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不能做朋友吗
“喂,你在干嘛?”
宋季燃一进门就看见千灯傻傻地站在桌子前面,手指按在桌面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振振有词。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也或许只是因为被突然的声音吓到,千灯浑身一激灵,慌忙收回手被在身后,“没、没什么。”
宋季燃半信半疑地凑过来探头,“毕业照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不是也有一张?”
他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呼噜脑袋,一时间千灯的鼻腔中全都是宋季燃身上刚洗完澡带来的水汽和洗发露的味道。
“我在看你的初中毕业照啦,我们初中不在一个班不是吗?”利用已知的信息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同时以问句结尾,答案明确,旨在要求对方认同。
由于两张照片连在一起,宋季燃也没看清刚才千灯具体在看哪一张,她说是哪张就是哪张吧。宋季燃用力搓了两把头发,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你热吗,我把空调打开?”
“你开吧。”本来就是人家的房间,千灯也不是完全不热,也就答应了。
宋季燃从床上翻出遥控器,“滴”一声把空调打开,看了一眼千灯的长袖外套,又把温度稍微上调了一点。虽然是9月份,但天气还是很热,别人都穿短袖短裤,唯有千灯总是长袖长裤,什么都不露,所以宋季燃觉得可能是车祸让她的体质变差了,受不了寒,所以也不敢把空调温度打得太低。
顺手带上门,宋季燃搬了一张椅子坐下,“听我妈说你带了吃的来?”
一张桌子,千灯坐在长边,宋季燃坐在宽边,空调一开,房门一关,一阵阵冷风对着千灯的后背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方位扫描,可是和宋季燃在一间密闭的房间独处的情境却让千灯觉得比刚才还要热。听宋季燃问到自己带的吃的,千灯立马想到正好还可以吃点凉的降一下温。
“哦,在这儿。”千灯把密封盒推到两个人中间,揭开盖子。
虽然冰酪稍微有一点化了,但是大体看上去还算可以。
“你自己做的?”宋季燃问。
“嗯,你尝尝?”千灯一脸期待地望向宋季燃,眼里冒着星星。
“勺子拿了吗?”看着千灯恍然大悟的反应,宋季燃就知道她没拿,吐槽道:“没有勺子你是打算让我用手抓着吃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
“行了,你别动了,我去拿吧,”宋季燃阻止正要站起身来的千灯,拿起椅背上的毛巾说,“正好我去把毛巾晾上。”
“哦。”看着宋季燃出了房间门,隐约还能听见宋母问了句“出来干什么”,千灯把手放在脸上给脸降温,懊恼自己真是够蠢。
趁着宋季燃拿勺子的空档,千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挪开桌面上的书露出宋季燃的初中毕业照。
我说我看了,但是其实没看,那我不是很亏?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千灯打算先看看初中的宋季燃长啥样,那个时候叶上妙跟宋季燃不在一个班,再加上宋季燃开始打球了,也不好好学习,两个人的关系自然就疏远了。
幸好初中毕业照旁边有姓名栏,比小学毕业照好找得多。
宋季燃,宋季燃……最后一排右数第四个……
千灯本来打算一个一个数过去,但是一扫最后一排,不用数她也能认出哪个是宋季燃。虽然那个时候少年还没有完全张开,但他俊秀的五官在人群中也算出众。他眯着眼睛在笑,露出一排白牙,比现在少了些锐气,多了些阳光,与盛夏光年很是相称。
果然好看的人都是从小好看到大。
听见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千灯赶紧摊开一本练习册盖在照片上,假装在做题。
宋季燃拿着两个勺子凯旋,把其中一把递给千灯,自己拿着剩下的一把舀了一勺。
“也还行吧。”宋季燃语气嫌弃,但是动作却很诚实,一盒冰酪被他吃了大半。
“我问你,你前两天为什么不理我,我打扰到你学习了?”宋季燃假装不经意地问,眼睛盯着冰酪也不看千灯。
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在千灯答应宋母给宋季燃补习之后,她就想过宋季燃会不会觉得这一切很莫名其妙,毕竟之前刻意疏远他的是千灯,现在上门给他补习的也是千灯,她只能轻声说:“当时我觉得这样对咱们都比较好。”
这绝对不是谎言,但也称不上是真相,只能说是当前情况下千灯所能道出的最大程度的实话。
“你觉得我们做不成朋友吗?”话一说出口,宋季燃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矫情,一摔勺子,借着把空盒子拿出去的理由逃离尴尬的现场。
“你觉得我们做不成朋友吗?”这句话把千灯问住了。如果没有这一个星期发生的各种事情,她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但短短一个星期,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宋季燃也帮了她很多,而千灯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宋季燃也心怀感激和亲近。是千灯的身份使得他们有了重新认识的可能,但也是碍于千灯的身份,让她不敢随意接近他。
这一次宋季燃出去的时间久了一点,回来的时候千灯还听见宋母喊道:“别总想着往外跑,好好学习!”看样子还是被宋母赶回来的。
“知道了。”宋季燃回答,然后关上门,别扭地开口道:“刚才的话……”
“可以。”千灯开口打断了宋季燃要说的话。
“什么?”千灯着没头没脑的一句“可以”把宋季燃给整蒙了。
“我说可以,”千灯看着宋季燃,表情严肃,语气笃定,“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她想通了,上天给她重活一回的机会,绝对不是让她束手束脚地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人也不敢接触,她下定决心,不仅要作为“叶上妙”而活,更是要作为“千灯”,作为她自己而活!
折腾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宋季燃一直在耍赖,不愿意老实做题,直到晚饭才将将做完一科,跟千灯的计划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还天真地以为今天就能把作业写完呢,看来晚上还是得“加班”啊。
晚上是千灯第一次见到宋父,宋父看起来很有书香气质,气质儒雅,跟宋季燃完全不像父子俩。
有宋父在场,宋季燃明显老实了很多,一顿饭吃下来很是舒心。千灯主动提出要帮宋母洗碗,却被宋母打发着让宋季燃带千灯玩会儿。
两个高三学生,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哪有吃完饭玩会儿的说法呢?
“要不……咱们再去写两道数学题?”千灯试探着问道。
宋季燃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不愧是‘书呆子’”,“吃晚饭就写数学题影响消化,怪不得你长不高。”
Hello?不写就不写,干什么人身攻击?而且叶上妙的身高虽然跟宋季燃比不了,但好歹也是比女生平均身高高上不少的,排队的时候都站在后排好吗?
“那你吃完饭都做什么助消化呀?”千灯故意把“助消化”咬得很重,皮笑肉不笑道。
奇怪,明明之前和叶上妙都没有交往这么多年了,区区几天的“患难与共”和互相挖苦竟然让宋季燃觉得这样才是两人之间正确的相处模式。
千灯看宋季燃不说话,自己一个劲儿地傻笑,不禁怀疑到是不是刚才的题太难了,把孩子逼疯了。
“走,带你见识见识哥的‘助消化’活动。”说着,宋季燃领着千灯到了一个房间,打开灯,正对着门口的是很多组装在一起的鼓,哦,是叫架子鼓,旁边墙上还靠着一把吉他。
好像是有听说宋季燃初中的时候想耍帅,于是就去学了架子鼓和吉他,后来由于他打鼓过分暴力,总是折断鼓槌,而且声音太大,容易被邻居投诉,宋季燃就很少打鼓了,吉他倒是一直有在坚持。
看到这些乐器,千灯想起自己的瑶筝——零陵。千灯从贤妃的手上把它接过来,用它演奏了上千首曲子,带它走过南国的山山水水,也走过易国的大漠荒丘。只是到了易国她就很少主动弹筝了,每逢弹起,也总是一些悲伤到泣血的片段,弹到一半就觉得十指剧痛,牵连得心脏也像被攥住一般;又或者是宫宴上被人点到,不想龙笙丢了面子,她也会弹弹盛世流水的小调,不走心也就不会痛心。
因着瑶筝,千灯对同为弦乐的吉他的兴趣比旁边酷炫的架子鼓来得多。看见千灯的目光总在吉他上流连,宋季燃说:“试试?”
“等下,”宋季燃把吉他交给千灯,翻箱倒柜从角落里拽出一根背带,装好后套在千灯脖子上,“行了。”
千灯抱着吉他,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了宋季燃,他绕到千灯身后帮她调整姿势,把她虚虚地换在怀里,“这样,这只手放在这,对,然后另一只手上下扫弦。”
这把吉他是钢弦,比瑶筝的丝弦硬不少,稍微按了几个和弦后,千灯就觉得指尖痛,初学瑶筝时的痛苦又回来了。
那边宋季燃喜为人师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直到千灯又扫了一个和弦,手指一碰到琴弦就“嘶”了一声,音也滑了他才注意到。
“行了,试听就到这里了,”宋季燃把背带摘下来,“接下来的课程要收费了哦。”
“不用了,老师,我觉得你教得不怎么样。”千灯看了下通红的手指挖苦道。
“那是你这个学生不行,”宋季燃把背带拆下来,抱住吉他冲千灯眨了下眼,“给你展示下老师真正的技术。”
说实话,宋季燃本身就帅得张扬,抱上吉他更是又多了些潇洒不羁,让人不禁好奇打架子鼓的宋季燃又是什么模样呢?
歌也听了,饭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宋季燃把千灯送出门,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拜拜拜拜拜拜。”
千灯抱着书,苦口婆心地叮嘱道:“晚上别着急睡觉,记得写会儿作业,明天我检查。”
“知道了,知道了。”宋季燃满口答应,把千灯推出门,心里想的却是:切,明天我还要出去打球,晚上也不去上晚自习,我看你到哪里抓我。
然而事实证明,人啊,不能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