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中诡谲
见胡则旭走远,谢氏这才松落一口气。
方才那个时候,就算他强要了自己,或挟恩要报,只怕自己不会比方才境遇差到哪里去。
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歹救了自己,连他姓甚名谁都未询问。
谢氏心中微叹,伸手去摸宋靖楚的后脑勺,“三月,还疼吗?”
宋靖楚摇了摇头,握住谢氏的手,“三月不疼,娘亲呢?娘亲还怕吗?”
谢氏强忍住不让手指发颤,微微而笑,“不怕的。事情都解决了不是?”
怎么可能不怕。
宋靖楚垂下眼眸。
当年自己坐在送去胡榆府上的马车时,即便自己已与胡榆肌肤之亲了,但她还是抖得厉害。
谢氏回握住宋靖楚的手,“三月,这件事莫要告诉爹爹好吗?”
宋靖楚点点头,她内心明白,若是说了也只徒惹爹爹生气和担忧罢了。
因为这一事发生,娘俩没了逛街的兴致,寻问好了大夫便回了客栈。
宋端恒也从皇宫领了赏出来。
见到一盘黄金,谢氏笑道:“皇上竟赏了这么多。”
宋端恒点点头,“因为此提议少去不必要的开支,所以圣心大悦,故而赏了我这般多。”
说着话,宋端恒将宋靖楚抱在怀里,“这样又可以给三月买好多好吃的了。”
谢氏不由嗔道:“你心里面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注意点,这腰带都禁不住你换的!”
宋端恒被戳破心思,脸颊微红地摸了摸肚子。
好像是长胖了点。
但是谁叫自己的闺女那么会做菜呢。
宋靖楚见状一笑,“我喜欢吃,也喜欢做给爹爹和娘亲吃!”
最近宋端恒食欲大了很多。
所谓病,三分靠药,七分靠养。
宋端恒的咳疾病,也在宋靖楚的投喂之下慢慢好了起来。
如此,宋靖楚更加频繁出入庖厨。
那厢的胡则旭回到卫国公府。
卫国公夫人魏氏穿着一件绛色缂丝褙子迎了出来,“老爷今日怎回来得如此早?”
胡则旭对上魏氏的面庞,京城天气干燥,让魏氏脸上脂粉不甚服帖,特别是方才笑后,脸上的笑纹推开脂粉显现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胡则旭不由想起谢氏,她的皮肤便好多了,在光下如玉般透亮白皙,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婉转莺啼般的喉咙,还有她叫自己‘恩人’。
胡则旭腰上肌肉猛的一缩,火竟莫名起来了。
他应当问一下她叫什么名字的,不过是已婚罢了,若是自己与她丈夫些好处,说不定她的丈夫便会与她和离。
自己到时不就可以将她娶到府里做小妾?
魏氏见胡则旭不应,又唤了一声,“老爷。”
胡则旭看向魏氏,直对上她鼻翼上的黑点,烦闷的皱眉。
“皇上要面见旁人,所以早早下了朝。”
魏氏见胡则旭神情不对,猜不出他什么心思,只战战兢兢地回了声嗯,然后道:“榆儿今日又得了夫子的赞赏了。”
胡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甚为用心,自小便是他亲自己教导,胡榆也是争气,在读书方面向来优异。
胡则旭面色缓了缓,“告诉他,满招损,谦受益,夫子虽表扬了他,但也不能因此有任何优越感,反而更应该谦虚向学才是。”
魏氏笑笑,随着胡则旭边往府门里走去边回道:“老爷说得即是,妾身会转告他的。”
胡则旭嗯了一声,大步阔首地朝东边厢房而去。
魏氏见他往书房走去,不由问:“老爷累了一上午,不先用膳吗?”
“不了,有点事。”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魏氏一人站在原地忍受着冷风吹。
翌日,春光熹微,淡淡罩在宫墙之上,数名中涓捧茶捧水往内苑走去,待太监一挥拂尘,各个鱼贯而入。
从榻上起身的杨伯謇见惯不怪,张开双臂任着中涓伺候穿衣。
太监江淮凑上去,在他耳边细语须臾,就见杨伯謇皱起眉头,“卫国公这个时辰过来干嘛?”
江淮摇摇头。
杨伯謇看着中涓系上最后一刻纽扣,道:“传他进来吧。”
胡则旭听得黄门外一声传唤,皇帝身边的江公公走出来,“卫国公请。”
殿内的博山炉正在吐出龙涎香,不绝如缕,胡则旭看着皇帝那张脸庞,纵使今年四十五余,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俊秀雅。
“拜见皇上。”
杨伯謇乜眼看胡则旭执裾委地,“起来吧,你这么早来有何事?”
杨伯謇的声音沉稳,即便不怒也透着三分威严,
胡则旭敛衽低眸,“只是昨个儿听闻灾荒一事,宋士家二子举荐为妨疾病给庄家洒上石灰?”
杨伯謇点点头,“朕只注意灾情,却忘了庄稼坏死恐致病害,你问这个作甚?”
胡则旭将头敛得更低了,“微臣只是觉得如此良才实在不可任他就此埋没。”
杨伯謇微微沉吟,“确是个人才,昨日面见他时也觉得此人规矩老实,是个本分人。”
这样的评价不过中庸,可见皇上心里对此人并无太大惜才之心。
胡则旭揣摩着心思又道:“世人常道举贤才,而在《孔子·论语》中则有写,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说到末尾,胡则旭施以抱拳,声音更诚,“宋端恒才学上虽是有亏,但品行极好,这样的人临财有节,守身有度。”
殿内静悄悄的,江淮觑了一眼皇帝,驱赶中涓退下。
杨伯謇背起双手,于偏殿书案落座,“卫国公为了一介秀才请早倒是少见。”
胡则旭跟上,态度不卑不亢,“微臣此前在江南一带巡抚,未得见天颜,这才想来拜见。”
杨伯謇却想起前日胡则旭上呈的奏折,金绫县的知府收刮民脂民膏,抢占良田不说还霸娶农女,惹得民不聊生;淮民县知府与当地望族勾结,垄断盐路,贩卖私器……
这两知府乃是自己上任一年钦点的状元,另一个则是元启四年自己私游感念他怀才不遇而破格任用之人,可这两人交际悖常,至于无耻,才有如此累累罪行。
其实遑论江南,自己身边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些穿着獬豸补和禽鸟补服的官员,他们犹如蝗虫般拉帮结派,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便是自己枕边之人都带着异心。
胡则旭袭承父爵,比其他伯侯之子惊艳才绝不少,并从小跟着自己,为他在外奔波,揪出不少贪官污吏。
杨伯謇深深看了胡则旭一眼,“你所言有理。”
沉吟片刻,他从书案起身,“朕会看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