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牡丹(3)
又是一个阴雨天。
图书馆。
粘稠的液体从指缝溢出滴落，向来静谧的图书馆却变得突然有些躁动。
她没想过会是这样。
“真恶心……”有人捂着嘴小声议论。
补考在即，她准备从图书馆借些资料来看，却不想再次撞见那个人。
仿佛吸去了所有光芒般，连正午最灿烂的阳光都不及身处暗影中的他那般耀眼。
“那个女生是谁啊？竟然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似乎是一年级新生，据说中了种一见帅哥就口水不止的咒术，也怪可怜的。可是当着澈学长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澈学长？你说他是澈学长？学生会会长安煜澈？！”
“对啊，他回学校了。你不知道吗？”
“天啊……原来我们会长这么帅！”
会长么？原来早上洋洋要跟她说却没能说下去的是这件事。
天使帅哥就是会长啊……
叫安煜澈，名字真好听……
该死！
安煜澈就在她对面，一切发生地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她刚进来就看见倚着书架凝神看书的他，而她除了捂住嘴巴什么也做不了。
“看看看！会长发现了！”
“天啊！澈学长不会再看她一眼的！”
“如果是我，肯定在澈学长发现之前赶紧离开，打死我也不要看到他眼底嫌弃恶心的神情！”
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何曾不想立即遁行？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跑不了？
突然眼前一黑，云静好被什么东西当头罩下。
“下次要在瓶子上栓根绳子挂你脖子上才好。”说着人就被一股力量强行拽走。
径直出了图书馆，云静好从没有想过原来出去的路会那么长，就算被遮住了脸她还是觉得道道异样的视线刺痛了她每一根神经。更何况还是在那个人面前？
“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跟安煜澈在同一地点出现。”
云静好扯下盖着她的外套，正见韩跃递过纸巾给她。
“洋洋听说会长出现在图书馆就准备立即过来找你，可又突然被老师叫走，就叫我来接你了。”韩跃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开玩笑说，“看来我还真是和你的口水无缘啊……”
“谢谢。”云静好看了眼被口水沾脏了的外套，低下头。
“没事儿，我又不介意。”
韩跃正准备伸手接过，却又被云静好抢先收起。“韩跃，上次我托你办的事儿有着落了吗？”
“有，我正想跟你说呢。”韩跃无奈地收回半空顿住的手，掏出一叠类似于简历的文件递给云静好。
“曲思思，A城建筑大学土木工程系大四学生，家境贫寒，性格内向交友圈小。半个月前跟她在一起才两个多月的男朋友分手，并迅速和一位房地产大亨订婚，据说两人已经开始同居，房子位于梦魂路段商业街附近。”
这么说，那栋房子是她和她未婚夫一起住的？可是那晚公寓里显然只有她一个人。
“那她平时有什么习惯吗？简单点来说，我要怎么才能接近到她？”
韩跃点头，一脸明了的表情，说：“这个女生倒也奇怪，都当上阔太太了还要打工，就在CBC百货商城的一家珠宝店里。”
“好。”只要她能够进入那家珠宝店就可以。
韩跃上下打量她一眼，摸着下巴，“你，要现在过去找任务人吗？”
“怎么可能？”云静好沮丧地举起手中的复习资料，“我还要补考呢。”
“哦，那你加油吧。”韩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掉头走。
“哎！这次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啊！”
“不用了。”懒洋洋摆手，有人已经感谢过他了。
校长室。
少年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敲在门上，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应。
推开门，整洁的办公桌上放了几摞文件书籍，转椅上并没有人。
他又轻轻退了出来，带上门，想了一遭，他决定去后山。
后山不叫后山，它原名“阁云山”。只是位于校园正后方，历来学生这么称呼惯了。
阁云山脚下有一座小木屋，看着像是什么守山人的住所，从不引人注意，也从没人关心那里究竟是否真的住过人。但他知道，那里面确乎是有人生活着的，却不是什么守山人。
“校长。”
门开了条小缝，他轻而易举就看见有人站在里面。
“你来了。”
门被打开，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才轻轻跨进去。
甚是简陋的小木屋内，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者回悠悠过头，慈眉善目。
“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可有什么收获？”
少年颔首，“去过东京、巴黎、普罗旺斯……见过的，无非都是路人。”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你要找的，找到了吗？”校长笑问。
少年沉默摇头。
“所以你准备回学校看看么？”
“我想……请教校长。”
夹杂着轻咳声，校长笑声浑浊，“也许，你的决定是对的。”
“……？”少年怔了一怔，接过校长递给他的资料，瞳孔蓦地一紧，“她？！”
“你们已经见过了对吧？在正式见我之前，你不是也曾在学校里暗暗查探过一番吗？”
少年垂眸，掩住表情。
“不必向我解释什么。你只要听从自己的心就好，我是琉樱的校长，不是你的主人。”
校长拍拍他的肩膀，“澈，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我不会阻拦你。”
…………
“想来这里做兼职？”
恋人心珠宝店，曲思思惊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云静好。
一身朴素的学生装扮，清爽利落，看上去比她小的她似乎比她经历了更多的事情，眼里没有半分羞涩稚嫩，倒是闪着调皮的狡黠，好似这是一件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因这笑容，店里骤然明亮了很多。
“可是……我这里并不缺人手啊……”
她看得出来，这女孩并不是因为缺钱才来找她的，难不成知道了她的身份来攀关系吗？她自然不愿以这样的坏心思去揣度一个小女孩，于是又赶紧抹除了这个念头。
“真的很对不起！”云静好诚恳鞠躬，“上次的救命之恩尚未报答，这次就又来麻烦姐姐了。可是，学校老师布置了实践作业，要我们体验社会生活，今天逛商场的时候又刚好看见姐姐，所以就进来请姐姐帮忙了。”
“社会实践？”现在的学生课余生活都这么丰富吗？自己果然是老了啊……
“可是我能让你做什么呢？”曲思思暗自扶额，店里生意不大景气，她一个人都闲得慌。
“扫地擦桌，洗衣刷碗，我什么都会！而且不要报酬哦！姐姐你就收下我吧！”云静好吐吐舌头。
曲思思暗汗，洗衣刷碗？她这是一家珠宝店啊……
“不过，我家里倒是缺一个保姆。”事实是她想换个保姆，家里除了她的卧房其余东西几乎没被动过，连保姆都懒得按时打扫了。
“可是……”云静好这回是真的犯了难，“我……我不会做饭啊……”
曲思思禁不住被她这憨态逗笑了。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的！”
“是吗？”曲思思微怔。
天渐渐黑了，曲思思带她去了一家环境幽美的餐厅，云静好兴奋地到处乱看，还时不时用手指这里戳戳那里摸摸，看得她又是一番忍俊不禁。
这终归还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小丫头，只是故作成熟罢了。哪里像她现在呢？再华丽富贵，到了她眼里，仍旧碗是碗，筷是筷，甚至开始一点点褪为灰白。
“我决定收下你了。”
点完菜，曲思思突然说。
“真的？”云静好睁着亮亮的黑眼睛。
“真的。”就是这幅模样，就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开心大笑，才让她在第一时间就没办法狠心拒绝她吧？虽然刚开始准备打着请她吃饭的幌子回绝掉她，可是，跟她在一起自己似乎也变得轻松一些了呢。
她很像之前的自己。
“要喝点儿什么饮料吗？”这么一个念头闪过，她对她的态度又变得亲近起来。
“不了不了！”云静好连连摆手，“姐姐请我吃饭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要这要那的，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姐姐了。”
曲思思轻笑，“那就用无偿收拾家务来报答我吧。晚饭我会带你出去吃。”
“好啊！”云静好甜甜一笑。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上次我救的算是你男朋友，他也让你一个人承担吗？”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静好塞了一嘴的三文鱼吃得津津有味。
“是吗？我好像看见他了。”
曲思思下巴一扬，云静好循着视线回头看。
我去！什么叫冤家路窄狭路相逢！A城这么多高大上的餐厅，来餐厅吃饭的有这么多人，偏偏他就看见了她，而且不早不晚正是她包了满嘴鱼肉一脸油腻的时候！
形象啊，碎了一地，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曲思思忍着笑，“要不要我去叫他过来？”
“不用！”云静好按住正准备起身的曲思思，“我去就好我去就好。”
抽了几张纸巾擦擦嘴巴手指，云静好几乎是冲到了御莫跟前。
“御莫！”
少年眉头轻扬。
这样绝美邪魅的少年实在是少见，在他刚踏入餐厅的那一刻起，气氛顿时安静到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是好奇或是惊异地投过来。而云静好自然无法顶着这么多目光神态自若地跟他说话。
“你……你跟我出来下！”
这是……在对他下达命令么？
御莫迷人的眉头微微一蹙。
“你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又是来跟我抢任务的吧？”云静好防备地盯着他。
“你说呢？”
话还没说完，云静好冷不丁小腿发抖，御莫的语气好冷，冰冻三尺也不过如此！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吗？自己还是不要没事找事，别招惹他了。
“我、我管你干嘛！又不干我事！”说着，云静好心虚地冲回餐厅。
然而……
云静好咬牙切齿，自己就不该送上门去招惹这尊瘟神！
御莫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那么多暧昧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跟在她后面并且无比从容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好！”曲思思礼貌地和他打招呼，诚然是她这般“年纪大”的人，在看见御莫朝她这边走来的时候，竟然内心有一种压迫的紧张感！
“我叫曲思思，是静好的……朋友。”
“御莫。”御莫非常简洁地介绍完自己。
“我知道。你……喝醉的那天住在我家，静好和我介绍过你。”
闻言，御莫古怪地看一眼云静好。
而云静好就像跟牛肉有仇一样，拿着刀子拼命切切切。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我吃东西就看不见你了！
“看样子静好挺喜欢吃牛排。”曲思思淡笑，果然跟这丫头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得很轻松。
“介意再多加一个位子吗？”御莫面无表情。
“当”一声。
曲思思手中的餐刀掉落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