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蝶梦庄周
“永乐!乐儿!你别吓爹阿!”突然一声高呼打断他的思考,他看向门口,人未至声先到,下一刻,便见一个面容威严的紫袍中年神情焦急地迈入门中,他有着同样的尾辫,却有些区别,更像是牛尾,当然让他发懵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声乐儿,还自称是自己的爹,鬼佬也没有反驳,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紫袍中年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瓜皮圆帽,身穿黑白马褂长衫的老者,其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前者,默不作声。
看到刘永乐身体完好,更是安稳站立,刘兴运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下,他急步上前抓住刘永乐的胳膊正要仔细检查,却不防刘永乐闪过他抓去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撞到床一角的镂雕螭龙纹围栏上。见此,刘兴运不怒反喜,他仔细打量刘永乐的神色,见其迷茫中还带着防备,惊喜道,“这!乐儿你清醒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嗯?老二?”这几人里刘永乐只认识鬼佬,但看其行为好像和自己认识的鬼佬并不一样,而且面容上要比鬼佬老上一些,所以他试探着开口。
“嗐,你应该叫秀才二叔,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刘兴运乐呵呵的提醒道,儿子的清醒是他这些年最为开心的事,此刻眼中都有些湿润。
“二叔?”刘永乐一脸错愕,这凭空的就降了一个辈分!不对,“这到底是哪?我还在香港吗?”
“香港?”几人面面相觑,刘兴运疑惑,“香港在哪?”
韩大夫看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忙答道:“香港是南边的一个小岛,也是我们大清的地盘,挨着广州!”
另一侧的二爷却摇头道:“非也,前年六月初九,李中堂刚和英国签订了《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去年年末大清的官员就被赶出九龙了,现在香港完全归英国管了。”
“《新界租约》?前年?”刘永乐觉得自己完全听的懂对面人所说的事件,毕竟作为一个香港人,这些常识也是父母从小就教导过的,但是这时间上的表达却让他讶然。
听到他将《展拓香港界址专条》称呼为《新界租约》,二爷却是神色一凝,毕竟这虽是俗称,但在这庄园内却没其他人知道,他也是日读《申报》才得以知晓。
这时,又是几人鱼贯而入,刘永乐转头看去,瞳孔猛然一缩,“这是!老三?老五?”明明已经死去的两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他已不用去询问,因为这两人除了长相和自己的兄弟神似,但只看那穿着和发式,便也知不是自己认识的两人。
“大哥,二哥,这里怎么了?”酷似大壮的汉子瓮声瓮气的喊,后面和大眼狼长的一样的人也是焦急的看向刘兴运。
“外面的事等会儿再说,乐儿刚清醒,这事要紧,对了,韩大夫你给乐儿把把脉,看看身体状况如何!”
一旁的韩大夫赶快上前扶着刘永乐坐下,这次刘永乐没有反抗,他坐在床榻上,任由韩大夫抓着胳膊,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过来,虽然这个猜想那么不可思议!
他看向韩大夫,韩大夫把完脉,欣喜的看向刘兴运,“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少爷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隐疾!”
果然,不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刘永乐心道,那么猜想可能是真的!他抬起头看向正兀自高兴的刘兴运问道。
“所以,现在是1900年?”
“是的,光绪帝二十六年四月十五日,西历1900年5月13日。”二爷觉得眼前刚恢复神智的刘永乐很有意思,便抢先回答道。
“那这里是哪?不是香港?”
“当然是山西龙口山刘家镇刘家庄园了!“刘兴运接回话茬。
“我昏迷了多久?”
“你是八岁昏迷的,把你治醒后,就一直不言不语,没有神智,唉,现在已经十二年过去了。”
“十,十二年!那我姓刘,名永乐?”
“当然,你是我刘兴运的儿子,今年刚年满二十,是下一代刘家家主!”刘兴运自豪道。
“所以,你真是我老豆?”虽仍是问句,但刘永乐心里已有答案。
“什么老豆!我是你爹,而且我们祖辈都姓刘!”刘兴运微微叹气。
“呵呵,大哥莫急,永乐的说法也没错。这老豆,同老窦,《三字经》里有言‘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说的是五代后周时期,在燕山地区有个叫窦禹钧的,教子有方,五个儿子在他的悉心培养下,先后登科及第,后来这‘五子登科’的故事广为流传,人们便把教子有方的父亲喻为‘老窦’,而在广粤方言里‘豆’和‘窦’同音,故此‘老豆’便被作为对父亲的尊称。”二爷负手而立为众人讲解道。
“你这还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刘兴运恍然,不过他紧跟着又皱起眉来,看向韩大夫:“我儿这又是什么情况?”
韩大夫自然明白老爷问的是何意,他也觉得刚清醒的少爷言语间有些奇怪,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应,以至于额头都冒出些许冷汗!
一旁的二爷见状,给他解围道:“大哥,我观贤侄的情况,想来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哦?”刘兴运转过视线,不再盯着韩大夫,这才让韩大夫松了口气,他感激的看着二爷。
这边刘永乐也看向二爷,他向来信服有学识的人,鬼佬如此,眼前的二爷亦是如此,总是言之有物,让人认同,后面的几人也都好奇二爷得出了什么结论。
“庄周梦蝶!“二爷郑重道出这几个字,众人听闻,也思索起来。
“传闻庄子在一次梦中化为蝴蝶,在世间飞舞游玩,醒来后也仍记得梦境的经历,他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究竟是自己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永乐贤侄昏沉了这十二年,又如何不是大梦一场,而且当时又得过疫病,现在不过大梦初醒,后面应该会恢复幼时记忆。”二爷微笑道:“呵呵,这也是奇事一桩,大哥,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