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朵花名为金银花,诚爱
女人的第六感近乎超能力,尤其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简直可以媲美福尔摩斯。陆谦人跟那个女人几乎没有交流,但苏如是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弟弟回去了吗?”坐在火锅店,陆谦人看了眼对面的苏如是,边涮着羊肉,边问道。
“回去了。”苏如是头也不抬地回答,夹了一朵香菇丢进锅里。
陆谦人看着苏如是的动作,莫名地心虚。
重逢以来,苏如是一直都积极地追在陆谦人身后,就算受了委屈也假装无事,像今天这样毫不顾忌地表露情绪,还是第一次,陆谦人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这丝复杂,像是督促他做某种决定的催化剂。
“我是在两年前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她的。”陆谦人再次开口,这次,苏如是抬起了头,陆谦人接着说,“她是我大学同学的朋友,叫向梦洁,今天是无意碰到……”
“在一起过吗?”苏如是突然打断道。
陆谦人闻言呼吸一紧,顿了顿,点点头。
四目相对,半晌,苏如是露出了今天见面后第一个笑容,夹起煮好的香菇说了句“吃饭”,话题便就此结束。
苏如是夹在筷子上的香菇,顶端划了个漂亮的十字,刚从锅里捞出来,独特的香味溢满包厢。
陆谦人的视线随着香菇移动,他想起了郭碧媛说的话,说苏如是为了这一朵香菇,放弃了所有蔬菜。
然而,他又何尝好过?
吃过饭,苏如是跟陆谦人道别后,便打车回了酒店,分别的话说得热络,却不含半点儿真心。
陆谦人随后也打了车,坐在车上,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苏如是给他发的短信。有的图文并茂,有的只有文字,有的没有文字,只是一片或静或闹的风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谦人每次看的时候,心里都一阵感触,像是透过它们看到了苏如是当时温柔如水的表情,眼中充满了期待,像是当初他期待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翠绿的大山被浓雾环绕,山脚是炊烟袅袅的农舍,整个画面安逸而美好,附带的文字写着:等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来吧。
“我们”“一起”,这样的字眼反复刺激着陆谦人。他和苏如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苏如是也经常给他发这样的短信。陆谦人还记得,有一次上实验课时,他忘了把手机调成静音,当时刚好有一年级的学弟学妹来学习参观,结果短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一个女生吓得直接叫出了声,而他也十分尴尬。点开短信,他看到是苏如是发来的一张风铃图,图下面的文字是:挂在我们卧室的窗台上。
恋爱,结婚,生子。当时满心幸福的陆谦人,以为他会和苏如是就这样走下去,平庸也好,死板也好,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苏如是会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然后毫无征兆地跟自己说分手。
高向阳,那个男人的名字,他记得清晰无比。
其实陆谦人没说出口的话,苏如是都懂,单身男女,你情我愿,这样的情况她确实没资格生气,在医院碰面的时候,她也理智地压下了变化的情绪,但是心里那点儿细微的变化终究还是慢慢渗了出来,让她没法理智对待。
苏如是越是深想,越是像着了魔一样,说不出是悲哀,还是嫉妒,或许,她该骂自己一句活该。
短信提示音响起,苏如是慌忙抓过手机,点开一看,发件人是“平”,眼中的欣喜瞬间消散。
“好好休养,公司的人17号来。”
苏如是看完短信,回了个“好”字,一如当初苏嘉平跟她说“离开那个男生”时的回答。“好,我会跟他分手,所以你也不要去找他。”苏如是当时一字一句对苏嘉平说道。
她到底为什么会跟陆谦人分手呢?其实原因说起来俗套,也不俗套。俗套的部分是,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作为父亲,苏嘉平毫不意外地发出了阻挠的声音;不俗套的是,苏嘉平还没来得及威胁,苏如是便答应下来。
这种手段苏如是见得多了,她觉得像陆谦人那么高傲的人,不该受到这种侮辱,尤其是陆谦人当时已经收到了实习名额的通知,虽然实习的医院还没定下来。
那日,天气好得不像话,苏如是正在摆弄阳台上的盆栽,紫色的绣球花开得正艳,陆谦人突然从背后抱住她,轻声说道:“学校的实习名额定下来了,有我,因为是学校推荐的,所以去的医院都很好。等工作后,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然后我们就结婚。”
苏如是不是容易感动的人,然而当时,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可惜的是,她不敢答应。
时间总会冲淡我们年轻时的轻狂,包括当初炙热的爱恋。跟陆谦人分手时,苏如是根本没想过她有这么爱那个男人,爱到四年的时间都放不下,而且越陷越深,要不然,当初说什么她都会努力一把,跟家里斗一斗。
后面好几天苏如是都没有联系陆谦人。
不晓得是不是习惯了,没收到苏如是的“骚扰短信”,陆谦人倒有些坐不住了,以前被当成装饰的手机,他开始频繁地查看,连同办公室的孙医生都看出来了。
“小陆啊,你这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该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孙医生问道。
陆谦人闻言,放下刚刚拿起的手机,笑而不语。
“小陆啊……”孙医生叫了陆谦人一声,欲言又止。
“孙医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你相处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我可直说了,你别生气啊。”有了陆谦人的保证,孙医生看了看门外,正好没人,“你知道赵瑜喜欢你吧?”陆谦人点点头,孙医生接着说道,“赵瑜是院长的孙女,我本以为你们在一起也挺好的,而且对你将来的事业也好,当然,我并不是说你需要靠女人,只是这个社会嘛,有平台的人,总比没平台的人容易成功多了。不过后来我见到你那个老同学,就是大家讨论的那个姓苏的姑娘,我就知道,你跟赵瑜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这样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误会,但是你们看彼此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感情。”
陆谦人听了孙医生说的话,没有回答。
“其实这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有心人不在意。你看你,才来医院多久,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医师,长得又好,院长孙女还喜欢你,现在还来个有钱的苏小姐,这流言蜚语一多,说不定哪天就变成真的了,要不是我在旁看着你没对赵瑜存什么暧昧的心思,我才不跟你说这些。”
陆谦人对赵瑜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从不应承对方暗示性的话,工作之余也尽量避免两人独处,对于旁人打趣的话也不回应,看起来确实是正人君子,但是只有陆谦人自己清楚,他之所以没有对赵瑜拒绝得更彻底一些,是因为赵瑜某些方面跟苏如是有些相似,例如在爱情里勇往直前的魄力。现在苏如是出现了,赵瑜的身影便淡了,如此说来,陆谦人觉得自己不仅不是君子,反而像极了小人。
爱情,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的轮回,没人会待在一成不变的位置上。你在他那里受了伤,别人又在你这里栽了跟头,一个接一个,兜兜转转几回后,才开花结果。一开始就执子之手的人,幸运得像是上帝的宠儿。
“小陆啊,说句实话,我看那个姓苏的姑娘,对你可是深情得很啊!”
“你这也能看出来?”陆谦人笑道。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啦!我也年轻过,也轰轰烈烈过!”孙医生说完,激昂的语气一下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在乎面子,不过这也得分时候嘛。古人都说,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其实这面子也是一样,有些事你一旦放下,这结果,便也不那么重要了。”
听了孙医生的话,陆谦人目光一闪,紧接着,心里翻涌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化为苦笑。
早就有了那样的心思,不是吗?只是想着不能让四年来的坚持成为一个笑话,所以才一再抗拒。其实在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输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害怕她受伤;哪怕只要她一个笑容,他就心神不宁,最后不得不仓皇逃离;哪怕一再告诫自己要狠心,但见到她失落的表情,还是于心不忍。
苏如是,我怎么就这么傻,傻到明知这是你当初那套若即若离的手段,却依旧深陷其中?
握紧手机,陆谦人笑了,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仔细想想,就算苏如是再次骗了他,但作为女人,苏如是明显更吃亏,她都不怕,他又怕什么?大不了再得一次“失心疯”,反正心都落在她那儿了,又有什么区别?
想通了,陆谦人明显松了口气,稍作思考后,编了条短信给苏如是发过去。
“脚怎么样了,该来复查了吧?”
短信发出去,陆谦人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对方的回复,又害怕短信发出后便石沉大海。
苏如是给自己发短信时,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陆谦人忍不住想。
很快,短信回了过来,陆谦人心中的担忧随之一扫而空。想起交往时相似的场景,连嘴角都带着些笑意,不过在看到回复的内容后,他刚刚扬起的嘴角立即又抿了起来。
“复查过了,在拆石膏。”
看完短信,陆谦人想都没想就起身,然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跟孙医生交待了一声,便出了办公室,动作一气呵成,让孙医生一愣。
来医院看病的人似乎从没少过,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苏如是这次来拆石膏,碰到的还是上次给她打石膏的那位胖医生。
胖医生一见到苏如是,便笑着打招呼:“陆医生怎么没陪你来啊?”
“拆个石膏而已,懒得麻烦他。”苏如是坐在凳子上,看着医生将绷带一圈圈拆掉,笑着回答。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
“服装设计。”
“A市的T大有服装设计专业吗?”
“我读的A大。”
“那也是个好学校!不过陆医生不是说你们是同学吗……”见苏如是没有遮掩,胖医生继续追问。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给。”
烟灰色的休闲长裤,淡蓝色衬衣套着浅棕的针织衫马甲,外加一件深灰色风衣,白莫年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苏如是。
胖医生仰头望向突然出现的男生,见对方把水递给苏如是后,又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然后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有些“把关”的意思,调侃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苏如是进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听过陆谦人和苏姓小姐的传闻,胖医生认定了两人关系不寻常,原本想打听打听,现在却冒出这么个年轻又帅气的小男生,一下子蒙了。
这个男生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身上的气质也不一般!难道这才是正主?或者说是情敌?啧啧,他就说,像苏小姐这么优秀的女人,要拿下来可不容易,就算拿下了,想在手心焐热也难。
在一片沉默中,胖医生终于拆掉了苏如是脚上的石膏,其间,苏如是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谢谢。”苏如是笑着道谢。
胖医生摆手示意不用谢,刚开口说了个“陆”字,白莫年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胖医生下意识地闭上嘴,结果眼珠一转,瞟到门口白色的身影时,那声“陆医生”再次说出口。
“你怎么来了?”苏如是顺着胖医生的视线,看到站在门口的陆谦人,微微惊讶地问道。
“来看看你。”
“已经拆完了。”听到陆谦人毫不掩饰的回答,苏如是眉眼都放松下来,“这几天公司有事要忙,拖着石膏,还真是不方便呢。”看似感叹的话,又像是解释。
“就算石膏拆掉了,这段时间也尽量少穿高跟鞋,跟也不要太细。”苏如是的回答,像是给陆谦人打了一针强心剂,看到白莫年时,他还真有点儿担心,怕自己刚想通,苏如是却对他没兴趣了。
“知道啦,陆医生。”苏如是的语气带着一丝撒娇,陆谦人听了,眉梢都扬了起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对苏如是说道:“我快下班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说罢,又对胖医生感谢了一番,闲聊几句后,和苏如是还有白莫年一起离开了。
陆谦人像是照顾自家媳妇一样的表现让胖医生目瞪口呆,加上苏如是温顺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大新闻。
回绝了去陆谦人办公室坐坐的提议,分别后,苏如是和白莫年往医院外走去,苏如是打算看看附近有没有咖啡店之类的地方。
“你们这是好上了?”等出了门诊大楼,走在没人的过道里时,白莫年挑眉问。
“嗯,应该是吧。”苏如是重新感受双脚都能着地的感觉,不以为意地回答。
“烛光晚餐呢?钻石呢?好歹玫瑰花要有一束吧?”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你见过复婚还请客的吗?”
“复婚为什么不能请客?要是我就请。”白莫年撇撇嘴,“我那么关心的如是姐,就这么被人两手空空地追到手,还是个二手货,我难过啊!”
“什么二手货。”听了白莫年的话,苏如是哈哈大笑,“行了,你不是说你来找朋友玩嘛,快去吧。”
“如是姐,你也太现实了,典型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又跟苏如是调侃了几句,白莫年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一月中旬,S市已俨然换了副模样,积雪散去,露出整洁的大道,街旁的树虽然仍旧光秃秃的,但好歹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白色。
苏如是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等到白莫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感情这事,最怕的便是“磨”,有时候苏如是也会想,她对陆谦人四年多的妄想,会不会也有被磨光的那一天。不见面还好,一旦刺激得多了,管他铜墙铁壁,怕是也有滴水穿石的那一天。
苏如是想,幸好还来得及。
下班后,陆谦人换下白大褂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等到了大厅没见着苏如是,又开始打对方电话。
“嘟——嘟——”
电话挂了又打,还是没人接,陆谦人张望着往外走,心中焦急,想着要不要去附近咖啡店之类的地方看看。他不怕费力找,就怕苏如是不在。最后,陆谦人在靠近医院门口的一条小道上,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苏如是。
她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微扬着头,很悠闲的样子。
她还是这样,从来不会知道别人找得有多急,一派悠闲,却又莫名地透露出一种“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我也一直在等你”的感觉,让人想生气都没办法。
类似以前的感觉涌上心头,陆谦人有种失而复得的悸动,感动得想哭。
“如是。”陆谦人走到苏如是旁边,见她望着他,便张开双臂叫道。
苏如是见状一愣,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惊喜,随后就朝陆谦人跑去,然后紧紧抱住对方,陆谦人也反手抱住她。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站,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血里。等待、委屈、误解……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白莫年站在远处,看着苏如是和陆谦人相拥的画面,跺了跺站得微酸的脚,转身离开。
他怎么舍得让她独自等待。
晚饭的时候,苏如是和陆谦人没在外面吃,也没去酒店,而是买了菜去陆谦人的家,打算自己动手做。
到了陆谦人的家,苏如是一边换上刚买的拖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装潢。
七十平方米的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位置也可以。陆谦人当初买的时候,价钱并不贵,现在倒是水涨船高。屋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一点儿也不温馨,典型的单身汉住所。
“太不温馨了。”嘟嘟嘴,苏如是说。
“我一个人住,可没有心思种盆栽。”陆谦人边提着菜往厨房走,边笑着说。
“没事,我不是来了嘛,现在这个房子有女主人啦!”苏如是说着,跟上陆谦人。
“我来做,你去客厅等着。”看到苏如是脱了外套,陆谦人阻止道,“去把暖气打开,免得冷。”
苏如是听闻跑去客厅。陆谦人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样子,想起她平常一副冷艳的女王范儿,笑着摇摇头。
把菜放进洗菜池,陆谦人发现自己还穿着外套,正想把外套脱下来,就见一双手从身后伸来,然后帮他脱下了外套。
陆谦人侧头,看见苏如是像只兔子一样露出半个脑袋。帮他把外套脱掉后,她又跑去了客厅。
“暖气开好啦,外套也挂好啦,现在我来帮你了!”再次回到厨房,苏如是笑道。
“我来就好,你去看电视,冰箱里有水果。”
“我不去,我就要和你一起。”
“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待会儿弄得一身油烟味。乖,听话。”
“就不听话。”苏如是像个孩子一样闹情绪。
陆谦人无奈地擦干手上的水,转身扶住她的双臂。
“你就让我好好补偿补偿你吧。”陆谦人说到“补偿”,脸上愧疚的神情毫不掩饰。
苏如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陆谦人,我想你。”
苏如是这话一出口,陆谦人心中闷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疼得不得了。他一把将苏如是拥进怀里,自上而下抚着她披在身后的长发,像是安慰般说了声“对不起”,而苏如是的眼泪也因为这句“对不起”汹涌而下。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苏如是并未觉得自己委屈过,但是陆谦人的道歉让她觉得自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任由苏如是哭了一会儿,陆谦人才轻轻推开她,然后吻掉她脸上的泪痕。
翌日,苏如是醒来的时候,陆谦人已经去上班了。看到锅里的粥,穿着陆谦人的衬衣的苏如是很自觉地盛了一碗,然后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慢享用。
碗里的粥刚吃了一半,苏如是接到了白莫年的短信,说是他买了回A市的机票,正准备登机。苏如是看了后,回了句“一路顺风”。
白莫年到底是来找朋友的,还是来看她的,苏如是没想过,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因此把自己的感情施舍给对方。
刚放下手机,苏如是想了想,又给郭碧媛发去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找个时间请你喝喜酒。”
不到五秒,短信提示音响起,郭碧媛回过来的内容是一长串感叹号。
苏如是跟郭碧媛报了喜讯后,郭碧媛立马就定下了庆祝的日子,连地方也一并找好了,在S市一家高级俱乐部,老板是熟人。苏如是听后先跟陆谦人说了声,见陆谦人没有反对才答应。
趁着陆谦人下班前这段时间,苏如是又去酒店把行李都搬了过来,跟早上穿着陆谦人的衣服喝粥一样自觉,然后买菜做饭,像个妻子一样等着陆谦人回家。
因为新酒店建立的事,苏如是最近的日子也不轻松,更何况来S市发展还是她大力推荐的,趁着刚刚忙完,有几天休息时间,苏如是便想着把家里重新装修一番。当然,这个“家”是指陆谦人的家,现在陆谦人每天下班回家都有一个新的惊喜。看着苏如是兴奋的模样,他有种婚房装修的感觉。
聚会那天,苏如是带着陆谦人可谓是盛装出席。到场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事,所以也很好奇两人是怎么“死灰复燃”的。要知道身份悬殊的恋爱大家都谈过,但分手后再和好的倒是不多见。
苏如是跟陆谦人重归于好,讲出来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彼此心理上受过多少折磨。
“行啊,陆谦人,你这是使的什么手段让苏大小姐非你不可?赶紧教教我们,让我们也学习学习!”饭桌上,谈起此事,一个穿着花哨的男人笑着调侃道。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也开口了:“这女人的招数我见多了,就不知道男人怎么做的。哈哈!”
大家平常都开惯了玩笑,加上几瓶啤酒下肚,说话也更加肆无忌惮,油头男自顾自笑了一阵,才猛然发觉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
“哎,你说什么胡话呢!”花哨男飞快地瞟了苏如是一眼,然后对油头男说道。
油头男扫视了在座的人一圈,见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苏如是望去,酒意瞬间散去了几分。
论家世背景,油头男跟苏如是可不是一个等级的,他这次是托花哨男,也就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的福才来的,而关于苏如是对陆谦人的维护,他也只是有所耳闻,没亲眼见过,以为是大家夸大了。想来像苏如是这样的女人,什么男人没见过,怎么会对这么一个普通的男人维护有加?但看现在的情形,他显然低估了实际情况。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苏如是问,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一片冰冷。
说到“使招数的女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指的是那种家境不太好、爱慕虚荣而使手段攀附荣华富贵的女人。因为陆谦人跟那些女人家境差不多,加上油头男确实想讽刺一下陆谦人,便说出了口,然而他在听到苏如是的话后就慌了。
就在这时,油头男听到陆谦人轻笑一声开口道:“我的确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真的啊?”陆谦人的话像是雪中送炭,油头男听到有人给自己台阶下,想也没想就接道,问完后才恍然清醒,自己又说错话了!
“真的。”没想到陆谦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油头男看了眼苏如是,见苏如是也盯着陆谦人,面带疑惑,便接着问。
陆谦人微微一笑,望向身旁的苏如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因为她是我好好生活的所有动力。”
“太夸张了吧?你这是说,没了苏大小姐你就活不下去啦?”另一个没开口的男人满脸难以置信。
“哪里夸张啦!像你们这种花花公子当然不懂!你看别人那眼神,那叫一个情深义重!”
有一个女人开口反驳,在场的女性便纷纷赞同地附和。
见现场展开了一场辩论赛,苏如是笑着趴在陆谦人怀里说道:“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
“天生的。”
“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以前没想过自己这么爱你。”
听了陆谦人的话,苏如是一愣,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鼻头一酸:“我也是。”
“幸好我们还来得及。”忽略苏如是的愧疚,陆谦人笑道。
因为陆谦人打圆场,这次的聚会总算没出岔子。众人聊天时,就算提及陆谦人不熟悉的东西,陆谦人也耐心地听着,偶尔,油头男还会称兄道弟地帮陆谦人说话。例如讨论车子时,陆谦人说因为自己在S市买了房,所以还没有车,油头男便问陆谦人喜欢什么车,说自己跟一家4S店的老板很熟,到时候可以帮他打折。
一场聚会下来,连郭碧媛都对陆谦人的表现赞不绝口,说他开窍了,要是换作以前,碰到今天这种情况,他绝对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那样不得罪人才怪。
回去的路上,苏如是对陆谦人说:“陆学长,变化挺大啊!”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陆谦人回忆起过去种种,不觉好笑。
“男人嘛,总得经过磨炼后才能更加成熟。说实在的,我得谢谢你。”
“好男人都是女人调教出来的,我这是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还挺自觉。”陆谦人失笑道,“你变化也挺大的。”
“变成什么样了?成熟了?没以前霸道了?懂得站在对方的位置考虑了?”
这话是陆谦人跟苏如是说过的,现在苏如是又拿出来说,陆谦人随即想起自己之前面对苏如是时别扭的心理,一把将苏如是拥进怀里,边挠她痒痒边笑道:“你是变得更加死皮赖脸,也更加无赖了。”
“我不死皮赖脸怎么能让你回心转意啊?”
车厢里,两人嬉笑的场景让司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好似一同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
两天后,苏如是回了A市。眼看就快过年了,公司也变得更加忙碌,连她这个职高位闲的执行董事都不轻松。
不过再忙再累,她都会偷闲给陆谦人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叫陆谦人多注意身体。
陆谦人做手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苏如是在S市的时候便碰到过。当时,两人本来说好一起吃午饭,结果陆谦人突然有台手术要做,苏如是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饿得她受不了,也更加心疼起陆谦人来。
“陆医生,下班回家啦。”医院过道里,一位中年男医生跟陆谦人打招呼。
“是啊,吴医生,你还没走啊?”
“哎哟,我哪有你好命,我还得忙一会儿呢。”
“那我先走了。”陆谦人忽略吴医生酸溜溜的语气,继续往外走去。
也许是因为赵瑜的关系,陆谦人的恋情备受关注,加上苏小姐也是个受争议的角色,这段时间以来,什么样的传言都有。没谈恋爱流言多,现在谈了恋爱,流言也不少,对此,陆谦人只能一笑而过。
刚到医院大门口,陆谦人就听见一阵喇叭声,他循声望去,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正透过摇下的车窗,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谦人走到车旁问道。
“三点多的飞机,刚到不久,上车再说。”
陆谦人点点头,走到副驾驶座那边,上车后系好安全带,苏如是才发动车子。
“你想吃什么?”苏如是边开车边问。
“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去吃吧。”
“那我们去那家烧烤餐厅吧,就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
“好。”陆谦人看着苏如是,满眼笑意。
“对了,你把那个打开。”苏如是用下巴示意扶手箱上的木制小盒。陆谦人依言拿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块手表。
“跟我的是情侣表哦。”苏如是晃了晃开车的右手。
“刚买的?”
“其实在你生日那天我就打算送给你了。”
生日那天?哦,陆谦人想起来了,当天苏如是确实给他打过电话,不过被他挂断了。
摇摇头,陆谦人拿起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看了看才说:“还挺好看的。”
“嘿嘿,那是当然,我怎么舍得亏待我亲爱的小夫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来以后我得加倍努力才行。”
“哎,陆谦人,你好好说话。”
“难道你不是趁着快过年了,来跟我好好聚聚的?所以我要热情招待你啊!”
苏如是听后,瞟了陆谦人一眼,不再说话,打开了音响。
轻缓的音乐流淌在车厢里,歌手的声音慵懒而迷幻,苏如是眯着眼跟着轻哼。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I know that you will.(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你还会不会爱我?当我一无所有,只留悲伤,你还会不会爱我?我知道你会,你会。我知道你会。)
很久以前,苏如是也问过陆谦人这样的问题,苏如是至今还记得陆谦人的回答,陆谦人说“不管你姓什么,都是我的如是,是埋在我心里的一颗种子,开了花,结了果,果实又落成种子,反反复复”。
最初听到这样的回答,苏如是还觉得陆谦人矫情,但在两人分开的四年时间里,她却亲身体会到这段矫情的话是多么实在。
那些落入血肉里的种子,扎了根,发了芽,让想念无处可逃,一旦触碰,却又痛不欲生。
到达餐厅后,等待上菜的时候,苏如是一直摆弄着自己的右手和陆谦人的左手。
“我们真像情侣。”看着两人手腕上的表,苏如是感叹道。
“什么叫真像,本来就是。”陆谦人捏了捏苏如是的脸。
“这让我有种戴结婚戒指的感觉。”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至少得问我要颗钻戒吧?”
“玻璃玩意儿而已,还是金子好,都说情比金坚,听着就舒心。”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买钻戒啦?”陆谦人挑眉说道。
“嗯!不买不买!我有你就够了!”苏如是眉开眼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陆谦人,“过年你开车回家吧,帮我给你妈带些礼物回去,我买的东西多,你坐车不方便。”
“外面那辆车是你刚买的?”
“嗯,下飞机后买的。上次梳油头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我买车的时候碰到他了,想不到我千挑万选,竟然选了他熟人的店。不过也因为他的关系,买车时优惠了不少。”
陆谦人盯着车钥匙看了一会儿。
苏如是见他许久没作声,有些心虚。
“你这是变着法子送我车,怕我不答应?”终于从车钥匙上移开目光,陆谦人望向苏如是,问道。
“你出房子,我出车,咱们这不是刚好嘛。”苏如是笑着说,像只猫一样蹭进陆谦人的怀里。
陆谦人沉默半晌,苏如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盘子前来上菜,苏如是趁机把钥匙收进包里,然后招呼陆谦人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轻松的,两人没有再提及车子的事。中途,陆谦人碰到几位同事,周承宣也在其中,大家聊了几句。苏如是在陆谦人的介绍下,和大家乖乖打招呼。
出了餐厅,苏如是想起周承宣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同事的表情太夸张了吧?”
陆谦人看了她一眼回答:“你以为谁都是陆谦人,有幸看到你这一面啊?”
“嘁,我看他们也不知道严谨的陆医生这么油嘴滑舌。”苏如是毫不客气地反驳。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车旁,陆谦人突然对苏如是伸出了手。
“给我。”陆谦人说。
“什么?”苏如是愣了一下。
陆谦人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把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苏如是听闻,连忙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了陆谦人,然后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接受苏如是送的手表跟接受苏如是送的车,是两回事,虽说手表也不便宜,但胜在不易引人注意。
陆谦人一开始确实想了很多,男人的自尊心也小小地爆发了一下,但当他看见苏如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时,就心软了。
“你笑什么呢?”苏如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听见陆谦人笑出声,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你真想知道?”
“嗯!”苏如是重重地点点头。
陆谦人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当初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行李从酒店搬到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