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一章 双骄在校园

书名:风流双骄 本章字数:2386

那年夏天,教室窗前的操场,热气流像浪一样来回翻滚;后山上的知了鸣叫地让人烦躁,一如我解不出的那些数学题。每次见到他们,我总是不知所措,心想这么难的题怎么可能还有解法呢?但我又总是不着急看答案,而是盯着题干看了一遍又一遍。无疑,我是想和这些难题交朋友的,想以不断注视的方式认识他们,也好让他们认识我;又或者,我期望这些题目是懂得羞臊的,在我把他们看得不好意思、无所适从时,乖乖地自己亮出答案。但结果往往让人失望,我这拟人化的想法并不能使这些难题就真的有了人样儿,而我获得答案的方式最后总是只剩下一种—参考答案。

那年夏天,我的高一生活行将结束。我16岁零63天,我的同桌阿志刚过完17岁生日。我们之间有我认为的最纯真的友谊。上课时,我们会不约而同地一边瞄着黑板,一边瞄着坐在我们前面的所有雌性生物。当然,除了教我们历史和英语的女老师。她们给我们的都是背影。这些背影当然不同于朱自清笔下他爹的背影,因为在那些不同的T恤或者其它衣料里面,总有一条一条让人想入非非的带子。

那时我虽有些近视,却还不必配戴眼镜,阿志却早就成了“四眼儿”。他说从初二时他就戴眼镜,且连续两年都是本班级“四眼儿”中成绩最差的那一个。这让他有些飘飘然,因为从小到大,无论各方面他都没有得到过一个“最”字的评价,包括好的以及坏的。这正如孟非以一曲《往前一步》获得内地歌手最不会唱歌的人之后,也不忘拿来炫耀一番一样。这个傲人的记录刚上高一时就被打破了,因为我们班里每次考试都会出现不同的戴着眼镜却比阿志考得差好多的人,把阿志远远地甩在身后,让他很是郁闷。

所以,总的来说,阿志的眼神很不好。因为每次上课,他总时不时地问我,黑板上老师板书的某个符号或汉字是什么,他看不清。但是,在观察女生方面,他的眼神又出奇的好。他经常在课间休息时告诉我一些我所观察不到的信息:刘芸擤完鼻涕把纸直接扔在了地上;张丽丽今天的裙子过了膝盖只有五厘米,而昨天穿的是到脚脖的;杨淼今天耳朵下面2厘米处又多了一颗痘;高灿低头记笔记时,落下来一缕头发,伸手整理时很美,等等。我把阿志的这种近视成为“遇色则迷见色起意之选择性不等距近视综合征”,简称“选择性近视”。

体育课是一周中最美好的时光。学校不允许踢足球,但可以进行其它体育活动。我只会踢踢球,而阿志则是个体育盲,除了走路几乎就没有其它运动方面的天赋。所以,在其他男生都结伙打篮球时,我们两个坐在双杠上,面朝任何有女性的方向,激扬慷慨地评头论足,且是真真切切地从头评到足。我们有着不同的审美。比如,我喜欢她们跳跃时摇摆的发辫,他喜欢伊们跳跃时露出的小腿。后来我总结,也许我能给予的幸福是下半生,他则一定是下半身。

分文理科时,我选理他选文。我选择理科是被父母逼迫的结果,现在我则庆幸他们的这种逼迫,因为在史地政这三科中,我政治出奇的差。对于一个政治素养如此差的人,理科界应该比文科界好混吧。而阿志选文科的理由,我用脚后跟都想到了,用他的志式英语说就是:girlverymany。

我突然想起忘了交代某件事情:为什么我不称呼阿志的全名呢?这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因为他的姓名有三个字,前两个字是“李”和“宏”。如果叫李宏或者李志,虽然名字俗气点,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这三个字一组合我是万万不敢轻易叫出来的。所以,就叫他阿志吧,挺好的。

某一天的晚自习第一节是语文。在上课铃已响且老师还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分别拿出自己理解的语文资料进行学习。一小撮不明事理的人拿出了语文课本或习题;我拿出来一本岁数比我小不了多少的《读者》;阿志拿出了一本比他还老的《故事会》。这多少让我感觉缺了点什么,直到回头看见单未未的桌上放了一本崭新的《知音》时,这种残缺感才得以补充完整。如果不是未未那一脸让人生畏的雀斑,我都有亲她一口的冲动了。几年之后我才知道,我们都属于一个共同的派别——凤姐门下走狗。

教语文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进门时,屋里充斥着快速换书的声音,所有五颜六色的书籍杂志最后都得到了统一的布置,那就是课本或者参考书。在我往桌洞里塞我的《读者》时,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顾涛的表情,他一直在看习题集。这种表情是一闪而过的,却被我迅速而又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是一种带着鄙夷轻视不懈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尔等差我十万八千里的表情,其内涵之丰富用八百字作文都难以描述。由此我判断顾涛以后一定会在文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后来他果然不负我望,以“顾城著”的笔名出了一本诗集,名字让人无法辩驳,叫《初一的星光比月光亮了许多》。自费印了1000册,送人之后余量不大,总不至于出现村头厕所没纸的盛况。

回到事情本身,我想如果那时我是语文老师,一定挨个翻学生的桌洞,定会大有收获,更可能有意外收获。但我们语文老师足够厚道,他无视教室里这些不尊重他教学尊严的换书声音,一个人静静地从前门走到教室后面再折身返回,完成了这样一次例行公事后走了出去。于是整个屋里又响起了与之前过程相反的换书声,不绝于耳。而我们未来的诗人“顾城著”却一直稳坐着解题,再没有出现任何表情。

老师走后,我无心情再看我的《读者》,那里太多温情,温得化不开,让我渐渐地不适应。温是让人瞌睡且驻足不愿前行的触觉,我更宁愿要的是更热一点或者更冷一点的感觉。四周围都是认真阅读的表情,这种出于自愿的认真状态在这一阶段是不常见的,另外一种出现在体育课上。我俯身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前方黑板上的八个字出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字上面的一点因不牢固垂了下来,不仔细的话会看成“同”字。这给人一种论坛顶贴的感觉,楼主发帖说“好好学习”,于是一个名叫“天天”的沙发留言“同上”。当然,那时候我是不知道论坛是个什么东西的,每天都在心里把这八个字改编成自己的版本:好好学习,天天上炕。我把这种臆想当作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剂,想得也绝非那么复杂和下流。比如,“上炕”的意思就仅仅是“上床睡觉”,而不是现在自觉不自觉地会想到的“和某人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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