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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如梦

书名:梁宫遗梦本章字数:4597

  第十二章(上):如梦

  且说莫悁一连三日都给梁帝送不同的粥饭点心,梁帝却每每只是让人传话说皇后费心了,并没有半分要来正阳宫看她的意思。日子一久,莫悁便有些着急。

  这日莫悁照常去慈安宫给太后问安,太后见了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问道:“自打大婚之后,皇帝就再没踏进你宫里半步了?”

  莫悁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犹豫再三,只悄悄“嗯”了一声,又回道“沧州大旱,民不聊生,陛下为处理灾情夙夜劳碌,儿臣能够体谅。”

  “你不必为他说话。”太后道:“皇帝虽不是哀家亲生,却也是哀家自幼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心思,哀家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且在这儿等着,过一会子他就下朝来了,到时候,哀家自会和他说。”

  “啊?太后不必劳心……”莫悁忙阻止道。

  “哀家不说?哀家不说陛下肯去见你吗?帝后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要相敬如宾;身为帝王,绝不能宠妾灭妻,让天下人效仿!这话你能明白,做皇帝的却未必明白!”太后又严厉起来。莫悁见她执意坚持,遂也不再推脱,点头答应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梁帝终于下朝来给太后请安,而莫悁此刻正巧去了后院给太后插花。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凤体长安!”梁帝伏地跪拜道。

  “起来罢,陛下近日忙于沧州灾情,人清减了不少。今儿就留在慈安宫用膳罢,哀家命小厨房做了几道你素日爱吃的菜,给你补补身子。”

  “劳母后费心了。”太后留饭,梁帝自然不敢推辞,只得坐下同她一起用膳。

  这边宫人正忙着摆放酒馔,那边忽听殿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笑声,婉转如莺啼:“母后,这花瓶已经插好了,用了足足三十四种花卉呢,您瞧瞧可还满意?”

  梁帝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放下筷子转身一看,顿时惊在原处:“小园子?!怎么是你?!”

  “什么小园子?陛下怕是认错了人了,这是你新娶的皇后,莫悁啊!”

  太后说完,莫悁忙俯身行礼道:“臣妾莫悁,见过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你是朕的皇后?!”梁帝痴在原处,竟恍如梦中一般,再看身侧的采喜,更是早就唬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你们俩在大婚之日没有见过吗?”太后又问。

  “噢,不是,是儿臣认错人了人。”梁帝忙解释道,又忍不住回头悄悄多看了莫悁几眼,越看越是惊奇。

  “那必是陛下这些日子劳累,花了眼睛。皇后,记得好好照顾你夫君。”

  “儿臣谨记。”莫悁回完便将那黑釉折枝梅花瓶交给太后,自己则低头站在一旁,并不抬头看梁帝。

  太后将那花瓶细看一回,点头道:“嗯,很好。你果真是有些天赋的。”

  “太后谬赞了,儿臣今后可要多来向太后讨教。”莫悁笑答。

  饭桌上,太后有一言没一语的同莫悁说些闲话,梁帝还浸在惊喜错愕之中,不知该同她们说些什么,便只顾吃饭,鲜有言语。

  膳毕,莫悁告辞回宫,梁帝见她走,忙也跟着告退,出了慈安宫,他便紧随着莫悁来至正阳宫内。

  “你站住!”才迈入殿门,梁帝便一把攥住了莫悁的衣袖,又怒又喜道,“之前为什么要骗朕!”

  莫悁虽早就编好了一肚子说辞,然毕竟理亏,如今又看到梁帝对自己怒目而视,便更是支支吾吾的不知该从何处答起了。

  “臣妾,臣妾……”

  梁帝见她如此,只当她是人多不好开口,便屏退了宫人,拉她来至卧房。

  第十二章(下):托辞

  “眼下没人了,”梁帝注视着她的眸子道,“你说罢,为何要欺君!你知不知道,戏辱皇帝,可是重罪,朕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陛下恕罪!”莫悁急跪下,低头看着地砖道,“臣妾并非是有意而为之!臣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噢?朕倒是想听听你这苦衷。”梁帝忽来了兴致。

  “那是因为,因为臣妾倾慕陛下!”莫悁因为撒谎,脑门上冒出一阵细汗,她不敢抬头去看梁帝的眼眸,更不敢猜测梁帝将要如何处置她。

  “这话,朕已经听过一次了。”尽管如此,可梁帝心中还是有些欣喜得意。

  “是,上次臣妾说的是真话,这次也是肺腑之言!臣妾在北国时就常听父兄谈起陛下,说陛下英明神武,是这世间难得一遇的明君!妙在月老牵线,臣妾竟,竟真有幸要嫁与陛下!”

  见梁帝仍有些疑色,莫悁便又道:“来到中原后,臣妾便十分渴望能与陛下早日相见。无奈陛下勤于国事,你我二人又未曾大婚,臣妾不便以公主身份抛头露面,因而才不得走了步险棋,改头换面,跑到陛下身边为差,好一解相思之苦!”

  梁帝听后笑笑,遂走到她身前,俯身贴着她的额道:“二公主,你可真有意思!”

  而他又忽然像记起什么大事一般,怒道:“那你为何要在得到朕临幸后,不说实话,反要离开!你知不知道朕为了你……,罢了,不提了。”

  “臣妾和陛下尚未大婚,就已共寝,这于礼制不符。若是臣妾当时便承认了身份,今后在这宫里,可还怎么见人!”莫悁又跪道。

  梁帝一愣,后亲自扶起她道:“朕没想到这一层,是朕错怪你了,起来罢!”

  莫悁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想法子先试探一二,便低声询问:“陛下还想杀臣妾吗?”

  “杀!”梁帝大笑说。

  “陛下!”莫悁大喊一声,“恳请陛下体谅臣妾的一片丹心!”

  “朕杀你做什么?二公主,朕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梁帝又笑道。

  莫悁听毕,阴云顿时消散大半,但仍有不解:“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罚臣妾?”

  “啊,让朕好好想想,”梁帝抬起头,绕着她周围踱步三四圈,便走边沉思道,“你是北芜的嫡公主,又是大梁的皇后,朕若动了你,势必会引发前朝动荡,这不是朕想要的结果。”

  “这样罢,”梁帝忽转了身,对莫悁笑道,“这个处置朕先留着,等日后想好了再罚你。”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了。”莫悁总觉得心中不安,但总算是勉强挺过了眼下的难关,她仍觉宽慰,便起了身,朝梁帝欠身福礼。

  “你这脸怎么热成这样,头发也湿了许多?”梁帝不禁靠近她,用手微微拨弄着她的头发。莫悁紧张慌乱,身子也不自觉的向后退。

  “是这殿里太热了。”莫悁答道。

  “胡说,不日便是霜降,宫里都要供炭火了,又怎么会热?”梁帝见她这般惊惶神情,觉得她似乎在说谎,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遂又试探道:“你怕不是见了朕,紧张了?”

  “是,就是这样的!陛下圣明!”莫悁忙回。

  梁帝又笑笑,走到床边,伸手示意让她过来。

  莫悁战战兢兢走了过去,低头一直不敢看他,梁帝拉过她的手问道:

  “这几夜朕冷落了你,你心里有没有怪罪朕?”

  “没有!”莫悁脱口而出。

  “真没有?”

  “没有!臣妾倒是很乐意陛下以国事为重。臣妾虽是一国之母,可也懂得,臣妾得先是陛下的臣子,然后才是陛下的妻子。”

  话音落后,梁帝低头不语,心中已是波澜万千。

  莫悁见他沉默,也摸不准究竟是怎么了,便又假意笑道:“自然了,陛下若是有空时能常来看看臣妾,臣妾定是不胜欢喜的。”

  “你的要求就这么少?”梁帝又问。

  “这……”莫悁再次被难住,索性大胆了些,又笑问,“那陛下今晚能过来吗?”

  梁帝听到她这话,嗤一声笑了出来,遂将她抱在自己腿上,问道:“你们北芜人,都这么豪放吗?”

  “才不是呢!”莫悁一下羞红了脸,忙扭头躲开。

  谁知她这番模样倒惹得梁帝更加怜惜,梁帝将她放开,微笑道:“朕答应你了,决不食言。”

  “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莫悁也没料到他竟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

  梁帝说完便离开了正阳宫,回到宣仁殿后,他反复嘱咐采喜要封住嘴,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许说。采喜虽不甚聪颖,却也知道梁帝所言何事,便忙又诅咒又发誓的答应,生怕出了事情牵连到他。

  整个下午,梁帝由于兴奋,心思并不在朝政上,他阅完折子便早早来至正阳宫,同莫悁共用晚膳。

  莫悁的心思也并不在他身上,只有一言没一搭的同梁帝说了不知些什么话。而她正喝着鸡杂粥时,忽看到夭朵从殿门处进来,冲自己挤着眉。

  莫悁料定夭朵有要事相告,便放下碗筷,同梁帝笑道:“臣妾吃饱了,先告辞了。”

  “你才喝了半碗粥而已,怎么,是这里的菜不合你口味?若是如此,朕让他们去换擅长做北芜饭菜的厨师来。”梁帝忧心道。

  “不是不是!臣妾很喜欢宫里的饭菜,是,”莫悁忽然灵光一现,附耳对梁帝笑道,“是臣妾怕胖,陛下不用担心的。”

  “你?”梁帝一愣,又拉过她低声说说,“不必这么刻意,你身材是极好的。”

  “陛下!”莫悁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又顿时红了脸,嗔道,“陛下就别再管臣妾了嘛,臣妾先去沐浴,陛下慢用啊。”

  梁帝笑笑,没再理会她,莫悁趁此功夫,忙让夭朵陪着去了暖阁沐浴。

  “出什么事情了?”见四下无人,莫悁忙问。

  “娘娘,是阿岱,阿岱回来了!”

  莫悁听后惊喜不住,急追问道:“可是打探出什么来了?”

  “有!阿岱说他打听了一圈,得知路家不仅贫寒,还欠了不少外债。而路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奇事,前段日子小路子的老娘和姐姐俱从茅屋搬到了新宅里,还添了好几亩田地和几个仆人。就连他一直未出嫁的姐姐,前几日也多了不少说亲的人。”

  “这就奇了,”莫悁怪道,“我虽说不曾亏待他,可那些赏钱,新添这么多物件儿人口也是万万不够的;而又听崔嬷嬷说,小路子之前虽一直在望欣殿当差,可我来之前,那殿内少有人住,是捞不到多少油水的。他如何又乍发了横财?”

  “奴婢想着,或许是别人给他的。对了,还有更奇的呢!”

  “什么?哎呀,你快说啊!”莫悁急了。

  “阿岱还说,就在他去的那一日,那些新宅、田地和仆人等忽然都没了,路家母女又搬回了之前的破茅草屋里,过得还和之前一样贫苦。这其中的原因,连阿岱也搞不明白。”

  “阿岱不明白,我却是心中有数了。”莫悁冷笑一声,对夭朵道,“等今晚过去,我自会让他亲自招出!”

  说着,莫悁沐浴更衣完毕,回到卧房来等梁帝。

  梁帝进到卧房前,吩咐采喜今晚无论兰台出什么事,都不要进来打扰他。采喜自是连连答应。

  梁帝关了房门,见莫悁不施粉黛,雾鬓云鬟,身披白纱,如远山芙蓉,更似婉月当空。他内心早已是急不可耐,却仍强忍住不愿开口,而莫悁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骄傲,娇笑着便朝他怀里躺去。自是一夜缱绻缠绵,不在话下。

  次日清晨,梁帝险些误了早朝,他匆匆更衣用膳,谁知道才刚拿起筷子,便听采喜蹙眉道:“陛下,蓉贵妃听闻您昨晚留宿皇后宫内,哭闹了一宿,还砸碎了您之前送的好些珠宝瓷器!”

  “朕就知道会这样!”梁帝摔下筷子,气道,“哪一次朕去别人宫里她不闹?就连和别的嫔妃吃顿饭她也会吵个不休!朕已经说了不下百次,这里是皇宫,不是顾府,由不得她的性子胡来!朕也曾不止一次提过,她若真过不惯这宫里的日子,朕愿意放她自由,给她选个好归宿,让她余生幸福无忧。就连恒儿,朕也不会阻止她入宫探望。”

  听了这话,莫悁心下一惊。

  “可她一面不愿走,一面又这般闹!这样纠缠下去,朕迟早会被她逼疯!”梁帝怒得拿起碗就要往地上掷,亏得莫悁灵敏机巧,一把将那玉碗夺了过来。

  “陛下何苦要和物件儿置气呢!”莫悁将那碗重新摆好,笑道,“必是陛下平日里太疼姐姐了,姐姐才会这般使小性儿想引得陛下妥协。”

  梁帝沉思一回,说道:“你说的不错,朕素日是太惯着她了,朕心烦她哭闹,因而每每都要好言相劝,谁知这反助涨了她的脾气!今日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那陛下打算如何做呢?”

  “采喜,你去趟兰台,告诉蓉贵妃,她若想哭,就由着她去哭,谁都不许劝;她若想砸东西,就把御用处的东西都搬去给她砸,由她砸个够!”

  “喳!”

  梁帝心烦意乱,胡乱咬了几口合意饼,便离去上朝。

  “臣妾恭送陛下!”

  看着他的背影,莫悁不住冷笑,回屋后拉过夭朵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如此薄情!之前再喜欢的女人,过了几年也厌烦了,巴不得即刻弃之如履,另寻新欢。”

  “娘娘说的极是,可是娘娘,奴婢怎么觉得,那蓉贵妃失宠,也是活该啊!奴婢若是个男人,也受不住她那种疯劲儿!”

  “若不是他之前信誓旦旦给人家承诺,想必蓉贵妃也不会崩溃于此的。总之无论他的话有多好听,我都是永远不会信的!对了夭朵,你去厨房,吩咐他们近日多烧一些滋补的汤水来。长生天保佑,让我赶紧有孩儿罢!”莫悁双手合十,闭上眼默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