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林禁地（4）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晨风一吹，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昨夜从禁地里弥漫出来的雾气收了回去，草尖儿上挂着沉沉的露，鸟鸣的声音传进密林深处，此起彼伏，婉转悠长。
入目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绿，古藤枝干如虬龙一般苍劲，缠着数人合抱粗的古树枝干，叶片层叠茂密，厚重肥绿，瘴气消散之后，密林内的草木散发出独有的味道，被林缝间透进来的日光蒸腾出松软舒畅的触感，令人闻之顿觉神清气爽无比。
照明用的火鹤早已燃尽，音瑶老老实实跪到卯时才起身稍微活动了几下，练了一套拳脚功夫热身，末了这才如归巢的鸟儿一般，飞身朝林深处掠去。
所谓的“禁地”，位于这南泽郡八百里密林的心脏部位，因着此处有大片黑色沼泽，年深日久，落叶腐烂，化而生瘴，即便是自前朝时期便居住在这密林外圈的密安族人轻易也不会深入这片禁林，因此自然也料不到如今禁地深处实有人居的真实情况。
音瑶一路穿林掠叶，直朝黑沼的位置掠去，到了地方后，已经可以看到黑沼对面林子里的树屋，另外还有几个人正在树屋下面收拾行李，音瑶急着跟他们汇合，摘下腰间所束红绫，扬手抛了出去，那红绫陡然迎风暴长，舒展开去竟有数丈长短，去势凌厉地缠向黑沼对面一棵大树，音瑶借势弹身而起，脚踩红绫，直直滑向对面，稳稳越过黑沼，末了一收一落，红绫尽落掌中后她也安全落在对面那棵大树之下。
“音瑶！”在树屋下整理行李的人当中，一个十五六岁样貌秀俊的少年一眼看到她，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文锦哥哥！我师父呢？”音瑶破开挡住黑沼瘴气的结界，快步跑到他们跟前，看着他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不禁有些急了。
“别急别急，”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抬手朝对面树上一指，“莲藏师父在树屋呢，你先去找她吧，一会儿再来跟我们会和。”
“曹大叔你们可一定要等着我！”音瑶说着话就朝他指的那个树屋跑了过去。
“慢点儿，别着急！”曹大叔看她跑得快，顺口提醒了一句，一边对文锦笑道，“这丫头性子可真急。”
文锦看着音瑶的背影，见她如林间小鹿一般，轻盈纵跃，秀丽如女子一般的眉目中不由露出淡淡笑意：“她从来没出过这片林子，自然是想要出去看一看的——阿爸，我们等等她。”
“知道。”男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微妙，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间，音瑶已经奔到那树屋下方，攀住树屋上落下来的古藤，灵活地爬了上去，还没见到人已经张口喊了起来：“师父！”
莲藏正在树屋内坐在一张靠窗的木桌边上收拾东西，看她毛毛躁躁的一头扎进来的样子，开口斥道：“急头急脑的干什么？”
音瑶一听这话，赶紧老老实实站好，然而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兴奋，声音里含着些雀跃：“师父，我看曹大叔他们都快收拾好了……”
莲藏回头睇她一眼，没有做声，转回头继续收拾东西，音瑶看着木桌上的东西，见是些巴掌大的瓶子，晓得里头装的就是这次准备拿出去换钱用的药丸了。
这些药丸是莲藏平时带着她到密林深处寻到的草药制成的，有一些是对诸如伤风头疼的常见病很有效的，另外还有些妇人用的药丸和香料，据说很受城里头妇人们的欢迎，这些都是文锦的阿爸曹大叔回来告诉他们的，其实音瑶如今自己也会配些简单的药和香料，全是跟莲藏学的。
看了一会儿，见莲藏始终不做声，音瑶有些沉不住气，试探地开口：“师父……你昨夜回来后睡得还好吧？”
“还行。”莲藏随口应了一声。
“那你用过早饭了吗？”音瑶又问。
“用过了。”莲藏神色淡淡，就是不谈让她出城的事情。
音瑶只急的一张脸苦哈哈的：“师父……”
“怎么了？”莲藏挑眉看她。
“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吩咐我去做了？”音瑶小心翼翼地提醒她，生怕莲藏一个不高兴就不让她跟着一起出去了。
莲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末了唇角淡淡一挑，“行了，知道你急，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接着吧！”说着话，莲藏起身把她收拾好的包裹拿给她。
音瑶连忙接住她递过来的东西：“师父，这是这次要拿去换钱用的药丸和香料吧？”
“不错，你拿出去让文锦阿爸帮忙卖掉，换了钱也交给他，让他去买些吃食和日用品，至于你，”莲藏眯了一下眼睛，“老老实实跟着他们，不许乱跑，不许惹是生非，看到什么没见过的，也不要一惊一乍的，否则要是被人看出了行踪……”
“我知道了师父！”音瑶并指发誓，“我保证乖乖听曹大叔的话，绝对不会乱跑，也绝对不会惹事！”她用力点头，以示诚意。
“说到做到才行，”莲藏说着话，过去取了给音瑶准备的衣服放到桌上，指了指一旁的水盆：“过去洗洗手脸，把衣服换了再出去。”
音瑶一愣：“给我的衣服吗？”
莲藏点了点头，淡淡道：“上次文锦阿爸外出时我让他顺手带回来的，毕竟你总是要出门的，我想衣着打扮还是最好还是跟外头的人差不多比较好。”
音瑶平时所穿的衣服跟男孩子也差不多，上衫下裤，全是为了方便她练功，不过如今桌上这套，却分明有件红裙夹在里头。
过去洗了手脸，音瑶回来小心翼翼地抖开衣服看了看，最上面是件红色的外衫，袖口较窄，上头绣着繁复的花纹，右衽包着金边，上面盘着六对花扣，下面那件则是红色的褶裙，裙边上也绣着同样的花纹，密安族人擅绣，本是件普通的衣服，但因着这些花绣，倒是别致起来，最精致的是这套衣裙还配了一个比巴掌大些的锦袋，用来放些随身用的东西是再方便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