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赌
轰的一声，林七海脑子里一片空白，瞳孔狂缩。
在这个年代，离婚是绝大多数女人想都不敢想的，甚至在很多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死都是比离婚优先的选择。
为了两个孩子，苏云沁是不会寻死的。
可老天爷刚给自己重来的机会，他怎么能再次失去妻女？
林七海立刻举起手，语速因急切快了许多：“云沁，我知道过去我骗了你太多次，但我发誓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从今以后，我决不再赌。
而且这次，我不仅会赚钱送欣欣念念去幼儿园读书，一个月内，我还会在县里买栋一百平的大房子，
最多一年，我一定赚来十万块钱，房子，钱，我全都交给你管。”
两个小丫头不懂什么是离婚，眼睛眨呀眨。
苏云沁抚摸着两姐妹小脑袋，没接林七海的话茬：“离婚后孩子都归我，不用你掏一分抚养费，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母女面前就行，
你我一别两宽，你就当做一次善事，行行好，可以吗？
给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我认了，欣欣念念是你的亲骨肉，饶过她们吧。”
饶过她们……苏云沁的语气冰冷疲倦，甚至带着自嘲的哀求，狠狠地在林七海的心头剜了一刀。
看着两个女儿天真无邪的小脸，林七海感觉周遭的空气的凝固了，痛苦，自责，悔恨，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一双拳头死死攥住，青筋暴起。
刚要再次开口，一个与苏云沁八分像的年轻男人就从房子里冲了出来，赫然是小舅子苏小宇。
“林七海，你攥拳头，是又想打我姐吗？”苏小宇脸上阴的要打雷，右手无力的垂着身侧，他抡起左手就要和林七海撕打。
苏小宇今年二十二岁，高中毕业整四年，他念书时从没掉出过县一中的年级前五，别说是人人艳羡的大专，他不超鬼发挥，是妥妥的本科生。
在这个大学生包分配的时代，本科生这种高端人才就算不分到省会城市，也能分到发展极好的地级市，妥妥的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高考前夜，他去纺织厂接苏云沁下班，被厂子里失控的机器砸伤右手，失血过多，当场昏迷。
经过抢救虽然保住了小命，但右手废了，别说洗衣服做饭，就连写字都抖个不停。
纺织厂厂长马上就要退休，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保住自己的退休待遇，给苏小宇赔了一套六十平的单位房，又安排他在纺织厂看大门。
一个月三十块钱远远低于平均工资，但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最起码足够一个人生活。
孩子丢了，苏云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到村委打电话把苏小宇叫来。
林七海本能躲过苏小宇的拳头，苏小宇咬牙切齿，怒火更上一层。
“你个窝囊废，还敢躲？老子今天打死你！”
苏小宇吼着就往林七海身上扑，两个小丫头顿时小脸一抽，一左一右保住苏小宇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
“九九不要打粑粑，九九你是坏人！”
苏小宇厌恶林七海，却格外疼惜两个外甥女，看两个孩子哭得厉害，果断了收手，“不哭不哭，舅舅不打了，不打了！”
抬头，苏小宇瞪着林七海，咬牙切齿道：
“狗改不了吃屎的货色，你要能戒赌，猪都能上树。
一百平的大房子？十万块钱？可真敢吹，跟我姐结婚到现在，你往家里赚过一分钱？不就是又想从我姐这骗钱嘛？
告诉你，门都没有！
识相的今天就跟我姐去扯离婚证，不然今天弄不死你我明天也弄死你。”
偏过头，苏小宇又对苏云沁道：“姐，孩子上学的事你别担心，县幼儿园新上马的主任是我初中同桌，我手里还有一百五十块钱，我去和他聊聊，先让俩孩子入园，剩下的钱，咱们慢慢补就是了。”
90年代初期的幼儿园不仅少，而且贵，死贵，到90年代中期才有所缓解。
书本费是二十块钱一学期，但保育费、搭伙费、取暖费、餐费和糖果费等等杂费每个孩子一学期最少七八十块。
欣欣念念两个孩子，一学期差不多要两百块钱。
苏云沁点点头，就要转身去收拾行李，她身体健全，在纺织厂比苏小宇赚得多，一个月工资有57块，只要离开林七海，她节衣缩食一些，很快就能把空缺不上，再过两三年，她兴许还能把这些年欠下的债也都还上。
弟弟说的对，林七海能戒赌？猪都能上树！
林七海沉默了几秒，上辈子商海沉浮，他很清楚万事不能都靠硬来，有些时候，曲线救援不失为上上之策。
“一个月后，就是你爸六十岁生日，老婆，你要跟小宇空手回家吗？我听说，你后妈的儿子上次考了高二前百，大学应该是没问题了。”
苏云沁没两步就住了脚。
她那个后妈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就是她为了两百块彩礼，把自己嫁给了人厌狗嫌的林七海，
高二前百大学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成绩只能上大专，比苏小宇当初差远了，如果一月后自己和苏小宇都空手回去祝寿，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
苏云沁对苏小宇本就心怀愧疚，顿时心乱如麻。
苏小宇也是眉头拧成了菜疙瘩。
见此招有效，林七海立刻跟进：“老婆，一年的时间你不愿意给我，难道一个月的时间，一天的时间，也不能给我吗？
如果我明天赚不来两百块送欣欣念念上学，你带着她们搬走 我绝不拦着，
如果一个月内我不能在县城买房，离婚我没话说。”
苏小宇和苏云沁齐齐愣住了，林七海这是跟他们对赌呀，打牌好歹有那么一定几率赢钱，可林七海别说正经工作，连手艺活都没有，他这不是必输无疑吗？
苏小宇眼睛转了转，这话可是林七海自己说的，他一脸讥诮：“行啊，就这么说定了，幼儿园的事我给你四天时间，
明后天是周末，学校不办事，四天内，你让我两个外甥女上学，一个月内，在县里正经地段买个一百平的大房子，
你要是能做到，别说我姐不跟你离婚，我苏小宇还跪在地上给你磕头道歉。”
“要是你做不到嘛……”
苏小宇一遍又一遍的扫着林七海，满是嘲讽的嘴角都要勾到鼻子上去了。
林七海直接道：“如果做不到，我会永远从她们母女的世界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