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一夜
两颗被活剜出的人眼球,便是我十周岁的生日贺礼。
经法医鉴定,是我爸的。
我爸生前是县里赫赫有名的神棍,堪舆、相面、算卦……是把好手,内行人敬称“盲师”。
但他并不是真瞎,眸前系条黑布,唬人的噱头仅是原因之一,方便设局才是根本。
记得,在我五岁时,他出场的起步价便是一千块。
要知道,那可是90年代初,一辆奔驰也才几万出头。
所以,我家家境富裕,在县里就购了好几栋别墅,还请了几位保姆洗衣做饭。
可好景不长,我爸在县里算一号人物后,在酒肉朋友的吹捧下,一下子膨胀了。
一通电话后,便收拾行李,下海闯荡去了。
临登火车,他还踌踔满志的说,县城就一池鱼塘,鱼虾小,王八多,而他的江山在大海。等他起来了,就将我们全家接去享福。
从打来的巨款看,他在外确实风光过,甚至在电视上还露过脸。
但八岁后,我爸就了无音讯,电话也成了空号。
当时,邻居们还嘲笑我妈,“嘿!你家男人在外发达咯!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啦!“男人有钱就变坏”,诚不欺人!”
然而,我妈每日以泪洗面,却坚持一封封家书寄去省城。
直到十岁那年,传来了我爸的死讯,以及那双血淋淋的眼珠子。
据说,他设局坑一尊大鳄,被逮住了,装瞎的秘密也没藏住。
随着这秘密的曝光,县城里我爸的老客也寻上门,索要以前的出场费。
他们拥堵在我家门口,在墙壁和木门上用红艳的油漆涂抹上一句句芬芳的辱骂。
甚至,从窗外倾泼进一盆盆腥臭的热猪血,以及酸腐的泔水。
百般无奈,在警方的主持下,我家散尽家财,才勉强堵住那些恶人的嘴。
可贫富落差如此大,以贵妇人自居的妈妈被打击得有点精神失常,最终抛下我登上了火车,再无音讯。
树倒猢狲散,没一家亲戚愿收养我,或许是怕被我爸欠下的巨额债务连累吧。
于是,我只得乞讨为生,饿了就翻垃圾桶,困了就睡公园座椅。
幸运的是,流浪一年后,我跟了倩姐,芜城捞偏门的头头。
她之所以收我,只因我点破了她精心导演的杀猪盘。
一场火车站打折出售彩票头奖的骗局,她扮演的角是走狗屎运中奖、却急搭车回家的女大学生。
当时,她的同伴将我拖拽到天桥下,挥着铁拳准备猛揍我一顿。
还是她拦住了他们,诱惑问:“嗨!小孩,脑子蛮灵嘛?想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呀?”
我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那天以后,我便住进了倩姐家的阁楼,吃上了味道不错的大锅饭。
但她策划杀猪局,却从没叫上我,惹得她的同伙怨她偏心。
倩姐解释的那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至今印象深刻。
她说,小鱼儿,是干大事的主!卧薪尝胆,你们懂么?再说,以后他养我的哒。
虽话这么说,但她训练我的时候,可毫不留情,狠辣着呢。
每天清晨,她就将我从温暖的被窝拽出,领着我来到菜市场,塞给我5角钱,冷着脸道:“记住,这就是你今天的伙食费!”
“还有,每样蔬菜半价买,肉菜8折!去砍价吧,时间半小时!”
然后,她滋溜着酸梅汤,在旁盯着我,一偷懒就甩上一皮鞭。
就这样,两年后我成了芜城菜摊人见人“嫌”的“砍价一哥”。
毫不夸张的说,商家亏本买我,还乐呵呵的。
这一步,倩姐的评价是“尚可!察言观色,对症下药,谈笑间让客人掏钱,这属下品!”
“但捞小钱易,横富却难!姐教你第二步,中品靠局,就像垂钓,一钱鱼饵钩得满筐肥鱼!”
于是,她特聘芜城出名的风水师,教我堪舆、识八字、算卦、相面……这些神棍养成必修课。
按她说,这是饵料。
接着,租来小山堆似的碟片,剧情净是些坑人的黑幕。
她带着我,一部部剖析复盘,并教我自由发挥,撰写一条条设局的方案。
伴着我的养成,倩姐寒霜似的俏脸渐渐绽放幸福的微笑,穿衣也清凉了许多。
就连伙食也换成了小灶,她亲手炒的。
就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倩姐给我泼了瓢冷水。
“设局,再妙,终究有漏洞。真正的强者,借势压人,纵你千般不服,也得认!”
但年少轻狂,我撅起嘴,不忿反驳:“现在是法制社会,再强,也得认理,不是?”
可倩姐嗤笑一声,不屑道:“记得省城有尊“国师”之谓的瞎子神算,设局无懈可击,但惹上了不该惹的大佬,剁手挖眼,尸体抛进鳄鱼池里当食料,你说可惜不?”
这番话,让我笑容一滞,指甲嵌进肉里,戳出一个个淌血的红伤。
嘶!
莫非这国师就是我爸?
杀父之仇啊!
不共戴天。
我眼中噙着热泪,抓住倩姐的香肩,焦急问:“姐,你知道这事的具体内幕嘛?说!求你!”
“唉!传闻罢了!小鱼儿,想知道真相,你就得变强!”
倩姐憋了我一眼,神情很是复杂。
此后,她从书店重金购来一车历史名著,叮嘱我一天至少读一本,并写读书笔记,她随时检查。
现在回想那会儿,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转眼间,就到十八岁了,也该出师了。
生日当天,倩姐亲自下厨,熬了碗牛鞭人参汤,炒了盘韭菜炒鸡蛋,清蒸了一大盘生蚝……
这顿饭,吃得很享受,也很开心。
当然,也有不舍难过,毕竟要离开了。
晚上,我房门微掩,因为知道今晚有惊喜。
果然,半夜零点,一具玲珑的果体钻进了我的被窝,很润,也很香。
那晚,她舞了三十六种姿势,坚固的木床咯吱咯吱响了一夜。
骤雨初歇,我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那夜,皓月羞红了脸,挂上了朦胧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