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境中阶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甫陵山脉绿林茂密，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在这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处隐秘的山谷，纵行八百步又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
山洞之中，尹思齐正赤着膊闭目打坐，身周一圈金红色的火焰顺着他身上的经脉若隐若现地流动着。火焰每闪动一下，火属性的气力便在经脉里冲撞一遭，蛮横的力道撞得他的经脉隐隐作痛。境界的晋升是十分痛苦的，也是格外危险的，因为进阶之时，体内的气海要进行蓄气、扩张，期间不仅要带领并维持气力在体内的周转，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与气力去保护不断被扩张和冲击的经脉，如有一步没做好，便是经脉断裂，气海散尽，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此时距尹思齐做好准备开始冲击，已经整整过去了两日时间。因为火属性气力的炙烤，尹思齐的全身早已不知流下了多少汗水，而落下的汗水还未下滴多少，又被他身上极高的温度蒸腾成了白汽升腾而起，使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袅袅白汽之中，几乎看不清他盘坐的身体之下隐隐正在凝聚成形的金黄色光环。
此时若是把外面那些瞧不起他尹小公子的人揪进来看，他们定要吓傻了！金黄色光环啊，这可代表的是地境中阶的修为！多少修炼者，凡是资质平平的，穷极一生也无法突破地境。即使是天赋好些的，突破地境也大多是年过二十了，再由地境初阶提升至中阶，又至少要四五年的光景。就连凌家引以为傲的天才，凌天，从地境初阶提升至中阶也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而尹思齐呢？他十二岁便突破了地境，如今更是只用了短短两年，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冲击到了地境中阶！如此天纵英才，就算凌天来了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如此天纵英才，却没有得到世人的尊重与敬仰，也无法享受一个修炼者应有的优渥条件，而是背负着轻蔑与骂名，默默无闻地在山洞中战斗着。
幸而，除了尹思齐自己，这山洞里还有一位见证着这旷世奇举的人。
他身旁不远处侧卧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老人穿着一身松散粗糙的布衣，一手闲适地撑着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一把鸡毛扇子，看似在假寐一般放松闲憩。其实只要仔细瞧瞧便能发现，这老人几乎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精光四射，目中的神光紧随着尹思齐身上亮起的火焰游走，观察着他突破的情况，竟是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这位老人便是尹思齐五岁那年，他父亲尹宵还在世的时候拜下的师父。那时尹思齐还小，只是听从父亲的话，稀里糊涂便把师父给拜了，可是后来想想，这老人独自深居深山，修为深不可测，除了他自称鹤老之外，任何信息都密不可查，身份实在神秘的可疑。这么多年了，尹思齐不知多少次旁敲侧击地问过，却始终没能多了解自家师父哪怕一点，就连鹤老是所承何派，身属哪族都无从知晓。不过，既然师父不说，那便是有不说的道理，尹思齐只管听师父的，专心修炼便是了。
倏然，尹思齐身上的火焰光芒开始剧烈闪烁起来，将他经络运转的态势完整地勾勒了出来，他眉头紧皱，身上的热气更是如火山熔岩一般向外迸发，身上的皮肤在高温之下被灼的通红，迸发的热气一时间将原本就有些闷热的山洞炙烤得更加灼热了。
鹤老虽然仍然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扇着扇子的手却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方才始终眯着的眼眸也完全睁开，眼中犀利的神光似是能穿透尹思齐身周升腾的火焰与白汽一般，随着他体内的气力而游走。
气力流转到最后一周天，这便是最后关头了！
尹思齐此时只觉得体内的气海像是真正的大海一般波涛汹涌，气力也是随着越来越壮大的态势而越发暴躁凶猛，每运转一步，身体就仿佛被人用刀劈开一般刺痛，而运转过后之处，又是麻痒难忍，一时间痛痒交加，难受得让他只想仰天长啸。
气力的属性有很多种，而尹家没有天境修炼者坐镇的情况下便能跻身七大家族的位置，和这火属性本身的霸道脱不开干系。所有属性之中，火属性气力是攻击性最强的一种，也是最难控制的一种。通常爵让学子们修习的主要课程便是如何更精妙地控制火属性气力与法器之间的契合，以造成更精准的攻击力。而即便是爵让中拥有晋学资格的学子，也绝对无法做到像尹思齐现在这样，即便是在体外还能够准确地控制气力，这种体外御气的方法被视为是逆天而行，并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而尹思齐不仅能做到体内、体外气力同运，还能将体外的气力再一点点收编回体内的气海之中，这就更是危险了。刚烈的火怎会轻易屈服于压制？随着尹思齐一点点将身周的气力全部收编回体内，能看到那一点点金红色的火焰在他的皮肤下，顶着他全力的镇压还在试图反抗着。炙热的热度不断由内而外向四周迸发，渐渐能看到有火色光芒从尹思齐的皮肤里如血滴一般慢慢渗出，而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却没有掉落或是消散，而是在半空中渐渐聚集起来，越聚越多，直到凝聚成了一条长龙的形状，竟仿佛一条火焰游龙就这么在他的身周盘旋了起来。
不仅火焰成型了，他身下的金黄色光环也终于凝聚成了！地境中阶，成了！
鹤老不由欣慰的一笑，不愧是他的徒弟啊，十四岁的地境中阶，他到要看看这大陆上还能有谁能比得过他的宝贝徒弟？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突破天境去与那些老东西叫板指日可待……只是他为何还不把气力收回去？
正如鹤老所奇怪的，尹思齐事实上已经突破地境中阶成功了，只是他还在享受突破成功后气海的宽阔，以及体外御气的顺畅，因此便没有收力，而是顺从了属于火的骄傲，让那火焰游龙环绕着他在空中游弋着，强盛的火光将山洞映照得灯火通明，愈发火热的温度已经将一旁的鹤老都烤得都满脸通红了，不得不释放出气力才抵挡住那股能把人直接烤熟的热气。而这还没完，火龙在空中盘旋的轨迹越来越清晰流畅，速度也越来越快，席卷而过后带出的火气愈加精纯，最终竟然结成了一道火焰屏障，将尹思齐牢牢包裹在内。原本盘坐着修炼的少年此时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个正在缓缓涨大的金红色火球，仿佛一颗小型太阳一般炙烤着整个山洞。
这个爱显摆的臭小子！鹤老心里暗骂，不由得把外放出去用来阻隔热气的气力又加多了一些。不过，小小年纪竟然就能精炼出如此精纯的气力，他洛家离重新问世，恐怕真是不远了！
鹤老感慨间，那原本巨大的火球已经渐渐收缩，尹思齐的身体也重新露了出来。他原本盘坐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直立，在火光跃动之下，少年闭着眼眸，面目俊秀，浑身散发着如烈火一般霸气凌人的气场，身形比起从前的单薄瘦削竟显得挺拔健壮了几分。他缓缓睁开眼，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眼眸中燃着两簇熊熊烈火，金红色的神光在眼底浮动，颇有一番君临天下的意味。
“不过突破个地境中阶，你这动静闹的可不小。”若是个方才见到了鹤老面上感慨神情的人，定会惊奇这人的神色怎么能眨眼就转换成了一脸的嫌弃和不满，就仿佛突破地境中阶是件像睡觉吃饭一般平常的小事一样。
尹思齐原本刚刚突破了境界，又感受了气海的壮阔，正是心旷神怡、颇为得意的时候，听了鹤老的话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抬手一挥，空中浮游的火龙便化为灰烬消散不见了。
没了火龙的炙烤，山洞里比烤炉更盛的温度与少年的骄傲一同低下去几分。
若是有的选择，鹤老怎会愿意在此时去敲打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不过是刚刚突破了境界，欣喜一番，想当年他突破地境中阶之时还不是狂喜了几天几夜。但是，这个少年身上肩负的太多，担子太重，他们师徒二人在这世间存活有如在刀尖上行走，不能允许他们犯一分一毫的错误。
想到这里，鹤老无奈地一叹，“你还记得为师跟你说过什么？”
尹思齐挠了挠头，一丝不苟地背诵道，“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忮不求，不做无谓之事，不受无功之禄，不扬师门之名。”
这是从入门开始师父便让他熟记于心的师训，他倒背如流。
“你记得就好。”鹤老手中的扇子摇了两下，却发现越扇越热，便烦躁地从凉席上爬起来，嘴里还絮叨着，“你看看你，进阶就进阶，还把为师这避暑胜地给烤熟了。早知就该把你赶去太阳底下。”
“嘿嘿，师父教训的是，以后徒儿再也不敢了。”尹思齐赔笑着应和，心里却想，哪儿能啊，当时还不是师父心疼他，怕他受了日晒雨淋会影响修炼，才特地开辟了这么一处山洞，还非要说是自己的避暑胜地，当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