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受不了
苏菱等人从店里出去之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席慕川。
此时已经是临近傍晚的时间，门外，燥热的暑气虽然还未全部消散，可是笼罩着万物的阳光，却是真真切切地减弱了不少。
恍惚中，一阵带着热气的微风在这时扫过了长长的暗青古巷，被苏菱挂在店门口的瓷器风铃因为吹动互相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叮铃”声。
在他们的眼前，林恺木的身影早已经拐过了街角再看不见，但是尽管人走了，可是某些话题要聊起却依旧不晚。
苏菱就宁头看着席慕川慢慢地说道：“你应该在看见他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吧。”
席慕川应了应：“嗯，刚看见也很诧异，是昨天晚上在吊坠里的男人。”
昨晚还记得捡到项链的时候，苏菱无意碰开了吊坠上的开关，从那里面，她看见了一对男女的亲密合照，女人，明显就是后来从医院中被人推出来找东西的憔悴病人，而男人……如果苏菱刚刚眼睛没问题，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才离开了店里，容貌也有些憔悴的林恺木。
……
也许世上这还真的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分。
不然，她怎么会在那么正好，在昨天看过那样一张照片后，今天就见到了照片中的男主角？
苏菱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下一刻，她一边继续往嘴里塞地瓜干，一边说道：“这林恺木是什么时候来的，看着好像等了一段时间的样子。”
“他是在你……睡着之后过来的。”席慕川温柔地回答，声音轻轻缓缓：“我跟他说过你在休息，要他晚点过来，可是他应该很着急，只说了要留下来等你醒来，所以我就给他搬了条凳子，让他坐在楼梯旁等你，中间也没聊什么。”
苏菱微微顿了顿：“……”
也许是一种错觉……苏菱总感觉席慕川说“睡着”两个字的时候，仿佛颇为意味深长。
于是下意识地，她也连带着想起了一些自己很想要忘记的事情。
从下楼开始，她就一直很努力地在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可没想到的是，机关算尽后，事情也到底没蒙混过去。
苏菱默了默：“……我睡着之后没怎么样吧？”
“没事，店里一切都好，后院的芍药花也没事……就是你不在，我有点想你。”席慕川慢慢笑了笑，一句明明应该油嘴滑舌的话，却被他说的情真意切。
苏菱头疼地闭了闭眼睛，因为脑子疼，便连方才她一直觉得很香甜的地瓜干也变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她到底还是岔开了话题：“你很少去医院看见病人吗？”
席慕川蓦地愣了愣，原本平平淡淡的面容上此时也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是不明白苏菱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我只是观察比较细致入微。”苏菱慢慢转开了眼睛，因为席慕川终于不再笑的她心头发毛，所以也渐渐松了口气。
她解释道：“昨天晚上在医院里，我瞧见你看见那个轮椅上的女人出现时，样子好像有些不对劲。”甚至，苏菱还观察到，席慕川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是恐惧到了极点。
而这样的举动，实际上已经太过头太失礼了一些。
虽然轮椅上的那个女人确实是病入膏肓，形销骨立，可是好歹还不至于能到吓得人倒退几步的程度。
本来，苏菱是不想问这个无聊问题的，可是现在，为了岔开话题，她也只能将一些无聊的话题拿出来说了。
而席慕川又是滞了滞。
……
这已经是“巧舌如簧”的他第二次出现“卡壳”的状况，难道真是她在无意的情况下，触发了席慕川的什么“隐藏剧情”？
本来只是不经意的苏菱下意识地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席慕川的身上：“怎么了，是我的这个问题问的不好吗？”
“……也不是。”
席慕川勉强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有些无力：“我刚来的时候和你说起过的，你也许忘了……我的第一个老板，是胃癌去世的，就和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化疗后期，她们两个人的样子很像，所以……在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恍惚了一下。”
“也许我没和你提起过，我陪着第一个老板，一直到了她临终的时候。”因为如此，席慕川也见证了她，是如何从健康，一步步走向了衰败。
当最后弥留的那几天，他看见她吃不下东西，奄奄一息，只恨不得可以流干了眼泪，干脆地也一并死去。
这样的经历，不亲身感受，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
而苏菱还真是忘了这一茬。
虽然事实上，距离她上次听席慕川说这些事情还没过上多久的时间，可是……也许是和席慕川在一起的时间都实在太过放松，不知不觉中，苏菱的记性都变差了很多。
此时，她便没忍住地默了默，下一刻，苏菱将手里都已经拿出来准备往嘴里塞得地瓜干又放回了包装袋里：“……抱歉，是我的失误。”
随便挑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是真不知道会叫他这么难受。
席慕川摇了摇头：“没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遗忘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是我思虑过重，反而束手束脚，老板你没有错的。”
苏菱：“……”
必须得承认，不知道为什么，听席慕川这么说，她的心里反而更加不是滋味。
她纠结地蹙着眉，半晌后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你说的没说，遗忘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人剪掉记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操作……但是这样的做法也很危险，我不是很建议你选择。”毕竟将人的删除，这是违背因果自然的事情，一旦执行，相应地，操作者和被操作者也会受到来自上天的惩罚。
但如果席慕川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好受点，那她也可以豁出去帮一帮。
可席慕川却摇了摇头，但是这一次，他的笑容已经放松了很多：“谢谢老板，不过我想要保留这段记忆，而且能知道你愿意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好吧，那就随便你。”
“反正你难受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苏菱干巴巴地挪开了眼睛，心里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又更加浓重了一些。
席慕川温柔地勾着唇：“老板，谢谢你，你真好。”
“……够了，不用你拍马屁了。”苏菱这次直接背过了身。
席慕川：“可是我是真心的。”
苏菱：“真心的就去给我做饭！我不喜欢吃地瓜干，难吃死了！”要不是因为饿，她才不会吃了这大半包！
她面色冰冷地说着，话语间还没忘了将手上都快被吃空了的包装袋往衣服里藏藏。
而将苏菱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的席慕川慢慢地又笑了笑，下一刻，他便也顺从地转身进了后院，开始帮自家老板做晚饭吃。
伴着袅袅升起的炊烟，一向清冷的小院子又开始再次充满了生机，而吃饱喝足后的苏菱，在夜色渐晚后也重新回到了房间休息。
这一晚，扰人的噩梦到底不再上门纠缠，而一夜好梦的她，也在第二天清晨，指钟指向了八点半的方向时，慢慢醒来。
窗外，鸟语花香的场景早已经是一片生机勃勃。
应该是早晨起床时席慕川便已经先一步帮她浇过了院里的花草，苏菱从床上坐起时，除了花香外，还闻见了淋漓的水汽，十分清爽宜人。
这番场景，不用亲自用眼睛去确定都可以知道，此时浇过水后，她小花园中的花草们必定已经更加美丽。
于是抱着这样美好的心情，苏菱照例站在窗边欣赏了几分钟园内美景，等眼前看够了，她这才进了厕所，开始洗漱自己。
从房间出来时，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今天早晨席慕川为她准备的早点，是一屉屉小巧可爱的小笼灌汤包，浓郁的肉香包裹着面皮特有的清香，刚入鼻便叫人无法抗拒。
只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席慕川好像就已经抓准了她的所有喜好。
这几天他做的饭菜，好像就没有一次是叫苏菱不满意的，今天早上的小笼包，更是刚一入口，便叫苏菱喜欢地恨不得能将舌头都一并吃下去。
与一般人喜欢的“皮薄馅多”不同，苏菱最爱的，就是小笼包外面裹着馅料的那层外皮，那沾了肉汁的筋道面皮，又香又软，仿佛是少女绵软的双唇，一咬上便不想放开，实在是吃多少都叫人不觉得腻味，也因为如此，所以苏菱对包子的要求便是不能“皮薄”，而席慕川就像是提前便知道了这一点。
他包的小笼包，外皮的厚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薄的叫苏菱一碰就破，又不会厚的令包子失去了原有的特色。
这一顿早餐下来，苏菱吃的不亦乐乎，一向不喜多食的她，竟然硬生生吃了两屉的小笼包，将肚子都吃的微微鼓起，要不是席慕川在一旁提醒包子吃多不好消化，恐怕苏菱还能再往肚子里硬塞两个。
而吃饱喝足的她，在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清茶润口后，终于依依不舍地掀开了门帘，从后院走到了店中。
可没成想的是，刚一走出来，她便看见了一幕叫人有些意外的画面。
昨天来找过她，并且等了她一天的林恺木此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只是他却不是像昨天那样，独自一人站在苏菱的店里等待，一眼看去，只见他此时正站在苏菱的店门口，和一个身形妙曼的女人争执着什么，间或还会拉拉扯扯两下。
这个女人明显就是后面跟来找林恺木的，因为两人所站的位置问题，从苏菱的角度看去，她并不能瞧清女人的长相，但是两人之间的吵闹，哪怕是隔得远了，也能听见一些——
女人不悦地控诉道：“你怎么瞒着我来这里？你难道还真的相信这里头的人能帮你修补记忆？”
“恺木，我都和你说过几次了，这种事情一听就一定是骗人的，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女人气急败坏地说着，连带着脚也跺上了两下。
林恺木的眉眼带上了一些疲惫：“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什么叫放弃？你难道是觉得我在骗你？”女人不可置信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我都已经把事情和你说的那么清楚了，姐姐不也为了当年的事情和你道歉了吗？你……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女人又生气又委屈地问，这次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哽咽。
而原本还能说上几句话的林恺木，此时竟然也沉默了下来。
无声的态度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默认着什么。
终于，那个身形曼妙的女人受不了了。
方才整个过程中，她的手都一直拉着林恺木的手臂，可是此时，因为生气，她很快甩开了林恺木的手臂，紧接着下一刻，她便也转过了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菱的裁缝店门口。
整个过程算不得快速，可是她也一直没发现站在店内的苏菱，而在女人的动作间，一直不得窥见真容的苏菱也终于瞧清了对方的长相。
于是这样一来，她原本还只是平静看热闹的面容突然便出现了片刻的怪异，连带着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目睹了全程了的席慕川也是微微蹙了蹙眉。
凭良心说，生气离开的那个女人面容无疑十分娇媚，雪白的肌肤与明亮的双眼，没有一处不透着张扬的活力与可爱的娇气。
可如果……苏菱的眼睛没出问题的话……方才离开的那个女人，她的那张脸……
好像也和苏菱之前在医院中捡到的项链坠子一模一样！
并且，比起坐在轮椅上那个已经瘦的面容凹陷的女人来说，方才离开的那个女人，从各方面来看，都更为符合照片中女孩子的形象。
但那样一来，那天她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憔悴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其实苏菱一开始就搞错了对象，那条项链根本就不是轮椅上那个女人遗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