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算账
到了围场外面,方玉琅便开始寻找方玉砚的身影,他跟着晏珩,不知情况如何。
方玉坐立难安,晏宏业抬了一个椅子,就坐在外面,高贵妃连同其他人,全都跪在下面。
方玉琅得了特赦,站在一旁,此时草木皆兵,谁都可能是刺客。
皇帝的大军已经赶来,连同晏珩的人守在外面,整个临风山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晏珩与方玉砚还没有出来,周围的火把已经点亮,恍如白昼。
下面的人跪了快三个时辰,直到晏珩带着人回来了,皇帝也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方玉琅瞧见兄长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这场刺杀之上。
大军直接进了林子,整个山庄的人都被带到围场外面,包括先前被抗走的卓文灏,也被抬了过来。
一夜稍纵即逝,天刚亮,皇帝总算是从椅子上起来了,下面的人汗如雨下,一不留神,脑袋就掉了。
晏宏业走到了一旁,脚边刺客的尸体快堆成了小山,旁边的太监一一记录在案,足足有三百七十八人。
这个数量的刺客,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人发现,险些害了皇帝的性命,是临风山庄之责,还是晏珩之过,又或者每个人都有罪,全凭皇帝一句话。
“你们都起来瞧瞧,这边儿的都是谁的人?”晏宏业语气婉转,变了几个弯的试探。
这会儿谁也不敢答话。
晏宏业上前一脚将临近的大臣踹开,继续道,“我瞧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都哑巴了!”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敢起来的,都战战兢兢的朝晏宏业的脚边爬去。
“陛下恕罪,臣有罪。”一群人忙着认罪,皇帝忽然冷笑起来。
“既然你们都有罪,那就都拉出去砍了。”
这下求饶的不敢发话,认罪的也不敢动。
晏珩不动,另外两位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要有一个先站出来。
晏舒没有参加,但他心如明镜,眼神完全不敢往高贵妃哪里看。
高贵妃倒是淡然,尽管跪了一夜,脸色一点也没变,若不是方玉琅提前知道,完全看不出她也参与了。
“父皇,儿臣有罪,让父皇受惊了。”晏宪倒是有着泼天的胆子,直接起身跪在晏宏业的跟前。
“哼,你倒是识趣,起来吧!朕知道就是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你就是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晏宏业不屑的说道。
“父皇明察。”晏宪表面恭敬,缩在衣袖里的手,拽的紧紧的。
方玉琅一直在观察每个人的神色,就像一处大戏,别提多么精彩,她会记住这些人的表情,早晚让他们血债血偿。
晏舒温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大抵是他也没想到,晏宪这么容易就摆脱了嫌疑,剩下他与晏珩,明面上是晏珩的嫌疑最大,可越是这样,皇帝就越会怀疑他。
他没有参与,他知道,但皇帝不知道。
方玉琅有些明白下面跪着的这些人,晏宪敢站出来是因为他胆小,正是因为他胆小,担惊受怕,不如早死早超生,也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
方玉琅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平庸,这不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
晏宪得意的退到一旁,两条腿不停的打颤,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现在轮到他看戏了,也算是没白受罪。
又是一阵沉默,有些体力不支的早就东倒西歪,强迫自己跪起来,以免背上罪名。
皇帝转了一圈,又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人。
“晏珩,你来说!”晏宏业直接点了晏珩的名,下面的人反而松了一口气,反而是一直神情淡然的高贵妃,眉头微微皱起。
“儿臣无话可说。”晏珩似是在认罪,下面的人各怀心思,高贵妃低着头方玉琅看不清她的脸。
“起来吧!既然如此,你回去就把兵权交出来吧!”
“谢父皇宽恕!”晏珩也站到一旁。
跪在地上的人开始急了,越往后拖,越危险,便纷纷站了出来,给自己安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罪名,等待被发落。
“这件事朕知道不是你们做的,都起来吧!”几位重臣战战兢兢的站到一旁。
现在看来,被邀请参加春狩的人,皇帝是想来点点他们,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
晏舒依旧没有动作,就静静的跪在地上,高贵妃亦是如此。
方玉琅看在眼中,这母子二人真是如出一辙,表面功夫做的到位。
晏宏业的眼神,从晏舒身上扫到高贵妃,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瞟来瞟去,似是要看出点什么,可是这两个人脸上什么也没有。
晏宏业忽然走到高贵妃面前,方玉琅也变得紧张起来,谁知他笑着把高贵妃给扶了起来。
“爱妃辛苦了,为了朕的安全劳心劳力。”
方玉琅面前上演着一幕夫妻情深的戏码,高贵妃由于跪了一夜,整个人都挂在晏宏业的身上,皇帝搂着贵妃坐到椅子上,全然看不出之前的戏码。
“得陛下厚爱,臣妾万死不辞。”高贵妃不似平时的高傲,像个小女人一般依靠在晏宏业的怀里,明媚动人,完全看不出跪了一夜。
“爱妃如此贴心,朕怎么舍得让你死,你也辛苦了一夜,剩下的事就交给舒儿吧!严查!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真凶!”
“是,儿臣定不辜负父皇信任。”晏舒神情晦暗不明,方玉琅倒是觉得皇帝实在是高,怀疑他们,又没有证据,就把这个难题又抛回给他们。
皇帝带着高贵妃声势浩大的离开,这场刺杀就像一个闹剧,跪了一夜,怕了一夜,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散场,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晏珩丢了兵权。
方玉琅观察着晏珩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不知是他装的太好,还是毫不担心,方玉琅看的再过认真,正好被晏珩瞧见,她眼神没有变,有些放空的与晏珩对视,直到他先挪开了眼睛,方玉琅才松了一口气。
晏珩太过谨慎了。
等他们都离开这片围场,军队也随之撤离,只留下几小队守在这里,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趁着没人注意,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身上白色的衣衫被染红。
没走多远,轻离就瞧见自己的老熟人,他握着自己的腰间,直起之前佝偻的身子,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也没有告诉别人你的存在。”离疏看出他的担忧,解释道。
“这样啊!你不杀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保护了皇帝,不然你家主子这锅可就背大了。”轻离认真的看着离疏道。
轻离面对着离疏走开,擦肩而过的时候,离疏丢给了他一个瓷瓶,;轻离嗅了嗅,就洒在自己的伤口上。
轻轻的在离疏耳边道了一声,“谢了。”
离疏看着轻离消失的背影,看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四个人,藏得最深的怕就是他了。
方玉琅不知道自己能活到最后,并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有一个人一直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替她受了所有的伤。
这个时候的他们,并不是熟悉,命运却早已纠缠在一起。
今夜最幸运的就是受了伤的卓文灏,他既没有跪一夜,也没有被怀疑,完全不用担心的,躺在那里昏昏欲睡。
晏珩只是简单跟几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方玉砚一定要亲自送方玉琅回去,方玉琅进了房间,就瞧见桌子上熟悉的瓷瓶,先一步将它揣到怀里,险些被方玉砚看见。
“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你且放宽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方玉砚摸了摸方玉琅的头,她开心的看着哥哥温柔的脸,点了点头。
送走方玉砚,方玉琅转身关上门,瘫坐在地上,结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无法跟任何人诉说心中的苦闷,怀里的药掉了出来,她捡了起来,擦了擦,那个在背后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轻离与离疏又要什么关系?
方玉琅似乎可以确定一点,轻离不是晏珩的人。
皇帝从围场回来,就上了马车,由亲卫队护送离开,余下的人全都被留在这所山庄,不查出真相,谁也不能离开。
车马到了山脚,又停了下来,晏宏业下了马车,仰着头看着群山,高贵妃探出头,看着皇帝,只见他从路边摘了一朵野花,递给了高贵妃。
“爱妃,你觉得方丞相家的两个孩子怎么样?”
高贵妃还没有接过野花,皇帝就顺手将它插在她的发髻之中,朴素的野花,与她精致的妆容格格不入。
“方公子谦谦君子,风华绝代,方小姐聪明过人,智勇无双。”
“爱妃可真敢说!走吧!”皇帝上了车,朝着归去的路驾驶。
高贵妃趴在皇帝的怀里,露出一个谁也看不到的诡异的笑,她知道,陛下这是动了心思,酝酿了很久的心思。
很快那个刺客藏身的洞就被找到了,洞口在很隐蔽的地方,往地下挖了很大一个洞,藏下几百人绰绰有余,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想必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看来是一场预谋了很久的刺杀。
时隔三天,还是没有找出真凶,谁也不能离开,有些人已经开始急了,方玉琅揣测着晏舒的心思,他不是应该早早的结束一切,好帮高贵妃洗脱嫌疑。
但是他没有,不仅没有真凶,还将他们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