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蚁附
第18章 蚁附
孙明顺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一眼望不到边的魏蒙联军和百余架高大狰狞的攻城器械缓缓向高唐城墙推进，心中却是一松。终于还是来了，你的对手按兵不动的时候才是你最没有底的时候，因为你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无所防备，而当对手摆明车马炮之后，你反而不会那么慌张失措，因为你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孙明顺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各部，今日一战务必死守城墙不得放一名敌军入城，枉自后退者杀无赦！众军亡而主将独存，斩主将！主将亡而众军存者，斩众军！”众将凛然领命。
魏军四面攻城，其中以南门为主攻方向，战况最为激烈。城头上汉军的战鼓也隆隆响起，城头上召集的青壮在军士的喝骂声中将一锅锅热油烧开，汉军们手持刀矛蹲守在女墙之后，只等敌军攻上城头给予痛击。在汉军的宣传下，全城都知道城外头不只有魏军，更有茹毛饮血的北蛮子，这些人一旦破城而入，全城上下将会鸡犬不留！普通百姓别无他法只得协助汉军守城。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一队队魏蒙联军逼近城墙。蒙元人骑在战马上怪叫着冲向城墙又立刻急停，将手中的弓箭借着惯性抛射向城头，循环往复，用箭雨压制城头守军。汉军也不甘示弱，用手中的蹶张弩回击，双方你来我往互相倾射着羽箭。但是汉军并不能对高速移动中的蒙元骑兵造成太大是伤亡，于是孙明顺下令停止射箭，保存箭矢数量。汉军城中的辎重军械并不充足，一时间无法及时补充，这种无法取得多少战果的行为只得禁止。
魏军步卒也很快进入了离城墙不到百步的地方，并且发起了冲锋。黑甲的魏军就像一层层黑色的巨浪扑向高唐城墙，孙明顺看着潮水般涌来的魏军，大手一挥，顿时城头上再次箭如雨下。虽然魏军有盾牌和挡箭车，但是仍然有不少魏军中箭而亡。而城头上的汉军也开始出现了伤亡，不断有汉军中箭从城头上摔下来被魏军砍成肉泥。
轰！魏军第一架云梯靠上城墙，魏军先登死士只披轻便的皮甲嘴里叼着大刀顺着云梯开始攀城，一个接着一个，从高处看就像蚂蚁一般顺着一条细线往上爬。汉军看着云梯架了起来，立刻搬起身边的擂石滚木砸向往上爬的魏军，最头上的魏军被当头砸中血流不止，惨叫一声，掉到城下。之后又有数架云梯和攻城塔靠上城墙，但是却无法突破汉军的防御。擂石滚木，滚油，金汁和狼牙拍等守城器械让魏军死伤惨重。
魏军先锋主将宁武，看着战事胶着不下魏军难以登城，他一把脱下战甲，拿起三尺来长的点钢刀，带领麾下亲卫杀向城墙，宁武虽然身材高大却灵活的像只猴子，在云梯上左避右闪，看着里城头不到数尺的距离，他猿臂一伸搭上墙边猛地一用力，一个鹞子翻身登上城头。猛地一个闪身避开一名汉军刺来的长枪，借势一道劈在汉军脖子上，这名汉军顿时鲜血喷射而出倒地身亡。
宁武一把点钢刀冲入好像虎入羊群，大开大合之下如入无人之境，锐不可当！很快数名前来阻拦的汉军就死在了他的刀下。很快，宁武后面紧跟上来数名亲卫在城头建立起了一块滩头阵地。宁武带领数人组成战阵与城头汉军浴血厮杀，原本干燥的城墙，很快被鲜血所浸湿。
孙明顺看着逐渐站稳脚跟魏军大急，吼道：“孙皓给本将将此贼打下去！”
“诺！”孙明顺的义子兼任亲兵统领的孙皓，抄起一杠长枪就奔着宁武杀过去。
宁武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手中的点钢刀已经换了两把了，锋利无比的钢刀硬是被砍钝了。越来越多魏军登上城头，汉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孙皓近前大喝一声：“后退者斩！随我杀贼！”说罢手中长枪犹如蛟龙出水，一枪了结一名魏军悍卒，长枪一挑这名魏军的尸体被挑飞，砸向后方的魏军，一连砸倒数人。
汉军士气大振，与魏军拼杀在了一起。很快宁武和孙皓对上了，宁武大刀比长枪短，必须要近身才有施展空间，他一个虎跃兜头斩下，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孙皓不敢硬接，急忙撤步，宁武借机欺身而上，一招横切砍向孙皓腹部，这要是砍实了，孙皓只有丧命一途。也是孙皓命不该绝，就在即将被宁武砍中的时候，他脚下一个打滑，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一个驴打滚闪出宁武攻击范围，狼狈至极。
不过因为孙皓的牵制，魏军很快便被人数占优的汉军给驱赶下了城墙。宁武一看大势已去，也不敢久留，一刀逼退冲上来的汉军，用力一蹬跳到云梯上，几个跳跃便撤到城下。孙皓看着跳下去的宁武，擦了一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随着宁武部的撤退，魏军中也响起了鸣金声。魏军和来时一般如潮水般退去。
看着仓惶退下来的魏军，脱脱立于阵前耻笑道：“张都督，你的人战斗力怎的如此低下，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城里头的汉军从城头给赶下来了，莫不是昨夜贵军集体寻花问柳，今日腿都软了不成？哈哈哈！”蒙元军都将领都大笑起来。
“你！……”耿忠等魏军将领大怒，正要驳斥脱脱等人却被张冶拦下，张冶笑道：“此非我军将士不用命也，城内汉军着实厉害。某素来听闻蒙元铁骑天下无双，锐不可当。前几日张某错过蒙元将士破敌的风采，不知今日大汗可否能让张某一开界啊？”
“哈哈哈，既然如此，今日便让张都督一开眼界，见识wo草原儿郎的风采！阔木儿带着你的人上，本汗要看见苍狼旗在正午飘扬在高唐的城头！”脱脱说着扬鞭直指高唐城头。其实脱脱明知道这是张冶故意为之，却毫不在意的答应下来，其一数日前的一战让他对汉军有所轻视，其二如果他率先破城的话，城内的财富可就都得归他所有。即使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中原城镇，也要比草原上任何一个部落要富裕得多，这是所有草原人的共识。
很快在魏军撤下来后，蒙元人缓缓催动胯下的战马，随着一声领头骑士的一声怒喝，数万蒙元铁骑怪叫着奔腾而出。孙明顺站在城头看着带起滚滚烟尘的蒙元铁骑面色凝重，蒙元人比之魏军更加凶悍。好在第一次防守的胜利令汉军的士气大涨，士卒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
当蒙元骑兵冲入城头床弩范围之后，城头汉军随着将佐们一声令下砸下弩机，丈余的弩箭呼啸而出。往往两三名蒙元骑兵一齐为弩箭贯穿狠狠栽在地上。哪怕只是被蹭了一下并未直接命中，也会当场失去战斗力。不过蒙元人也见惯了汉军的床弩，倒也有应对之法，疏松的阵型飞驰的战马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虽然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当蒙元人的伤亡并不大，很快蒙元人也操起骑弓仰射压制汉军弓箭手。蒙元人仿佛是天生的战士，能走路就能骑马，弓箭更是伴随他们成长的挚友，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密集而又精准的羽箭给防守的汉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不时有汉军中箭从城头摔下来。汉军不得不竖起挨牌网兜，躲在女墙之后避箭。汉军弓手在同一个地方发出超过三箭的话，必然会被蒙元骑兵盯死，极易中箭无法从容瞄准。导致汉军不少弓手怯于弹出头去还击，还是孙明顺一连斩杀了数名畏首畏尾的弓手后才得以好转。
万余下马步战的蒙元人逐渐贴近城墙，一部分人高举着圆盾护着弓箭手压制城头的汉军，一部分扛着云梯直冲城墙。“彭！”第一架云梯架上城头，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越来越多的云梯架上城墙。一些chi裸上身的蒙元人嘴里叼着弯刀不要命的往上冲。城上汉军再次向这些鞑子倾泻着擂石滚木阻止他们登城，但是蒙元人的弓箭手等候多时，有的人刚刚举起手里的石头就被一箭命中。
城头上到处都是喊杀声，不时有蒙元人跳上城头砍杀汉军，汉军也不断将蒙元人砸下云梯。孙明顺令义子孙皓和卫队四处增援，每当蒙元人将要在城头站住阵脚的时候，孙皓便带人冲杀过去。将领的卫队都是只有身强力壮者才可加入，身披重甲手持重兵，轻甲或无甲的蒙元人根本无法抵抗。蒙元军一时间竟然无法在城上站住脚跟，脱脱微微有些焦急，下令道：“率先破城者，封万户，牛羊千余！攻破高唐城，屠城七天！”
这一下原本就十分凶悍的蒙元人，在这样重赏的刺激下更加的疯狂和不要命。要知道草原上除了贵族，普通的蒙元人可不是一般的穷困，一户人家都不一定有几头羊，甚至一口铁锅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样的赏赐，足够让他们拿命去拼。汉军压力大增，看着杀红眼的蒙元人汉军也只得一命相搏，一命换一命。重甲卫队已经是疲惫不堪，只能靠着一口气提着和蒙元人厮杀，这口气一泄，估计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孙明顺看着四处厮杀的战场，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一脚登上高台，长刀一挥砍翻一名刚刚爬上城墙的蒙元人。左手持刀，右手扶正大汉旗帜高声怒喝道：“汉军死战不退！”身边的侍卫士卒也开始高喊，之后是全体汉军的嘶吼咆哮声。一些受伤的汉军，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向蒙元人，一把将他们抱住。或为袍泽争取时间，或直接一跃而下与敌同归于尽。
直到残阳似血，与血色的城墙和大地交相呼应，在蒙元人的鸣金声和汉军的欢呼声中，结束了这残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