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白
01
因为在生日宴会上提前离开的事情，我原本以为秦衣会生气，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反而还跑来向我道歉，说那天晚上她的朋友们态度不好，自己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了。
秦衣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太小题大做了。匆匆忙忙从人家的生日宴会上离开，总归有些不礼貌，所以，因为这一点点理亏，之后不管有什么活动，秦衣习惯性地跑来叫我时，我都会答应下来。
就像是今天，连续的阴雨天气后，周末迎来第一个难得的晴天。秦衣约了我和班上的女生们一起去植物园踏青。早上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爸爸和薛姨他们还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我周末也会有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有点儿窃喜，就好像是在暗自较量中赢了一局。
一路上，我都既紧张又期待，努力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在心中默默练习着到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办，如果有人来搭话，我该怎么回答，要如何才不显得突兀。
然而事实是，哪怕我在心中练习了无数次，哪怕所有的情况我都想到了，当真正和大家站到了一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身边的同学们聊得越开心，我便觉得越孤单，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轻轻包裹住了。我非常清楚地明白，我进不去她们的世界，她们也没有想过要进入我的星球。
虽然秦衣时不时会过来和我说两句话，但是也仅此而已。
我暗暗深呼吸了不下一千次，并且无数次在心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下一句，下一句，我一定也要像她们一样，自然地接话……”
可是下一次，哪怕是下下一次，她们再次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果然，我还是做不到！
我的胸口又疼了起来，脑子里有个声音叫嚣着让我离开，挫败的感觉不知不觉淹没了我。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我忍不住按照姜殊所说的，狠狠给了自己一个栗暴。
“啊……”用力过猛，我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我捂着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伴着额头上的剧烈疼痛，心里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想要离开的情绪仍旧强烈。
趁着大家叽叽喳喳开始在樱花树下铺上布垫，把自己带来的各种小吃放上去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往旁边的小路走去，那边不远处就是植物园的侧门……
可是我刚走到樱花树的尽头，就被秦衣叫住了：“小朵，你去哪儿呀？”
“我……”我咬了咬牙，只能随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小声说道，“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那边呢，前面左拐，一直走到底就是了。”秦衣轻笑着指着一个和我刚才准备离开的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提醒我道，“快去吧，我们等你哟！”
我只好慢吞吞地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慢吞吞去了一趟洗手间。虽然还是很想逃跑，但是想到秦衣热情的样子，想到要是这次又放她鸽子好像有点儿不好，我只好又慢吞吞往回走。
我再次回到人群中的时候，大家已经嬉笑着吃了起来，边吃似乎还边在说着什么。
我磨蹭地回到人群中，拿出昨晚回家前准备好的甜甜圈，正犹豫着是否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吃，却见原本正嬉闹着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铺着的布垫正中央，此刻正放着一个空掉的圆盒，也不知道原来是放什么的，盒子里放着一个长长的长柄圆勺，此刻，那勺子正沿着盒子的边缘旋转着……
大家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长柄圆勺……
随着长柄圆勺转动的速度慢慢减缓，她们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这样也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布垫上，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我了，我的心里这才放松了点儿。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低头，就着包装袋，拿出一个甜甜圈咬了起来。
然而，我一个甜甜圈还没吃完，周围便再次鼓噪了起来，大家或兴奋或松了一口气地感叹着。
我茫然地抬头，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与此同时，不知道谁大声喊了起来：“安朵！这次轮到的是安朵！”
“什……什么？”我抓着手中剩下的半个甜甜圈，茫然地看向她们，不安地问。
“勺子柄指向你了！快，告诉我们一个秘密！”对面的漂亮女生大笑着对我说道。
我记得她是班上的文娱委员，也是很外向的女生，据说擅长的是小提琴。
只是……我一直没记住她的名字。
虽然仍旧没搞明白为什么勺子柄指向了我，我就必须说出一个秘密，但是我的心中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秦衣向我解释道：“咱们现在在玩游戏，勺子柄指向谁，谁就必须说出一个秘密。”
“可是……”我心中一慌，可是我没有说要参加啊！
然而不等我拒绝，大家便起哄道：“安朵！安朵！秘密！秘密……”
“我……”这样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我顿时有了一种赤身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羞耻感，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有秘密。”
然而根本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她们仍旧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怎么可能？怎么能没有秘密？”
“对啊，愿赌服输，安朵你可不能耍赖！”
……
什么愿赌服输，还有我哪有耍什么赖，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拉上阵了。
我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她们便再次催促了起来：“快点儿，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对啊！我们等到花儿都谢了！”
“我……”我已经窘迫得脸都红了，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越是着急，我便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还好，关键时刻秦衣再次救了我。
她轻笑着，伸手挡在了我的面前，对围在我面前，伸长着脖子指手画脚的女生们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这样要吓到人家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我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是显然她们并没有放弃，最后，在秦衣的提示下，我只好说了一个感情方面的秘密。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穆夏带笑的模样仿佛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的心中不由再次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终于说出来了！
听到我说有喜欢的人了，大家一顿，便迅速沸腾了起来。
她们尖叫着、起哄着，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
“哇……人不可貌相啊！安朵你居然也有喜欢的人啦！”
“你们交往了吗？”
“是谁啊？是谁啊？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
面对一张张充满好奇的脸，我忍不住再次紧张了起来，可是紧张之余，心中好像又有了一点儿淡淡的窃喜，一点点因为被人关注、被人关怀而产生的窃喜。
紧张的却是，如果她们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穆夏，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还会像现在这样亲切地和我开玩笑吗？还是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我知道班上有很多女生都在暗恋着穆夏，暗恋着像是贵族少年一般温文尔雅的穆夏。
“安朵转学到我们这边才多久啊？怎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肯定是她以前老家那边的人吧？”有人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安朵和穆夏不就挺亲近的吗？”有同学突然说道。
听到穆夏的名字，我瞬间一颤，顿时觉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们怎么会……
是我平常表现得太明显了吗？还是她们看出什么来了？
我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因为紧张，脸上的温度也不受控制地再次升高了。
气氛突然有了瞬间的凝滞，大家意外地看着我，似乎在考量这个答案的可能性……
但是因为那人也就是随口一说，大家脸上的表情也仍旧是轻松的，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直到不知道谁再次问道：“安朵，你喜欢的人是穆夏吗？”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02
被十几双眼睛注视着，我顿时紧张得几乎要闭过气去，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了。
“我……”我颤抖着，下意识地看向了秦衣，想要向她求救，却见秦衣也正看着我，她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震惊情绪。
见我看向她，她脸上很快便再次恢复了开朗的笑容。
她坐直了身体，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在众人面前胡乱地挥了一圈，轻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你们太八卦了！瞧你们把人家小朵吓成什么样了……”
“这怎么能叫吓呢？我们这明明是欢快的聊天啊……”大家轻笑着抗议。
秦衣不理会她们的纠缠，继续轻笑着斥责道：“现在安朵的秘密已经说出来了，你们就别再缠着她了！要是想知道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就等下次她再被抽到再说吧！”
咦？
我惊讶地看向秦衣。
要是我再被抽到，真的要当众告诉大家我喜欢的是穆夏吗？
我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再次提了起来。
秦衣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这才明白，她是在帮我。这样想着，我的心中终于放松了点儿，朝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唉……怎么这样！”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秦衣，你太狡诈了！”
……
耳边一片哀号声。
秦衣笑着说道：“好了，别叫了，我们继续吧！”
之后的时间我一直都很紧张，担心真的再次抽到自己要怎么办。就算秦衣暗示了我，我也仍旧无法做到真正平静。
不过还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帮我，直到吃完午餐，那勺子柄再也没有停在我的方向。
下午，大家又去逛了其他园区，看到了大片大片盛开的郁金香和百合、海棠等花朵。直到每个园区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拍下了一堆照片，大家才叽叽喳喳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植物园门口，说了再见以后，大家便三三两两分散着离开了。
我和秦衣一起站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她突然一脸揶揄地问我：“小朵，你先前说的喜欢的那个人，不会真的是穆夏吧？”
“啊？”
我原本正抬头看着站台上的站牌，听到她这么问，我一时没有回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她。
她……她们怎么都觉得我喜欢穆夏？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一时间，我不知道应该承认好，还是否认好。
“我……”
我正纠结着应该如何回答，耳边却再次传来了秦衣调侃的声音：“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啦，光咱们班喜欢穆夏的女生就不少呢！”
听到她这么说，我顿时放松了不少，正想点头，秦衣却突然一脸不好意思地再次说道：“其实……我也很喜欢穆夏呢，特别喜欢！”
“轰——”
一记轻雷在我的心中响起，我的心中瞬间危机意识暴增。
我就说……她怎么会每天那么准时地出现，怎么会突然对平凡的我那么亲密，原来……她真的喜欢穆夏。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原本有什么空着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秦衣兴奋地说着，语气中带着恋爱中的女生特有的甜蜜。
我僵硬地听着她分享自己喜欢穆夏的心情，只觉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僵硬。
直到她坐车离开，我还独自站在站台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一个过来看站牌的人突然撞到了我，我才像是突然被解咒一般回过神来。
“其实……我也很喜欢穆夏呢，特别喜欢！”
“其实……我也很喜欢穆夏呢，特别喜欢！”
“其实……我也很喜欢穆夏呢，特别喜欢！”
……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秦衣刚才的话，连回家的公交车在我面前停下然后又驶离，我都没有发现。
最后，我浑浑噩噩地上了一辆公交车，等到公交车开出去好几站以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习惯性地又坐上了前往省医院的公交车。
想着已经几天没看到外婆了，我便干脆将错就错继续坐了下去。
植物园和省医院一个在城市的南边，一个在城市的北边，完全是两个方向。从车上下来以后，我便就近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了，整个人难受得不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比生病还要难受。
我垂着头，双手捂着胃部，鼻翼间传来的刺鼻的消毒水味更是让我难受得有点儿想哭。
不行，现在不能进去，外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一暗，似乎有什么人站到了我的面前。
医院里本来就人来人往，我原本也没多想，直到下一秒，那个人影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无力地抬起眼帘，就见穿着病号服的姜殊正两手各抓着一瓶饮料，双手撑在膝盖上，蹲在我的面前，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那张像是吸血鬼一般带有致命诱惑力的苍白脸庞此刻微仰着，带着三分的天真和七分的调皮。
我吓得几乎是立刻便坐直了身体。
“真的是你呀，安朵！”姜殊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吓到人的自觉，反而愉快地朝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脸上的酒窝也因此越发深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痛苦地朝他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才舒服了点儿，但是现在被他这么一吓，刚刚平复下去的恶心感再次涌了上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大概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姜殊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调侃神色，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凑过来问我。
“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晕车……”我虚弱地摇头。
下一秒，两瓶饮料便被塞到了我的怀中，我正意外他干吗给我两瓶，姜殊已经再次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跑去：“帮我拿一下！”
我不明所以地抱着他递过来的饮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姜殊很快又跑回来了，他伸手拿过我怀中的饮料，又将另外一个瓶子递给了我：“给，这个带有生姜的味道，喝了会让你舒服点儿。”
我感激地看向他：“谢谢！”
他看向我，微笑着，再次露出了脸上两个酒窝：“快喝吧！”
冰凉的液体带着辛辣的味道滑过食道，确实让人觉得舒服不少，我也终于打起了点儿精神。
“好点儿了吗？”姜殊坐在我的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嗯。”我朝他微笑着点头。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因为这个姜糖饮料真的这么有效，我好像真的觉得没那么恶心了。
见我点头，姜殊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我慢吞吞地把一瓶饮料都喝完了，姜殊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平常周末不也都是从家里坐车过来吗，怎么今天突然晕车了？”
“我今天是从其他地方坐车过来的，有点儿远，所以……”我向他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先前秦衣说自己喜欢穆夏的样子，心脏又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似的难受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姜殊担忧地看着我。
“什……什么？”我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儿慌张。
他伸手指指我的眼睛，语气却是难得的认真和平静：“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03
“我……”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语气，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其他什么特质打动了我，我忍不住和他说起了今天的事情，说起了秦衣，说起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和穆夏的身边，说起她对我莫名的亲近，说起她偶然之间让人看不透的行为……
“是吗？也许她真的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呢，就跟我一样。”姜殊说着，朝我露出了一个邀宠似的笑容。
我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其实在今天以前，我也偶尔会这么想，但是……
“怎么了？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没有回答姜殊的问题，而是自然而然地又说到了穆夏，说起了我来到这个城市后，走进我孤单星球的第一个客人，说起他时时刻刻对我表现出的关怀，说起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他成了我的第一个朋友。
听完我的话，姜殊坐直了身体，后背轻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看向我问道：“这和那个叫秦衣的女孩子靠近你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秦衣今天告诉我，她喜欢穆夏！”
“你也喜欢他？那个叫穆夏的男生？”姜殊再次问道，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很笃定。
我一愣，没想到我都已经刻意避开了说自己喜欢穆夏的事情，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我……”我红着脸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仍旧在认真地看着我，这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闻言，姜殊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轻笑道：“安朵，我发现你真的很爱脸红！”
姜殊这样一说，我顿时觉得脸上的温度更高了，好像随时都会冒烟似的。
姜殊已经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肆意地笑着，朝我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再逗你，你的脸就真的要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姜殊收敛了情绪，低头看着地面，轻声说道：“再说了，喜欢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是啊，喜欢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于是，我忍不住又将今天在植物园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说完以后，我期待地看向姜殊，叹了口气。
听完我的话，姜殊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对我说道：“去告白吧！”
“啊？”
告白？
虽然一直希望穆夏也喜欢我，但是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告白。因为总感觉……这是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事。
在我的世界中，绝对不可能出现告白的画面，就连最夸张的幻想，也不过是穆夏刚好也喜欢着我，然后某一天，他突然向我告白，然后我们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现在，姜殊却告诉我，让我主动去告白？
这……这怎么可能？
我……我一定做不到的。
“我说，既然喜欢，就勇敢地去告白吧！”似乎看出了我的闪避，姜殊转身扶住了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我不行的，我一定做不到的。”我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说道，只觉得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而且……秦衣今天已经告诉我她也喜欢穆夏的事情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向穆夏告白的话，她……她一定会……”
“你都还没有尝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姜殊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危险的情绪看着我说道，“还有……她也会怎么样？就因为她也喜欢穆夏，所以你想要放弃？”
这样的姜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害怕，我害怕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嗫嚅着说道：“我……我不知道。”
我一点儿都不想放弃，可是我也不敢去告白，如果告白失败的话，我以后肯定再也没脸见穆夏了。
可是我也不愿意因为秦衣而放弃穆夏，只要一想到以后要远离穆夏的身边，我的心里便立刻像是被热油泼了一般，疼痛了起来。
“喜欢就是喜欢，本来就不是可以让来让去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姜殊才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对我轻声说道，“再说就算你真的因为她而放弃穆夏，难道她说了自己喜欢穆夏，穆夏就一定也会喜欢她吗？”
可是，就算这么说……虽然穆夏不一定喜欢秦衣，但是……
“他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啊！”我嘟囔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我抬头，就见姜殊正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我不安地问他。
“还记得我那天在医院外的快餐店吃饭时和你说的话吗？”
“什么？”我疑惑。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他问的到底是哪一句？
“我说……如果不去尝试的话，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当你体验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哪怕所有人都告诉你，惩罚的痛苦会远远高于你所得到的快感，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都是别人说的，如果你从来没有体验过，你的心里会一直……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你，那会成为你心中的遗憾。所以，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勇敢地去做、去尝试，反正结果也不会比你一事无成地等下去更加糟糕了！”
说着，姜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心头一颤的眼神。
“姜殊……”我忍不住开口叫他。
他明显颤了一下，再次抬头看向我的时候，脸上已经再次恢复了顽皮的笑容。
他说：“所以……在我这么说了以后，你现在还是决定放弃吗？”
“我……我想要试试。”我鼓起勇气对他说道。
姜殊脸上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朝我握了握拳头，轻声说道：“你可以的！”
当天晚上回家以后，我用手机搜了一晚上如何告白的方法，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建议。
最后，我决定还是直接告诉穆夏。
这样想着，我便开始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练习了起来。
“我……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穆夏。”
“你……你也喜欢我吗？”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呜呜呜……太羞耻了，只是在家里练习，我都已经觉得自己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我一遍一遍在心中呐喊着。
可是每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姜殊的话便会不由自主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如果你从来没有体验过，你的心里就会一直……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你，那会成为你心中的遗憾。所以，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勇敢地去做、去尝试，反正结果也不会比你一事无成地等下去更加糟糕了！”
于是，我便又只能强打精神，在心中再次给自己打气：“加油，安朵！你可以的！”
04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特意比平常早起了一个小时。
在房间里选了好久，我才最终选了最喜欢的那件娃娃领小碎花衬衫。外婆说我穿这件小碎花衬衫的时候，会显得皮肤特别白。
换上衬衫，又在外面套上校服外套，我又跑去洗手间洗了头发，然后将头发吹得顺顺的，夹上卡通发卡。
眼看时间快要到了，我这才急急忙忙涂了护肤乳，又在嘴上涂了一层唇膏，最后想想，我甚至还偷偷用了一点薛姨的腮红，才转身出门。
等到出门，还是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我一路小跑着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穆夏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身上仍旧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挎着藏青色的书包，在晨光的照射下，说不出的挺拔和好看。
“对……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心虚地撒着谎，伸手将垂散下来的头发轻轻撩到了耳后。
穆夏看向我，好脾气地微笑：“没关系，我妈今早占了洗手间，害我没法洗漱，所以……其实我也刚到。”
“嗯。”我知道他多半是在安慰我，但心里还是很开心，忍不住伸手又撩了撩脸上的碎发。
“下次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真迟一点儿就迟一点儿好了，你可以慢慢把事情都处理好再出来，我看你今天头发都没扎吧，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穆夏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我的头发。
“啊？”
我原本正准备去勾头发的手指顿时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这样……不好看吗？
我忍不住有点儿难过，亏我还特意一大早起来洗头发、吹头发。
我正失落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穆夏很快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头发这样放下来其实也挺好看的。”
“怦怦怦——”
一瞬间，我的心中好像有无数烟花绽放开来，开出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朵。
“真……真的吗？”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道。
“嗯，真的。”穆夏点头，笑得一脸真诚。
我原本忐忑的心瞬间被鼓舞了。
太好了，就是现在！
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头看向穆夏。
“穆夏……”
“咱们快走吧，我看到公交车过来了！”穆夏没有听到我的话，他此刻正抬头看向路口，说完，他便快速朝公交车站牌的方向走去。
我喜欢你。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默默说道。
“快点儿，车到站了！”前方再次传来穆夏的催促声。
“哦。”我应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朝他追了过去。
正是上班和上学的时间，公交车上满满的都是人，这个时候想要告白是不现实的，我心想，只好等下车以后再说。
然而等到真正下了车，我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了，先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随着这漫长的车程而消磨殆尽。
我不断在心中鼓励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我喜欢你，穆夏……”
可还是没用，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
“安朵，你怎么了？”
我正苦恼着，身旁却突然传来了穆夏的声音。
我吓得差点儿跳起来，连忙朝他摆了摆手：“没……没事。”
穆夏却仍旧一脸担忧地望着我：“真的没事吗？从刚才开始，我就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事，我有事情告诉你……
我喜欢你！
我在心中嘶吼着。
然而事实上，我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选择了摇头，红着脸窘迫地说：“啊？没……没有。”
穆夏点了点头，让过一个从我们身边路过的同学，走了几步，像是仍然不放心似的，再次回头确认道：“真的没事？”
有事有事，我有话要对你说啊！
然而现实是，我再次选择了退缩。
“没事。”我小声回答。
穆夏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确认我的真实想法。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轻笑着对我说道：“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说完，穆夏放下手，大步往前走去。
眼看不远处就是校门，想到如果再不告白，我就要一直像现在这样煎熬下去，我终于忍不住喊住了他：“穆夏——”
“嗯？”他疑惑地回头，晨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层层淡淡的光影，清风拂过他的脸颊，撩起他的头发。这一刻，他就像是漫画中英俊的男主角，整个人说不出的耀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对他说道：“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便再次笑了。
“嗯，你说，我听着呢！”
他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蓝白色的校服衬得他越发干净清澈。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全然的放松，像是带着全然的欣喜，又像是蕴含了无限的宠溺。因为这个全然放松的笑容，他原本便十分英俊的面容顿时越发耀眼了。
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有一种其实他什么都懂，却不追问，静静地等待着我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的错觉。
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了无限勇气。
我再次深吸了口气，对穆夏说道：“穆夏，我……”
“穆夏、安朵，早啊！”
身后突然传来秦衣兴奋的叫声，她背着书包，一路小跑着朝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我的告白再次被打断了。
我看了看秦衣，又看了看穆夏。
穆夏此时也已经收回了看向秦衣的视线，他继续看着我，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嗯？”
“我……”我忍不住再次看了看秦衣，告白的话语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没事了。”
似乎有光芒从穆夏的眼中熄灭了，他看着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儿失落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我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穆夏看向秦衣，朝她微笑着挥了挥手：“早！”
秦衣一路小跑过来，柔顺的长发在身后甩出漂亮的弧度，精致的脸庞因为奔跑此刻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路过的同学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她两眼。
等跑到了我们面前，秦衣轻轻一跳，调皮地双脚同时落地站定。
她看了看我们，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她便又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穆夏，他也正低头看我。担心他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来，我连忙摆手说道：“没……没事。”
“真的吗？你们要是背着我说秘密，我可是会伤心的哟。”秦衣一派天真地说着，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她的视线快速地从穆夏和我的脸上扫过。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那样看着，我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头狂跳，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想对穆夏告白的事情了。
此时，就连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也好像变成了一种暗示。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尴尬得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干笑道：“什……什么秘密啊，怎么可能有秘密！”
身旁，穆夏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秦衣却再次一派天真地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怕自己打断了什么呢！”
我沉默，心中却已经沮丧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秦衣似乎还想说什么，穆夏却已经率先转身，径自往前走去：“走吧，再不去吃早餐要迟到了。”
“啊，等等我们嘛！”秦衣不满地嘟了嘟嘴，迅速朝穆夏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独自站在他们的身后，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能失落地看着秦衣追了上去，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学校门口的早餐店。
这次穆夏没有回头。
我被抛下了。
强烈的挫败感再次席卷而来，瞬间便吞没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身后匆匆而来的同学撞到，我才回过神来。
想到姜殊说的疼痛转移法，我忍不住用手狠狠弹了自己的脑门一下，直到额头剧痛，心中的窒息感才稍微退去了一点儿。
我努力勾了勾嘴角，打起精神，朝早餐店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