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独上兰舟
南城四季分明，气候宜人，资源也极其丰富，素有宝藏之城的美称。
青云大街，位于都城的腑脏之地，从东到西足有十里多长，无疑是南城最繁华，最有故事的地方。这里既有权贵，也有市井；有奢华糜烂，也有穷困窘迫；有人挥金如土，也有人断齑画粥。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原本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却显得有些凄然。具体来说，是褚闪闪经过的地段，人流肉眼可见地在消逝。
褚闪闪瘪着嘴，走了小半条街，街没有逛什么，气倒是气爆了。
“全季，你说说看，本郡主是青面獠牙还是面目可憎，他们躲什么躲？”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场面不是早就该习惯了么。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可比那青面獠牙的可怕多了……”全季小声嘀咕。
褚闪闪没听清：“你说啥？”
“郡主，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全季脸一变，堆笑道，“你平日不是最爱去得月楼么，我听说最近那儿又添了些新鲜玩意儿，咱们去瞧瞧？”
得月楼？褚闪闪想了想，小说里似乎没有提到，不过听这名字就像是个饭馆，恰好此时她也有些饿了。
褚闪闪斜眼看了看全季：“那就去得月楼，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全季眼中含笑，他可真是个机灵鬼，少主让他看着郡主不要闯祸，若是放任她在这大街上目标范围实在太广了，若真是闹出什么事来也不好控制。若是去了得月楼，郡主就算是惹祸，也无非也就是折磨几个小倌人，也好打发。
何况这得月楼的倌人一个个都被调教得嘴甜腰软的，讨褚闪闪喜欢得紧，除了之前那个意外，倒没人会真的惹恼她。
褚闪闪自是不知全季打算，跟在其后，美滋滋幻想着这酒楼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南城富庶充裕的同时，在民风上也算得上开放，这得月楼是青云大街上最大的小倌馆。里面的小倌大多是经过精心调教，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私密性也很高。若是有顾虑的，会有专门的私人通道，也就是后门可以进出。
像褚闪闪这种没皮没脸的，自然走的前门。
褚闪闪进了得月楼的门，便听见大厅里传来的丝竹声。初时她并没有怀疑，就当那拨弄琵琶，弹奏古筝的几名美男与高级餐厅里那些拉小提琴，弹钢琴的演奏家们无异，直到她瞧见一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娇笑着依偎到身边的男人身上。
这时，一名穿着红色裙衫，满头金钗，脸上铺满粉的中年女人笑脸迎了上来：“哎哟九郡主啊，你好些天没来了，兰舟想你想得人都瘦了一圈呢。”
她身后跟过来几个细皮嫩肉，媚眼如波的年轻男子，七嘴八舌地抢着争宠。
“郡主，小奴也想您了。”
“还有小奴，小奴最近新画了一幅蹴鞠图，想要郡主您给掌掌眼呢！”
“……”她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饭馆，明明是个小倌馆。
都怪她大意了，忘了褚闪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呸，是小说里的褚闪闪，那可是个荤素不忌，流连赌坊酒肆，把小倌馆当自己家后花园的主。
褚闪闪发愣间，已被老鸨和几个小倌拥簇着进了二楼的包厢。
全季看了眼她的脸色，冲女人道：“郡主今日心情不佳，把兰公子叫来就行。”
那几个小倌听到心情不佳四个字，都缩了缩头，不敢再往里面钻。
老鸨是个人精，心领神会：“诶我这就去叫兰舟过来，他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内，听到郡主你来了，肯定高兴。”
眼见着老鸨扭着腰出去，又将门带上，褚闪闪这才醒神。“诶不用——”她尔康手，想要拒绝似乎已经来不及。
褚闪闪环视一眼厢房，倒是布置得雅致精巧，那放在地板上矮桌上，茶和点心一应俱全，屋内焚香的味道也清新淡雅，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个小倌馆的厢房，倒更像是文人墨客，吟诗作画的场所。
可是，再怎么高雅，一想到待会她要嫖一个男人，褚闪闪就尴尬到脚趾可以在地板上抠出个芙蓉园来。
“全季，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郡主，咱来都来了，就听兰舟公子弹弹琴呗。你不是说听兰舟公子的琴声，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相对于她的拘谨，全季倒是熟门熟路，他在矮桌边坐下，将茶壶里的茶倒进那天青色的瓷杯里，生怕她去别的地儿生事。
褚闪闪嗤声，原身那是喜欢听琴么，明明就是贪那弹琴的人。也不知道这叫兰舟的，是不是已经遭受了魔爪。
要是这兰舟真的被那啥了，那她岂不是见了他更加尴尬。
“郡主，让你久等了。”轻柔的嗓音传来。
褚闪闪转身，见一名身穿白衣，身型修长的男子抱着琴推门进来。男子的脸上戴着白纱，看不清面容，但那双如星的眸子，上挑的眼尾上的那一抹红，不用观其全貌，就能让人心痒难当，想要去揭开他的面纱，一瞧究竟。
“郡主？”
“没等没等，我这还没坐下呢。”褚闪闪连忙摆手。
全季撇嘴，刚才不还说要走，这会儿倒是走不动道了。
“那小人就开始了。”兰舟朝褚闪闪行礼，朝矮桌对面的琴位走去。
当兰舟从她身边经过时，褚闪闪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她低头，发现兰舟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他的右脚像是受了伤。
难不成是在这小倌馆挨了打？
兰舟将琴放好，那琴一看就是好琴，琴端上还坠着一串碧绿的翡翠，他白皙修长的手搭上琴弦：“郡主想今日想听哪首曲子？”
“没有特别想听的，你随意弹吧。”褚闪闪在蒲椅上落座。
“那小人就弹郡主平日爱听的《兰舟》可好？”
“可。”
褚闪闪并不是什么爱好高雅艺术的人，尤其是古琴，但兰舟的琴音却不同，悠扬清越，高山流水，任何词语都无法描述，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全季说就连草包郡主原身也爱听他弹琴了。
一曲完毕，褚闪闪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兰舟，这曲子竟跟你同名，取得十分妙。”
全季抿嘴笑：“郡主，这名字不是你替兰舟公子取的么，你这自夸也太不走心了。”
褚闪闪顿觉尴尬，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要说点其他的找回场子：“我哪有自夸，本就是兰舟他的名字便好听，我不过是随手拿来用罢了。”
兰舟低头，并没有搭话。
“郡主说的对。”全季敷衍地点头。
褚闪闪不服输，挣扎道：“我记得有首词就写得特别有意境，什么轻解罗衫，独上兰舟……”诶不对，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
好在兰舟似乎并没有多想，他低眉顺眼地坐在蒲椅上，温柔得就像是那盆中的水仙，独自美丽，却让褚闪闪愈发觉得自己的猥琐。
“别管这词了，你继续弹啊，弹你喜欢的就行。”
还是让琴音净化一下她污浊的心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