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醉酒三千席
在他的额头暴起青筋时,白弦衣才放松了些,缓缓放下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下次若是再乱说话,我定要吞了你的魂魄。”
“你……”秋叶一手紧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白弦衣,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这个邪物是不是疯了?”他一脸愤怒地看着他,“怎么动不动就要吞人魂魄?比我们妖怪还可怕,你这种人怎么会有感情啊?”
“与你何干?”他微微偏过脸,瞪了秋叶一眼,他明显浑身颤了一下,眼神立刻四周躲闪,“你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说完,秋叶突然站起身,隐身走出栏杆,白弦衣却忽然喊住他:“等等,你不是要拂尘吗?”
“不要了。”秋叶转过身,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要是帮你救出鸢儿,大人非打死我不可。”
说着,秋叶刚要走,白弦衣却忽然站起身,喊道:“鸢儿无需你救,只要你把有关她的消息都告诉我,我就把拂尘给你。”
“真的?”秋叶猛地转过身,两眼放光地看向他。
白弦衣伸出手,摊开掌心,拂尘渐渐现出原形,漂浮在空中,穿过栏杆,秋叶慌忙伸出手,一把抓住拂尘,眼里都放着光。
“道长放心。”秋叶像怜惜一个稀世珍宝般将拂尘揣在怀里,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我一定把她的消息带给你。”
说着,秋叶转身欲走,却忽然止步,眉头一皱,脸色渐变疑惑:“不对啊。”他猛地转过身,看了看栏杆又看了看白弦衣。
“你、你是不是能出这地牢?”
他嘲笑一声,望了望四周,轻蔑道:“这破地牢不过是能关几个小妖罢了,我不出去只是因为伤势未好。”
“那你……”秋叶突然茫然了,“你到底是修行了多久的邪物啊?”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崇拜。
“记不得是几千年了。”他的眼眸缓缓暗淡下来,神情增添几分落寞,“其实修行多久又如何?她若不爱你,飞升成仙都没有用。”
秋叶看着他,只轻轻叹息一声,便转身走了。
是啊,修行百年又如何?那个人不爱你,你怎么都没有用。
……
“拿酒来。”他半躺在殿堂的软塌上,弯曲着右膝,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酒壶,殿下跪着一众小妖。
“大人,请保重身体!”他们异口同声,谁也不敢端酒上前。
“本座说拿酒来!”他猛地将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酒壶碎成四分五裂的样子,浊酒撒了一地。
众妖浑身颤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大多额头冒汗,浑身瑟瑟发抖,喘着粗气,其中一个女妖大概是太害怕了,便忙去拿了酒,递上前去。
百勿拿起酒壶,便又是大口大口地饮下,众妖这才算松了口气。
“大人,您真的不能再喝了。”此时,较为胆大的铃儿却忽然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百勿的酒壶,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她不过就是个凡间女子,您又何必……”
铃儿话音未落,百勿却猛地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掐住铃儿的脖子,瞪大了眼睛:“你想死吗?”
他的整个眼眶都红润了,浑身上下即使狼狈失意却还是有着王者的姿态,凌驾于众妖之上的王者。
“大人……”她的面色十分难看,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但自始至终嘴上都在喊着“大人”,那双眼神一直都看着他。
她的手,对他从未有过一点点的反抗。
他微微皱起眉,脑海里忽然浮现当日在雪中救下她的画面,他曾说铃儿是他最好的影子,替他处理一切事情的影子。
“铃儿在此……”她缓缓闭上眼,一字一句都说得那样辛苦,“祝大人千秋万世!”
他忽而心一颤,深沉地凝望她几秒,双手竟不自觉地松了松,铃儿一下子觉得呼吸畅快了许多,猛地睁开眼,而百勿已经松了手。
“大人。”她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眸。
“大概,是她让我变得心慈手软了。”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缓缓走下殿堂,光着脚走在冰冷的阶梯上,脚腕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铃铛,红绳系在上面,整个大殿只响起他脚下的铃铛声。
他的青衣被酒打湿了不少,脸色苍白,眼眶红润,微风吹过他凌乱的发端。
众妖见此,免不了是要叹息几句的,却只能乖乖退下,为他让出一道宽大的道路,看着他狼狈地一步一步走出锦鲤大殿。
“铃儿姑姑,大人这是……”一个女妖缓缓走到铃儿身旁,小声在她耳边说着。
“大人中蛊了。”她温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上喃喃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人了。”
“中蛊?”女妖立刻紧张起来,“莫非是那个凡女下的?”
“对,就是她!”她忽然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愤怒,“她给大人下了最毒的蛊,没有解药的蛊,情蛊。”
女妖听闻,浑身一颤,表情立刻怔住了:“那大人还有救吗?”
“有,杀了那个女人。”她咬牙切齿,眼神充满坚定,“她死了,大人便好了。”
“那、那姑姑你说怎么做?”
“青挽,你附耳过来。”铃儿邪魅一笑,在她耳边喃喃道了几句,青挽的脸色从平静渐变诧异,忽然又露出丝丝不忍,渐渐恢复平静,向铃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蠢猫。”铃儿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暗暗嘲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背着我给大人献了多少殷勤吗?这回,我要你,连同惜鸾殿那个,全都魂飞魄散!”
……
百勿手握酒壶,光着脚走在路上,没有方向也不问归期,时不时仰面饮酒,走到哪儿便是哪,路边的妖精遇到他,纷纷退让。
一路走来,他只听见自己脚下的铃铛声,清脆婉转,好像在提醒他去回忆起千年前的那段往事。
不知不觉间,他走进了地牢,随即又像有目的般走到他的牢房,铃铛声急促了许多。
见白弦衣正安然无恙地在打坐,他忽然生起怒意,将酒壶狠狠砸在地上,立刻隐身穿过栏杆,一把揪起白弦衣的衣领。
“白弦衣,都是你!”眉头紧皱,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像龇牙咧嘴的猛兽,“你把我的鸢儿还我!”
“你疯了吧!”白弦衣皱起眉头,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吼道,“是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我才要叫你把她还给我。”
“还?你以为宋鸢儿真是你的?”百勿忽然嘲笑了一声,脚下动了动,铃铛又响了几声,“我与她相识比你早,她本是我的,若不是我曾经不愿相信情,我怎会离开她?”
“可是现在,她每一句话都是你。”他的情绪激动,整个眼眶都红润了:“我说你死了,她苦苦哀求我放她,说我死了,她便迟疑了。”
“你说什么?”他凝眉,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你和鸢儿相识?什么意思?”
闻言,百勿的脸色一变,眼神忽然四处躲闪,怒意渐渐消退,开始心虚起来:“没有,你听错了。”
他却一把抓住百勿的手臂,追问道:“你刚才明明说你与鸢儿相识,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座?”他一把甩开手臂,随即一个转身,伴随着几声清脆铃铛声,忽而化作青光飞出牢房。
“你……!”他一把伸手抓去,却只抓住虚无缥缈的空气,但心中的疑心却更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