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唾弃
程皎皎倒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看了眼那男子的反应，是自己人没错了。既然如此，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在来人的搀扶下，那男子已经站起身，程皎皎这才发现，他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大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一旁随从模样的人便皱紧了眉，为他披上了一件大麾，道：“是昌平来迟了。”
方才跟过来的几个人齐刷刷跪了一地，程皎皎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睁大了眼，被惊着了。
好在，那公子很快就让人起来了。他转向程皎皎，道：“多谢姑娘相救，大恩不言谢，若是……”
程皎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好看的唇又勾了起来，道：“既是大恩，自然是要谢的。”
那公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程皎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道：“瞧公子穿着贵气，又有侍从保护，想来这条命应当是值钱的。”她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摊开手，道：“就以这些银两，换公子这条命，如何？”
一旁的昌平显然容不得旁人这样与他主子说话，皱着眉便上前一步，道：“无礼！”
程皎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无礼的我，你们金贵的公子这会已经凉透了。”
“你！”
昌平说了个你字，余下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毕竟他们护卫不力是真的。
那公子抬了抬手，昌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后退了一步，不说话了。
“姑娘既知我这条命金贵，只要这些银两来换，可会后悔？”
程皎皎一把接过那荷包，掂了掂，笑道：“我也没做什么，这些银两足够了。”
她说完这些话，重新背起自己的药娄，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昌平道：“公子，就这么将她放走了？若是她将此事……”
昌平还未说完，便接受到了自家公子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立时噤了声。
“方才我意识全无，她若是有心，取了玉佩与银两走了便是，何必做这些？”
那或许是那村姑被公子的美色所惑……昌平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见公子已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该办正事了。”
昌平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带着剩下的几个人，一路护送着公子下了山。
下山的路途顺畅，程皎皎正要往自己家中走，忽然远远地看到，程家大房的院外，站了个鬼鬼祟祟的人。
刘元杰。
她停在下山的路口，本不打算理会，谁知刘元杰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竟是与她对视了一眼。
程皎皎还是不打算搭理。
她出来有些时候了，也不知何氏醒了没有。原先的程皎皎与刘元杰乃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妇，也向来存的从一而终的心思，早将他视作自己的夫君。
却耐不住人心险恶，生生落了个凄惨结局。
如今换了魂的程皎皎可不是原先那个软柿子，昨夜已经揭穿了他二人，此刻她是没有什么心思与他斗嘴皮子。
更何况，这刘元杰看起来并不是与她一个level的。
她掉头就走，那人却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刘元杰在后来拉了拉程皎皎的袖子，大约是出于读书人的礼节，只拉了一下就放开了。程皎皎就听见他有气无力地叫着：“皎皎”，知道避无可避，索性停住了脚步，嘴角噙了一抹冷笑，回头看他。
“你有何话说？”
刘元杰是玉水村中最爱读书之人，大抵也是最有可能考上秀才的人，是以在与程皎皎的相处中，向来是占着优势的。加上程皎皎幼年丧父，更是将这门亲事当做自己所有的希望，从来都是卑微讨好。
刘元杰想当然地以为，既然程皎皎没事，那么只要自己肯屈尊说上几句软话，此事便能过去。谁知，程皎皎竟头一回对他露出了这样的态度。
无谓，不耐烦，甚至带了几分不屑。
刘元杰心中一颤，原本很溜的嘴皮子竟忽然有些开不了口。
“皎皎，你无事了吧？”
程皎皎实在想不通，原主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软弱无能又花心的男人。她眼中嘲讽之色渐浓，道：“刘郎方才在门外等了许久了，怎么不进去？原先不是登门登得很勤的么？堂姐想必也在等着你呢。”
刘元杰昨夜虽见识过了她牙尖嘴利的样子，但总还是不习惯，急切地道：“皎皎，你还是生我的气，可当时我也没想到，你就这么掉了下去……”
“没想到我会掉下去，就由着程婉儿推我。明知道我可能身有不测，还躲在人群中，甚至在我叫到你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谎。刘元杰，你说说，你到底是蠢，还是坏？”
刘元杰自诩读书人，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诘问？平日看的那些书此刻没有半个字在脑中徘徊。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对程皎皎道：“皎皎，你不能这样说我。”
程皎皎唇角的笑意彻底冷了下去。她不愿再与他周旋，看定了刘元杰，道：“刘元杰，你我本有婚约，即便你与我堂姐情投意合，也应当先同我解除婚约。可你不，你宁愿纵着她欺我害我，最后还要撇清自己。你自诩读书人，做的却尽是下作的事。我看不起你。”
她说完这一句，再没给刘元杰开口的机会，转身便走，留下刘元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随即，从未有过的自我厌弃感铺天盖地而来，迅速将他湮灭。
刘元杰在原地站了许久，顾不上再去找程婉儿，失魂落魄地往自己家走，便是路上有人同他打招呼，也似没有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