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薄闵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孟清月一跳,“你不怕我?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怕什么?周薄闵不是太监吗?
不过这话又不能直说,也太伤害人自尊,自己的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孟清月神色不变,语气很真挚,“不怕。”她笑着仰起头看他,眉眼被烛光映得纯真又温柔,“因为督公大人是好人啊。”
周薄闵只觉得她这句话钻进自己的心里滚了好几圈,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杯子,甚至感觉呼吸不上来,他慢慢皱起眉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孟清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内心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周薄闵手里可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是万万不能惹恼周薄闵的,她凑过去问他,“督公大人,怎么了吗?”
周薄闵垂眸,看她一脸小心谨慎还有一点惶恐,有点好笑,“还说不怕我?”
孟清月摇摇头,“臣女是担心督公大人身体。”
瞧这小嘴甜的,情话是一套一套的。
周薄闵低低笑起来,前世总是他在她耳边念叨着保重自己,如今换了一下,突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孟清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样暧昧的话让她脸色红的像黄昏晚霞。
她暗自唾弃自己脸皮厚,和周薄闵才见了几回面,连那样的话都说的出口,但是看他却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周薄闵收敛起自己的笑意,道:“清月,你老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不问我来的目的?”
得,问题又绕回来了,打破沙锅周薄闵上线。
可他这样纠结,是为了问出她心中真实的想法,还是在问自己对孟清月这样上心的理由。
孟清月对上他的眼睛,如星河洒在他眼中般夺目又深邃,她重新低下头不看他,“臣女虽然很想知道,却不敢问,也不敢听。”
不是说知道的多,死的越快吗。
周薄闵看着她散下的三千青丝,偶尔几缕垂到耳边,倒显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孟清月的回答,“不敢问,也不敢听。”
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
即便周薄闵在孟清月面前表现的很无害,又柔软,但是他同时也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是随便一句话就能让燕妃表演的权臣。
周薄闵突然烦闷起来,孟清月这么谨小慎微做什么,什么敢不敢的,她大可放肆些。让他做这做那有什么打紧,只管吩咐就好了。
只要他做得到,没有什么他是不愿意的。
他带着怒气,说话间不自觉便带了冷气,是上位者不经意携带着的不动声色的压制,“如此便罢了,我先走了。”
孟清月看到他起身走向床边那一片明亮的月色之中,周薄闵穿的单薄,去宴会的时候也是如此。
想来是攀爬方便些不愿意带披风,所以指尖才凉得厉害。
她很快意识到周薄闵心情不佳,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急急喊一声:“督公大人。”
即便是这样慌张的情况下,她的声音还是软糯柔和的,让人心生喜爱。
周薄闵停在窗户边,身形一时融入夜色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瞧见玉一般的侧脸。
孟清月顿了几秒,没底气地问道:“明日督公大人还来吗?”
明日他若是不来,那肯定是生气了,她得想办法哄哄周薄闵,不然他把气撒在孟清山身上怎么办。
周薄闵反问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希望我来吗?”
孟清月内心恼怒起来,他总问她选择题做什么,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一个女儿家,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孟清月皱起眉,避重就轻,“督公,路上小心。”
哼,她也是有脾气的,爱来不来。
周薄闵没有接话,好像是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到了最末像是妥协一般,留了一句“好梦”才离开。
孟清月心绪纷乱,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凉水,过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只倒了一个杯子,是她拿给周薄闵用的。
她顿时捂住自己的嘴,脸红的厉害。
孟清月解了披风回到床上,越发睡不着了,毕竟这事发生在任何一位闺阁小姐上都睡不着。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再对他纵容,那句“明日还来吗”的问话,她反复体味了几遍,发现其中居然带着点希冀的意味,她竟然潜意识地想要他再来吗?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希望一个男子深夜来自己的闺房,孟清月大概是魔怔了。
肯定是一时被美色迷惑了心智,不过周薄闵最后是生气了吗?因为自己没有问他想问的问题所以就生气了?
孟清月撇撇嘴,他心眼真小,和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么几个问题让孟清月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睡前还无意识地呢喃道:“他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夏日掀了床幔来叫她起床,她换了一个姿势往里躺着,迷迷糊糊地道,“我昨日没睡好,去母亲那儿说一声我不过去请安了。”
夏日愣了一下,孟清月虽然失眠症严重,却从来没有赖床不去王氏那里请安过,但是她瞧着床榻上那人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做那香甜地美梦,又注意到她眼底的黑眼圈,便替她盖好锦被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周薄闵这边其实刚出孟府的门就后悔了,刚才的语气也太重,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自己这些问题实在是不妥当。
不能因为自己不明白这些烦乱复杂的心绪,就无端迁怒她。
周薄闵在夜色中缓缓走着,冷冽的风穿过他的周围,他一边检讨自己一边想着该怎么样哄孟清月开心,虽然知道她脾气好,但是自己害她左右为难,总要赔罪的。
这就导致了他第二天上朝也郁郁寡欢,朝廷上正在为赈粥的事情烦恼,他一脸严肃,众官员便越不敢说话了。
今年大雪来的迟却又密集,一大批人活活冻死,原先前去赈粥的官员被下属弹劾中饱私囊,灾民的粥里根本没有几粒米,皇上大怒,将那位大臣革职查办,现下要另换一位。
如今这个位置油水仍然很足,但人人都盯着,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手段吞了。
太子眉眼在一群老臣里显得格外青涩,仿佛他根本担不起这国家社稷的重任,所以周薄闵一开始才会轻视他,没想到这个小子藏得比谁都深。
装最纯良的少年,做最彻底的翻盘。
太子仿佛注意到周薄闵的目光,抬起头来和他对上视线,微微一笑,露出脸颊边可爱的虎牙。
周薄闵淡淡地转开视线,还笑?再笑打你了啊。
光这一个月太子就折损了好几名心腹,都是他亲自去清的场,太子居然还笑得出来?
一般人不哭着喊着来求他放手就不错了,可太子端的四平八稳,稳的一批。
看来他还是做的不够,应该再狠厉一些。
周薄闵把上一世曾对他的死推波助澜、对他落井下石的人都记了下来,他冷冷笑了,所以下一个该轮到谁呢?
按理来说他最应该一刀解决了太子,但是棋盘若是太早弄散,谁能保证后来的命运和轨迹呢?
所以他只能在保证大趋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把太子的力量削弱,一点一点的,慢慢看着他走投无路,人走茶凉,最后像他一样孤苦无依,流落四方。
散朝以后他去了一趟燕妃的春华殿,穿着官服的他矜贵又优雅,眼尾的凌厉消融在暖阳里,显出掌权者的沉静气度。
其实他这般表情严肃,只是在思考给孟清月送什么赔礼。
春华殿门口的宫女太监看见他纷纷跪了一地,敛声屏息的模样活像老鼠见了猫。
周薄闵看也不看,抬脚走进去,也无人敢来拦他。
燕妃为皇上起舞摔断了腿,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她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暗暗嘲笑她,更可恶的是那婉妃,哪天不说有孕偏偏在那一日,害得皇上已经一连好几日未曾来看她了。
周薄闵进来的时候燕妃刚刚摔了一碗燕窝,对着侍女训斥,“这么烫,你是想谋杀本宫吗?”
周薄闵懒得进去,只在门口晒着太阳,语气散漫地不行:“燕妃娘娘好大的脾气啊。”
燕妃眯着眼看了一眼周薄闵,他的半张脸迎着光线,精雕细琢的脸让人有点不敢直视,“督公大人今日倒是有空来本宫这儿了?”
周薄闵撇了一眼殿内的婢女,“退下。”
那婢女身子轻颤,抬眼先看了周薄闵一眼,又去看燕妃脸色,见她没有和督公呛声,便手脚麻利地快速跑了。
周薄闵一向讨厌你来我往的客套,直接单刀直入,“本督只说一遍,婉妃娘娘这一胎,你可别做手脚,她若是出了一丁点差错,那本督可要请五公主去督公府上好好坐一坐了。”
燕妃娘娘好看的眼睛顿时凌厉起来:“你敢!”
周薄闵毫不在意,对一个宫妃他还不放在心上,“娘娘若是不信,便试试看吧,我能让她被掌嘴,自然也能要了她那条命。而且那位深得娘娘喜爱的张侍卫,恐怕也要去皇上面前走一走了。”
燕妃心里一惊,手里的嫣红指甲硬生生折断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和张侍卫的关系居然被周薄闵居然知道了?这可怎么了得。
她半撑着起床,维持着最后一点颜面:“本宫倒是不知道婉妃什么时候攀上了督公这棵大树。”
周薄闵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蛇蝎盯紧猎物一般,“本督说的话娘娘最好记住,也别想着把侍卫处理干净便死无对证了,本督在宫中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周薄闵单薄的嘴唇扬起,整张脸刻薄又傲慢,“娘娘与公主好自为之。”
放狠话,他是专业的。
周薄闵才走出去几步,又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不禁思考着这燕妃娘娘每日到底有几碗燕窝?
上一世婉妃这一胎并没有保住,小产之后亏了身子,不久便去了,燕妃与婉妃想向来不对付,这里面未必没有燕妃的动作。
这一世他既然要好好护着孟清月,那么在她身边对她好的,有可能帮助到她的,他都要尽力保全,毕竟他再只手遮天,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在他腾不出手的时候,这些人就可以成为她暂时的依靠。
作者肥音有话说:
周薄闵对孟清月发脾气了,好感度减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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