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面獒
夜。
月黑风高。
云川市古玩磨子街。
青石板铺的路面上坑坑洼洼，上面还沉着不少雨后积水。
街两边的店铺此时都早已闭店熄灯。
唯有道路尽头。
一棵枝高茂盛的垂柳下，还有家店铺在亮着灯，那满是岁月痕迹的楠木门匾上刻着三个字：天宝轩！
店里。
一个年轻人靠在躺椅上，手指快速操作的打着游戏。
“小飞，我跟你说，只要你开口，钱我马上转给你，否则你的天宝轩保不住不说，而且依照陈德的手段，估计你自己……”
游戏语音里传出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只是那话语里满是担忧。
而年轻人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行了晓曼，专心打游戏。”萧飞神色淡漠道，丝毫没有提及那钱和店的事。
立刻。
对方就明白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这时。
“少东家。”
门口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正玩着游戏的萧飞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少东家，山鸡头的，虎头蔓，天不亮堂来翘个盘，想要甩把袖子，少东家多担待。”来人说道。
话音刚落。
萧飞噌的一下关掉手机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门外的汉子。
来人约莫五十岁。
体型干瘦，双眼寡白，毫无精气神。
再看他的肤色，枯蜡暗黄，似乎是常年没见过光所致。
而且更让萧飞皱眉的是。
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子泥腥味。
“下窑子的？”萧飞声音冷漠道。
听到这话，本来满脸紧张的中年男子立刻眼睛就亮了，抬脚便要进来。
可萧飞却突然冷哼了一声。
哼声重到萧飞自己都觉得鼻孔有点发麻了。
但别说，这哼声一出，中年男子脸上猛地一僵，旋即急急忙忙的收回了腿，又重新站在了门口。
见状，萧飞心里忍不住沉了沉。
这人满嘴的江湖黑话。
天不亮堂翘盘子，这意思便是摸黑打听到这里来的。
而虎头蔓一个王，是他的姓。
至于甩把袖子，就是说来做生意的，成则伸手交友，不成也抱着膀子相安无事。
可唯独这个人的身份，光是那一身泥腥味萧飞就敢肯定了。
这是一个下窑子的，也就是盗墓的！
从小跟着爷爷走南闯北，这些黑话萧飞自然都听得出来。
但就是如此，反倒是让萧飞犯了难。
道上的人，讲规矩。
就如这人不得自己应允，连门都不进来。
可相应的，既然对方刚才搭了茬，你也得请杯水。
好聚好散江湖再见。
否则得罪了这一群人，怕是麻烦不小。
“少东家。”
来人见萧飞不说话，只好讪笑着拍了拍肚皮，“金镏子，上好的金镏子。”
金镏子，指的就是最顶尖的宝物。
而萧飞迟疑了一下，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发这人的同时，招了招手道：“先进来吧。”
“好咧。”
干瘦汉子听到这话立刻笑了，进来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店铺里。
萧飞倒是有一些紧张，下意识摸到了柜子下面的一把刀。
自古店铺营生，桌子底下都得放刀。
抬起来了，这叫黑店。
但藏在下面，单纯就是自保。
“少东家，天宝轩我可是在北方听说了，是云川一等一的古玩店，没想到真有机会过来了一次，可这……”干瘦汉子随口笑道，目光不经意的扫看着四周。
而萧飞眼睛猛地一眯。
天宝轩，曾经云川最大的古玩店，坐镇的便是自己爷爷，号称云川鬼眼。
可惜。
四年前爷爷去世，天宝轩分崩离析，爷爷的四个徒弟各自出去自立门户。
就应了那一句树倒猢狲散。
因为小时候爹妈走得早，由爷爷带大，萧飞身上还带着鬼眼传人的光环。
但鬼眼是什么，萧飞自己都不知道。
短短两年，天宝轩落寞萧条，就剩下了萧飞一个人在。
“江湖传闻罢了，天宝轩就是如此，如你所见。”
萧飞心里苦涩，但脸上不卑不亢，甩手坐在了椅子上。
而干瘦汉子看着萧飞这一副沉得住的架势，眼中不由多了一丝赞誉，咧嘴笑道：“少东家别生气，我这个人嘴巴笨，说话没个把门的，咱还是先来瞧瞧宝贝吧。”
干瘦汉子说完拉开了衣服，里面的东西被一层牛皮包裹着。
萧飞瞥了一眼后，眼睛微微一亮。
那牛皮通体枯黄，但形如油脂透亮，这是底层皮，想要把牛皮养到这个份上，得用上好的药材泡。
光凭借这个，就能看出来里面的东西应该不简单。
此时，干瘦汉子一直留意着萧飞的神色。
江湖人做买卖，看的就是懂与不懂，若萧飞现在是一脸茫然，那估计他心里又会谋划别的了。
而萧飞看得透，干瘦汉子也爽快，小心翼翼的捧着牛皮递到萧飞面前，“少爷，你亲自个掌掌眼？”
萧飞一抬手，现在就想着赶紧打发这个人走了，语气轻淡道：“货不过二手。”
闻声，干瘦汉子心里又忍不住夸了一句年轻人心思细后，便将牛皮给掀开了。
只见一张乌黑的面具出现在了牛皮里。
整个面具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似铜铁，可遍布细纹镂空。
可若说是棉织，但绝对没有如此的韧性。
“少东家，你可知道这是何物？”干瘦汉子盯着萧飞的眼睛道。
而萧飞仔细看着那面具，隐隐约约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弥漫在了心头，这种感觉让萧飞非常不安。
“看不出，但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冥器，很抱歉，东西或许是好东西，但小店不收冥器。”萧飞起身抱了抱拳，伸手一指门外。
原地。
干瘦汉子面色微微一沉。
但人家接你进店看了货，已经给足了面子。
“少东家……”干瘦汉子不死心的还要说什么。
“抱歉，这是规矩，本店不收冥器。”萧飞不容置疑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见状。
干瘦汉子抿了抿嘴，将牛皮重新裹在腰间，仔细的整理一下衣服后，转身出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干瘦汉子一回头，眼神似乎看透了萧飞似的。
“看来是我来的冒昧，让少东家心不安，故意打发了我，只是这人不是啥好人，但东西却是上好的金镏子。”
“我字一个顺，在桥头停三天。”
干瘦汉子也就是王顺，此时抱了抱拳，旋即脚下生风大步离开，没几步就消失在了夜幕下。
原地。
萧飞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爷爷在，这种东西萧飞当然有兴趣。
可冥器，不吉利，一般没人收。
就那一张面具，萧飞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鬼面獒，一种苗疆之地的墓葬产物，用的是翠鸟羽毛编制的，所以比布料有韧性，同时又有些金属的质感。
看那年头，应该是有个好几百年了。
显然这伙人是挖了一个苗疆的古墓。
东西倒是个好物件。
但可惜。
这种江湖人，一旦惹到麻烦非常大，能送走是最好。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萧飞现在都自顾不暇，环视整个天宝轩，萧飞眼中多了丝苦涩。
等天一亮，自己的麻烦也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