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井底之蛙
指尖在水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指痕,如同光滑的玉璧上的一丝划痕一般。划痕并没存留太久,立马就消失了,玉璧依旧完好如初。
王可儿抽回同样伸入河水的手,在手巾上擦了擦,捂住夏洁给她斟的热茶取暖。语气充满怜悯的轻轻问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凉意?”
阳坼摇摇头算是回答了王可儿,继续玩着河水,这里的水和阴池的不一样,并没有给他清凉的感觉,但是他却更加喜爱这里的河水。这里的水,才能给他生命的气息
“喂……妖怪……别玩了!”突然,王可儿的声音开始哆嗦,面色也变得苍白。
“怎么了?”阳坼不解,一脸迷茫的望向王可儿,无意间又撞见了正在烹茶的夏洁的目光,就连一向都沉着冷静的夏洁,此刻也是瞳孔紧缩,脸色苍白。
“你……你在冒烟!”王可儿惊声尖叫出来,阳祸的传闻从她的脑海里不可遏制的冒出来,吓得她冷汗直冒。
“冒烟?”阳坼奇怪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确实如王可儿所说一般,自己真的在冒烟,衣物都已经有烧焦的味道了,小阴阵正在运转,乌光明灭不定,闪闪呼呼的,运转速度极快!
阳坼抬起头来,那晌午正热的大日正好映入眼帘。不好!阳坼猛然惊醒,立刻朝腰间的玄阴玉坠抓去,指尖触碰到玉坠,有阴气放出,瞬息间就顺着阳坼的指尖爬上小阴阵,融入阵法,稳定住了阳坼周天。
指尖只在在玉坠上停留了一会儿,阳坼就立刻放开了手,下人提醒过这枚玉坠这是作应急只用,能用多久的他也不知道,所以能少用就尽量少用。
阴阳二气调和,阳坼周身的白烟便消失不见了,稳定住心神,阳坼笑着安慰夏洁和王可儿两人:“无妨的,只是午后时分,阳气鼎盛,小阴阵有些怠力罢了,现在没事了!”
“原来如此!”夏洁和王可儿同时松了一口气。
夏洁二人松了一口气,但是阳坼却是已经在心惊肉跳,自己刚才玩的出神,以至于阴阳失守,若不是王可儿一语道破,恐怕今日就与夏洁、王可儿天人相隔了。
“我还以为十年前的……又要再次上演了呢!”王可儿忍不住的嘟囔着。用手巾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而夏洁则又安静的靠在一边,拿起放在几案上的书简,细细的看着,重新回归那般平静模样。
阳坼苦涩的笑了笑,安慰王可儿想多了,转而岔开话题:“可儿姑娘,那就是荷花吗?”
顺着他目光所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碧绿中顶着几朵粉嫩,装饰着河面,时不时有锦鲤跃起,赋予了这片美丽生命。
“是的,这就是荷花……”王可儿回答道,以为虚惊一场的她,此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成就感。阳坼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此刻的她仿佛就是主宰阳坼生命的那个人一般,她说什么,阳坼就认为是什么,这是一种无法说清的成就感。
“可是乳娘说荷花是夏天才会开放的啊?”阳坼很是不解,“这才初春,荷花为何就开得如此美丽?”
“这……”这一问,把王可儿給问住了,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荷花,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怪异之处。无法招架阳坼的问题,王可儿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洁。
“这片水域下面有一眼阵法,阵法的用途就是养活这一片荷花。”禁不住王可儿求救的目光,夏洁只好开口解释。
“原来如此……是阳坼才疏学浅了啊!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般神异!”阳坼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片天地的赞没。
“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吗?”王可儿接着发问。
“更没想到夏姑娘学识居然如此渊博,简直就是无所不知啊!”
“那是!我们家小洁可是无所不知的呢!”王可儿昂起骄傲的头颅,如同夸的是她一般。
“可儿……”夏洁小脸绯红,拉着王可儿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女孩子家脸皮薄嘛。
“夏姑娘确实学识渊博,比阳坼不知道强到哪里去,可儿姑娘说得确实不错……”阳坼发自肺腑的感叹着。
“二公子过奖了!”处变不惊的夏洁被阳坼这样来来回回夸上几遍之后也招架不住。“其实二公子懂得也很多,只是从未亲眼见过罢了,夏洁知晓的不一定比二公子多……”
在午食后静静流淌的时光里,阳坼见到了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微风轻抚的沿河垂柳、藏在远处的云与炊烟、结伴出游的婀娜丽人、轻掀船底的成群锦鲤,阳坼真如一只闯入大海的井底之蛙一般,沉迷在这别致的景色中,无法自拔。
阳坼还没看够,但是夏洁却看见了渐渐西斜的日头,于是夏洁唤醒沉迷在景色中的阳坼,请他一同前去集会:“二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参加射赛了!”
惊醒的阳坼,正要回答,却又想起夏洁的侍女似乎还没有回来,不禁出言提醒:“可是,翠儿姑娘她尚未归来,是否要等她回来再做出发?”
“公子不用多虑,多半是还没有寻到阳大公子下落,只怕翠儿现在还在找寻。我们只管前去,阳大公子若来,定会前往集英殿的。翠儿知道地方,会去与我们汇合的。”
听完夏洁的解释,阳坼也只好作罢,客随主便,一切听从夏洁的安排。
小船靠岸,阳坼三两步就上了岸,只是从来没有坐过船,人有些晕眩。
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看见玉带河在渐渐沉没的大日下闪着波光粼粼的风光,阳坼又不禁感叹:“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的奇妙,阳坼当真是了那井底之蛙!玉带河当真是世上最美的景致了!”
“呵呵……”夏洁一手捂着嘴轻笑着,一边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岸。
阳坼有些迷惘,目视夏洁那近在咫尺的脸:“怎么?夏姑娘觉得这玉带河的景色不好吗?”
“玉带之景很好,就是在雍都也是出名的!”夏洁如实回答。
“那姑娘为何发笑?”
夏洁站定之后,背对着河岸,眺望玉带河的上游,缓缓说道:“玉带河景色优美不假,但是若真像阳公子所言,玉带河乃是世间最美的景致的话,那还真成了井底之蛙了!”
“阳坼本就是井底之蛙,世间还有什么美景,夏姑娘可能为阳坼分说?”
“洁不曾出过雍都,只是在书中见过,说那西有我人族祖地——巍峨昆仑,终年雪景,胜似天境;东有碧波万顷,上有仙山仙岛,每至节分,能进海市蜃楼,与鲛人互市;北有苍茫草原,如陆地之海一般宽阔;南有十万大山,多是名山隐士,其中瑰丽,数不胜数!因此,如阳公子所言,岂非井底之蛙?”
“阳坼受教了!”听完夏洁的描述,阳坼虽不知到底是如何景色,但是也听得热血沸腾,“有朝一日,阳坼定然会去看一眼这天地间的大好河山!”
“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夏洁微微一笑,映在夕阳下很是动人。说话间,夏洁已经带着众人,朝着学宫的深处走去。
佳人抬步、伴着闺蜜、领着婢女、引着懵懂无知的少年,一路上谈笑风生,吸引旁人侧目。而雍都名花夏洁与男子相伴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领先阳坼一行人一步,先到达了集英殿……
集会是在学宫内的集英殿里举办的,等到阳坼一行人赶到集英殿,夕阳只剩下半张脸了。
夏洁绝对是雍都城里姿色最为出众的几人之一,因为有不少的世家子弟都在大殿门口等候着她的到来,一边拍着胸脯保证今天一定会为她赢得头筹,一边眼神不善的在阳坼的身上飘来飘去
夏洁先是一一谢过,然后礼貌的请他们离开,不想太惹人注目,众世家子也是听话,佳人一声吩咐,立即作鸟兽散了。
一转过身去,刚刚还笑得满面春风的世家子弟们,就纷纷派出自己书童,出去打探阳坼的身份去了。
“感觉到了吗?”王可儿笑嘻嘻的凑近阳坼身边来。
阳坼不解的看着她,满脸疑惑:“什么?”
“深深地恶意啊!”王可儿笑得很是开心。
闻言,阳坼这才抬眼往殿内扫去。果然,有不少的世家子弟都朝着自己咬牙切齿,神色不善。
“感觉到了!”阳坼微微一笑,回答道。
“要是他们知道了你就是阳坼的话,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表情?”王可儿露出两颗虎牙,笑得有些阴险。
“他们目前是不会知道的……”阳坼低声的告知王可儿。
“什么?”王可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错愕的反问道。
“请你通知夏姑娘,”阳坼眼角瞥了一下夏洁的方向,看见已经归来的翠儿正在贴在夏洁耳边禀报结果,“从现在起,我就是阳拆了。”
“阳拆?”王可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口气真大,比阳折还要多一点!行,我去跟小洁分说。”
王可儿答应了阳坼的请求,正准备去告知夏洁,却在这时,被一个声音叫停了。
“这位就是今日一脚踏入玉带河的世兄吗?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啊!”
声音从阳坼的背后传来,知道是在说自己,阳坼一转过身去,就看见一名锦衣折扇的公子哥带着几个从者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是谁……”阳坼低声地问一旁的王可儿。
“他是辛卯,辛家的小儿子,一天就缠着小洁,烦得要死。”王可儿似乎很不待见这个世家子弟,咬牙切齿的介绍完,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阳坼不认识什么辛家,初来乍到,他也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眼光留意了一下夏洁,发现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心思一活络,不觉计上心来,“幼子吗?请勿动怒,待阳某替你教训他一二!给二位姑娘解气!”
阳坼站正了身子,目视着辛卯靠近,而辛卯也同样眼神阴翳的盯着阳坼,夏洁可是他心中仰慕已久的女子,他不允许有别的男子靠近她!这简直就是亵渎!
其实,集英殿内知道阳坼落水的人有很多;视他也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也很多;但是在他们眼里,阳坼只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与夏洁在一起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女神心善,除了衬托夏洁之外,阳坼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过,想要让阳坼知难而退的、教训阳坼的人有很多,毕竟夏洁不论是长相、学识、家世都那么出色,但是却只有辛卯一个人站出来,也称得上是勇士。
“不知世兄是谁,也好叫我众人知晓才是!”辛卯的声音很大,就是想要引起大殿里众人的注意。不过大殿中本就有不少人的目光汇聚于此,此举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在下阳拆,阳支偏房子弟,敢问世兄姓甚名谁?”阳坼认真施礼回答,阳坼涉世未深,不懂事理,但是却不是不谙世事。他明白,阳坼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东西,落水的可以是阳支任何人,但是绝对不能是阳坼,及时阳坼先天欠缺,但是这个名字却代表了雍都,甚至是大秦最妖孽的世家子弟!因此便有了阳拆这个人物。
“原来如此!偏房啊!”辛卯仿佛旗开得胜一般,特地直盯盯的看着夏洁,将偏房二字重重的重复一遍,“愚兄不一样,我乃是辛家嫡亲的幼子,辛卯也!”同样,他那嫡亲二字也咬的极重。
“原来如此!”阳坼激动万分,一把拉住辛卯的手,“那我与世兄真是一见如故,其实我们都同病相怜啊!”
“何出此言!”辛卯甩开阳坼的手,皱着眉头问道。这个人的各种作态,领他很不喜。
“请听愚弟一言,我乃阳支偏房嫡子,你是辛家正房庶子,你我二人都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这不就是同病相怜吗?”
“你!”辛卯脸色大变,怒不可遏,近乎暴走。但集英殿里却接连冒出来不少不厚道的笑声。
夏洁闻言,也是噗嗤一下的笑了出来,察觉到自己失态之后,又立马故作矜持,但是眼眉间的那一分笑意,却令整座大殿都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