奇迹小说

第十七章

书名:亡命天涯本章字数:7381

  此时的吴文冕,正在亡命天涯。

  他被次松加布阿扣从狼嘴里救下后,就在他家住了下来。阿扣家丰美的牛羊肉和丰腴的酥油茶滋养,加上阿妈的精心照料,使他在不到一星期的时期里元气得到了彻底的恢复。

  恢复了元气的他一心想着报答阿扣一家的救命之恩,便每天强行从那明眸皓齿、名叫巴拉姆的姑娘手中夺过牧羊鞭,赶着她家那五百多只藏系绵羊到草库伦去放牧。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一个只有他心中明白的原因,那就是避免见到其他人。

  阿扣家居住在草原深处,这里尚未通电。仅有的一块太阳能电池板,只能供他家那25W白炽灯照明,不说这里根本就没有电视信号,就是有,也没电看不了。为此,他们都不知道县电视台只几天一直滚动播放的有关他的通缉令。

  他心里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们肯定不会善甘罢休,一定在四处张贴布告通缉他,一定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卡堵截他,一定派出大批警察在他有可能躲藏的地方搜捕他。但他们可能谁也不会想到,他却在离色洛镇,那个发生凶杀案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正穿着大皮袄,以一个藏族男人的模样堂而皇之地放牧。这个时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只是这次松加布阿扣家了。

  但好景不长。临近春节的前几天,晚上吃饭时,只听阿扣一家在商议到色洛镇办年货的事。“大哥,你需要买什么东西吧?我顺便也给你买回来!”巴拉姆姑娘热情地对他说。

  他的心中滚过了一阵阵的惊雷。他知道,巴拉姆姑娘是色洛镇民族寄宿制学校上的初中,她一旦去了色洛镇,必定会看到通缉令,必定会到公安局报告他的行踪!

  必须在他们到色洛镇之前逃离这个危险之地。但逃离必须有钱,可他此时身无分文,有钱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阿扣家。前几天,阿扣将他们家的十头牦牛卖给了牛贩子,总共卖了大约两万多元。那钱,就放在他家那个藏式木柜中。

  他想偷了这笔钱逃走。木柜上了一把设计简单、古色古香的黄铜锁。但这是只是聋子的耳朵样子货,诚所谓是“锁君子”的,不说那形同饭叉的钥匙随意放在旁边的木柜上,就是那锁子,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想自己以前混社会的时候,多少保险柜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撬开,何况这个仅可盈握的小铜疙瘩?

  可阿扣一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这样做,还是人吗?但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苦思冥想一个既能拿走这笔钱、又能对阿扣一家不至于造成过大伤害的两全之策。

  天亮时,他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办法。

  这天,他将牛羊赶进离家最远的一个草库伦后,骑了一匹马,风驰电掣地朝色洛镇奔去。镇里的一个小旅馆,老板偷偷摸摸地开了一家赌馆,每天召集一帮闲得没事干的人在那儿打麻将、推“索卡”,他抽份子钱,同时给赌博郎们高价提供方便面之类的简单饭食。特别是农闲的时候,附近的那些不成器农民、牧民们怀揣大把大把的票子,来到这儿赌博。在那些城市无赖们精心设计的骗局中,将一家老小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挣的粮食钱、牛羊钱输个精光。

  吴文冕来到色洛镇混社会的那一段时间,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所在。潇湘饭馆的大厨曲风新就是在这个小旅馆被他们诱赌得不名一文,然后被逼得亡命天涯的。

  他裹紧了老羊皮皮袄,将狐皮帽子压得低低地,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那个小旅馆。在旅馆门外,他透过门缝仔细看了看,发现赌博的人里边没有他认识的人。他胆子大了起来,镇定自若地走进去,在一个三缺一的麻将桌上坐下来,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说:“我羊一个放着,耍两把就走的要哩!”

  看到一个藏族小伙子来了,那三个赌博郎就像看到了财神爷,立马眉开眼笑立马来了精神,挽了胳膊吆五喝六地跟他玩了起来。谁知三圈下来,这小子已然赢走了他们的一百多元钱。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子三圈下来就要拿钱走人,尽管有言在先,但赢了就走,也不合赌场规矩。对面的那个壮汉站起来,堵在他面前,“弟兄,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是赵匡胤啊,赢起输不起?”

  “呵呵!”他装出一副十分友善的样子打着哈哈。他深谙此道,也是耍老千的高手,心想就凭你们几个这两下子,还想从老子这儿赢钱,那不是虎口抢食吗?今日老子不是不想玩,而是老子有事在身,也怕猛不丁进来一个熟人认出自己,不能玩不敢玩,否则老子一个上午就会把你他妈的裤子都给赢了!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依然笑容灿烂,“阿吾,我的羊在草库伦里哩,你知道,这阵子,狼多多的有哩……”说着,侧身想从那人的旁边溜出去。

  “不中,再不耍几圈,谁也别想走!”那汉子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心中来气了,下意识地顺势一捋,使一个擒拿手,将那人的四根指头捏在了手里,稍一用劲,那人便呲牙咧嘴地哆嗦起来。他捏了一下旋即放开,仍然笑容灿烂一语双关地说:“阿吾,我们改天专门好好较量较量,怎么样?”

  那汉子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立马侧身让过,“好好,今天您先忙去吧,改天我们再好好较量较量……”

  出得门来,他立即去了商店,用那点赢来的钱购置他实施昨晚想好的那个绝妙办法的必需物件。等购置好了东西,觉得肚子已然在咕咕作响,一抬头,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了。

  “吃点东西赶紧回去吧!”他对自己说。阿扣家的羊无人看管,他担心狼娃子会趁虚而入。这十多天里,每当他带了阿扣的那杆半自动步枪时,狼们便销声匿迹,但当他哪天嫌累赘没带时,它们便会出没在羊群周围,观察他们觊觎羊群。这在有人看管时尚且如此,无人看管的今天,狼娃子们会不会肆无忌惮地劫掠羊群呢?

  他不敢去他熟悉的饭馆,尽管他非常喜欢潇湘饭馆的川菜。他压低帽檐专门挑了一家偏僻巷道里的羊肉面片馆。走进饭馆,蓦然发现吧台上面醒目的位置上,赫然贴着印着他照片的通缉令。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一阵阵惊雷在炸响。他木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饭馆女服务员招呼他就坐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废弃已久的枯井。

  “大哥,你想吃点什么?”女服务员扯了扯他的衣袖问。

  “哦哦,随便,随便……”他像一个怔忡病患者,神思恍惚地被引领到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等他喝过一口茶后,理智得到了恢复。他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迅速的地观察四周,看有没有人认识他。

  来这饭馆吃饭的大都来办年货的农民、牧民,还有来自各个煤矿、金矿的农民工。他们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射着放在脚下的大包小包行李或年货,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个刚刚走进来的装束跟牧民毫无二致的小伙子。那张通缉令已经贴了很长时间了,早已过了当初人们对它的关注期。也许,人们早已忘了它,就是这个饭馆,也许因为忘了扯下它而让它依然贴在那儿。

  想到这儿后,他镇定下来了,镇定下来的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碗面片。来到吧台前结账时特地仔细地看了看那张通缉令,尤其是通缉令上的照片。说实在的,也不知公安局从哪儿弄的,那张照片完全不像自己,如果不是认识自己的人,也许就是他站在通缉令前,让他辨认,他也会不敢确定。

  但这难保次松加布阿扣和巴拉姆姑娘认不出他,他们可是见过他一身汉服时的模样。“必须在他们来色洛镇之前离开!”他对自己说,“而且在自己没弄到钱之前,设法拖延他们来色洛镇的时间。”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快马加鞭地朝草库伦赶。等赶到草库伦时,他傻眼了,阿扣的羊被狼扯倒了一大片。

  原来,这就是十多天前险些将他吃了的那群狼。十多天来,它们的围猎行动毫无收获,一个个饿得差不多前后贴着后背了。阿扣家的这群羊,它们垂涎已久,但苦于有荷枪实弹的牧羊人天天看守。今天早晨,它们照例潜伏在草库伦外那边退耕还林后的葳蕤柳丛中,寻找偷袭机会时,意外发现牧羊人居然丢下羊群打马朝远处奔去。起初,那狼王想这又是人类在玩什么花招,它隐忍着潜伏着,观察着判断着,命令部下不得轻举妄动。待日头偏西时,依然没有发现那牧羊人的踪影,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毅然决然地率众出击。

  羊群立即四散奔逃。这回,这狼王没来得及宣泄它们狼族与生俱来的贪婪和残暴,将这群羊尽数杀尽,而是扑杀了五、六只后,就近拖进灌木丛中狼吞虎咽。等它们刚刚吃到八分饱的最理想状态时,放哨的年轻公狼用嚎叫声告诉牧羊人骑马赶了回来。

  它立即带领部下风驰电掣地撤退。等吴文冕赶到那儿时,只见羊群聚在一背风的山凹里瑟瑟发抖,而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尸横遍野一片狼藉,罪魁祸首的狼们则杳然无踪!

  他颓然地跌落在马下,头脑一片空白。他该如何向阿扣交代?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编制谎言。编制谎言用谎言来掩盖他生活当中那许许多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生存状态。“男人不扯谎,婆娘娃娃没人养。”他常用这句俗语来为自己开脱,也是他谎言被揭穿后的托词。等他将羊群完全收拢,赶回家里,一个谎言已经被他轻车熟路地编制完成。

  加布阿扣照例站在羊圈门前,在夕阳的余晖里查看羊群。跟草原上许许多多的牧人一样,面对偌大的羊群,不用点数,他就知道羊群一天的状况,更能知道少了那只羊。今天,他看到羊们惊慌失措尚有余悸的眼神,看到它们那瘪下去的肚皮,就知道大事不妙。

  还未等他发问,只见吴文冕跳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前来,战战兢兢心有余悸地哭诉:“阿扣,真对不起啊,今天我没有看管好羊……”

  “慢慢说,慢慢说……”阿扣急速地转动着玛尼经轮,抚着他安慰他。

  “今天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我看见羊们差不多吃饱了,都卧在背风向阳的山坡上“倒磨”(反刍),我也裹着皮袄在旁边想迷糊一下,谁想到一下子睡死了过去。等羊群把我惊醒时,我看见一大群狼冲进羊群撕扯羊……阿扣,我骑了马左赶右追,可还是有五六只羊将狼娃子扯了……”

  阿扣望着他泪流满面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看那被用水侵过一般大汗淋漓的马匹,相信了他说的话。只是惊骇狼群今天变得怎么这么大胆和疯狂了,居然在有人看管甚至追赶的情况下,大开杀戒,肆无忌惮地扯他家的羊?

  “唉!”阿扣长叹一声,开始自责起来。不怨天不尤人,只怪自己太大意了,一来根本不应该让这个根本没有放牧经验的客人去放牧,二来没有给他带上枪。好在损失并不大,看来这小伙子确实竭尽全力进行了护卫,不然凭狼的本性,今天这群羊大半肯定被报销了。

  从第二天开始,加布阿扣骑着马背着枪,亲自跟吴文冕一道去放牧。去色洛镇置办年货的事也因此顾不了。这正是吴文冕所期望的结果,一来赢得了时间,他可以从容地实施他的计划,二来成天跟阿扣在一起,他可以更方便地实施他的计划。

  也许狼们看到牧羊人带着枪,它们从此销声匿迹了。这让吴文冕和加布阿扣反倒无所事事。每天,他俩将羊赶进草库伦后,便躺在山坡上,一边享受着北国晚冬温暖的阳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阿扣,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它流向什么地方啊?”大约是第四天的下午,吴文冕指着从大山深处蜿蜒流来,在阿扣家旁边绕了一个大弯后依旧流向东方的河流问。

  “这条河啊!”阿扣坐起来,有些深情地说,“在我们这儿叫默勒河,流到戴彤地界,改名叫戴彤河。她是黄河的一级支流,流到青海的东大门民和县后,并入黄河流进大海……”

  “这就是戴彤河啊?”他故意吃惊地说,“这是我们家乡最大的河,我家就在她的旁边!小时候,我同小伙伴们常常到河里钓鱼,那些叫‘明浆’、‘狗鱼’的鱼,简直能香死人……”

  这回他说的倒是实话。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他同小伙伴们将牛羊赶到河岸边的草场上、灌木丛中,便相约来到河边,将自制的鱼钩打进河中,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们上钩,或者脱光了衣服,钻进河流平缓的地方游泳。那时候,戴彤河跟她上游的默勒河一样,清澈见底,鱼儿也特别多,不一会便会钓上一黄帆布包。有时候等不及拿回家让母亲做着吃,嘴馋的小伙伴们便捡来河边灌木丛中的枯枝,点燃了烧烤。忘记带火柴的时候,他们就将小鱼的肚子剖开、洗净,撒上盐巴,埋在滚烫的沙子里,烫一会后半生不熟地抢着吃。小鱼那个鲜嫩、那个味美,至今想来,仍然不由让人满口生津!

  “可戴彤河比这河大多了啊!”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里是她的上游,下游至少有十条河流从北边的祁连山、南边的托勒山里流出来,呈‘丰’字型流进她,下游她自然非常大了……”

  “对了,阿扣,”他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在我们那儿,好多人在这河里挖金子挖成了百万富翁,这儿有金子吗?”

  “这个……我还倒不清楚!按理说,她的下游有,上游自然也应该有了!”

  “阿扣,我带有探金器,明天我俩到这河滩里探探,你看怎么样?”

  “探金器?哪是个什么东西?”阿扣不禁好奇地问。

  “呵呵,那是一个仪器,……您看过电影《地雷战》吗?那里边鬼子兵用的那个探雷器,您知道吧?我的探金器,跟那个差不多。你带着它在地面上探,地底下十米深处有金子,它就会发出‘嘟嘟’的鸣叫声。您就在这地方往下挖,一挖一个准……

  第二天,他俩将羊赶紧草库伦后,来到河滩上开始探金。一上午,都是吴文冕拿着探金器在前边走,阿扣跟在后边看,探金器静默着,毫无动静。到下午时,吴文冕说累了,叫阿扣探。阿扣拿着探金器,学做吴文冕的样子左右扫描,等走到一个凹地里一块大岩石旁边时,那探金器突然“嘟嘟”地鸣叫起来。

  “有了,”吴文冕惊呼一声,一蹦子跳过来,夺过探金器,在原地方反复地试探。没错,探金器转到这块大岩石旁边时,就会鸣叫起来。“就是这地方,肯定有大块的金子!”吴文冕斩钉截铁地说,“一看这大石头,就知道有金子,淘金客有谚:‘牛前牛后,发财的时候’……”说着,他左右张望,“别人没发现吧?”

  “没有,没有,”阿扣也不相信地左右张望,“这地方是我家的草场,一般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

  “那好那好!”吴文冕舒了一口气,就用事先带来的十字镐狠命刨起来。但冬日河滩的沙地坚硬如铁,哪里还刨得动?

  “阿扣,我俩得用火把冻层给煨消!”

  二人说干就干,分头去捡拾草原上俯拾皆是的干牦牛粪、沙柳枯枝以及易燃的垡皮。不一会儿,一大推火便燃烧起来。这些都是慢慢燃烧的暗火,一夜之后,那沙地便会往下消融至少两米。

  第二天,他俩扒了死灰,在沙地上边探边挖,挖到一米深处时,探金器大声鸣叫起来。阿扣兴奋地跳下沙坑,同吴文冕一道奋力刨挖、寻找。不一会儿,便在那块大岩石底下挖出了一块只有两斤重、酷似青蛙的金块。

  “天啊!”阿扣激动得两眼放光,抚摸着那块金子,双手颤抖。原来在自己的草场上,有这样的宝贝啊!

  “阿扣,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就是阿妈、巴拉姆她娘儿俩,也不能让她们知道啊!”吴文冕赶紧将金子用衬衣上撕下来的一块布包好,塞进阿扣的藏袍里说。

  “那是,那是!这个秘密只有我俩知道!”阿扣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阿扣,您估计,这块金子能卖多少钱啊?”

  “这个,我倒不清楚,你说能卖多少?”

  “我俩今晚回去偷偷称称就能算出来,现在的金钱是一克120元左右……”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俩偷偷一称,足有一斤八两多,换算下来就是900多克差不多11万元钱呐!

  前几年,出个万元户乃是全县了不起的大事,是要受到县委县政府表彰的。这几年,万元户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十万元户在一个县上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如果按这个价卖了,每人分到五万多元,也算是暴发户了。这还不算,有了那个探金器,那广袤的河滩简直就是一个取之不竭、随需随取的偌大金库啊!阿扣抚摸着金子,不免想入非非。

  “阿扣,我明天就去把金子卖了吧?卖了金子,我分了我的那一半,也要回家去过年!”

  “好……好……”阿扣期期艾艾地答应。

  可到了第二天早晨,阿扣却闭口不提卖金子的时。吴文冕想几次张口询问,都被阿扣打岔支了过去。很不容易找了个无人的时机,吴文冕又问起卖金子的事,阿扣仍然显得顾虑重重,不说个爽快话。

  “阿扣,我知道您的顾虑,”吴文冕干脆把话挑明了,“您是怕我拿着金子跑了,不放心让我去卖是吧?”

  阿扣的心事被挑破,不由面红耳赤,“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别不好意思,阿扣!”他理解地说,“换到我,我也会这么想……我看这样吧,金子就放在您家里,您给我点盘缠,我出去找个收金子的‘倒把’,叫他带足了现金来家收购,您看怎么样?”

  阿扣一想这确实是个完全之策,金子在我这儿,我还怕什么?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实际也没必要这样,我还不相信你吗?我是怕你一个人带这么大块金子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丢了金子是小,万一……那可事大了!现在外边复杂着呢,图财害命事常发生……”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想!”他一连声地说。

  “那你盘缠需要多少啊?”

  “你看着办吧,只要够用就行!”

  阿扣打开了黄铜锁,从那两万多卖羊钱中数给了他一千五百元,问:“这些够用吗?”

  “差不多了!”他将钱揣进衣兜,背上行李马上要走,“阿扣,从明天开始,您每天十一点左右到公社电话机旁等我,我及时向您汇报我找寻‘倒把’的情况,同时,我们还得随时商量买卖的价钱……金价随风涨随风跌,这金子是我俩的,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啊……”

  阿扣听从他的吩咐,从第二天开始,叫女儿巴拉姆去放羊,他自己则骑了马,准时到乡政府的电话机旁守候。第一天没消息,第二天仍然没消息,第三天,吴文冕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找好了一个大老板,他愿意以每克130元的价钱收购,他问是不是再找找,找个愿意出更大价钱的老板?阿扣说,就这个吧,价格已经不低了。吴文冕说,那就这样,他明天就带着他往阿扣家赶。见了老板的面,千万不说金子是他俩从他家草场里挖出来的,“这些老板跟那些个挖金子金霸头们都是一伙的,我俩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啊!”他在电话那边千叮咛万嘱咐。

  第二天,老板和吴文冕没来,第三天仍然没来,第四天阿扣坐不住了,早早来到电话机旁守候。天黑下时,电话铃急剧地响了起来,只听吴文冕在电话那一头气息奄奄地说:“阿扣,出事了,出大事了!我跟金老板在翻越达坂山时,出车祸了!金老板现在被他手下的人转到上海治疗去了,丢下我一人在西宁的医院里……我把电话给医生,医生给您说……”听口气,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只听电话那头有个女的说,“喂,你是病人家属吗?病人伤势严重,需要马上做手术,但他没钱交不了手术费……如果再拖下去,他的性命就危险了……”

  “喂喂,医生,”阿扣一听也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不要说是吴文冕,就是一不认识的人,人家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们赶紧做手术吧,钱我马上送回来……”

  “你在哪儿?”对方显得比他还焦急,“如果远的话,你把钱打到我们的账号上,我们好马上安排手术……”

  “好的好的,麻烦你把账号告诉我!”他想他家离西宁差不多有二百公里,中间还要翻越几座达坂山,这寒冬腊月的,冰雪路根本不好走,什么时候才能把钱送到医院啊?人家可是等钱救命哩!

  记下账号,阿扣快马加鞭地赶回家,将家里总共两万多元钱全部拿了,又风驰电掣地赶到银行,尽数汇到了那个账户上。

  西宁火车站旁的一家银行里,吴文冕从一个昨晚找的“鸡”的卡上取出了那两万多元钱,顺手给了她三百元,然后挤上一辆南下的火车,毫无目标地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