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不舍分离
刀在阳光下闪闪放光。
赵铁匠的三个孩子好生羡慕。
羡慕之外，是那么一抹小小的妒忌。
赵大道：“许火，我爹对你可真好，你要知道，这是我们的家传宝刀啊！”
许火一愣：“是这么宝贵的东西？”
“那当然！”赵二道，“这刀都已经传几代了，我本来想大哥会继承这把刀，不成想爹竟给了你。”
“爹偏心啊！”赵三不无醋意。
“说什么呢！你们几个小鬼头！”他们说的话，都被赵铁匠听见了。
许火稳一稳心神，把赵铁匠给他的那把刀高高举过头顶，道：“赵叔叔，我不知这把刀如此宝贵，既然这把刀很宝贵，那么我不应该要。”
他想把刀还给赵铁匠。
赵铁匠的脸顿时沉下来，让许火不禁打一寒战。
“送出去的东西，别人不要，那是对送东西之人的羞辱。”赵铁匠轻轻说道，语气十分坚定。
许火吃了一惊。
他忙把刀放入怀中，紧紧地抱起来。
赵铁匠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
“小鬼头们，不是爹不想把刀传给你们，我们是本分人，本分人不应过分执着于一件物品上。这把刀虽然是传了几代，但谁规定它一定就姓赵呢！你们如果也想要一把刀，可以用你们的双手去打。所有的刀都是打造出来的，就看肯不肯下功夫。凭借自己双手打造出来的东西，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让东西真正跟随自己的姓！”他对他的几个孩子说。
他的几个孩子立马就想通了。
因为他说的话有道理。
许火也深深地被赵铁匠的话感染。
“不管怎样，赵叔叔，我都会好好珍惜这把刀的。”他说道。
他抚摸着那把刀，接着问道：“这刀有名字吗？”
“有！”赵铁匠道，“这把刀的名字叫‘妖渊’。”
许火一怔，他不明白为何这把刀会有这么怪异的名字。
“其实我也不知道啊！”赵铁匠挠着脑袋道，“这刀的名字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而且先祖定下规矩，让赵家的人不可轻易将刀的名字透露出去。但是这把刀由我传给了你，火儿你也要尊重我们赵家的先祖，别拿着这把刀到处张扬。”
许火使劲点点头，就像是在对赵铁匠做承诺。
赵铁匠哈哈大笑，道：“好了，一会我们去见一见老村长，看老村长和你爹谈的怎么样。”
阳光很温暖。
在这样的阳光包裹下，人一般不会碰到坏事。
许火心中也有这样的希望。
傲雪而立的青竹，是那么的坚强。
雪不能消去青竹的青翠，青竹倔强地跟雪作对。
小小的竹林，是许家村人议事的地方。
老村长把大家召集起来，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大事。
村民们都知道是关于许老汉家的事。
村长是很少这样兴师动众的。
许老汉家发生的事也确实值得兴师动众。
关系到人命的事，无小事。
王财主很不情愿地赶了过来。
“这个村子是越来越有趣啊，父亲杀儿子，以后是否会有母亲杀女儿呢！”他不无好意地说着风凉话。
没有人愿意理他。
和他一唱一和的是马五，仆人不懂得看主人脸色行事，那在主人手下是绝对干不长的。
众人也不愿理他们的一唱一和。
所有人都来了，唯独不见许老汉。
许火心中泛起凉意，心道：“爹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老村长又是一声咳嗽，脸色凝重。
他把拐杖往地上点几点，道：“本村昨夜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我不做多论。如今，我只是要传达我作出的一个决定，不管这个决定如何，这是没有商量的。”
人群鸦雀无声。
人们都很奇怪，怎么连一向很好说话的老村长都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老村长闭了一下眼睛，提高音量，向四周高声道：“我做的决定就是，许老汉收养的弃婴许火从即日起立刻离开许家村，永远不要再回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嘘。
人们面面相觑，明明许火是受害者，为何还要把他逐出村子。
王财主打一愣神：“这下真的有趣了！”
他紧紧盯着许火，许火已是不知所措。
赵铁匠脸色一凛：“村长，您的这个决定是基于什么，要是你给不出理由，我们不能接受。”
众人的目光落在老村长身上，好强的压迫感。
老村长苦笑：“没有什么，许火是一定要走的，就算所有人阻拦，他也必须走。我们的村子不能有他这个人！”
众人议论纷纷，村长做出的这个决定，对许火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不行！”赵铁匠不满地道，“村长，我一向最敬佩您，但您现在这种做法，我看不过去！”
他拉住许火，道：“火儿，你不用怕，你就住在赵叔叔家，没人敢欺负你。”
众人对赵铁匠的大气钦佩，但看到老村长的脸，人们大感心寒。
“不可以收留他！”老村长道，“谁要是敢收留他，就给我滚出村子，再不是许家村的人！”
他跟许老汉一样，没有回旋的余地。
赵铁匠无论如何想不到，当初力主抚养许火的老村长会弃许火如敝屣。
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反驳老村长。
但他看到他的妻子赵氏，看到他的三个孩子，脸色一变。
他不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
许火虽然是他很亲的人，再亲也亲不过他的孩子，他的妻子。
他有家，不能意气用事。
男人有羁绊，会进退两难。
他的心剧烈翻动，始终没有说出反驳老村长的话。
人们静静地盯着他，盯着许火，目光无助。
许火的心彻底跌进了谷底。
许老汉不要他，连许家村都不要他，最滑稽的是，他竟得不到他被遗弃的理由。
他的唯一支柱只剩下了赵铁匠。
赵铁匠那为难的眼神让他的心无比疼痛。
“原来我是个灾星，就因为我是灾星，爹和老村长才会这样对我！”他心中默默地说道，也只有这种解释才符合情理，符合他爹和许家村抛弃他的这个事实。
他的心在流血。
但他已经顾及不上他那正在流血的心。
赵铁匠还在为他而和村长对峙。
“我是灾星，灾星连累众人！我最不应该连累的，是赵叔叔！赵叔叔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今生无以为报！”他把心一横，“今生无以为报，怎么还能让他再为我受难！”
想到这里，他抓住赵铁匠的胳膊，向后退一步，和赵铁匠分开。
赵铁匠一愣，对许火反常的举止颇感惊讶。
他目视许火，什么都明白了。
许火的眼睛里充满坚毅，那种坚毅和许老汉要杀他时的坚毅，和村长要赶他走时的坚毅一样深。虽然这些坚毅有本质上的不同。
许火抱着赵铁匠送给他的刀，淡淡一笑，向赵铁匠拜一拜：“赵叔叔，受您关照了，火儿再不能听您讲故事，请原谅火儿！”
赵铁匠身子抖一抖：“孩子，你……”
许火眼中含泪，却是无怨无悔。
男子汉是应该大气的，他不太懂得大气的内涵，但他现在正在做大气的事。
他向许家村的村民拜一拜，又单独向老村长拜一拜：“老村长，我特别怀念在您家玩时的情景，在您家里玩的时候很开心。火儿不恨您，火儿知道您也和爹一样有苦衷。”
多么善良的一个孩子！
多么纯洁的一个孩子！
老村长眉头紧皱，转过身去，眼睛有些发红，却不为所动。
“各位叔叔、伯伯，我爹他的身体并不好，以后我不在他身边，就麻烦你们多为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尽一份心，好好照顾我爹，这是火儿对大家最后的恳求。”他又向众人拜了几拜，向村子外面狂奔。
他的泪水已如开闸的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众人心碎。
“火儿、火儿……”赵铁匠口中只剩下这喃喃的低语。
竹林外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老人也在聆听老村长的决定。
老人并没有去拦许火，他甚至都没看许火一眼。
但他的腮边，分明挂着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