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弥勒
重新回到我的小店，明明只离开了一夜，但是感觉上竟好像已经离开了好几天，我让他俩进屋找地方坐，自己洗了把脸，去给楼上的神坛上了一炷香。
香是奶奶留下的，据说是专门从南边请人做的线香，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一点燃就有很奇妙的香气氤氲开来，和其他香的味道完全不同。
让浮躁的心瞬间平复了下来。
我承认我是有点急了，这件事乍看之下是由我开了第一卦引起来的，但是实际上却仿佛搅合进了许多琐碎的事件里，这些事件短时间内迸发，确实让我措手不及。
但是这些事件并不是各自为王的。
它们彼此之间互有关联，微妙又确切无疑的关联。
真的会是那个从未谋面的赵铁树？
我微微叹一口气，瞧着坛上香烟袅袅，忍不住眉心紧锁。
这柱香上完了我才拜了三拜退出了供神的屋子，楼下李茂早等的不耐烦了，正挨个儿教王双星看货架上的神像啊香炉啊啥的，教他认神仙。
见我下楼，他直了直腰，一脸挖到宝的表情对我道：“这小子脑瓜子可真绝了嘿，我教一遍他就能全记住，我当年要是有这脑瓜儿，我何愁考不上清华北大。”
我嘲笑地瞟了他一眼，“你当年背学校门口饭馆子的菜名也很快，点菜都不用看菜单，但凡这点本事用在学习上，现在你就是个清华北大高材生了。”
李茂语塞。
“双星，我有事问你。”我正色看向王双星，斟酌了下语气，才道：“赵铁树有没有问你的生日和名字？”
王双星点了点头，“问了我两次，我都有跟他讲。”
李茂一听这话也是神色一峻，“问了你两次？你傻啊，不知道生日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么？”
“他这么小，哪知道这种忌讳。”我摆摆手，示意双星先坐下，然后自己抱着玉山放在老木桌上，又指挥李茂把店中央区域的东西挪开，露出一片空地来。
李茂一边干一边纳闷：“你这是要干啥？总不能要开坛做法吧？我看庙里老道他们可常干，你是不是偷学了两手儿？那你这么点场地也不够施展的啊。”
我懒得搭理他，见场地收拾得差不多了，赶紧去神前取了一块最大的红布，又取了白米、油灯和一把供在神前的铁尺，一一摆在红布边缘。
最后，我将玉山轻轻放在了红布的正中央，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准备开始吧。”
“我……我需要做点啥？”
屋里的气氛霎时凝重了不少，李茂连说话都轻声细语地，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坐到一边去，然后才一把一把地从米碗里抓起白米，小心地在玉山旁边撒出一道米符。
这么撒上十二次，直到用白米围着玉山画出十二道符，这才罢手，又在每道符的结炁之处摆上油灯，再将铁尺递给李茂。
“一会儿我会持咒来逼出玉山里的东西，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你一定要听我的号令，我让你破的时候，你就要一秒钟都不耽误，用这把铁尺把玉山上的弥勒砸碎。”
李茂郑重从我手上接过铁尺，死死攥在自己手里，点一点头，一脸视死如归似地。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赤足踏上红布，将米符上的油灯一盏盏点亮。
店门口的卷帘门早被我拉下来了，店里没有开灯，仿佛夜晚降临一般昏暗，只有场中的油灯星火一般摇曳，将屋子里照耀出一圈又一圈迷幻的光影。
王双星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眨一眨地，整个人蜷缩在老木桌的一角，安静又乖巧。
我瞥了他一眼，一时情绪万千，旋即赶紧收摄住心神，郑重点了三支竹签香，叼在嘴里，面向红布正中的玉山，微微一拜。
仿佛起了风。
明明密闭的空间里忽地荡起了涟漪，将货架上的旗子，收银台上的吊兰和另一面墙角上矗立的鸡毛掸子轻轻地拂动。
旋即这涟漪渐渐增强，成了一圈一圈在店里盘旋的气流，以红布为中心在四周不住地环绕，发出嗖嗖的风响。
我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摘下了玉山上罩着的红布，递给一旁的李茂，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茂一愣，旋即恍然，微微颔首。
我略略放了心，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玉山上。
此刻玉山被火光一圈圈渲染，水润光华更胜平时，山上端坐的弥勒个头虽小，然而眉眼神态在火光摇曳下竟好似活了一般灵动。
我不敢耽搁，心中持咒，将口中的竹签香取在手上，往那弥勒脸上就戳。
就在香火三点红星就要触碰到弥勒眉心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弥勒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忽地一变，竟显出几分狰狞可怖，就在我以为是光线原因看花了眼时，手上的竹签香竟仿佛被一股大力往旁边拽开，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开了弥勒的身体，狠狠点在了弥勒身旁的“山石”上。
一声尖啸从四面八方朝我疯狂涌来，震得人耳膜都要穿孔似地， 我赶忙定住心神，将竹签香执在一只手上，脚下变换步伐，另一只手朝着玉山连打手诀。
一波又一波的尖啸不绝于耳，房间里盘旋的气流也越来越迅疾，店里不断有东西被疾风掀翻，可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所有东西却都巍然不动。
“邪祟也敢猖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还不给我现身！”
回答我的只有源源不断的尖啸，这些声音仿若拥有实质一般，我甚至余光都能看见周围不断涌来的无形波纹，潮水一般和四周的疾风对撞消耗，好像永远不会耗尽。
我却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我的眼睛只死死盯着那只小小的弥勒，这佛像的表情已然变成狰狞恶鬼一般，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我，几乎要瞪出鲜血来。
今日就要你原形毕露，再不能借菩萨金身害人！
我大喝一声，看准时机，手上竹签香再次朝弥勒眉心戳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弥勒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