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包
我和荀才一跑一颠儿地回到住处,正巧师父也刚给皇帝羿天诊完脉回来。
见我俩跑的满头是汗,师父递给我们两个巾帕,“瞧瞧你们俩,这跑的一身汗,去哪玩了?皇殿里不比别处,切记不能乱走,不可多言。”
师父一向谨慎宽雅,慢条斯理的性子,却是收了我们这两位整天活蹦乱跳,不让他省心的徒弟,也属实汗颜。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嗯,知道了!师父,灵儿有分寸的,您不用担心。”
一旁的荀才拿帕子囫囵搓着脸和脖子,满脸通红,“师姐,师父说你小时候最是淘气,可比我淘气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放下巾帕,直坐到椅子上,“行行行,属你听话好了吧,师父就是担心我闯祸!”
这傻小子,关键时候比谁都机灵。
屋内,夏日柔风从窗外吹进,好不惬意,我和荀才大口喝着凉茶,方才跑了好一会儿,都渴坏了。
“师姐,我刚才跑的时候刮到了树枝,袖子破了!”荀才紧着眉,圆眼瞧着自己露了一个大口子的衣袖,好不委屈。
我收起杯盏,拉着他的袖子端详了一遍,“没事儿,回你房里脱下来,师姐这就给你补上。”
在灵界衣食无忧,我虽任性,但身子却不娇气,能亲力亲为的都可以自己做。
毕竟我灵界可不像天神族的神仙那般,办事竟讲究个气派,好图个威风。
灵界众灵,虽性子顽劣,但论打架或是体力活,皆是不在话下,即便是我灵神哥哥也时常同小灵们一起摘果子,做些新鲜的物件。
要说活的洒脱,我灵界绝对是各界之中数一数二的。
虽说在凡间那些个刺绣精细的女红我不会,但寻常做个衣裳,缝缝补补我还是可以的。
荀才自跟着我和师父,他那衣裳多半都是我这个心灵手巧的师姐亲手做的,要说他也真是有福气,能让本公主给他缝衣裳。
不过,谁让他是我的小师弟呢,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要罩着他。
荀才又是一路小跑地出了门,回到自己的房中换衣裳,屋内只余我和师父二人坐在桌旁。
师父从门口的竹篮里掏出一把沉香草,“打你小时候夜里就常常做梦,睡不踏实,后来师父给你用这沉香草编了香包晚上放在枕边,你才好些。
咱们被皇殿的人突然带到这里,没来得及带这香包,我在这儿寻了许久终于找到这种香草,一会儿师父编好你就拿回你屋内放在枕边。”
沉香草,香味安逸悠远,静雅淡然,很像灵林里霁云树的味道。年幼时我便时常喜欢躺在那霁云树上望着天穹霞彩,望着望着便睡着了。
那些日子,我受了情伤,整日里喝醉,也是躺在霁云树宽大的枝干上睡着,它那硕大的绿叶还能趁我入睡时给我遮一遮太阳。
自打跟着师父章也,他便不时地给我编这沉香草包,每隔几日香味淡了,他便及时编了新的给我添置在床头。
在凡间,有师父对我如此般好,真的很是幸运。想来我在神界这些年时常的打抱不平,也是积来了不少福报,下个凡能有师父这般体贴入微的照顾。
“嗯,师父对灵儿最是好啦!”
我捋过一株沉香草,跟师父一同摘取着,理顺了一株我便放在桌上,等着师父编好。
想来我这游手好闲的性子,在师父的身边倒是能安稳不少。
少顷,沉木香桌,映着师父那神色仿佛在担忧着什么,我不禁问他:“师父,陛下的病?”
师父锁着眉,叹了口气,“已是二十余年的顽疾,自然不好医治,而且……陛下常年郁气心结,思忧苦内,身体损伤极大。”
郁气心结……
思忧苦内……
这些年,他终是受了许多的苦……
师父理了理桌上的沉香草,继而道:“皇殿里的医师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医治好陛下,一是因那龙吟香的事很难发现,即便发现恐怕也无人提出来,二是因陛下心中有心病,心病不去除,又急火攻心,陛下才会一病不起……”
“无人提?”
细细想来,师父说的不无道理。这么多年,皇殿内那么多凡间最好的医师,怎么会没有一个能发现龙吟香的问题,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不让他们说罢了。
就这么拖着皇帝的身子,等着他被拖垮,要说如此做对谁能有好处的,自然是那个一直把控着朝政的国舅爷荣威!
我依稀记得十年前,那日小皇帝羿天生辰,国舅爷荣威坐在席上威风凛凛,大臣们不停的给他敬酒,拍着他的马屁。
一定就是他!
这么多年,若不是因为他,羿天也不能过的那般束缚。
枉他还自称是羿天母后的义兄,皇帝的舅舅,如此对待羿天,真是可恨!
“这帮奸臣,敢此害当今陛下!”我气的直咬牙,怎奈如今的身份固然也帮不上他。
“他们只是一直拿些药稳着陛下的身子,不让他出大差错,但是长年累月,急火攻心,这次若能救回来,也是死里逃生……”
“这世上,若是连师父的医术都没有办法,那便任谁也救不了他了……
师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救陛下!”
我拉着师父的衣袖,不自觉的流露着焦急和迫切。
师父一怔,复抬手摸摸我的头,“师父还从来没见过灵儿如此着急,看来灵儿很关心陛下。”
“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一定得醒过来才行!”
我支支吾吾地说着,自己根本没注意到方才言语间的急迫。
“嗯,灵儿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立时,沉香包在师父的手中已然编好,小小的菱形,还挂着细穗,墨绿绿的很是好看。
在凡间这么多年,每晚入睡,都是师父为我编的沉香包陪着我,安然且心暖……
荀才一路跑过来,踏门而入,打破了我与师父的言谈。
他咧着大嘴,嘻笑着,“师姐,衣服换下来了,辛苦啦!”
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我拿出针线,补起衣袖来。
晌午时分正大热,即便是坐在屋内都能觉到外面火辣辣的日头。
我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给荀才补着衣裳,而荀才就坐在我的旁边,怕我热,为我扇着扇子。
师父则拿着小木凳坐在门边,择着草药。
此时的这片祥和,于我就是凡间最简单,最美好的日子。
但也就过了几日,这皇殿又开始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