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在等你
狰狞的火浪纠缠成一个巨大的线团,把一切一股脑的裹在里面。
烫,毁天灭地足以吞噬一切的灼热。
猛地串起数百丈的红莲业火!
烈焰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火光闪动,那双平静近乎诡异的眼睛看上去终于有了变化,乌黑而亮得骇人。
疯狂,愤怒,狂暴,由心底而生的,肮脏的,声嘶竭底的恶意,犹如吐着剧毒风信子的毒蛇,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气息,透过重重火海糊在了伊川的脸上。
恶意化做一潭死水,阴冷而潮湿。
烈火将他的脸映得凌冽而冷漠,伊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眼里是义无反顾的坦荡。
嘴角翘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伊川闭上了眼睛,身体顺着牵引力重重下落,呼啸的冥火突然暴涨,神的怒火顺着衣领猛地上窜,焚上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无尽的烈焰之中。
大地颤抖应声俱裂开直穿地心,无数魔爪从地底深处伸出,枯黄干瘦的手指直直戳向他,将他拖进了不见深渊的炼狱。
一阵蚀骨穿心之痛,视线模糊。
数万只喜鹊共同离梢尖笑啼鸣,百鸟争朝展翅腾飞,狂风呼啸似疯似悲,万年的冰川迸溅出滚滚熔岩,刹那间仿佛天地为之动摇。
百鸟归朝,海枯石烂。
冥冥之中无数双沉默的眼睛得以安息。
终于……
……死了吗?
身上疯狂弥漫的冥火伴随着蚀骨的痛觉逐渐消失,身体说不上的轻松又说不上的沉重。
一片混沌,他踏在虚空,像个断了线的残破风筝无限下落,仿佛就要这样直直地落进地狱的最深处。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欲隐欲裂,大脑仿佛生了锈的老年机,和烂泥掺成一团搅也搅不动,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眼睛仿佛注了铅沉重的挪不开分毫,虚弱得匪夷所思。
大概是死了吧?那么大的火换谁也扛不住,伊川自甘堕落地想,……他是要进地狱了吗?真是悲惨。
伊川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也好,他至少可以知道这世上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了,也只有死过,才能知道……究竟什么是活着?
这是他一辈子都在回避的问题。
他真的活着吗?
怎样才算是活着?
怎样才算是死了?
心跳静止呼吸骤停,这就算死了吗?
那魂魄呢?
人如蜉蝣一般的匆匆来到这世上,再毫无选择地必然死去。
经历过璀璨的诞生和永寂的泯灭,最后归于尘土。
岁月将一切掩埋,十年或者百年以后,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曾经活过呢?
或许……活着只是一场梦,或许你从来就没有活过,死亡只是梦醒。
只是这个亿万光年的宇宙,和亘古亿年久远的时光,给予的一种奢望罢了。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凝固,不经意间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变了,他不可避免的下坠突然止住了,仿佛有什么正在折叠扭曲,伊川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的身体很疼,钻心的疼,自心而出顺着血液涌向四肢百骸。
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会疼?
他疼得闷哼一声,熟悉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流逝,一股难以言语的阴冷重重袭来,打得他措不及防。
他从来没有这么柔弱过。
看不见,听不见,碰不着,无法反抗,只有触感,每一处感受都被无限放大,疼得蜷缩成一团,嗓子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嘶哑。
他的身体,不应该是魂体,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崩裂,被两种不知名的力量来回拉锯,生生撕扯着灵魂。
耳边嗡嗡作响,无数高分贝的尖叫刺破云霄,伊川痛苦地痉挛,想要叫却叫不出声,喉咙里干的像屯了沙,
“咳……啊!”
像是有什么东西嗡的一下塌了,伊川大脑一黑,彻底无知无觉。
他的意识被狠狠地撞击着,支离破碎,反手轻轻一碰就能魂飞魄散。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但伊川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双眼猛地一睁,漆黑的瞳孔里两道火焰瞬间迸溅而出,生生撅了过去。
在他听不见的地方,一个稚嫩的声音悠转绵延,带着不为人知的戏谑。
【Bingo,抢夺成功,确认SSS传奇Ya系魂魄体,检测契合程度100%,匹配成功 ,祭奠仪式开启】
伊川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很大的雾,非常大,十步之外分不清人畜,铺天盖地得仿佛将天地连接混合在一起。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随处可见拔地而起的大石块,里面似乎是空的,他瞧着许多看不清容貌的人从石头里匆匆出了又进。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景象,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大概是某一辈子去过的地方吧。
像他这个“时间的宠儿”,这些个零碎的片段就跟他认路一样,要是能记住才怪了。
紧接着,伊川看见了自己。
朦胧缠绵的雾气透过斑驳橱窗与暮色交合在一起,高高瘦瘦的男孩看着清秀年纪不大,剃掉了银灰色的长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奇奇怪怪的短毛,身上的衣服也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看见自己手上拿着本书,是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一团奇奇怪怪的字符,而且嘴里不知道念叨着啥。
伊川皱了皱眉。
梦里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缓缓翘起,望向伊川的方向,漆黑的瞳孔里闪着幽光。
命运的齿轮按下了暂停键。
一样的脸,一样的性格,一样的疯狂,两个“他”,隔着一层大薄,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
伊川一愣,对方看似平静的眼里透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深邃”。
他冲伊川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缓缓抬起手,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一张一合。
“雾”隔开了“他”和“他”,芥蒂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接触交流,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空间,截然不同的世界,浮汽的分子振动光影交替仿佛与他们无关。
伊川却听到,微凉的气息打在耳畔,自己带着一丝轻佻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
“I am waiting for you。”
不可思议的是,伊川听懂了。
【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