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知晓
男子白衣似雪，发丝挽起束在玉冠之内，神色清冷，乍然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殿下。”
矜蘅愣愣地看着他：“你不是梁瑭……你是鉴容？”
长相本只有三分相像，但是此时鉴容特意打扮成梁瑭的模样，再加上他又化了妆，竟是像极了梁瑭本人。
对上矜蘅困惑的目光，鉴容宛然一笑：“从今日起，鉴容可以是殿下心中所念之人。”
长公主府中一片明媚，武宁侯府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梁瑭端坐在桌边，张白询帮他诊完脉，又说完了脉象，犹豫了好一会，不知该不该直说。
梁瑭见他一脸欲言又止，便道：“说吧，何事？自从那日南通王进京以后，你就不大对劲。”
张白询脑中浮现那日的惨剧，咬了咬牙，到底没说出真相来。他又想到南通王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心中暗恨，原本那个计划再也压不住。
他便对着梁瑭道：“在下有一个法子，可以解侯爷的心悸之症。”
梁瑭喝茶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来，露出个颇有兴致的表情来：“怎么？你在我这侯府待了五年，未曾说过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标治本。如今南通王一进京，你就想出根治之法了？”
张白询心中一惊，他知道不可能事事瞒着梁瑭，也不可能瞒过，只好吐了一半的真心话：“在下的确有私心，想报仇雪恨。但是在下的法子也是可行的，只是太过凶险，从前在下实在不敢担这个险。”
梁瑭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未发一言，却让张白询的额上都忍不住沁了汗水，只得加快语速，可是声音却在仅有两人的宽敞内室里却依然被压得极低极低：“侯爷可曾听过换心？”
这被压得极低的声音落在梁瑭耳朵里，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又缓缓舒展开，只是淡淡问到：“哦？你有人选了？”
张白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仇恨，但是很快又被极好地掩饰了过去：“在下自然是有了人选。”
梁瑭缓缓饮了一口茶水，他眼底一片冷色，只是缓缓道：“你刚入府时，本侯便知晓你和南通王、还有宜柔郡主的旧事，但你要想在我面前玩借刀杀人，是觉得本侯愚笨可欺，能任由你摆布？”
这冷淡的声音语调平静，暗藏的杀机却让张白询这个半百的老人都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头贴着地面不敢抬起，只是连连喊道：“不敢不敢！”
梁瑭低头看着张白询埋下的后脑，好一会才淡淡道：“你起来，细说吧。”
张白询克制道：“在下为侯爷医治多年，绝无贰心，想来侯爷也信得几分，身世于侯爷来说不算什么，可我南通张家世代行医，济人无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民乞儿。恕在下直言，侯爷的心悸之症，只需将南通王之女的心换来。”
梁瑭那杯茶在桌上飘出丝丝热气，目光却是盯紧了他，似要凝为实质，化成利剑穿透张白询。
良久，才道：“本候知晓了。”
他不拒绝，亦不表态，只一句知晓便遣走了张白询，任他猜忌。
换心？宜柔郡主的心？若是初听到这话，他必不会信，只是不知为何，他竟联想到某位长公主信誓旦旦的言语，很是奇怪。
照南通王进京这番举动来看，是冲着当今天子想是要将女儿献上去，在皇后之位上掺一脚——矜蘅都能看得出来，梁瑭只会更通透。
只是他并不明晰矜蘅那突如其来的敌意。他倒是想要去看看，这宜柔郡主到底因何令她另眼相待。
不久，矜蘅又遇着了苏挽晴。
这一次不是百里明正强拉这她游湖，反而是德妃邀她去赏花。宫中无事，德妃清闲，时常举办各式宴会，她前世一心扑在一个人身上，从不关注这些，但现在却是欣然应许。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因为鉴容。那三分七分的像都令她感到不自在，像是前世还活在那个府邸，永远笼罩在求而不得的阴影之下。
赏花也足够令人心醉，至少德妃宫中养了不少，这番光景开得绚烂。
“殿下可算是让本宫这些花儿见了真容。”德妃温柔调笑，见到她来也是惊讶，但礼数周全。
矜蘅笑得惭愧：“这不就来了嘛……”
她应付着各相询问，视线堪堪落到了角落的几盆海棠。已过许久，花期渐逝，却还有零落几朵海棠，独自绽得潋滟，清风掠过，灼灼逼人。
矜蘅迷神般走过去，扶着花枝，说不出的思绪万千，尽数在这流连间消散得干净。她笑着回头，正欲向德妃讨要这两盆，最终那视线翻山越水，定在了苏挽晴身上。
她的笑容就这么凝散在风中。
苏挽晴旁边站着梁瑭，二人正柔声说着话，怎么看都是佳人才子，两厢般配。
前世那深深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配上最近的一切，肆意妄为地汹涌。旧事重演，他到底如前世一样，所有的温柔都付与他人，吝啬赏她分毫。她怎么就认不清自己局外人的身份呢？
矜蘅眼色黯然，手中的花姿色全无，拂袖便走，未料到竟折了一小枝落入袖中。
可惜，梁瑭误以为是她无事气急败坏的离开。他惯常独来独往，无意与苏挽晴交涉，但宜柔郡主主动上前搭话，他因着矜蘅的缘故多说了两句，。
而对面温柔似水的苏挽晴则惊喜不已，她并未料到外界传说的武宁侯竟是这般男子，她暗下决心，转而劝说她爹向梁瑭示好。
此番赏花，竟然便在这拉扯中骤然结束，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各不相同。
苏挽晴回府后，即刻向南通王交代了前因后果，对梁瑭更是大谈特谈。
南通王对女儿说的话深信不疑，翌日便派人往武宁候府，这若是成了，他不愁女儿日后的荣华富贵。
然而，梁瑭将人拒之门外。
南通王不甘，暗暗让人放话，乃是梁瑭对苏挽晴有意，拒他上门不过是为了皇家的面子。这一消息被花宴的宫女所证实，不过半日便被好事者传得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