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敌眼里出流氓
曹二文年近不惑，留着两撇看起来很精明的小胡子。
他比姜见鱼大了十几岁，管她母亲叫花姐，按辈分来说，姜见鱼得喊他一声二舅。
这两人亦师亦友，寨子里只要有事，便都要请教他的建议，二舅也听从大王的一切安排。
这一次，姜见鱼摊上了弥天大事，之前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详谈，今晚终于简明扼要、三言两语地做了个交代。
而从曹二文口中，姜见鱼才知道原来母亲诞下一对双生女的事其实是瞒着外祖母的。
姜槐花年轻时也同她一样爱玩爱热闹，跑到益都城去，遇到了微服出巡的段修文。
两人很快看对了眼，天雷勾地火，只有你和我……
等她有了身子后，男人才坦白自己是蜀皇，要带她回宫封娘娘，跟他的一后二妃三嫔几美人生活在一起
姜槐花当场就抽了他一个大耳刮，说好的“只有你和我”呢？？？
她当然不会去作那金丝笼中鸟，却也狠不下心离开这个男人，自己就像中了他的邪，更不敢大着肚子回归云寨见母亲。
而主要因为胎不稳，怕路途颠簸出现意外。
便暂住在段修文的别院山庄里，想办法联系上了还是少年的曹二文，让他给寨子里报个平安，说自己在外面周游，玩够了就回家。
曹二文很听她的话，没有说漏半句嘴，还在山庄附近找了个村子落脚，准备等她生完孩子后，接应她回寨。
姜槐花本想生下孩子就带着一起跑，结果一生生了俩，跑路时还被段修文当场撞见，让他给抢走一个娃。
两人一人抱一个，大吵一架，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回到归云寨，她跟母亲说只有这一个女儿，当然也被狠骂了一通，差点要断绝母女关系。
可她母亲怀里抱着小小的外孙女，心又软了，就只能由着女儿把她养大，养成现在的姜见鱼。
向来从容的曹二文说着往事，竟然囔起了鼻子，看着姜见鱼从怀里一丁点大的小豆丁长到现在亭亭玉立要嫁人，心中不免一阵伤感，眼里闪着老父亲的辛酸泪光。
“打住，”姜见鱼赶忙摆摆手，“叙旧到此为止，我们要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曹二文抹抹余泪：“你说怎么办？”
她难办地摇了摇头：“护卫太多了，五百人，送亲哪需要五百人？分明就是那是老家伙为了看着我，防止我逃跑的。眼下又进了城，城中有守兵和武吏，总共不下千人，寨子里的弟兄们不熟城里的地形，没有优势，只要封城就是瓮中捉鳖。唉，青岩山是最好的逃跑地点，可惜现在错过了，进入东齐境内，很难再找到那么好的机会，我想一想，不如这样……”
姜见鱼兀自说着，一条一条分析利弊和可行的程度，虽说并不堪称周全，想法也难免天真，但言谈举止间往往立于主导之地，已初现几分首领的风气。
而曹二文盯着她的脸，想起在林中、那个秦王抱她上马的那一幕，眼神慢慢变得遥远、期待，不自觉道：“大王，你可有想过……这辈子该怎么过下去？”
“嗯？”姜见鱼一愣，商讨大计呢，讲什么一辈子，“你想说什么？”
曹二文拿出一副“老父亲要跟女儿谈谈心”的表情，低头叹了口气：“我是说……你也十八岁了，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花姐一个人带着你很不容易，她虽表面不说，但兄弟们都是知道的。她其实很想你的父亲，只是拉不下面子去见，到头来抱憾而终，我不想看到你也这样，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的——”
“呸！”
姜见鱼难以置信地呸去一口，敲敲桌板，“说正事，别提那些没用的，二舅你要想找个相伴终生的你找去便是，扯我干嘛？”
曹二文面露难色：“我、我一个人过惯了，跟兄弟们相伴终生就挺好。”
姜见鱼秀眉一挑，有些愠色：“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一个人？”
“你……不要激动，我的意思是……女子总得有个归宿，如果你看上了什么人，你喜欢的，也对你好的——”
这正当，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道浅青色的身影，温润如玉，谦谦有礼。
萧暮端着一碗茶盏缓步进屋，小心翼翼落到姜见鱼面前：“鱼儿累了一天，这枸杞茶益精补气，治五劳七伤，睡前喝下，明早定能神采奕奕。”
姜见鱼很顺手地接过：“谢了。”轻吹两下小啜一口。
她几乎是被他的各种补气补血的茶水给喂大的，所以才能活成现在这副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样子。
萧暮的父亲就是被抓进山里的算命先生，年轻时中过举子，却阴差阳错走上了算命行骗的道路。
被姜槐花抓进寨子后觉得山明水秀的日子也挺不错，就成家生子定居下来。
他们父子俩都是读书人，不光教大家认字，还研究草药医术造福寨众，连隔壁山头的也送孩子来学字学医。
萧暮喜欢种花、种菜、采草药，再给姜见鱼熬一碗补气汤，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啜着喝掉，便是他最欢喜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等她干了盏，萧暮乖巧地坐到她旁边，眨巴着眼睛问道：“鱼儿……我能问问那个秦王是——”
“是个锤子！”姜见鱼蹙眉看来，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别跟我提他，要不是那个碍手碍脚的倒霉丧门星，我现在都回了寨子，正躺在虎皮榻上嗑瓜子呢。”
萧暮小点两下头，不再多问，但仍是一肚子问题。
曹二文瞧出他心思，就帮他问：“万一这路上我们逃不掉，那你岂不是真要嫁给他了吗？”
姜见鱼急切地叩叩桌面：“所以啊，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初，哦，就是我姐，一定要在到达建安之前找到她，把她抓回来替我，这样，我才能好过，西蜀的老家伙也好过，他们爱怎么联姻、爱怎么打仗都与我无关了呀。”
萧暮连连点头：“得快，不然鱼儿就真要嫁给那人了，他看鱼儿的眼神色眯眯的。”
“真的？”姜见鱼大惊，“他色眯眯地看我？”
“嗯。”萧暮觉得是的，情敌眼里出流氓。
她心里憋住一团火，慢慢揣起袖子，握紧藏在大袖中的菜刀把把。
而曹二文想了想，为难道：“我也知道要找，可天下之大，找人如同大海捞针，而且皇宫守卫那般森严，我不信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姑娘能凭一己之力悄无声息地从宫里逃走，连贴身的婢女都没发觉，一定是有人帮助，里外接应，也许还不止一个，那逃出之后定会刻意隐藏，就更找不到了。”
婢女么？
姜见鱼慢慢转头看向屋子另一头，“受刑”的冬阳和收拾房间的秋月。
“你们两个，”她唤了一声，“过来。”
两个丫头同时一愣，秋月立即放下手中事趋步走来。
而冬阳不敢动，顶着水碗进退两难，委屈巴巴地望着：“公主……”
姜见鱼见她小嘴嘟嘟实在可怜，轻笑一声，音色也变得柔缓：“别顶了，过来吧，我有话问你。”
冬阳解脱了，欢天喜地放下碗，屁颠屁颠儿跑过来，乖乖地站到秋月旁边等着问话。
姜见鱼朝对面坐榻轻抬下巴：“坐。”
两人老老实实坐下，被三人盘问的逼视目光盯得很不自在，双手略显紧张地交叠在膝上。
姜见鱼平静道：“把我姐失踪那天的情况如实说来，记住，这位二舅是出了名的眼尖，如果被他看出你们有心瞒骗，那么……”
她缓缓抽出大袖里的菜刀，轻轻往桌上一放，安静无声，威胁十足，“……所以啊，你们最好说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