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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携手等老

书名:记忆会记得本章字数:13703

你还记得那些久远的故事吗?故事里有你,有我,还有爸爸妈妈……我想你一定记不得了,因为这些我认为美好的记忆都是刀,刺穿了你的心,让你苦不堪言。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切皆有因果,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你是因,我是果,我们不离不弃,却无法永远在一起。

——季艺

01

季艺是在医院里知道汤若宓与何言承之间的故事的,从汤若宓的一句“对不起”开始,季艺错愕间,也彻底地忘记了先前的种种不愉快。

她没有接话,汤若宓也瞬间陷入了沉默。

直至整理好情绪与记忆,汤若宓才轻叹了一声,说:“十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我跟了我爸。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我爸就娶了言承哥的妈妈。我一点也不恨阿姨,她对我很好,虽然我们都知道,爸爸妈妈之所以会离婚,多多少少是因为她,但我却没办法去恨她,也许是因为她是言承哥的妈妈吧。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言承哥,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动感觉。言承哥对我很好,我知道的,除了真心疼爱我把我当成妹妹,他也觉得破坏了我原本完满的家庭而歉疚,所以很努力地补偿着我。于言承哥而言,所有的宠爱都仅限于兄妹之情,可是,对我来说,这一切是与爱情相关的。”

一场生死攸关的同舟共济,汤若宓对季艺解开了心结。

“之前的亲吻照,是我故意的。我收到一封邮件,里面说聂漫欣第二天会出现在光明广场,如果我能令她相信我和言承哥在一起,你就一定会相信。之后我又收到邮件,说你和聂漫欣周末会一起去步行街,甚至还在那天下午收到短信,说你和聂漫欣会在十分钟后路过新华书店,所以我以买资料书为由,拉着言承哥一起过去,还故意动作亲昵,令你误会。”坦白了先前的亲吻照一事,汤若宓抿了抿唇,抬头时,与季艺的目光对视,眼里却不再充斥着敌意,“我之所以那么排挤你、憎恨你,是因为我真的很爱言承哥,我看不得他对别的女生好,但偏偏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我们只能永远以‘兄妹’之名在一起。季艺,我是真的很嫉妒你,我很想变成你,但是,我不是你,所以我怎么努力都没用。”

话说到最后,汤若宓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不停地汹涌出眼眶。

看着汤若宓不停地抹着眼泪,低低抽泣的样子,季艺的心一片酸涩。

爱一个人那么多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拼了命地努力去爱去争取。这样的汤若宓,季艺又怎么狠得下心去计较先前她的小手段呢,甚至,她还有一种错觉,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汤若宓说完了深埋心里的话后,两个人就各自沉默了。

何言承敲门进来时,汤若宓正半躺在病床上,而季艺坐在床边,不同于以往的对峙姿态,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平静。

原本,季艺的心就因为汤若宓的故事而满是歉意,在看到何言承时,她便下意识地想逃。

于是,随意找了借口,季艺就出了病房。

可何言承却快速地追了出来,连一句慰问都忘记留给汤若宓。

“季艺。”

呼唤在走廊里漾开,何言承的声音温柔,却携着若隐若现的落寞。而霎时就顿住了步伐的季艺,却没有回身。

与己无关的旁人的话语,时不时就钻入了耳道,不聒噪,却也一再打乱了安静。

季艺站在走廊上,耳边徘徊着不一样的声音,她却只听见了夹杂在声音里轻微的脚步声。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仿若是在小心翼翼地缓和着与他脚步声同步的心跳。

“季艺。”不一会儿,何言承就走到了季艺跟前,“刚才若宓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哦。”季艺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若宓对我的感情,但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哦。”

“季艺,你是不是还在介意着前几天的事?”何言承皱了眉,随即想起前一天彼此的不愉快,便继续道,“昨天我只是陪汤若宓去买些资料书,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先不说你误会了我们,聂漫欣动手打了若宓就是不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想起昨天他们的暧昧,季艺微微蹙了眉。

她已经知道那不过是汤若宓制造出来的误会,那些妒忌和醋意也已经不复存在,可是,她却依然难以直接揭过那一页,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何言承根本就不足够信任,否则,明明知道很多事情未必眼见为实的她,怎么还会相信了那一幕。

除此之外,季艺的脑子里还想着汤若宓的故事,不停地回放着她说话时候的伤心神情。

于是,她抿了抿唇,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神,笑笑说:“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何言承闻言,眉心立刻就紧蹙起来,拒绝道:“我不接受。”

“言承……”

“总之,我们都先冷静下,这两天你仔细考虑清楚。”

言语落毕,何言承直接大步流星地离开,仿若慢了一秒,季艺就会拒绝他一意孤行的挽留。

季艺看着何言承远去的方向,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寂寞嚣张地疯长着,季艺觉得,下一刻这寂寞就会将她吞噬。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即,她就想起了汤若宓对何言承的深爱。

她自问自己对何言承的爱,并未达到汤若宓那样的深沉。在汤若宓对何言承的情意面前,她仿佛就是个不知羞耻的第三者,她仿佛夺去了本该只属于她的幸福。念想间,她叹气,她想,无论自己有多爱何言承,这都不是可以无视汤若宓的情意而继续与之相爱相惜的理由。

所以,无论考虑多少天,自己也不应该动摇。

哪怕,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抽身而退。

季艺想着,眼泪迷蒙了视线,在静寂里,她吸了吸鼻子,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呢,言承。”

02

与何言承分别后,季艺却在医院的草地上碰到了穿着病服和医生开着玩笑的苏颂。

错愕间,季艺缓步上前。然而,正微微张嘴要呼唤苏颂时,医生那句“可惜目前还没有适合你的骨髓供体”却落入了她的耳朵里,消弭了她的声音。

“骨髓供体”四个字顷刻间就在季艺的脑子里炸出了大片浓烟,季艺心里头的震惊,直接表现在圆睁着的眼睛上。就算不是学医的,但凭着医生那句叹息着的话,季艺也已经了然,苏颂患的并不是普通的感冒。

“苏颂,你生病了?”

猜测太多,但终究不敢轻易问出,所以季艺选择了最简单的问话。只是,明明开口前已连连深呼吸,可出了口的声音却仍是哆嗦着的。

听见季艺的声音,苏颂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的瞬间就直接愣住了。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着,倒是一旁的医生看出了端倪,当即就想起了苏颂曾说过的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女生,于是便“多管闲事”地轻咳了一声,说:“苏颂患有造血功能障碍,即使接受治疗情况也不容乐观。”

季艺闻言一颤。

看着苏颂投射过来的既有愠色又有埋怨的目光,医生莞尔,转身离开。虽认识苏颂不久,但他是真心喜欢他并将他看做弟弟般对待的。两个人平日里就很聊得来,苏颂总会提起季艺,可是却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虽然觉得苏颂对深爱的人如此隐瞒病情确实很傻,但无论作为医生还是朋友,他都觉得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多一句嘴。

看着医生离开,季艺才缓缓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颂笑笑,既然偶遇了,还被医生“出卖”了,他也不再隐瞒,直接道:“上次拿刀子割手腕进了医院后,就检查出来了。”

听着苏颂轻松自然的语气,季艺的心却反而弥漫起忧伤。

若不是她心狠,若不是她对他满不在意,也不会连他病得如此严重都不知不觉了。想着,季艺不禁埋怨起自己。

仿佛是察觉到了季艺的难过,苏颂拉着她就坐到一旁的长木椅上,安慰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明明该是她安慰他,但如今却是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安慰她。

季艺皱着的眉又添了一分酸涩。

“好了,阿艺,你不要再皱眉了。”安慰无效,苏颂佯作嫌弃,直接伸手按住她的眉心轻揉着,“再皱下去,你就要从苦瓜脸变成苦瓜干了。”

他是想让她笑,季艺自然是明白的,于是抿了抿嘴,她轻扬了嘴角。

强颜欢笑的模样,她很快就从苏颂的眸子里看到了。

“阿艺,我很开心,你还那么在意我。”见她笑容勉强,苏颂叹了一口气,转瞬却又露出了灿烂笑容,自顾说了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得到你的注意你的关心,所以我不停地惹祸,看着你为我奔波就觉得满足。我觉得,这个世界除了你就没有人会真正关心我,我是真的很怕失去你的。不过,也算是曾经吧,自从生病了之后,我才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阿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和你一起的感觉,到现在,我都很怀念我们的从前,在治疗所里的时光。但是,我也是明白的,爱情讲究两情相悦,而你我之间仅限于友情,或者亲情。其实这样也好,起码保质期会更长久一些。”

听着苏颂说起这些,季艺的心有过歉疚,也欣慰。

这一病,苏颂似乎真的长大了,虽然说话时言语浅淡,但感触却颇深。

想着苏颂对自己的喜欢和依赖,想着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季艺当即就做了个决定:“苏颂,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吧,让我做个称职的姐姐。”

苏颂一怔,随后点头答应:“虽然你只有年龄上像是个姐姐,不过也该学学做个贤妻良母了。”

季艺佯作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起身,抛给他一句“我回去了,明天带好吃的给你”后,就挥着手离开。

然而,当季艺在约定好了的第二天来到医院时,苏颂却已经消失了。

不告而别的苏颂,留给季艺的只有一封信。信里他说:“阿艺,想要知道谜团就自己去解开。想要在一起的人就不要放弃。还有,好好照顾自己,我病好了就会回来找你的。”

苏颂的离开,令季艺不知所措起来。

将他的消失当成了一场幼稚的恶作剧,她疯了一般跑遍了整个医院,却仍然找不到他的踪影。于是,她又跑去了他的学校,却被告知苏颂已经休学了,她只好直接去他家,但却从邻居口中得知他们家搬走了。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寻找苏颂的地方,慌乱无措的季艺开始一遍遍地拨打了苏颂和他父亲的号码,但均显示关机。

不过是过了一夜,苏颂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像是一场恶作剧,可是这一次,她知道,苏颂不会再从身后跳出来说“你被耍了”。

想着,季艺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她真的觉得很担心,苏颂的病情那么严重,却在这时候失踪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连续找了苏颂几日,仍是一无所获,疲惫不已的季艺有些崩溃。数日以来的着急担忧,好像已经无法压制,于是,还未到家门口,她就蹲在路边,低低地抽噎起来。

眼泪的滚烫,因寒风而迅速冷却,于是心也哆嗦起来。

恍惚间,季艺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跟前。因想着苏颂,她下意识地便期待着是苏颂,可抬头时,她却看见了何言承。

看见季艺脸上的泪痕,何言承微微蹙了眉,问:“你怎么了?”

季艺迅速低头,一边慌张地抹着脸上的泪水。随即,在他意欲蹲下身时,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呼吸后,缓下了情绪的她淡淡地答了他的问题,说:“没事。”

何言承半信半疑,却不想逼问,转而道:“那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

被一提醒,季艺才记得几日前何言承拒绝分手并要她认真考虑的事。

可是,在何言承重提旧事的这一刻,季艺却忽然想起了苏颂,想起了他在医院里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了他得不到她回忆的依恋,也想起自己说要照顾他的承诺。于是,她轻轻地吸了吸气,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何言承,说:“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得到了最不愿意接受的回答,何言承皱紧的眉心愈加紧蹙起来。

其实,这几天他也听说过季艺的事,知道她一直在寻找苏颂,本就有些醋意的他此时更是不得不在意起横介于两人之间的苏颂,于是,借着醋意和微愠,他质问道:“是不是因为苏颂?是不是因为他,所以你才不能和我在一起?”

确实是因为他,于是季艺坦白:“是。”

但她的意思却完全被何言承误解了。听到这简短却又泰然自若的回答,何言承的心刺刺地痛了起来,脑子里铺天盖地地只有一个疑问,可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质问。

沉默似乎是彼此唯一的言语,直至半晌后,何言承才松开了紧紧咬着的牙关,将心里的疑问抛出,说:“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苏颂?”

季艺闻言错愕,眉心立刻就起了折痕。

自从得知他与三年前的案子毫无关系后,她就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却不想他竟然如此不信任她,随口便抛出了对她的怀疑。

微微蒸腾起来的怒气在胸膛里翻滚着,季艺赌气道:“是的,我是喜欢苏颂。所以,请你不要再缠着我,顺便也祝你和汤若宓白头到老!”

在这一刻,季艺也忘记了,当初面对何言承与汤若宓的亲密,她也怀疑了,并且相信了自己的怀疑。

是在许久之后的某天,季艺才发觉,原来在这段爱情里,他们都太过脆弱太过敏感,哪怕彼此深爱着,却因为敏感的醋意,而直接将对方的感情全部否定。

她是如此,何言承亦是如此。

只是,这时候的她,还未看透彼此的脆弱。

03

回到了家里,季艺连灯都不开,就直接躲进了房间。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汹涌出眼眶,季艺在合上门的那刻,就直接顺着门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捂住嘴,号啕大哭起来。

许久,当感觉眼泪枯竭,季艺才一遍遍深呼吸着,冷静着悲痛欲绝的心。

心静下了之后,季艺决定暂时搁置与何言承的一切感情纠葛。想着,她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到窗边,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她想起了苏颂,想起了他留下的那几句话。

而寥寥的几句话,最终却只有一句被放大——“想要知道谜团就自己去解开”。

说起“谜团”,她人生中最大的谜团便是三年前的事。

自从数日前差点葬身火海之后,季艺就因苏颂的事,暂时搁置了案子。如今重提,季艺立刻就想起了那天所经历的一切,心有余悸的同时,她更加笃定,有人想杀她灭口。而如此想来,她也愈加肯定,三年前的事必有内情。

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的真相!

想着,季艺暗自下定决心,不论有多危险,她都一定要继续追查当年的绑架案,绝对不能让爸妈死得不明不白。

决心已定,季艺便开始思虑起追查真相的方向。

她想起了那天约她到茅屋里的那一通电话,于是她拿出手机。可紧随着她便发现,她的手机早已在那天丢失了,现在所用的手机是从前的旧手机,根本就没有那一天的任何通话记录。

失落间,她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声响。

季艺莫名地出了房间,还未到楼下,就看见有个人直接在门口倒了下去。

她禁不住暗叫一声,连忙上前。打开了客厅的灯之后,她才确认,那是她的姑妈。自从与姑父离婚后,姑妈就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每天都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季艺劝阻过姑妈几回,却被她责备多事,于是她便自觉地沉默了。

叹了一口气,她关上门,将姑妈扶到了房间里。

将热毛巾敷在了姑妈的额头上时,季艺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姑妈醉酒时候的失言。

于是,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连忙轻晃着姑妈,问她:“姑妈,你告诉我,我爸找什么情人了?”

她一遍遍地摇晃着姑妈,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个疑问,然而,姑妈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完全无法给予她任何反应。于是,坚持了数分钟后,季艺只能无奈放弃。

季艺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不能提及的“情人”很可疑。

父亲为人处世向来低调,从来都不得罪人,所以季艺三年前就笃定,对方并不是来寻仇的。而自从从姑妈口中得知所谓的“情人”后,季艺便总觉得也许是跟那个“情人”有关。

可是,她也知道,姑妈根本不可能告诉她任何情况,除非……

是的,除非姑妈喝醉了。

如此念想着,季艺突然心生一计。

于是,在第二天的夜里,季艺故意让姑妈喝酒,趁她喝醉时,小心询问道:“姑妈,你说我爸有情人,是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啊……呃……”姑妈半趴在桌子上,满面绯红,醉意已是不浅。

“那是怎么回事?”

“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呃……那是他的初恋情人啦……”

“初恋情人?”

“是啊,当年她可喜欢……可喜欢你爸了……”

“那她叫什么名字?”

“叫……叫什么来着,呃……鬼记得啊……”

“那后来呢?为什么她没有和我爸一起?”

“……”

“姑妈?”

“……”

“姑妈?”

对话就此结束,季艺紧蹙着眉。

虽然姑妈所提供的信息很少,但她却恍惚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她才六七岁,有次不小心撞见父母亲在争吵,她吓坏了,扑过去抱住母亲的大腿就哭了起来。父母亲都是性格极好的人,一直都很包容对方,很少争吵,而那次是季艺唯一一次见到他们争吵。

此刻,季艺禁不住细细回忆起来,她恍惚记得,母亲当年咬牙切齿地指责父亲对不起她时,眼底分明蓄着泪光。

何种“对不起”,才会叫母亲如此悲伤欲绝呢?

季艺的第一反应便是——“情人”。

匆匆整理过脑子里的线索,季艺将姑妈扶回了房间,然后直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翻找起父母亲留给她的所有东西。

在一堆旧物里仔细翻找,季艺终于找出了老家的地址。

季艺从未回过父亲的乡下老家,但这一次,她决定回去。

于是,第二天季艺就留了张字条给姑妈,谎称去同学家里玩,然后独自一人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3天后,季艺抵达老家。

人生路不熟的季艺凭着父亲的名字,在小小的村子里到处打探,却什么都打听不到。直到两天后,她遇见了一位年约70岁的老妇人,才知道了父亲的初恋情人叫聂婉,但十几年前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

老妇人还告诉季艺,聂婉离开村子时,已经生了个女婴,孩子的父亲身份不明。

04

10天后,当季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穗川市后,却在路上碰见了何言承。

彼时的何言承,正因为季艺的“失踪”而急得不知所措,他已经快要找遍整个穗川市了,看见季艺的时候,他正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而一见到季艺,何言承立刻冲了过去,抱住了她,拥抱的力气很大,像是在用尽全力,像是要感受这一刻的真实。

季艺并不知道,在自己消失的这些日子里,联系不到她的何言承每天都失魂落魄着。

她不是不留恋他的怀抱,只是想起了两人已经分手,她便下意识地挣脱。

可是,她愈是挣脱,他就愈是抱得紧实。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何言承哽咽着的声音已抢先拥挤在她的耳边。

他说:“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吗?季艺,我不想跟你分开,在你失踪的这十天,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其实,那天晚上分开之后,何言承便顿悟到自己的错觉,他想起季艺质问他和汤若宓时,自己的感受,瞬间就感受到季艺面对他的怀疑时的难受。于是,他便知道,她说分手只是气话。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人也不见了,他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而此刻,被他拥抱着,听着他缠绵的蜜语甜言,季艺的心又暖又甜。

回想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季艺也知道,想要得到幸福,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抓住,否则随时都有可能会溜走。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冷静,感受到了日日夜夜的想念,她也想清楚了,她喜欢何言承,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虽然心里依然觉得,很对不起汤若宓,但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何况在一段多角爱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所以,她不应该因为汤若宓对何言承的爱,就委屈了两个人的幸福,痛苦了三个人的未来。

于是她伸手回拥了他,莞尔轻笑道:“好,我们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言毕,何言承吸了吸鼻子,笑笑,补充道,“不,哪怕你要离开我,我也绝对不会放手,因为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这个冬末春初的街头,寒风依旧凛冽,可是,季艺和何言承却只感觉到了温暖。

与何言承来到了附近的一间麦当劳后,季艺才告诉何言承,说:“我这些天回老家去了,因为出发前才发现那部旧手机没电了,就直接没带。”

知道季艺的回去并不是因为春节,何言承惊诧又莫名:“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

“回去查点事。”季艺抿了抿唇,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我从姑妈那里意外得知,我爸以前有过情人,但姑妈不肯告诉我整个事情,所以我只好自己回了老家。”

“你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回老家调查?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何言承闻言,语气中有着愠色,但更多的是担心。

“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季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次你必须告诉我,让我陪你。”

“知道!”

“那你查到什么了?”对季艺一脸温顺的样子,他实在没办法生气,只好切入主题,问起了调查结果。

季艺即刻汇报:“我从一个老婆婆口中得知,所谓的情人是我爸的初恋情人,她叫聂婉,当时在他们村子里算是个美女,温婉贤淑的。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我爸是一对,可是后来我爸出了村子就再没有回去过。据说聂婉在我爸读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他读书的城里,之后又回到了村子里,没多久就生了个女儿,女儿一满月,她就离开了老家。”

何言承听罢,微微地点着头,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季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托着腮,陷入了思考:“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这个聂婉的存在,我就……就总有不好的感觉。”

闻言,何言承偏过头看她说:“说不定,她还真的跟三年前的意外有关系。”

“哦?”

“你说过,当年的绑架案,并非为财。而你也说,你父亲为人处世都很低调,朋友很多,但却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所以,这事也与寻仇无关。既非财,亦非仇,那就只有情了。我先从不好的猜测讲起,如果当年是你父亲负了那个聂婉,而她的一生过得极其不幸,还未婚生女……就假设这个女儿是你父亲的。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本就是一件颇受非议的事情,因此,她一直活在舆论里,因为觉得自己苦痛的人生源于你父亲,聂婉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父亲不会是那种人的。”

“假设是呢。”

季艺沉默,她也从老妇人的话语之中猜测出来,老妇人怀疑聂婉的孩子是她父亲的。可是,因为对父亲的敬爱,她选择拒绝这种猜想。但若是仔细推理,她根本无法完全否认这猜想。于是,她深呼吸,努力接受这种猜想,尔后说:“哪怕如此,可十几年后再来报复,甚至不惜绑架我,杀害我父母,这……这也有点说不过去啊。”

“也是。”何言承点头,“但她还有个女儿,如果知道了自己身世,耿耿于怀的她想报复呢?”

季艺讶异地圆睁了眼睛,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见季艺无话可接,何言承继续道:“而且,我猜关施林也是认识她们的,他拼命维护的幕后策划者,可能就是聂婉,或者她的女儿,又或者是她们母女。”

分析至此,季艺提议:“我们再去问问关施林,不,应该说是诱骗,不然他不会轻易说出实情的。”

片刻后,季艺用何言承的手机直接给关施林拨去电话。

在“嘟、嘟、嘟”的等候声后,电话终于接通,但两个人却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因为歉疚,关施林对季艺和何言承都有些无法面对,所以一语不发。而季艺则是紧张,于是脑子里突然就一片空白。

最后,两人沉默半晌,话题仍直接由季艺导引,只听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见过心理催眠师了,我记得了那张脸。而且我也回过老家查证了,关大……关施林,我知道你在维护她,可是,我也只想要一个公道。我的父母死了,我的家庭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的不幸不是我们造成的,她没资格这样毁灭我们。其实,我可以直接去找她的,也可以直接去警局报案,但是,我知道单凭我一个人的证供是没用的,所以,我来找你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作证,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前她叫他“关大哥”,可自从他认罪后,她就已经无法再将他视为哥哥了。

而即使季艺说得情真意切,但关施林还是从她的话语里推测出,她并未记得那张脸。因为,他笃定,以季艺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所有的故事,她根本不会说出“她的不幸不是我们造成的”这种话,能说出这种话,只证明她对所有的故事只一知半解,甚至只是借此来诱骗他露出破绽,道出幕后真凶。

于是,他叹气,说:“季艺,对不起。”

歉意满满的三个字,季艺便知道自己的诱骗失败了。

正当季艺想亡羊补牢地继续说些什么时,关施林兀自接话,说:“我现在在警局外。季艺,我会去自首给你交代的,只是,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关……关施林!”

“嘟嘟嘟……”

季艺闻言,想阻止他,而手机里只余下绵长的忙音。

05

幕后凶手的身份还没昭然,季艺不想就这样结束,于是连忙拉着何言承一起赶去阻止关施林。

路上,何言承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直拿着手机的季艺一看号码,觉得熟悉,按下接听键后,她就听到了聂漫欣的声音——“是季艺吗?”

讶异莫名之际,季艺点了头:“是我。”

话毕,想不通聂漫欣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到何言承的手机来找自己,季艺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聂漫欣说:“季艺,我看见莫晓晓进了你们家的老房子!”

闻言,季艺一颤,对于聂漫欣的疑虑统统消失的同时,她下意识地想到,莫晓晓可能就是聂婉的孩子。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猜测一般,季艺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与莫晓晓认识以来的诸多纠葛,莫晓晓对自己的讨厌和刁难,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挂了电话,季艺看了看跑在前面的何言承,随即转身就拦了一辆计程车,回了老房子。

与莫晓晓对质是件很重要的事,但追赶关施林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季艺没时间再慢慢考虑或者慢慢与何言承商量,既然何言承奋力跑在前面,就把劝阻关施林的事交给他吧。

念想间,季艺已经到了老房子。

房子外,聂漫欣正等着她。

季艺连忙上前拉住她,问:“莫晓晓呢,是不是在里面?”

聂漫欣缓缓点头,她的表情平静得很怪异,但此刻一心想找莫晓晓对质的季艺毫无知觉,只见她转身就跑进了老房子里。

看着她,聂漫欣一步步跟了上去。

“莫晓晓!你出来!”

进了老房子,却看不见人影,季艺只好紧张地呼唤着莫晓晓。然而,连连的呼唤落下后,她感觉身后的门被关上了。敏感的季艺连忙转身,对上了聂漫欣的脸,她才发觉她脸上的不妥,在怪异的平静里,聂漫欣的嘴角悬着一丝诡异的笑。

在季艺打量她时,聂漫欣忽地抬起头,笑了笑,说:“季艺,坐吧。”

瞬间,仿佛有一股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季艺不禁打了个冷战,却没有坐下。

就在季艺呆立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聂漫欣似乎有些不耐烦,微微蹙了眉,她声音顷刻就森冷下去,朝着季艺吼了起来:“我叫你坐!”

季艺颤了颤,眼前的聂漫欣仿若并不是记忆里大大咧咧性情温顺的闺蜜。

虽然季艺既莫名不解又手足无措,但她还是听话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上。而她坐下时,聂漫欣也过来了,坐在了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

“季艺啊,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认真听哦。”笑了笑,聂漫欣自顾自地说起了话,“二十多年前,我妈与同村的一个男人相爱了,她漂亮,他有才,两个人在村子里被冠以男才女貌的名衔。我妈以为她这辈子都在村子里的,她以为,她会和那个男人结婚,会儿孙满堂,会白头偕老。但是,那个男人却考上了城里的大学。男人家里很穷,我妈就把自己存下来的嫁妆钱全部给了他,此后更是一直在村里努力打工,将工钱全部寄给那个男人,以供他读书。”

“你妈……是聂婉?”在聂漫欣一点一滴地讲述着故事的时候,季艺已经想起了从老家查探到的聂婉的故事,于是心中怀疑起来,直接就抛出了疑问。

“不要插嘴!”聂漫欣大吼了一句,随即声音又立刻低了下去,“你知道吗?我妈为了那个男人,省吃俭用到连自己生病了都不敢去看医生。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男人毕业,以为苦尽甘来的妈妈却只得到一句分手。呵呵,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不说,享受欢愉的时候也不说,偏偏是欢愉过后,等我妈回家了,他才打电话给她说分手。而且,半句不提那些年来我妈供他读书的钱。”

“我爸不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

“啪!”

两个人几欲争吵起来,最后以聂漫欣打了她一个耳光结束了情绪激动的辩论。

受打之后,季艺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聂漫欣,可直接忽略了她的反应,聂漫欣已经恢复了前一刻的平静。

“季艺,我告诉你,你爸就是这样的人,卑鄙无耻,喜新厌旧,见利忘义,始乱终弃!”

季艺不再接话,只抿着嘴,瞪着她。

见她敢怒不敢言,聂漫欣笑了开来,脸上鄙夷的笑容也更灿烂了,随即,她继续道:“当年,我妈不愿意分手,于是一个人追到了外地,这时才发现,与自己分手了的男人已经结婚了,已经是某个富家小姐的丈夫。我妈悲痛欲绝,可寻死不成,反而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她把我生了下来,后来,我渐渐长大,我看着她每天都活在悲痛里,我看着她生不如死,我看着她想着那个男人恨着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却在另一个地方,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毁了我妈的人生,自己却过得心安理得?他凭什么?”

聂漫欣愈来愈激动,哭号间,眼泪早已经湿了她的脸。

季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聂漫欣,她的心害怕着,却也伤悲着,疼痛着,却不得不质问三年前的那件事:“所以,三年前的绑架案,你是主谋?”

聂漫欣闻言,冷笑起来:“是的,我要你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我要你尝尝没有爸爸的滋味!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很讨厌很憎恨你!凭什么,凭什么你是他的女儿,我也是他的女儿,我们却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凭什么你有爸爸疼爱,凭什么你可以笑得那么快乐那么灿烂,而我,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存在,是你和你妈妈夺走了属于我和我妈妈的幸福!所以,我要你跟我一样,活在痛苦里!”

聂漫欣说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情绪极度不稳定。

而季艺已经无暇去关注她的情绪了,她的心被汹涌澎湃的悲伤包裹着,刺骨剧烈的疼痛从左心房出发,几欲麻痹了她整个人。

多年的闺蜜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而且她还如此憎恨着自己,处心积虑地毁了自己的家。

最信任的人,反而是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这样的真相,季艺怎么也无法想象,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她的思绪和情绪已经完全在这真相里崩溃了。

然而,正深埋在撕心裂肺的痛苦里,季艺完全察觉不到,此刻的聂漫欣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危险气息。

06

聂婉的执念与怨恨,一直影响着聂漫欣,从一出生,聂漫欣就注定要活在母亲的执念里,继承母亲的恨与痛。

此时,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季艺,聂漫欣的心雀跃着。

聂漫欣喜欢看到季艺痛苦的样子,所以,三年前她才没有杀掉季艺,反而留了季艺一命,因为她知道,季艺患有脸盲症,她不可能会记得她,但明明看见了凶手却认不出的事实会令她一辈子都活在自责里,活在失去父母的悲痛里。

然而,雀跃间,想起了母亲的聂漫欣瞬间又激动起来。

“你哭什么?你痛苦什么?该哭该痛苦的人是我才对!”朝着季艺大吼着,聂漫欣忽然就扑向她,把季艺按在了沙发上,她整个人直接压在了她上面,“我妈妈刚刚去世,她为了你爸,郁郁寡欢了十多年,最终还是病死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我妈和我!你连哭都没资格,你知道吗?”

“漫……聂……漫……”被掐住了脖子的季艺痛苦地挣扎着,脸上已渐渐通红。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季艺,你就去陪我妈吧,以后你的人生,我帮你过!”聂漫欣狰狞地大笑起来。

几欲窒息的季艺圆睁着脸盯着丧失了理智的聂漫欣,惊恐无助之际,她的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三年前那个雨夜,而画面里她清晰地看见了那张脸。

是聂漫欣。

原来,她一直记不起的那张脸,一直都在自己目之所及里。

就在季艺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撞开。

聂漫欣闻声,停了动作,朝门口看去,先进来的是关施林,紧随其后的是何言承。

趁着聂漫欣松懈,何言承二话不说就上前推开了她,连连摇晃着季艺,急切地呼唤着:“季艺!季艺!你醒醒!季艺!”

在他的摇晃下,缓过气来的季艺咳了起来,随即睁开眼,看着他,莞尔一笑。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两个人正如经历过生死一般,紧紧相拥着的时候,聂漫欣却随手抓起了一个花瓶,正要朝着他们砸去。

毫无知觉的两个人,最终听到了花瓶砸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循声望去,花瓶已经在墙角粉碎,季艺与何言承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而心悸的感觉还未消去,聂漫欣激动的声音已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漾了开来,重复着的,却只有一句“季艺,我要杀了你”。

仿若失去了理智,聂漫欣在关施林的怀里奋力挣扎着,神情狰狞又悲切。

季艺不忍,痛苦地抿紧了唇,脸上的眼泪既是为父母悲伤,也在为聂漫欣伤悲。

恍惚间,在聂漫欣一遍遍的哭号里,季艺听到了关施林哽咽着的声音。他说:“季艺,你就原谅漫欣吧,我求求你,我愿意替漫欣顶罪,只要你能原谅她,放过她。”

季艺看着他,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等不到季艺答案的关施林兀自接着自己的话往下:“漫欣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季艺,拜托你了,你原谅她吧。她之所以会恨你,会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也是因为她妈妈,她妈妈从小就给她灌输你们一家三口对不起她们母女的思想,漫欣早就被她妈妈的仇恨控制了。我也知道,三年前的事对你伤害很大,我也劝阻过漫欣,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在你父亲的车子上动手脚……”

“她……动了什么手脚?”季艺闻言,蹙眉阻断了他的话。

因为当年出事后,警方对车子进行侦查,但刹车完好。

关施林抿了抿唇,坦白:“她将一个易拉罐放在了刹车的踩踏板上,这样刹车的时候就完全踩踏不下,而车子摔下山下海时,易拉罐早已经滑到别处,所以神不知鬼不觉。”

季艺不禁一颤,她没想到,三年前聂漫欣的心思就已经如此缜密。

也难怪说警方侦查不出真相,谁会对一个易拉罐起疑呢,虽然她听说的时候是有过一点点怀疑,毕竟父母都不爱喝汽水。可是,仅仅是猜疑,季艺根本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易拉罐才是重点。

“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的,为此我还跟她吵架了。我太爱她了,我不希望她出事,当时我很怕警察会查到她,幸好没有。”话至此,关施林深吸了一口气,“可虽然如此,但伙同她一起绑架了季艺的我,始终难以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过日子,所以,我故意盗窃。将自己送入牢房,我除了是想赎罪;另一方面也是想唤起漫欣的良知。可是,直至我出来,我才发现,她和你做了朋友。我很害怕,所以默默地保护着你,因为我看出了她的阴谋,而她也承认,她要继续报复你。那次,你跟踪何言承的时候,漫欣也在跟踪你,我看着她把你打昏了,于是我立刻出来将她劝走,又佯作路过救下了你。还有,你的简报之所以会不见了,也是我偷的,我怕里面会隐藏着什么线索。你约何言承见面的那晚,漫欣也早就知道了,她瞒着我联系了几个流氓对你下手,还好我及时赶到,她才没造成更大的错。除了这些,漫欣还因为妒忌你和何言承之间的爱情,觉得你没有资格被爱,所以频频插手你们两个之间。”

听到这里,季艺才后知后觉地顿悟,难怪汤若宓之前说连连收到两封邮件,想必也是聂漫欣所为。

季艺正恍惚间,关施林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怀里的聂漫欣,又继续道:“季艺,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对她的维护,可是我真的太爱她了,我没办法出卖她,没办法亲手送她入狱,所以面对你们的质问我才迟迟不愿意将她供认出来,我一直想用自己的耐心为她抹去仇恨,可是,渐渐地我却发现漫欣心中的仇恨已经令她出现精神问题的趋向。会出现今天这种事,也是我的错。我本来是到警局准备自首的,但是漫欣打电话给我,说了聂阿姨的死讯,我想劝她放下仇恨,却不小心透露了你们给我打电话一事,所以漫欣当下就挂断了电话,我心知不妙,便立刻过来阻止。好在,我们来的也算及时。”

季艺看着眼前一直闹腾着的聂漫欣,她相信她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可是,要就此原谅,她做不到。

三年多以来真心付出的感情,原来不过是对方的设计,季艺一想到就觉得心痛,再念及父母的惨死,她猛然摇头,说:“对不起,我不会原谅她的,漫欣的悲惨不是我造成的,这也不是她伤害我毁了我人生的理由。”

言毕,季艺拉着何言承离开。

看着她走到了门口,关施林依然不死心,唤道:“季艺……”

“不用劝了。”季艺吸气,“你也安心,我不会追究再追究,不会去报案。”

“谢谢。”关施林衷心地道,随即笑着吻了一下怀中依旧在奋力挣扎着的聂漫欣的额头,柔声说,“漫欣,乖,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