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纪家一家亲(2)
事情变得越发棘手了。
眼下这般局面,让姜竞淅双眉紧蹙。
他不是觉得麻烦,他是觉得有些奇怪。
祀祖的日子是纪明疏病好之后,在朝堂上随口决定的,而事先也并没有听她提起过。
固然礼部已经从纪明疏登基那天便已经开始做了准备,但她的临时起意,还是让礼部如临大敌。
礼部尚且如此,别的大臣更是手忙脚乱。
且不说纪明疏才大赦了几天,硕亲王又是怎么得知的消息,迅速集结起了他在北疆的残余势力,来到了寒山?
想到此处,只有一个解释了。
是有人通风报信,将消息透露给了远在北疆的硕亲王。
但是……硕亲王苟延残喘的势力竟有这般本事,在朝堂埋了眼线?
纪明疏刚刚继位,根基并不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祀祖这个事情又无可避免,她若身在皇宫,其实无形中是有了一层庇佑;若离开皇宫,变会极其危险。所以,他特意命魏封率领了更多的兵力,以防万一。若只是硕亲王及他残存的手下,以他和魏封,其实不难解决。
偏偏来了个似敌非友的纪烨,烨亲王。
祀祖这个事本该是保密的,怎么现下成了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灼华啊,一眨眼的功夫,都是个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纪烨感慨万分,“寻萧,你看看你妹妹,是不是比小时候稳重多了?”
纪烨问的是他旁边的黑衣男子,纪寻萧。
纪寻萧面无表情的打量一眼纪明疏,点点头:“毕竟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即,他目光落在纪明疏拉住姜竞淅的手上,眉头狠狠一皱。
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机。
纪明疏道:“方才皇舅舅有句话错了。不是朕与皇叔作对,”她淡淡瞥过硕亲王,“而是皇叔,与朕作对。”
纪烨这下才把注意力放在硕亲王身上,“这不是五皇弟么,哎,咱们更多年不见了……你也变得……”
硕亲王阴恻恻得看着纪烨,打断了他:“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纪烨微微一笑:“我与五皇弟自然一样……”
魏封捏紧剑柄,看来一场苦战是在所难免了,当务之急,必须得保护纪明疏安全离开这里。
这种场景,她是未曾遇到过的。姜竞淅思索片刻,道:“陛下,您莫要担心。”
纪明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晃晃捏住他手腕的手:“你看朕,像是担心的样子么?”
……
确实不像。
纪明疏忍不住笑笑,“应该是国师……你莫要担心……”
皇帝不急太监急……姜竞淅见纪明疏还能有闲心打趣他,脑海中腾的就冒起这句不合时宜的话。
雨打在油纸伞上,顺着边缘滑下,落成一串又一串的珠帘。
硕亲王心下一松,脸色和缓了不少:“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可以一起……”
纪烨疑惑道:“我们?……”他连连摆手,“不不不,五皇弟误会了。”
硕亲王脸色大变:“四皇兄是何意?”
纪烨看了看优哉游哉的纪明疏,有些无奈:“我与五皇弟一样,来此都是为了……皇位。但是五皇弟你,是为了谋逆,本王嘛,则是为了护君啊。”
硕亲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护君?我怎么就忘了,你与三皇姐一胎同生,自然血缘情深了。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硕亲王双眼渐红,几乎是在怒骂:“你们这些无情的冷血动物,简直禽兽不如!”
纪烨不以为意:“你斥责皇姐那日的行为,有没有想过,你今日所为,与她无异?”
硕亲王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我这种蝼蚁,自然比不上你们!”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佩剑:“我今日来,便没有想过活着走!但我必定也拉着你们陪葬!”
说罢,他一声令下,上百名将士蜂拥而上,朝着纪明疏杀了过去。
他大爷的,纪硕还深知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保护陛下!”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纪寻萧拎着剑,径直冲进了人群中。
纪烨一个手势,身后的部队很快便与硕亲王的人缠斗在了一起。
撕杀开始,风雨中,只见长刃挥动,枪尖冰凉的寒光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雨水四下飞溅。
魏封长啸一声长剑昂扬而出,剑光中充满着天地山岳的气势,硬是接下了硕亲王挥来的一刀。
他大爷的!这一世因为她的原因,多出了一个纪烨,状况肯定比上一世更加混乱!纪明疏半分都不带犹豫,直接推开姜竞淅,转身不知想往哪边跑去。
姜竞淅一把反手握着她的手腕:“陛下,待在臣的身边。”
纪明疏摇头:“不行!他们的目标是朕,你……”
她话音未落,霹雳的剑光兜头朝他们二人中间劈下——
姜竞淅手腕翻转,油纸伞“唰”的一声收合,架开这又快又狠的剑,冲散了这迎面扑来的剑气。
纪明疏惊魂未定,待看清后差点想大骂:“纪寻萧!你是不是有病!”
若是伤了姜竞淅,看她怎么跟他算账!
纪寻萧罔若未闻,他极其不悦的拽过纪明疏另一只手:“跟表哥走——”
原来纪寻萧是来找她的?
纪明疏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另一边姜竞淅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行。陛下在臣的身边最安全。”
纪寻萧阴沉如水:“你谁?你凭什么?”
姜竞淅反问道:“那么,郡王就可以?”
“你——”纪寻萧没来的说话,手腕一转,向扑来的小兵小腹剑砍去,鲜血泼洒,很快被雨水冲刷,浸透进了土地里。
“哦?那咱们比试比试?”纪寻萧一脸不屑。
纪明疏一头雾水。是她搞不清楚状况,还是这两个人疯了?!
她一掌拍了纪寻萧的头:“纪寻萧!你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你搞什么!”
纪寻萧摸摸头,有点委屈:“灼华,你还是不是我表妹了?你干嘛只打我?”
“朕看你是被雨淋傻了!”纪明疏气不打一处来,“去,把尾鸢给朕带过来!”
“谁啊?”纪寻萧一脸不满,“那你让这个人保护你?你信任他?他是谁?!”
这话让纪明疏如何作答?她难不成说一句是你未来表妹夫吗……
纪明疏赶紧咳嗽了几声掩饰,“行了你赶紧去!”
纪寻萧没有办法,只得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将剑丢给姜竞淅,飞踏在将士们的肩膀上,消失在了人群里。
另一边,硕亲王并不恋战。
雨势减弱,他的部队也难以招架魏封以及纪烨训练有素的军队,渐渐有了颓败的趋势。
落在脸上的,都分不清是雨还是血。
他随手抓过一名替死鬼,挡住了魏封刺来的一剑。
趁着魏封视野受了限制,硕亲王腾飞而起,朝着人海中心飞遁而去。
“不好——”周围的人太多,给硕亲王提供了逃跑机会。待魏封回过头来,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
“国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纪明疏一路被姜竞淅拉着,不知前路何方。她有些心急。
“情况危急,陛下需暂时避一避。”姜竞淅声音平静,不慌不乱。
这怎么行!
她强行扯住了姜竞淅,道:“不可以!”
“不可以?”姜竞淅反问。
当然不可以!因为这么做,她的计划就全打乱了啊!
“朕……不能丢下皇舅舅他们不管呀!”纪明疏简直想跳脚了。
姜竞淅此刻却是轻倚在了树上,长睫低垂:“所以,他们果然都是陛下引来的?”
纪明疏一惊,面上却不显露,只得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什么他们?国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竞淅叹了一口气:“臣当然知道……虽然臣暂时不明陛下到底是想从中收取什么益处,但是您这么做……”
“实在是很危险。”
纪明疏无言。
她努力想从说他这话的语气,以及他的表情去分辨,去揣测,去理解,姜竞淅到底是讹她,还是真的看穿了?
姜竞淅这么快就理清楚了头绪,她是该厚着脸皮夸赞他呢,还是死不认账呢,这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朕怎么会找人来刺杀自己呢。”她斟酌着用词,半真半假道,“应该是朝堂里出了内奸。”
思来想去,她着实难以去解释这一系列的事,多说多错,越说越麻烦。只好干脆点,全盘否认。
“嗯。”他像是随口应了一声,半为敷衍,半为附和。
“呵呵……真是让我好找……”
正在说话的二人回头,见到的便是硕亲王提着剑,双眼通红。从剑身上蜿蜒而下的,是汩汩的血液,滴在草上。
他们身处在林中,耳边响起的,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摇曳声,便是漫天的雨声。
纪明疏一把拽过姜竞淅,面色担忧。
他一愣,面色缓和了不少:“臣没事……”
“不是啊。”纪明疏忧心忡忡,“一会你千万别把他杀了,要留活的。明白吗,一定要活的……”
姜竞淅眸色一冷,拂开她的手。他现下不想搭理她。
硕亲王挥刀砍了上来。行动间,树叶迎风斩断,他腾空而起,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
纪明疏见姜竞淅翻出腕中长剑,手臂一转,那剑竟在他指尖旋转起来,似点点繁星从空中坠下,搅动了在空中弥散的雨。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二人纷纷跃起,在雨中、尘埃间跳跃,两人的剑气提到了最高处。
留活口啊!纪明疏看的心急如焚,她感觉姜竞淅是下了死手,招招致命。
所幸,那锋利的剑气只是穿过硕亲王的手臂,他浑身一震,从空中坠落,“哇”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倒地不起。
姜竞淅抬手卸了他的下巴,剑尖抵着他的喉咙。
纪明疏拎着裙摆跑了过来:“没事吧?”
姜竞淅抬眼道:“陛下放心,他没死。”
纪明疏一愣:“不是,我这次是问你有没有事。”
“……”
姜竞淅正欲回答什么,魏封领着兵队匆匆赶来:“属下来迟,陛下恕罪。”
纪明疏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
纪烨也与纪寻萧、尾鸢一同找了过来。
纪寻萧速度比尾鸢快,直接来到纪明疏身边,左转右转:“有无受伤?”
纪明疏低头看了看,衣裙上半点血迹都没沾到,哪像受了伤的样子?
哎,纪明疏心底一暖,到底是手足情深,纪寻萧还是很关心她的嘛。
纪寻萧顿了顿:“要不是你一封密信过来,我与父亲铁定不知……”
纪明疏一脚踹了过去。
她瞪了一眼纪寻萧,眼里含着浓浓的警告。
尾鸢担忧的掏出手帕,替纪明疏擦了擦脸上细小的雨珠。
“阿鸢,吓到了没。”
尾鸢手还在颤抖,却摇摇头,道:“奴婢是害怕陛下有事……如今祀祖一事被扰……”她犹豫了一下,没接着说下去。
对了,她真是差点忘了。
纪明疏被这一提点,倒是想了起来。
“让小菌子把鸾鸠拿来,祀祖一事的流程还得继续走下去。”
众人皆惊。
“鸾鸠不是……死了吗?”尾鸢瞪大了眼睛,问道。
“什么?!”纪烨和纪寻萧大惊,“鸾鸠怎么会死?什么情况?!”
纪明疏扶了扶额头,“各位莫慌,咱们路上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