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实与虚假的阴谋
1
“小巷事件”后，叶笙虽然受了伤，但醒来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跟我们笑嘻嘻地打闹。但每次当我问起那天的详情时，他都会故意转移话题。叶笙比平时更加护着叶澜了，几乎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阮宁远说，那天，他虽然用咒语感知到了那些猎时者的行踪，但就是感知不到叶笙和叶澜，他们被一种奇特的力量保护起来，也许最终让那些猎时者都倒地不起的也正是这种力量。
而我和阮宁远，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他依旧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样子，没有那故意装出的邪笑，冷淡的样子反倒让人看着郁闷。
安定的日子没有过多久，随着进入一月下旬，那些“吸血鬼”们又在学校开始活动了，而他们这次的目标却变成了桬！虽然学校试着在一些特别的地方，例如教学楼里装了摄像头，但仍旧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这些“吸血鬼”中很有可能存在着和桬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桬的藏身之处的，即使莫洛特夫人住在医务室里，但是仍旧没能抓住“吸血鬼”，据说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地下室的钥匙被人偷走了，桬明显受了很严重的攻击！
这些事实无疑证明了一点——那些“吸血鬼”预谋了那么久，最终决定抛弃已经被发现身份的桬！而且还要把他灭口！
只是因为害怕桬会出卖他们，会把他们的名字说出去？
但这也的确符合“吸血鬼”的作风。
虽然这件事对于桬本人来说或许会打击很大，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正是让他交代出同伴的最好时机。
当我们赶到医务室的时候，莫洛特夫人正在给桬包扎伤口，桬的脸上不见了以往那种阴森的笑，原本就混沌、没有焦距的瞳孔更加涣散了，他目光空洞地看着一处，似乎也因为被自己的同伴攻击而很受打击。
“你在干什么！”阮宁远刚走进医务室，就大声质问了一句，快步走到了莫洛特夫人旁边。
“当然是帮他包扎伤口啊。尽管是敌人，特殊的体质在恢复伤口时会很迅速，但也不能看着他受伤流血不管吧？”
莫洛特夫人想当然地说着。可阮宁远的脸色却异常难看，看向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那目光仿佛要将那些绑在桬身上的绷带再一点一点地撕扯下来似的。
阮宁远什么时候那么讨厌桬了？
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啊，那个，桬我们不是来找你的碴儿，其实我们是希望你能帮忙的。”阮宁远此时厌恶的神色实在是太明显了，我怕引起桬的抵触，赶忙走上前，拉住了情绪有些奇怪的阮宁远，朝一旁的叶笙努了努嘴，让他不要光看着，快点过来帮忙。
“喂，你都被自己的同伴抛弃了，也没必要为他们守口如瓶了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兄，还是把你知道的‘吸血鬼’的名单交出来比较好吧？”
可惜，叶笙也是个说话欠揍的家伙。他一屁股坐在了桬旁边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悠闲地说道。
一旁跟着来的叶澜有些为难地拉了拉叶笙的衣角，连他都觉得哥哥的行为有些过分了，但叶笙根本没有要作罢的意思。
啊啊啊，叶笙和阮宁远也真是的！桬都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了，他们就不能不用这种态度对待他吗？万一他闹别扭，还是什么都不说，那我们岂不是照样没戏唱啊！
我担忧地想着，可是结果总是不如我所想。
桬用很凝重的目光慢慢地扫视过我们，眸子中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被他看着总有些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微妙得可以让人忽略的笑意，他沙哑着声音竟然点头了：“好，我告诉你们。”
呃……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是吧……没搞错吧？
我可是想了整整一节课，琢磨出了很多个说服他老实交代的理由，结果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答应了？
喂，那我浪费的一节课算什么啊！
抱怨归抱怨，桬愿意交代出“吸血鬼”的名单总是好的。
看着他写在纸上的名字，我忽然有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的感觉。
“把名单交给我吧，我去上交给学校。”
莫洛特夫人见桬停笔，伸手刚想去拿，却被阮宁远抢先拿了过去，他背对着莫洛特夫人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纸上的内容。
“这个还是交给我吧。老师只要看住桬，不要让他再遭遇意外就好。”
挺简单的一句话，从阮宁远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感觉完全变了味儿，怎么听着都有些像是在命令老师。
“你这孩子……”莫洛特夫人为难地看着他，又看看一旁还绑着绷带的桬，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俯下身凑到阮宁远的耳边，“好吧，那就麻烦你们了。不过，可请你一定要交给学校啊，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
莫洛特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得只有阮宁远一个人听得见了。
他沉默地盯着莫洛特夫人，无声地点点头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医务室。
本以为到了外面，阮宁远就会把桬所写的名单给我们看，谁知他只是将纸折好，揣在口袋里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他不会真的听从莫洛特夫人的话去做吧？
“啊，阮宁远，你等等，你不会真的要把名单交给学校吧？”我和叶笙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抓住了他，刚才看到名单时安定下的心顿时又慌乱了，“如果桬给的名单里，有那些没有做过坏事的猎时者，那么他们岂不是……”
“我会调查的。”
阮宁远简单地回答了我，他想要推开我们抓着他的手。
“你真的会调查？”叶笙用质疑的口吻问着，忽然间话题变得有些敏感了。阮宁远微皱起眉头，用余光瞥向叶笙，他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对于叶笙提出的问题的不屑。
叶笙他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阮宁远是我们的同伴啊！
“好吧，我相信你。”
说罢，叶笙松开了手。我仍旧尴尬地抓着阮宁远，可最后还是跟叶笙一样，放开了阮宁远，目送着他走向教学楼。
“叶笙，刚才你……”
“哥哥你没事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我和叶澜担忧的询问，他摇摇头，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们不要再接着问了。
很奇怪，整个过程都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叶笙是这样，阮宁远是这样，桬和莫洛特夫人也是如此。
大家的心里似乎都藏着什么，越是接近，就越会发现那些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的东西……
让我琢磨不透。
我以为，我会继续这么茫然地过上好一段日子。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总是会往人意料不到的地方发展，而我，不管哪一次，都无法猜准。
第二天，上午的课才上了一半，就有一个老师急匆匆地闯进了教室，面色古怪地叫了叶笙和叶澜就走。
“老师来找叶笙他们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去问老师，他们也不说，神神道道的样子。”
“我听说其他班级的几个学生也被叫走了呢！”
“最新消息哦！我刚才听到有人说，那些被叫走的人被老师带到旧校了哦！哈哈，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们品行太差，所以被叫去除杂草啊？”
“除杂草？哎哟，那里可是被废弃了很久啊！”
……
我坐在位子上听着同学们纷纷议论着，没有了叶笙和叶澜，这间教室忽然让我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笙他们被带到旧校去了？去那里干什么？
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我困惑地望向窗外，教学楼不大，从教室的窗户往西南方向看，正看到学校大门。原本空荡荡的门口站着好几个老师，其中有着西方血统的莫洛特夫人特别醒目，即使隔得再远，我也能够看清她那头漂亮的金色大波浪长发。
就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一拍，顿时乱了节奏。
她怎么会站在那里？
他们在说什么？不会是……关于“吸血鬼”的事吧？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椅子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突兀的撞击声，我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跑出了后门，跑进了隔壁的教室。
那里，跟我所在的班级一样，正热闹地讨论着这件事。但是，仅有一个位子上没有人。
阮宁远他……
有什么话卡在了喉咙里，我说不出来了。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教学楼。
校门口的老师看到我后，立刻停止了交谈。
“同学，马上要上课了，快点回去吧。”一个老师严肃地板起脸，想要将我赶走。而我一直盯着一旁的莫洛特夫人，她没有与我对视，故意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僵硬地笑着。
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老师，那些学生为什么会被带走？”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让自己不要去畏惧那些老师，不去畏惧他们反感的目光，“因为，他们就是被桬上报的，‘吸血鬼’名单上的人吗？”
他们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几个刚才还想以老师的威严吓走我的人顿时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而现在，其实我也很惊讶。
不是惊讶于他们的反应，而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
我有种莫名其妙被欺骗的感觉。
“那请你们也带走我吧。我和他们是同伴。”
我是叶笙的同伴，但我不是“吸血鬼”。
2
起初老师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最后在我一再的坚持下，莫洛特夫人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承认了我的身份。我被老师们带着离开了学校，莫洛特夫人一直站在校门口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但我好几次回头，都丝毫没有被她看着的感觉。
她在看什么呢？
前面又有什么呢？
叶笙他们果然被困在了旧校里，我刚站在旧校的楼房前，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呼喊声，乱糟糟的，好多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混乱得更加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我被老师们推了进去，然后那扇满是灰尘、微黄的玻璃大门就迅速地被关上了。
“那群浑蛋！他们凭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
“放我们出去！该死的。”
……
“嘘，你们安静些，似乎有人进来了？”在那些嘈杂的抱怨声中，我很快就听到了叶笙的声音，然后有一个人急匆匆地从楼道里跑了出来，他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好像我的样子有多可怕，“胡……胡泺茉，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双手紧紧地钳住我的肩膀，慌张地盯着我，似乎想要从我身上找到什么。
我勾起了嘴角：“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大家不都被叫到这里了吗？”
“那不一样的！浑蛋！那家伙怎么连你也出卖了！”
砰！
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玻璃大门上，陈旧的玻璃大门发出一声巨响，我能感觉到叶笙的拳头从我身边擦过时那迅猛的速度，也能想象出他的力气有多大，然而我身后的那块玻璃却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倒是他的手被蹭破了皮，黏稠的血液缓缓地从指关节处渗出，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
“叶笙，你没事吧？不要激动，我是自愿过来的，真的！”
我抓住他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不多的血迹。
幸亏只是蹭破点皮，不是被划开，否则就糟糕了。
“你是自愿过来的？开什么玩笑！”
“真的，因为我听大家说你们都被抓走了，所以一定要过来看看，我……”
“你是白痴吗？这个时候过来看什么！你想死吗？”叶笙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话。被他那充满愤怒的眼睛看着，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他接着说道，“我们被陷害了，你知道吗？阮宁远那家伙帮着‘吸血鬼’出卖了我们，你知道吗？”
叶笙的声音很大，我的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阮宁远帮‘吸血鬼’出卖我们？怎么会呢……他不是我们的同伴吗？他说过，他最讨厌那些人啊。”
他说过的，他存在的意义，便是将那些蛀虫从大家的身边一个一个地赶走。
他这么跟我说过的……
但是……蛀虫是指谁？“吸血鬼”？还是……
问号在脑袋里增加，我渐渐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弄得不知所措。
“我之前和他们都谈过了，大家都被诬陷了！这里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们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甚至是连猎时都没有做过的无辜的人！”
“连猎时都没有做过的无辜的人……怎么会，昨天那个名单……”
“他把名单换掉了！”
叶笙激动地说着，一旁的叶澜拉了拉他的衣角，此时的叶笙或许让他有些害怕。
感觉到弟弟的动作，叶笙松开了抓住我的手，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朝着弟弟叶澜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阮宁远把名单换掉了？把原本写着真正“吸血鬼”的名单换成了写着其他人的？
“不可能的……他说他会好好调查的。昨天你不是也说要相信他吗？”
“你觉得，我们都被抓到这儿了，还能相信他？”
叶笙苦笑着，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无奈。
我不喜欢这样的表情……
印象里叶笙总是灿烂地笑着，仿佛什么忧伤都没有，那么容易接近，那么容易了解。
但是现在……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变得有些陌生了。
我们不知道学校打算对我们做什么，把我们困在旧校的楼里就没有了下文。虽然楼里放了很多吃的东西，不会让我们饿肚子，但是看着天色一点点变黑，那种等待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叶笙说，这座楼的大门和窗户都被阮宁远用咒语封上了，强行想要去撞开就会被自己的力量反噬，就像他刚才气得去砸门，手反倒被蹭破了一样。
如果再这么被困下去，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爸爸妈妈一定会着急吧？
现在可是危险的一月啊……
我不能打电话回去，那样一定会露出破绽让他们发现的。
唉……该怎么办呢。
叶笙忙着要安抚那些年纪较小的猎时者，还有他弟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顾及我。
我一个人站在满是灰尘、脏兮兮的窗户边看着楼房外的天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旧校和新校一样，都处在那片树林之中，一到夜晚，那些光秃秃的枝丫在北风的吹拂下摇曳着，看上去特别可怕，像妖怪在挥舞着双臂、扭曲着身体舞蹈一般。
啪！
我正发着呆，窗户忽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却看到了楼房外有一团黑影在移动。
是什么东西？
我紧盯着那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身后的玻璃又被敲响了，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一张十分恐怖的脸正贴在玻璃上，正瞪大眼睛盯着我……
“啊！”
我惊叫着捂住了嘴巴，跌倒在了地上。
窗外的人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用无声的唇语慢慢地说着一句话。
“我们又见面了。”
是那个人……那天在巷子里的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旧校和商业街根本就不在一个地方！他不可能会知道这里……
“你怎么了，胡泺茉？”
远处传来了叶笙担忧的呼喊，将我从恐惧中拉了出来。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掉头就往叶笙他们所在的地方跑。
我得快点告诉他们，其他的猎时者来这里了！
那些把猎时同伴当做游戏的叛徒来了！
“胡泺茉，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才转过楼道，叶笙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来不及刹车，整个人就直直地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鼻子被撞得生疼。
“叶笙，不好了！猎时者，有猎时者来了！”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指着身后大喊，“那天巷子里的人，那些猎时族的叛徒！”
“什么？”
再次朝窗口那儿望去的时候，外面已经空荡荡的，那个可疑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仿佛刚才所看到的一幕只是我的错觉。
怎么回事？那些人呢？
“啊！”
尖细的惨叫声响彻整幢大楼，脖子似乎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了。
我和叶笙跑到大家所处的地方，才发现在门窗外站着好几个身影，他们都用一种让人害怕的狰狞的眼神盯着楼房里的人，仿佛我们就是他们的猎物。
他们一点点地靠近楼房，手触碰到被施了咒语的门窗上，原本锁着的门竟然接二连三地自动打开了！
为什么我们怎么都没办法打开的门窗，就好像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到来，为他们而开？
“那些人……他们才是真的‘吸血鬼’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将原本死寂的气氛打破了，大家惊恐地看着门窗外的那些猎时者，尖叫声更加响亮了。
我慌张地看着叶笙，他已经将叶澜护到了身后。
那些“吸血鬼”似乎是故意要吓我们，他们打开了门窗，却迟迟不进来，仿佛要等着我们逃跑，他们才会行动。
“胡泺茉，我相信你，保护好我弟弟。”叶笙将身后的叶澜推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大家的前面，“你们到楼上去。”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虽然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一副随意的样子，但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叶笙都会将我们挡在他的身后。
多么烂俗的场景啊，为了让主角离开，同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敌人的攻击。
在漫画里出现时，一定会让我感到特无聊的情节，但是每次真正遇到，我总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轻松地笑出来。
“哥……叶澜要跟你在一起！”叶澜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大喊着要跑到叶笙的身边，我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掉头就将他往楼上拉。“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我要和我哥哥在一起！”
“不放！”
我用尽全力拉着他跑，那些迟疑着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猎时者也纷纷反应过来，他们慌乱地往楼上逃窜，只要稍不小心，我们就很有可能和他们撞到一起，在楼梯上跌倒。
“吸血鬼”中一定有拥有能力的猎时者，叶笙就算拳头再硬，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究竟能拦住他们多久？
所以，他还能……安然无恙吗？
我该怎么办啊……往楼上跑，跑到顶楼了，然后该怎么做呢？
当他们追上来时，我该怎么保护叶澜啊！
头脑里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得让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留下来。这便是他们的结局。永远都无法再改变的结局。”
阮宁远所预言的，是指现在吗？叶澜和叶笙，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不要！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上，我猛地停住了脚步，我看着前面黑黢黢的台阶，推着叶澜走上了台阶，然后松开了手，退到了靠近窗户的地方。
“茉茉，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叶澜为什么忽然要这么问，他的脸上满是错愕的表情，仿佛意识到了我要做什么似的。
“叶澜，往上跑，到顶楼，躲起来。不要被他们抓到，知道吗？”
我认真地说着，然后嘴角努力地扬起淡淡的笑，我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露出一副难看的、落魄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推开了已经恢复正常状态的窗户，然后攀上了窗台。
人们都说，从二楼跳下去，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落地够稳，顶多也就是脚踝扭伤罢了。
“茉茉，下来！不要做傻事！”
“不要怕，叶澜，上去！快点！”我毫不犹豫地打掉了叶澜想要抓住我的手，“我不会让你和叶笙出事的！我会去找来改变你们命运的人！所以，上去……快点！”
“改变……我和哥哥命运的人？”
叶澜往后退了一步，用很茫然的眼神盯着我。窗户开着，有淡淡的月光洒落进来，照在了他和叶笙一样的琥珀色的眸子上，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眼眶中聚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的眼神，那么哀伤。
是从内心一直蔓延到眼里，无法抹去的哀伤。
我将手伸进了口袋，握紧了那只小小的哨子，然后闭上眼，从二楼跳了下去。
很快我的脚便落在了地上，脚踝被震得又麻又痛，好难受……
“有人从楼里逃出去了！”
有人在我身后大喊。我咬紧了牙关，将手中的哨子放到了嘴边，用尽全力去吹那怎么都无法吹出声音的哨子。
求求你，求求你让他们听见吧……
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吧。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再依赖他们一次！
然后，我会学着变坚强的。
我会学着不再依赖他们的！
3
左脚好痛，每一次脚掌落到地面，都会有种钻心的痛从脚部传达到大脑。我勉强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开始寻找离开树林的路。
夜那么深，仿佛一切都可以被它吞噬于黑暗之中。
越是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
“阮宁远……阿诺……阮宁远……你们在哪里！”我一遍一遍地喊着他们的名字，不敢喊得太大声，怕让追赶我的“吸血鬼”听到，可是越轻，就越发觉得无望。
他们听不见，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啊！
我一次次地将哨子放到嘴边，一次次地试着去吹响它，可是依旧没有声音。
就好像它经过上次的事后，已经失去了法力，彻底坏掉了。
出现啊……快点出现啊！
我不能让他们出事，我不能看着他们出事！
我……
脚被突出的树根绊住，身体还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虽然穿着厚厚的裤子，但整条左腿都痛得无法再抬起来了！
已经不行了吗？再也跑不动了吗？
可是……可是……
“出来啊！快点出来啊！阮宁远……你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你不是让我们……不要害怕吗？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们有事吗？
可是……为什么不出现啊……你在哪里啊……
混乱的意识里，隐约中，我听到了有老鹰在树林上空盘旋鸣叫的声音，那么熟悉。
是阿诺……是阿诺的声音！就算不知道它在叫什么，但是我还是可以认出，那就是它！它就在这里！
那么……阮宁远他……
“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突然，有一双脚停在了我的面前，脚的主人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无法抬起左腿的我。阮宁远的声音比冬天还要寒冷，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我熟悉的口吻，冰凉得不带一丝情绪，宛如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
“叶笙，叶澜，还有大家，他们……他们被猎时者围攻了！”
“那又如何？”
“救他们……求你，救他们……不要让那些人伤害他们……求你。”
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我的喉咙，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嘶哑着喉咙大声地说着，再也无法去顾及这样的声音会不会让其他猎时者听到。
我只希望，他可以听到。
但是……我不想听到阮宁远的声音从上边传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这狼狈的模样，好可怕……
“知道是什么吗？那是一种果树，只是它的果实没有核，就像一个人没有心，它的存在便是永恒的死亡。呵呵……所以，小心你身后的人吧，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我们被陷害了，你知道吗？阮宁远那家伙帮着‘吸血鬼’出卖了我们，你知道吗？”
阮宁远他……他不是怪物啊……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伴……是放在心中重要的人啊……
无论是哪个时刻，我都是相信他的。
相信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讨厌“吸血鬼”，想要改变大家的命运，想要帮助大家……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难道都是谎话吗？
都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所以才说谎吗？
“为什么要把名单换掉……他们都是没有做错事的人啊……他们都跟普通人一样……为什么要这么做，让那些‘吸血鬼’去伤害他们！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会讨厌到非要他们死不可！”
我大声地喊着，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蔓延，无法遏制了，太难受了，好像有只手在抓着我的心脏，刮出一条条的伤痕。
“既然……讨厌我们，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我们的命运是什么……”
给了希望，告诉我们，去改变命运吧。
然后……再一点点地将我们推向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
阮宁远，阮宁远……真的是你吗？你真的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讨厌到只有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地死去，才感到解气。”阮宁远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毫无温度，几乎可以将我冻结，“说好听点，你们就是猎取时间的吸血鬼，但是我更想把你们称为蚂蟥，恶心的虫子。”
我努力地想要抬起头，想要亲眼去看一看阮宁远此时的表情，但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看清楚面前的人。
如果这个是梦，那么快点让我醒过来吧。
我不要做这样的梦了，好痛苦。
“大家……只是怕死啊。”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懂？
不懂什么？
“睡去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没有用的。”
恍惚中，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上，却和记忆中的那次一点都不一样，那么冰凉的手，只是为了让我睡去，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阮宁远他要催眠我？
不要！不可以……我现在不可以睡着！我不可以啊！
“放开我！阮宁远，求求你，放开我！我现在不能睡着……我求你……”我晃着脑袋，却无法摆脱他的手，“叶笙，叶笙他们还在那里……叶笙他们还在那里啊！求你……救他们吧。求你了……”
积聚在眼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泥地上。
一刹那，我感觉到放在我头上的手猛地一抖，随后我的意识更加模糊了，我只能一遍一遍地、不受控制地说着。
“求你……救他们……求你。”
去改变那个命运吧。
我知道你可以的。
很久很久，耳边静得可怕，眼前一片漆黑，我被抓住了，被黑夜抓住了，无法再挣扎，从里面挣脱出来了。
我能感觉，有人轻轻地将我拉了起来，然后……
“好，我答应你。”
温柔的话语，让我陷入了长眠。
4
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明晃晃的光线晃得我难受。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才发现我已经回到了家里，好像一切都是我昨夜做的一场梦，唯独起来的那一瞬间，从左腿传来的隐隐的疼痛还是那么真实。
腿上受伤的地方缠上了绷带，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可我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很难控制平衡。
“茉茉你醒了？呼……吓死爸爸妈妈了。”
妈妈见我离开了房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扶住了我，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怎么回来的？”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打开门，就发现你躺在门外了，腿上还缠着绷带。快把我们吓死了！啊，对了。”妈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了我的面前，“如果不是这张字条，妈妈和爸爸一定会在昨晚就送你去医院的。是你朋友写的吗？”
“不要担心，她天亮就会醒来。”
没有落款，简单的一句话，字很漂亮，却不是我熟悉的字体。
是阮宁远写的吗？
是他送我回来的？
那……那叶笙他……
我握住了手中的字条，转身回房间，随便找了一件外套穿上，顾不上腿还很痛，就大步往门口走。
“茉茉，你要干什么啊！怎么一醒了就要出去！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了啊！”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妈妈拉着我，完全不放心让我出门。而此时，爸爸走到了妈妈身后，长叹了一声，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要去就让她去吧。”
“爸爸……”
“去吧，在天黑前记得回来。”
我没想到爸爸会说这样的话，愣了好几秒，才总算反应了过来，朝他们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不稳的步子朝外走去。
叶笙的家我只去过一次，那次还是阮宁远带我去的。
现在一个人凭着记忆去寻找，我总有种找不到方向、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感觉。
我在附近来来回回地绕了很久，才找到了那幢熟悉的楼房。
白天的光线让那些楼房显得更加破旧，每一个残破的痕迹都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大楼再住下去，某一天会不会就坍塌了。
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大步走进了楼道里，小心翼翼地踩着每一级台阶。我站在叶笙家的门口，正踌躇着要不要敲门，结果手刚碰到门板，破旧的门就吱嘎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没有关门？
我探头看向屋子，因为上次来的时候光线太差，我都没有注意里面的摆设，此刻的房间里，基本可以用空荡荡来形容，看样子似乎是客厅的地方，只摆放着两张木椅子和一张桌子，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仿佛是被人废弃了很久，没有人住过。
难道叶笙他们没有回来吗？
阮宁远没有去救他们吗？
胸口猛地一紧，我猛地转过身，错愕地看到了一个站在我身后的少年。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也看着我。
“叶……叶笙。”
“不，我是叶澜。”
叶澜？不对啊……这样的眼神不是叶澜的！他的眼神总是很天真、无辜，带着孩子气，略微显得有些无助。
而现在，他的眸子看上去异常清亮有神。
“我哥哥在房间里。你要见见他吗？”
我连连点头，然后跟在了他的身后走进了房间。
房间和客厅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一张床之外我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叶笙正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像是在睡觉。
原来阮宁远真的去救他们了啊……
堵在胸口的那种压抑的情绪缓解了一些，我勾了勾嘴角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你哥哥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来？”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我茫然地看向门口的叶澜，他的表情更忧伤了，这样的叶澜一瞬间让我觉得特别陌生。
“你怎么了叶澜？为什么不说话？”才松弛下来的神经随即再度紧绷了起来，我努力地想要保持脸上的笑，“叶笙他不会是刚睡吧？那……那我留下来等他醒吧。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他打断了我的话，径直走到了我旁边。他看着叶笙，虽然并不是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样子，但只有现在，我才真的觉得，叶澜和叶笙是那么相似。
我没有办法把叶澜再当做那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孩子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怎么……怎么会醒不过来呢……我们，我们叫醒他吧。这样躺着还真是吓人，哈哈……”我别扭地笑着，伸手拉住叶笙的手臂，想要晃醒他，但不管我怎么摇，对方连丝毫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除了身上还有着很低的体温，除了脸上还有着血色，印证着他还活着之外，他全部的反应都和死人一样……
“怎么……怎么会呢……阮宁远不是答应，答应我要救叶笙吗？我明明听到他答应我了啊……”
虽然那么轻、那么模糊，但是我真的听到了啊。
因为听到了他答应了我，我才愿意睡去的啊！
可是为什么，他却还是没有去救叶笙呢……为什么叶笙现在会这样呢……
“他骗我……他又骗了我们……”
“阮宁远没有骗你。他真的来了。”叶澜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强行按住。他的力气大得可怕，抓在我肩膀的手让我根本无法推开。
“哥哥他是被猎时者偷袭，被猎走了时间……”
“是那群猎时者，把叶笙害成这样的？”
“不，是我害他的。”
不明白，不明白叶澜在说些什么……
叶笙昏迷不醒，是因为猎时者拿走了他仅剩的时间，那么罪魁祸首应该就是那些猎时者，为什么叶澜要说是他害的呢？
这和叶澜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这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叶澜，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是谁？叶澜？”
我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破绽，证明他是伪装成叶澜的敌人，但是那双眸子，有着和叶笙一模一样的颜色，从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根本不像是假的……
“我认识的叶澜不是这样的……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他……”
他不会用这样的口吻，不会这样说话，更加不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就算是在一天内长大，思想也不会改变那么多啊！
“真正的叶澜？呵呵……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假象罢了……”他苦笑着，明明是笑，可此时听上去，却像是在哭，“他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又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叶澜……害死了他的父母？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叶笙不是说，你们的父母是因为拒绝猎时所以才会死去的吗？他们……”
“他们是被猎时者夺走了时间死去的。”
叶澜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所谓的事实，就像是投下了一枚炸弹，炸响在我的耳边，将我的意识一下子弄乱了。
不是这样啊……叶笙跟我说的不是这样……
叶澜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呢？
“你愿意听听事情的经过吗？”
他在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虽然在和我说着话，但他一直盯着叶笙。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僵硬地点头。
“其实我并不是天生智力就有缺陷。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出生开始就有剥夺的能力，不只是时间，其他的东西，即使是他人的能力，我都可以拿来占为己有。而我哥哥叶笙，则拥有分割时间的能力。”
“可是叶笙不是说，有分割时间的能力的……是你吗？”
“那都是后话了……”他苦涩地勾了下嘴角，继续说下去，“因为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和超乎常人的智商，我招惹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那些以猎时同伴为乐的猎时者，也就是‘吸血鬼’，他们想借用我的能力得到更多的东西。不过不管自身再怎么骄傲、自以为是，三年前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和他们在一起，我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我想要逃离他们，却让他们找到了我的行踪。而爸爸妈妈……他们就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那群浑蛋夺走时间的……”
愤恨的神情一点点地爬上他的脸，他的目光锐利得仿佛想要撕裂那份痛苦的记忆，但最终还是无力地沉湎其中。
“后来我们暂时由亲戚收养，但是对于我们这两个有能力的孩子，他们都怀有畏惧，生怕我们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我一直活在恐惧里，每天都无法入睡。同时，猎时族的人知道了我的能力后，希望我可以帮助他们去惩治那些‘吸血鬼’。交换条件是，他们可以提供我们生活所需要的所有费用和帮助。这事被那些家伙知道后，他们更加不肯放过我了。他们用了卑劣的手段偷袭我，猎走了我全部的时间。如果不是哥哥……如果不是他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我，我……”
他说着，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我能听到他喉咙里轻微的响声，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只是这样……却更加让人感到心酸。
“你知道吗？分割时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对于我们猎时者来说，自身所拥有的时间原本就没有多少，以剩余的一半时间作为代价，最后对方能够得到的时间也是不可得知的啊！也许只有一个月、一天，或者只是一个小时，哥哥他……他却用自己一半的时间来换啊！”
吧嗒……吧嗒……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着，可是我能听到它们滴落的声音。
似乎落入平静的湖面，一波一波地荡开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扩散……就此无法再归于平静。
“我不能看着哥哥死去，所以我剥夺了他分割时间的能力。失去了能力，他变成了普通的猎时者，恢复了能够猎时的体质。我以为这样哥哥就可以活下去了，可是……可是……”
“可是？”
“可是因为，因为我……哥哥他根本没办法再猎时了啊……不是不能，而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对猎时产生了恐惧。我试着剥夺了一部分让哥哥恐惧哀伤的记忆，让他记不清事情的真相，但还是没有办法，他潜意识里还是不能猎时……都是我啊……都是因为我一个人，牺牲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是因为我……才让他们这样啊……而我……没有死……真正应该死掉的人，却这样依赖着哥哥活了下来！”
不是不愿意猎时，而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对这件事已经产生了恐惧……
所以，即使害怕就这么死掉，却还是无法拯救自己。
只能这么，这么无力地活着……
三年前的叶澜，有多大？
十二岁……只有那么大吧？
十二岁的他，却遇到了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事。
那么……拥有能力，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只要我的意识还存在着，哥哥就一定会再受到我的牵连，所以我封闭了自己的意识还有能力……”
“所以……你才会变得痴呆？不是撞伤了脑袋，而是为了封闭自己，才会变成那样的？”
他没有回答，默认了我的话。
那么他现在醒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察觉到了哥哥的危险？所以……即使内心再彷徨、再自责，都要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后来虽然我们没有帮上忙，但是猎时族的人还是给予了我们最低程度的帮助，我们离开了亲戚，回到了原来生活的地方。因为没有了能力，我封闭了意识，所以那些‘吸血鬼’总算不再为难我了……”
“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醒过吗？”
“不，我醒过。在巷子里的时候，隐藏自身踪迹，不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打伤‘吸血鬼’的人就是我。”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片段都在他的记忆里，却都让我惊讶，“其实那天，我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也醒来过，就在划伤手的那一瞬间。”
“难道那天……是你故意划伤手的？那为什么只有一瞬间，你就又睡了？”
他苦笑着微侧过头：“我是不该存在的人，只要我出现，就一定会引来麻烦，你懂吗……”
我一时语塞，看着面前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有着一样的亚麻色头发，醒着的叶澜，他琥珀色的眸子也是那么明亮，一样帅气得让人很难无视的脸。双胞胎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只是叶澜因为长期不怎么出门，皮肤比起叶笙要白皙得多；只是叶澜不会像叶笙那般毫无忧伤地笑，除去这两点，他们兄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我忍不住去回忆叶笙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他总是笑着、闹着，那么阳光，充满着活力。仿佛没有哀伤、没有痛苦，一直都活得那么开心，为什么我所看到的，不是真实的呢？
真实的他们，却为什么……那么寂寞呢？
“我们是同伴。我和你一样，至死也不会去猎时。”
究竟，是要有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那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即使……记忆变得不完全了。
即使……
我们那么无能为力。
“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连叶澜都醒了，他却为什么睡了呢？
我静静地看着叶笙熟睡的脸，忍不住用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还有着温度啊，还是活着的，不是吗？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哥哥醒来的。”
“办法？你是指……”
分割时间吗？
用从叶笙身上剥夺来的能力，把自己的时间还给他？
“不可以！”我急忙抓住了叶澜的手臂，拼命地摇头，“叶笙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他可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保护你啊！他即使知道自己会死掉，还是想努力地保护你啊！”
那个对着阮宁远坚定地说“即使自己下地狱，也要保护弟弟，让他活下去”的人，怎么会忍心看着弟弟为自己分割时间？
那简直比让他去死还要让他哀痛啊！
“那么……你找到那个改变我们命运的人了吗？”
叶澜苦笑着看向我，无助得让我说不出话。
“我……”
“那个人，为了抓住‘吸血鬼’，从一开始，就已经选择出卖我们了。”叶澜淡淡地说着，推开了我抓在他手臂上的手，“不过或许你该庆幸，他并没有抛弃你，他选择了你。”
“阮宁远……选择了我？”
“是啊。他把我们都当做了诱饵，然后在‘吸血鬼’那儿散播消息，让他们通通上当跑来。呵呵，当然，他还特地找到了上次在巷子里围堵我们的人。结果他们全部被困在了旧校，被他一网打尽。真是睚眦必报的人啊……”
叶澜幽幽地说着，他站了起来，为叶笙拉了拉被子，然后转过身，走到了房间的门口：“我太久没有醒来了，身体已经跟不上意识了。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我需要休息，你就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