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吴人庆
一走进楚人的市场，一股不同于其他四个集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若真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五味杂陈。
其中有草药的清香味、有走兽的腥膻味、也有大海的鱼腥味。还有零星的翡翠玉石散落，不过大多都是原石，偶尔看到一两件玉雕，也是粗制滥造的。可以说楚人的市场汇聚了中原诸国的所有味道。
这跟南楚的地域有关系，南楚地域宽广，名山大川大泽数不胜数，且东临大海，因而各种物产都不缺，物产虽然丰富，但却没有其他诸国加工的精湛。
宝石、皮毛、海利渔盐等等，应有尽有，但南楚集市上的人却不多。
一是其宝物虽多却杂乱无章，看起来乱蓬蓬的样子，实在无法引人注目。
二是南楚地域宽广，小族众多，很多商人不懂流通中原的“雅言”，偶尔有个交易都是寂静无声的，颇有些诡异。因而来南楚集市上的，多是想要捡漏之人。
虽然楚人的市场很诡异，但祯毅却有一种直觉，她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应当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路走进来，在梦里见过，大梁完全没有的奇珍异兽数不胜数，但大多都呆在笼子里或者被捆绑了尖牙利爪。一见到生人，或露出胆怯模样，或凶神恶煞的进入备战状态。
祯毅一路走来，一路挑选。东西虽然珍奇，但能够拿得出手，且与国尉身份完全匹配的，一样也没有见到。偶尔看到一件比较适合的，也因为语言不通，商议过程繁琐而废止。
越往里走，祯毅越失望。他有些气馁，为何不找个懂行情的人来做向导，总比自己这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找有用。
奇珍异兽、宝石毛皮，祯毅逛了大半个楚市，但却没有半点收获。最后，祯毅拐进最后一块区域，这里是楚市里卖海货的范围。
“齐人的海市都没有什么稀奇，这楚人的恐怕也没什么可看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祯毅打算匆匆逛完这一角然后赶快回家，即便是无功而返，他也毫不在意。
可就在祯毅打算放弃时，他忽然停止脚步，瞪圆了眼睛，盯着一名断发纹身的楚人。准确点说，是盯着对方摊上的一个鸟笼。
南楚的商人断发纹身，皮肤黝黑，在这乍暖还寒时候全身上下却只有一块破布遮住害羞处。
他嘴唇干裂，但双目含光，脚上厚厚的老茧，表明他贫贱得连鞋都穿不上。
一般而言，出身微末的楚人多是山民，不懂雅言，因而祯毅就指着那只鸟笼，示意他想要买。
“这只鸟，卖一贯钱。”
祯毅一怔，反问道：“你会说雅言？”
那楚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我祖上是吴国王室。”
这么一说，祯毅就明白了。雅言是周王室钦定的官方语言，而吴又是周天子分封的姬姓诸侯国，吴国的王室自然就是姬姓本宗。只不过周王室衰微，吴国后来也被越国所灭，再后来越也被楚灭了，吴人越人，通通成了楚人。
同为王室，祯毅有些同情这个吴人。他没有直接交易，反而问道：“这种鸟，你有多少？”
吴人立刻反应过来：这次可能有笔大买卖！
“十几只，由我的兄弟朋友在集市各个地方卖。鸟巢和鸟一起卖，只要一贯钱。”
“那这鸟巢……”祯毅指着笼中与鸟相伴的原生鸟巢问道，“这个，你们为何要一起卖？”
“这种鸟从来没有见过，我怕太金贵，离开巢穴就活不了。”
“也就是说有多少鸟，就有多少巢？”
“没错。”
听到这里，祯毅总算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抖抖袍子，对吴人道：“将你的朋友召集过来，这种鸟、这种巢，全部都要了！”
吴人眼中精光闪闪，十几只，这位公子一次全部都要，这可是十几贯钱！
想到这里，吴人立刻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连摊位都不要就往集市里跑：“您等一等，我立马去找他们！让他们一只也不卖，一只也不卖！”
“别急别急！稍安勿躁！”
祯毅连忙阻止他道：“不要急，先到我府上来，我有事想与您商量。”
……
敬王府内，吴人姬庆大惊失色，慌忙跪拜。他已经沐浴过，也穿上了敬王府下人为他准备的衣物，衣物虽然简单，但也比他原先那块破布御寒。甚至，他还吃了一顿热饭。
“原来您是敬王殿下！”
“为何如此大惊小怪？我的名气大已经传到南方去了吗？”祯毅笑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确实如此，殿下从九天重返之事，想必已经快传遍中原了。”
祯毅震惊：这莫非就是父皇所说的民意的力量？他没有深思，反手指着大堂里摆满的十几只鸟笼道，“你这些金丝燕是在哪里抓的？”
吴庆仔细观察了这笼中燕儿一番，见他其身上确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金丝纹路，点头称赞道：“金丝燕，名副其实！敬王殿下好涵养。”
祯毅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此时应该还没有中原人见过这种燕子，金丝燕，算是自己给它安的名字了。
“不瞒王爷，鄙人从吴国灭国后，小人沦为奴隶，逃离故国后，便一直沿海往南，后来为生活所迫，一路小贩小卖。
后来绕道到了乌瘴之地背后，在那边的海边悬崖上发现了这种金丝燕，想着中原人没有见过这种鸟，便想着弄一些回来卖。害怕这燕子养不活，便连着燕窝一起弄来了。”
祯毅点点头，吴人姬庆对他没有丝毫隐瞒。
“那回去的路，你还记得吗？”
“这个……”吴庆沉吟一阵，来回的路，他确实有些模糊了，但他明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脱离奴隶身份，攀附敬王府的机会，便硬着头皮回答道：
“路线，有些模糊，不过小人可去时一直沿海而行，若从故土出发，相比还能再去！”
还能找到，祯毅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便将这金丝燕原委和盘托出：
“我也不瞒你，这金丝燕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倒是这燕窝，在我手上可以变得价值连城。只不过先跟你透露：整个大梁乃至整个中原，目前应该只有我知道这燕窝的用途，你想高价卖给别人，做不到。但如果你现在想坐地起价，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觉得物有所值，都可以答应。”
吴庆听了，摇头摆手，慌乱异常：“王爷对我恩重如山，姬庆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姬庆知恩图报，说了一贯钱就是一贯钱！”
祯毅盯着姬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姬庆这个态度他很满意。
“既然如此，那你可愿意抛弃你王族身份，委身在我府上？”
姬庆闻言，如喜从天降，连忙跪地磕头道：“姬庆何许人也？亡国之人，商贩之徒。承蒙王爷不弃，姬庆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恩德！”
祯毅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将姬庆扶起来道：“我不要你肝脑涂地，我只要你替我往返乌瘴与大梁，替我找寻这种燕窝，一窝十贯，有多少我买多少！路上一切开销，由我承担。不过你要切记，定要网开一面，不要对它们赶尽杀绝！”
“吴庆办事，请王爷放心！对了，王爷，不知您要着燕窝有何用？”
祯毅指尖捏住一只燕窝，旋转欣赏道，最后眼中露出精光。
“它能做一道滋补圣品，其功效远超当世所有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