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雨欲来
江都冬日短暂，天气很快暖和起来，举国上下惶惶不可终日，与外面不同，行宫内一片歌舞升平，杨广见春光正好，下令解除宵禁，称“与民同乐”。
然而除了皇帝，没有人有心思四处游乐。
皇后娘娘终日忧思，几天前病倒了，杨蕊愉在其床边侍疾，今早皇后精神好一些，能坐起来让杨蕊愉喂些红枣汤。正喝着，一个宫女急急求见，说自己刚刚外出采购，看见宿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她好奇凑过去听了一耳朵，没想到竟听到他们商议谋反，宫女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急忙跑来禀报皇后。
杨蕊愉本来就焦心山西那边的事，如今皇家内部也出了反贼，她胸口一窒，手上的劲就松了，汤匙“当啷”一声掉进碗里，回过神皇后娘娘正看着她。
杨蕊愉心里一紧，赶紧跪下，说自己并非有意听见，绝对不会外传的。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让她起来，揉着额头沉默不语，看样子对宫女禀报之事并不意外。
许久，她对宫女说道：“这件事，你去奏报陛下吧。”随后挥退了屋内众人。
杨蕊愉可没有皇后那么淡定，虽说全国起义频发，但离她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她急得团团转，本想找夕瑶商量，又想告诉了她又能怎样，白白让她着急上火罢了。皇后娘娘已经病倒了，她可不想夕瑶也像皇后一般。
没成想还没过午时，皇帝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宫女禀报杨广之后，惹得杨广大怒，呵斥这不是个奴婢该说的话。随即下令将宫女处死，顺便还下令，今晚所有皇室成员，包括卧病的皇后，必须陪他去游街，看看谁敢造反！
夕瑶得到消息，第一个来找杨蕊愉，她虽疑惑，却并不惊讶，毕竟这不是皇帝第一次暴怒杀人。
杨蕊愉无法，只得告诉夕瑶今晨皇后娘娘住处发生的事，夕瑶听后面色难看：“这种时候，父皇还有心思游街玩乐。”
杨蕊愉拉着夕瑶的衣袖：“夕瑶姐姐，我心里不安，晚上游街你我想办法不去了吧？”
夕瑶苦笑：“连卧病在床的皇后娘娘都要被逼着去，何况你我？”
两人相顾无言。
与此同时，山西。
刘武周南下攻打并州，被李渊的军队挡了回去，正想乘胜追击，却被自己的儿子拦了下来，李渊不解。
李世民挥退众人，营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父亲可还记得，数月前皇上赦免父亲，是因为什么？”
李渊面上不悦，但还是回答：“自然是要我平定山西叛乱。”
李世民继续追问：“若此时父亲攻打马邑，使得刘武周元气大伤，敢问父亲，皇上还能让你继续担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吗？”
李渊深思片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刘武周势弱，皇上随便命陈孝意或王智都能平定叛乱，到时皇上必定会召见父亲治罪，我们意图造反的事情也一定会暴露！那时不止我们父子三人人头落地，整个李家都会遭遇灭顶之灾啊！”
许久，李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甚至自己的小儿子文武双全，造反一事也是先斩后奏，没想到现在如此思虑周全、步步为营，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暗自咋舌。
“也好，先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整，等我命令。”
“是！”李世民领命，抬腿便往外走，却被李渊突然叫住。
“等等，世民，你马上就要及冠了吧？”
李世民不知道父亲突然问及他岁数意欲何为，只点头称是。
李渊捻了捻胡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为父替你寻个贤妻吧？”
李世民眼皮一跳，赶紧拱手：“劳烦父亲记挂，只是此时大战在即，孩儿实在无心此事，何况，大哥还未娶妻，孩儿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先大哥一步呢？”
李渊垂眼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为父不过随意问几句，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下下去吧。”
“是。”
“对了，随便把你哥哥叫过来。”
李世民眼睛里闪过些什么，但被他立刻低头掩藏，一句没多问的离开了。
傍晚，随着西方天际燃烧的火烧云，杨广的金辇出发了。
王世充简直是世上最会讨好皇帝的第一人，在这种战乱纷飞、民不聊生的时刻，他居然为皇帝打造了一个纯金的轿辇。难怪杨广坚持游街，夕阳斜照在金辇之上，熠熠生辉，即便忧心忡忡如杨蕊愉也挪不开眼睛。
街上张灯结彩，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只是杨蕊愉总感觉他们的笑容里透露着勉强。
比百姓脸色更僵硬的就是皇后娘娘了，一路上皇上不时与各色美人嬉笑，她这个做皇后的反而被晾在一边，又伴随头痛，有苦难言。
夕瑶脸色也不好看，游街一圈后，皇上总算开口，让他们这些小辈自己去找乐子，自己搂着美人进了王世充一早准备好的酒楼。
杨蕊愉和夕瑶哪里有什么心思玩乐，两人走到一家茶馆，刚刚迎接皇帝时还热热闹闹，此刻却各位冷清，茶馆里没几个人，店小二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见两位穿着华贵的少女进来，赶忙迎接，两人随便点了些吃食，坐在窗边说话。
杨蕊愉东扯西扯说了几句，终是忍不住，小声问：“夕瑶姐姐，你可有山西那边的消息？”
夕瑶瞧着她纠结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就知道你要问，我还想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杨蕊愉红着脸，双手在桌子下绞着衣袖：“姐姐又笑话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刚得到消息，李渊在山西打了胜仗，父皇要奖赏他呢！”
“真的？”杨蕊愉一下子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这么说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李世民一向有勇有谋，有他在，那个什么刘武周蹦跶不了几天。”见杨蕊愉盯着自己，夕瑶又调笑她，“当然，你的李建成也很有本事，有他们哥俩，乃我大隋之幸。”
“哎呀！”杨蕊愉脸色更红，“什么你的我的，小姑娘家家，也不知道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