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鸿之阁
惊鸿阁。
勾谪看他忽然站起，也抬头看着他。
“八年前的四王之乱，我何尝没有受到殃及？我全家被杀，我也要隐姓埋名带着妹妹潜逃，我隐忍这么多年，为的不过就是一个权字，我若是不入朝堂，这血海深仇，何时能报？”
勾谪微微叹了口气，气氛瞬间变得严肃不已。
“惊鸿阁确实是我的垫脚石，要是没有惊鸿阁的提名，我想在江湖和京城内打响名声，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但我不后悔，为了我方氏的仇，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你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还垫脚石？”勾谪也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走过去搭了搭他的肩膀。
“我不同你开玩笑，京城我是一定会去，朝堂，我也照样会入。”
勾谪看着瑶权矮他一个头，却气势十足，雷霆万钧，也不由得心生敬畏，这也是他这个古怪的人愿意和瑶权深交的缘故。
“好了好了，我们不吵了好吗？”勾谪主动示好。
瑶权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生气。”
“没说你生气，没说你生气，这不是看你激动了吗？”他似乎有点怕瑶权生气，所以口气好了很多。
瑶权轻笑看着他，“要是被容宝看见你勾阁尊这副模样，不知道会不会把气全撒我身上来呢？”
勾谪也只是摆摆手，无所谓道，“我们家容宝，才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呢。”他一脸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表情，很是自豪。
瑶权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您老人家说的都对”的态度。
容宝，就是勾阁尊的贴身侍女兼护卫，武功极高，尤擅轻功，对武功章法是过目不忘，但是少言寡语，很没有存在感，最信任勾谪，唯他命是从。
忽然窗外闪过一个身影，动静不大，但内阁这两个都是警惕性极高的美男子，所以同时看向了窗外。
虽然什么都没有，不过都是山巅的雾气，但是瑶权还是浅笑了两声。
“你家这些人，还是一样不走寻常路。”
勾谪勾唇，“惊鸿阁上，本就没有寻常路。”
说罢，内阁便闪现出来了一个人，倒是没有吓到他们俩。
那人一袭青衣，淡淡而来，她手上执剑，头上束冠，余下青丝随风而摆恣意在后背倾下，虽是女子，却气宇轩昂，一股侠士风范。
“属下参见阁尊。”
“容宝，我们刚刚才说到你呢，你就真的过来了啊。”勾谪笑着示意容宝起身免礼。
而容宝双眸瞥向了瑶权，瑶权与她对视，便浅笑地回礼，可是人家压根没想理会他。
“阁尊，这是属下在京师得到的最新消息，有极高的可信度。”容宝在腰间掏出一封信函之类的东西，递呈给了勾谪。
勾谪霎时严肃起来接过，打开来看的时候，不过两眼，便拿给还给了容宝，而容宝也自然而然接过，下一刻，就是烧毁了信函。
“写的什么？”
勾谪笑了笑，“仕途难走啊，瑶权。”
瑶权也笑了，“我的路，向来不好走。”
“当朝丞相路炎要大开丞相府门，招收各界名人之士为门客，以上宾礼之。”勾谪淡淡道。
“哦？”瑶权不屑，“那看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消息。”
“是不值钱，但是这幕后，不就是在为某些个人，招兵买马吗？”
瑶权看了一眼戏谑中透着寒光的勾谪，蹙眉，“路炎乃大晹丞相，百官之首，党争之事中立，既不是完全偏向扶持他的展王，也不是不忠心于当今陛下，他暗中安置的人马，你知道是为谁所用？”
勾谪摇头，“反正不是展王，就是新帝。”
“当今陛下登基两年，并无作为，朝政基本上被牢牢握在太皇太后和其皇叔展王手中，他不是狩猎就是歌舞，基本就是傀儡，我将来要辅佐的，难不成是这样一位帝王？”
大晹王朝的新帝——云漾，是在八年前的四王之乱过后被立为太子的。
他在那时，并不是先帝长子，更不是嫡子，母亲前身是宫女，是生了他之后才封了贵妃，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和外戚协力的皇子，却在四王之乱过后，以十三岁低龄，终得魁首。
八年前宫墙外的谋反很乱，宫闱内幕更乱，那个关键时期，因削藩之事，不止有四王的造反，还有宫中的夺嫡之争，北部边疆还有胡族一直在骚扰，那时还差点被破城兵指京师，甚至于还有西疆的介入，八年前的乱象，如今任谁来说，都不能说得完全明白。
新帝当初如何能胜出这场战争的，多半都是宫中女流的功劳。
“太皇太后还好说，毕竟人老了年岁摆在那里，时日也是无多，可是这个展王就甚是棘手，兵权在握也就算了，三省六部竟然也基本在他手上，我看你，不然跟着展王得了，也不用那么辛苦去辅佐什么都没有的新帝。”
瑶权的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骘，事情似乎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展王终归只是个诸侯，并非中央，新帝年方二一，除了被废掉，他还是有希望的。”
“所以你是想跟着新帝了？”
瑶权不表态，只是蹙眉看着勾谪，“如今朝中的格局，对新帝很是不利，太皇太后和展王是一道，这两人又统统位高权重，而新帝仅仅只有他的姑母端宁长公主在扶持一二，还只是因为新帝的皇后，是端宁长公主的女儿。”
“哎呀~”勾谪无奈摇头，“朝局如此混乱，我想得都头疼，还有诸侯那些破事情，你要是淌了这趟浑水，多半也是九死一生。”
“那路炎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勾谪瞥了他一眼，“或许，只是为了结交广大人士，扩充门庭也指不定。”
“是吗？”瑶权满眼都是狐疑，“方才还说是为某些人做事的，现在怎么又换了口风？”
“他们这些官僚，想的事情无非就是功名利禄，你那么聪明，自己用脚指头想想不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瑶权心里也明白，丞相此举的目的，多半有为自己留后路的想法，而明面上这可是件大儒风范的事，就算做得风风火火沸沸扬扬，上头的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路炎此时正缺人才作为左膀右臂，一旦他有中意的人选，定然会向陛下举荐，他可是丞相，多少还是有实权在手，你去丞相府的时候，多出点风头就可以了。”勾谪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无所谓的模样，显得很是随意，“再说了，你不是和他儿子，交往甚密吗？”
瑶权摇头，轻言，“梓佑为人悃愊无华，我和他往来并不存在任何不好的目的。“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辅佐新帝确实不易，他手里的人脉，竟然都比不上丞相来得广些，丞相在宫墙外，还有走动的余地，梓佑也经常行走江湖，有能力结识能人杰士，而新帝人在宫闱大内，我看他掌权前途未卜，我又能怎么做？”
勾谪不语，只是吃着桂花糕而已。
“看来，我有必要和这个路丞相搞好关系，与他亲近亲近，才好谋事。”
瑶权此话并无何处不妥，但是就是这话，让勾谪的眸子瞬间阴骘了下去，即将要送进嘴里的桂花糕也随即被放下。
他的声音忽然压下去，肃穆道，“你到京城，入了丞相府后，不要和路炎太过亲近，也不能走得太近，我知道你除了找他，还会有别的方法靠近权利的中心。”
瑶权颦眉，“这是为何？”
勾谪眸光渐闪，“他不是什么好人。”
瑶权不禁冷笑，“世上好人本就不多，我都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我向来不喜拐弯抹角。”
勾谪欲言又止，容宝也有所察觉。
“你跟他儿子往来就往来了，但是路炎本人，你不要和他走太近，不然我怕你以后会很痛苦。”
瑶权蹙眉，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勾谪对自己确实很好，说的话做的事，也没有利用的心思在内。
“官场险恶，投入过多，只会更加万劫不复，所以瑶权，我希望你听我的话，现在这个朝局，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陷害你，大家都急着找依附的对象，自顾自都难，尤其是现如今展王势力过大，新帝孤军无援，你想要辅佐他，更是难上加难。”
瑶权点了点头，“这些你不说，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展王和路炎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你自己万般小心即可。”
瑶权看着语重心长的勾谪，不禁勾唇，“怎么你弄得像是我家中长辈一般？如此多话？”
勾谪多多少少有点担心他，而且也不会掩饰，“我长你几岁，又和长辈有何不同？”
瑶权点头，又一次表现出了“您说什么都对”的表情。
勾谪这才转头看向容宝，“容宝，路府什么时候开门待客？”
“十日后。”
“十日？”勾谪又看了眼瑶权，“那时间绰绰有余啊，六里离安平又不远，这时间还够你一路游山玩水呢瑶权。”
瑶权眼含凌厉，似乎是透着窗外在看着不远处的安平城，那是大晹的帝都，天下权利的中心，他首先要攻略在手里的地方。
“我先回去了。”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哎等一下。”勾谪叫住了瑶权，“越大都督知道你的风声，现在已经在帮你料理京城里的事情了，你去了安平，记得去找他。”
瑶权什么话都没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