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皇妃
要论起东越国现在最得势的家族，谁人不知叶、武、沈三家。
这叶家叶鸿和沈家沈晋之都是当初跟着谢必烈一同打天下的，因着这层缘故，谢必烈对其的信任程度自是普通官员及不上的。
至于武家，武文昌曾在前朝官拜宰相。当年，谢必烈领兵打到城门之下，就是他命人打开的宫门，谢必烈借此未损兵马就轻松拿下了京师。靠着这份功劳，武文昌也就直接成了谢必烈的近臣。
谢必烈登上帝位之后，叶鸿、武文昌为表忠心，先后将自己的妹妹、女儿送入宫中，便是如今的皇后叶英和武惠妃武燕宁。
沈晋之与其他两位不同，当时他底下的妹妹早已出嫁，女儿又尚不够岁数，家中无女送入宫内。便就又过了几年，将刚过及第之年的大女儿沈曦竹嫁给了当时还是大皇子的谢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两年，谢必烈竟将大皇子谢盈封为了太子，皇子妃就成了太子妃。沈晋之也摇身一变，成了当今太子的岳丈，沈家的权势一时之间是另外两家不能比拟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谢盈祈雨不下，帝怒，贬为庶人。这也是为何当日朝堂之上谢赟进言免兄姐之罪，沈晋之尽力维护的理由。
此刻，沈曦竹的轿子正晃悠悠的进了宫门。
自东宫搬出后，她还未再踏入这宫门半步。
如今再入，心中竟无半分的喜悦，装满的尽是凄然。
轿子穿过宫宇，稳稳的停在了未央宫门前。
此次她来并不是为了拜访皇后叶英的，而是因着长乐公主还住在未央宫的偏殿，才不得不来于此地。
一个嫡公主连属于自己的殿宇都没有，境况瞧着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沈曦竹由人扶着下了轿子，抬眼打量着整个未央宫。
这后宫说起来，最受宠的人当数武惠妃，不仅盛宠多年不减，手上还兼协着六宫之权。至于皇后叶英虽有皇后之名，却是整个皇宫里最安静的人。
她缓步走进，先去主殿拜见皇后，却被告知皇后正在小憩。
她也不便打扰，将带来的礼物送于冰玉手上，请她转交给皇后。
冰玉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笑道：“这后宫里还是大皇妃最为孝道，每次来都要给娘娘带这么多东西。您的这份心意，奴婢一定代为转达给皇后娘娘。”
沈曦竹含笑不语，自主殿出，便去了偏殿。
宫人禀报后，方才领她而入。
未央宫偏殿也不小，比之普通的宫殿，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在这名头上，仍就是不好听。
沈曦竹穿过绵延无尽的长廊，又走过了转角廊，方入院落。
一入院落，耳畔便闻涓涓细流之声。她抬眼一瞧，立见一亩方塘蜿蜒在假山翠竹之间。
时至秋日，群花已败，唯有翠竹装点，瞧着也不算凄冷。
池塘间，有一座平桥，平桥上放置一张方桌。
方桌上未有瓜果糕点，唯放着一盏清茶，茶香氤氲。
茶盏旁，又放了一个青瓷广口小碗。细闻，似是能隐隐从中听见蛐蛐的叫声。
一红衣女子随意坐于桌前，衣纱铺了满地。她头上也因未带珠钗，这乌发青丝便如瀑布般散在肩上。
她一手慵懒的支着脑袋，一手捻着一根牛筋草，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碗里的蛐蛐。
再细瞧，那瓷净的小脸上竟是瞧不见半分喜笑，反倒尽是恹恹之色。
沈曦竹从小就被家中严苛管教，这闺中女子就应是要雅德谦恭的，举手投足都必须适合得宜。更莫要说她嫁入皇家后，面对宫里的规矩，那更是不近人情的。
如今，她一见眼前女子丝毫没有仪态可言，心中立刻震惊无比。随后她忽又想起长乐公主的过去，又觉有些可怜，不禁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句：果是自小养在宫外的公主。
曼霜听见脚步，抬眼见来人是沈曦竹，便领着一众宫人恭敬地行了礼。
“奴婢参见大皇妃。”
谢珺瑶也慢悠悠的抬起眼眸，瞧见沈曦竹，身子动了一下，却又没大动，只是换了个舒服姿势重新倚着。
“皇嫂怎么来了？”
沈曦竹此次来是为了道谢而来，虽不会跟她去细计较眼前的这点礼仪，但这心里不免对她又减了几分好感。
“妹妹来京师多日了，我这个做嫂嫂的，怎么也要备些薄礼过来瞧一瞧。”
她平了众人起身，由人扶着缓步坐于谢珺瑶的对面。
曼霜侧头吩咐宫人上一盏清茶，又双手接过沈曦竹送来的礼物，转头再命人将之记下放好。
沈曦竹见谢珺瑶礼仪虽缺，但她身边的这个宫女却是甚好。举止有度，管协有方，是个当大宫女的样子。
谢珺瑶顺着她的视线，散漫的瞟了一眼曼霜。
“皇嫂瞧上曼霜了？”
旋即，她慵懒一笑，直生生的拒绝了。
“我可舍不得。”
沈曦竹对于她如此直言戳破自己的想法，心中有些微窘，但面上还是打官腔道：“哪敢夺妹妹所爱，只是瞧着这丫头手脚麻利罢了。”
“大皇妃都夸你呢，还不谢恩。”
曼霜俯身跪地，“一切是公主教导的好，大皇妃谬赞奴婢了。”
沈曦竹听着这主仆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倏然又恢复正常，顺着话夸赞了谢珺瑶两句。
“还是妹妹教导有方。”
“我这个做嫂嫂的，要好好跟妹妹学学了。”
说话间，清茶由宫人奉于面前。
她这才止住了话，素指接过，轻抿了一口。
这刚入口，便又是一惊。
碧螺春？
苏州太湖的碧螺春？
这可是她唯一钟爱于心头之茶。还记得新婚之时，大皇子听闻她爱此茶，特意让人下苏州寻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也还真是好光景啊。
谢珺瑶瞧着她一时都痴了的模样，浅笑着点醒她。
“皇嫂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