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个人,一颗心
1
“快!快点!”
是闵言学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医务人员,动作麻利地把苏夜川抬上担架,一边做急救,一边送进了救护车。
我还愣着,闵言学长把早已瘫坐在地上的我扶起来,坐上了苏夜川家的私家车,紧紧跟在救护车后面。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听到救护车悲伤的呜鸣声……
他们是想救苏夜川吗?我忽然想到之前跟夏季的约定,他说他会一直守候在旁边,万一苏夜川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会立刻出现救他。那么这些医生护士都是夏季准备的吗?紧跟着我又想到了闵言学长和夏季的那场争吵。是啊,夏季根本就是想苏夜川早点死掉,替他姐姐报仇,又怎么会救苏夜川呢?
我恍恍惚惚的,又转过头去看坐在我身边的闵言学长,他似乎在对我解释着什么,我却什么都听不到。我悲伤地看着他,仿佛是耳朵失聪了一样,或者,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总之,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任凭悲伤在心里横冲直撞,却无能为力……
心脏?
他们竟然是要把苏夜风唯一健康的心脏换给苏夜川。
我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泼了一捧冷水到自己的脸上,这才清醒了许多,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还在眼前:苏夜川枕在我的膝盖上停止了心跳,接着闵言学长带着医务人员出现,我和闵言学长坐车紧跟在救护车后面和苏夜川一起到了医院,我恍惚地和闵言学长送苏夜川到了手术房,然后两人双双瘫软在外面的长椅上。
闵言学长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着,他说:“把自己的心脏换给苏夜川,这是苏夜风的心愿,那天,他在医院里亲口嘱咐我的。这样,他们两个便会在一个身体里,一起活下去。”
苏夜川的爸爸和妈妈也来了,那两位传说中的商业巨擘,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和善,自己已经很伤心了,还安慰了我几句话。对于换心脏这件事,他们似乎也是很早就知情的,这么说……不知情的人其实只有我和苏夜川。
我心里很乱,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湿漉漉的脸,还有彷徨的眼神。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计划可以成功,苏夜川,或者说苏夜风,都可以成功地活下来。
我迅速擦干净脸,走出洗手间。
苏夜川的爸爸、妈妈不在,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闵言学长身边坐下来。他低着头,双手在两膝之间交握着。我知道,不管他是为苏夜风,还是为苏夜川,他现在的担心绝不比我少。
“伯父、伯母呢?”我轻声问。
“刚刚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公司有事,他们在另一个房间里接电话。或许他们也想休息一下,不让我们看到他们此刻的状态吧。”闵言学长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我说,“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往往不受自己内心的控制。其实,苏夜川的爸妈是很爱他们的,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你知道的,报纸、期刊最喜欢拿这种莫须有的话题炒新闻。”
直到这个时候,闵言学长还在照顾我的心情。我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误会,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内疚。
我看着闵言学长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学长,之前……真的非常抱歉。”
闵言学长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他又一次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当时的情景也难怪你会误会,如果是我,大概也会那么想的。”
接着,闵言学长又望着手术室说:“不管怎样,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夜川,一定要手术成功。”
我顺着闵言学长的目光望向手术室那个刺目的红灯,轻轻地答应着:“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期间,我和闵言学长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表,可每看一次,便觉得时间比之前变得更慢了一点。中间,闵言学长接到了苏夜川爸妈的一个电话,听得出,那边的声音也很着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
我听到闵言学长说:“嗯,放心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挂掉电话的闵言学长走到我身边说:“轻音,你饿了吧?我都迷糊了,一点吃的、喝的都没给你准备。”
我摇摇头,说:“我不需要。学长,倒是你,待了这么久了,去吃点东西吧。我等在这里,医生出来了我会立刻打电话给你的。”
闵言学长没有离开,反而转身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来,说:“算了,我也吃不下。”
我和闵言学长像两尊石像一样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变成绿灯,发出很小的“啪”的一声。我跟闵言学长都敏锐地马上就察觉到了,迅速站起身来,然后看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画面——医生会遗憾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好怕,好怕那样的情景会出现。
闵言学长迅速地走过去,挡在医生前面,我却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医生,怎么样?”闵言学长急切地问。
我紧张地注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疲惫地摘下口罩,接着,对闵言学长露出一个微笑说:“手术很成功。今天晚上是危险期,不过我想他能够挺过去的,这个小伙子生命力很顽强。”
闵言学长高兴得声音都变了:“谢谢您,谢谢您,医生!”
医生笑着摆摆手离开了,我却还是傻傻地愣在原地。
是真的吗?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那么,那么苏夜川已经没事了,是吗?苏夜川,我的苏夜川还活着躺在病房里休息,是不是?
我像傻瓜一样反反复复想着这些问题,直到闵言学长走过来,对我说:“轻音,苏夜川没事了!”
我这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闵言学长,说:“是吗?”
闵言学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的心情,他的眼中含着泪水,肯定地点点头说:“轻音,是真的,苏夜川没事了,他拥有一个健康的心脏,他好好地躺在病房里!”
我哽咽了一下,眼泪忽然就落下来。
我哭着说:“太好了……学长……太好了……”
一天之后,危险期度过,而我还待在医院里不曾离开。
苏夜川躺在监护病房里,医生说最好不要去打扰他,我就真的没有进去,只是在病房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远远看着。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是呼吸很均匀,旁边的监护电脑屏幕上,心电图显示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激动之后,我看着这样的苏夜川忽然忧虑起来。我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苏夜川,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夜川了,虽然他有着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身体,可是他身体里面的心脏,却已经是另一个人的了。
我忽然有点害怕,害怕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直接,内心却又成熟、善良的苏夜川了,害怕他再也不是我爱的那个苏夜川了。
“不进去看看吗?”闵言学长站在我身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迟疑。我连忙把复杂的心情隐去,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不了,医生说最好不要打扰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闵言学长迟疑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苏夜川没事了,我跟闵言学长也放下心来,在医院的食堂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重新回到了病房前。
后来,闵言学长进去看过苏夜川,我看到他用棉棒给苏夜川湿润嘴唇。再后来,苏夜川的妈妈也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次,她在监护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这期间,我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进去,无非是怕打扰苏夜川,或者怕他妈妈在不方便。
我不知道闵言学长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只是一味地躲闪着,不敢面对苏夜川。
直到苏夜川真的苏醒。
闵言学长说:“轻音,苏夜川的麻醉药药效已经快要过去了,我想他第一个想要看到的人一定是你。”
我看着闵言学长,终于再也说不出任何借口。况且,其实我心里也早就已经心急如焚。尽管矛盾,可我对苏夜川的真心使我终于还是推开门慢慢地走进去。
2
近距离地看着苏夜川,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里。
不久前,我还抱着绝望的心情跟苏夜川坐在观星台上看流星,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跟苏夜川在做最后的诀别,最后的一次约会。
可是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苏夜川还活着,但是,他的心脏却已经换成了别人的。
我在苏夜川身边坐下来,轻轻摸着他的脸,大概是刚刚手术完的缘故,他的脸有点凉凉的,但是那种凉意里,更多的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温热。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真好,苏夜川还活着。
忽然,躺在病床上的苏夜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含糊地说了一个字:“水……”
我连忙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来,用小汤匙小心地喂进苏夜川的嘴巴里。
苏夜川喝了大半杯水,终于安静下来,他平躺在床上,看起来意识似乎清醒了许多。接着,苏夜川终于目光专注地看向了我。
苏夜川看过来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我很期待他的反应,可是,我又害怕他的反应与我期待的不一样。
正在我心情复杂地等待着的时候,苏夜川忽然眨巴眨巴眼睛说:“本大爷……命很大哦……舍不得……舍不得美娇娘……”
我忍不住笑出来,可是笑的同时,眼泪又掉下来,悲喜交加地嗔道:“白痴……”
我骂着,却忍不住扑上去,轻轻抱住了苏夜川的脖子。
我听到苏夜川用温柔的声音说:“轻音,我好想你。”
苏夜川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了苏夜川,甚至是更早,早在我认识苏夜川的时候,我的心情一直很矛盾,一边是高兴能和苏夜川认识;另一边,却又为知道他会在某一天像那个预言中预示的一样离开我而伤心。
距离预言发生的时间越临近,我越是觉得绝望,我从没想过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的,竟然会这么圆满。
“为什么……像傻瓜似的看着我?”苏夜川忽然说。
苏夜川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讲话也流畅了许多。
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转身去拿水果,“要不要吃个梨子?”身后没有回答的声音,我诧异地回头去看,就看到苏夜川望着前方的某个点发呆。
“怎么了?”我问苏夜川。
苏夜川摇摇头,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想起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
我不明白苏夜川讲的话,露出困惑的表情。
苏夜川说:“轻音,你知道吗,在我以为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我感觉到是苏夜风救了我。虽然我没看到他,但是,我感觉到了苏夜风身上的气味和温度……你懂的吧,我跟苏夜风是双胞胎兄弟,我们之间……会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苏夜川讲的感觉我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不少资料上都有记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之类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苏夜川:“那么苏夜川……你现在还会觉得心脏痛吗?”
以前苏夜川说过,他的心脏痛其实只是心病,包括他以前说他的心里有一个人要杀死自己,那也是他的心病,那么现在,苏夜风的心脏在他的身体里,那他的心病是不是也自然消失了呢?
苏夜川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脏,动作进行了一半又停住了,似乎是想到自己的胸口刚刚动过了手术。他的手,就那么停在心脏的上方,像是在感受什么东西。
他说:“不,一点都不痛了。我一直因为自己独自活下来而内疚,但是现在,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活在这个身体里。”
苏夜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我看着他的脸,却忽然觉得有些担心。苏夜川是善良的,他因为苏夜风在那次意外中大脑死亡而一直感到内疚,但是,苏夜风呢?他会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怨恨苏夜川呢?
苏夜川说他的一切反应都是他的内心在作祟,不管是心脏疼痛,还是偶尔性情会转变成苏夜风,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但是,那天我无意间在阁楼上看到的那个人呢?苏夜川来不及跑上阁楼望着我,那么,站在那里的人一定不是苏夜川了。难道真的是苏夜风?不,我不想去想这些。现在,苏夜风的心脏在苏夜川的身体里,苏夜川说,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苏夜风救了他,那只是苏夜川的感觉,苏夜风是心甘情愿的吗?他的心脏会不会与苏夜川的身体相排斥呢?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梨子,右手握着水果刀,一边削皮一边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情,耳边似乎还有苏夜川的声音,我却听不到了。
忽然,手指感到一阵刺痛,我低头看,才发现刀子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轻音,你没事吧?你的手指……”苏夜川担心地说。
我连忙拿手帕包住手指头,强忍着疼痛对苏夜川说:“我没事,一点小伤口而已。”
“笨蛋,还不去……去找医生帮你包扎一下!”苏夜川担心地说。大概是因为刚刚手术完,身体还很虚弱,他竟然咳嗽了起来。
我连忙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你不要着急!”
说完这句话,我就立刻冲出了病房。
为了让我跟苏夜川独处,一直等在病房外面的闵言学长看我忽然冲出来被吓了一跳,紧跟着又看到我流血的手指。
于是闵言学长紧张地走过来问:“轻音,你手怎么流血了?”
“削水果不小心割到了。”我说。
接着,闵言学长陪我去看医生。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怕感染,做了简单的包扎,很快就没事了。
一路上,我一直没有讲话,医生给我消毒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喊疼,而是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敏感的闵言学长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对我说:“轻音,如果……你有什么苦恼的事,可以对我讲,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我看着闵言学长真诚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总是害怕……事情并没有就这样完结。这个手术,我们并没有问过苏夜风的意见,我怕他并不甘心……”我咬着下唇担心地说。
闵言学长看着我,然后低下了头。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总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直觉告诉我,闵言学长是知道什么的。
“学长……你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对不对?”我试探性地问道。
闵言学长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说:“是的。原本我以为只要你们幸福就好,这些事情从此埋在我的心里,最好永远都不要说出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何必翻出来给大家增加无谓的烦恼?但是我没想到,这会让你更担心……”
我紧张地看着闵言学长的脸,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事?”
闵言学长看着我,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说:“现在,那颗心脏和身体不会有任何排斥,苏夜川的身上也再不会出现第二个人格了,因为,其实这一切都是苏夜风的主意。而现在苏夜川的身体里的心脏,其实是真正的苏夜川的心脏。”
“什么?”我困惑地看着闵言学长,我被他弄迷糊了,什么叫真正的苏夜川的心脏?
3
我和闵言学长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已经是傍晚时分,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暗的,我感觉到地板上一片白色的灯光在轻轻地晃着,带我回到闵言学长描述的那些过去的时光。
原来,那个娱乐周刊上的猜测并不完全是错的,三年前的那场煤气爆炸并不是意外,确实是人为的。只是造成爆炸的并不是苏夜川,而是苏夜风。
苏夜川和苏夜风从小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小孩。苏夜川直率乐观,做什么事情都有点任性妄为,不受别人的管束。苏夜风则恰恰相反,处处都表现得像个模范生,聪明、乖巧,做事懂礼数、识大体。也正是因为这样,从两个人初露锋芒的时候,苏夜风便被当成继承人,受到特殊的培养。
苏夜风性格很内向,很少把自己的内心表露出来,虽然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关爱更多,可是同时,他却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性格软弱、没有自由的苏夜风,一直都很羡慕苏夜川,这种羡慕竟然慢慢成了怨恨。所以,外界传言说苏夜川嫉妒苏夜风是假的,事实上,遭受嫉妒的是苏夜川。
苏夜川和苏夜风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多半是因为苏夜风对苏夜川的怨恨和嫉妒。但是,承受着误会的苏夜川却从不介意,依旧对苏夜风很好。那个时候,苏夜风的心被嫉妒所蒙蔽,他根本看不到这些,甚至觉得他看不到自己人生的未来和希望,觉得自己是一只木偶、一个傀儡。终于,三年前,承受不了家族继承人压力的苏夜风,制造了煤气泄漏事故准备自杀。但是他没想到,苏夜川却在最后关头冲进来救他。结果悲剧还是没有能被阻止,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莫心言。
听了闵言学长的话,我惊讶不已。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苏夜川会因为嫉妒杀死苏夜风的鬼话,但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温和乖巧的苏夜风。
我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他的脸:微微地笑着,看起来那么阳光。谁又能想到,他的心里竟然是这么沉重的……
闵言学长忽然安静下来,他的两只手在双膝中间交握着,眼睛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好半晌,闵言学长又说:“轻音,你是从苏夜川那次在医院昏迷,中途醒来跟我单独谈话才开始怀疑我的吧?”我不知道闵言学长忽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时,苏夜川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闵言学长接着说,“真相是,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苏夜风,而是苏夜川。”
闵言学长的话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像是没听懂似的,问了一句:“什么?”
闵言学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没错,因意外而大脑死亡的是苏夜川,他是为了救苏夜风才变成那样的。那天,苏夜川,哦,不,不是的,应该是苏夜风,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三年前,在那场意外中,苏夜川变成了植物人,而苏夜风,死掉的却是心,这就是苏夜风的心病。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苏夜风终于体会到了苏夜川的真心,所以他决定让苏夜川活下来。这件事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就连他父母也不知道。”
闵言学长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那次在医院里,苏夜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并且对我说苏夜风除了心脏,其他器官都在衰竭,而他,心早就死了,只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希望的傀儡,所以他希望能将他的身体和苏夜川的心脏合二为一,让苏夜川可以完整地活下去。”
我被闵言学长的话惊呆了,原来这里面竟隐藏着这样的故事,是苏夜风,最后是苏夜风放弃了一切,给了苏夜川生命。
我忽然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仿佛能听到苏夜风的声音,他用温和却坚定的声音说:让苏夜川完整地活下去。
闵言学长站起身子,他回头笑着对我说:“好了,苏夜川还在等着我们。”
我迅速抹掉眼泪,答应着,然后站了起来。
是啊,苏夜川还在等着我们,无论如何,新的生活都在等着我们,我、闵言学长,还有苏夜川,一定要代替苏夜风好好地活下去,他一定正在天堂看着我们。
我刚要走,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闵言学长忽然停住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竟然看到了被我忘记了的夏季。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闵言学长冷冷地说。
夏季没有回答,而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有几句话想要对轻音说。”
闵言学长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闵言学长这才独自离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好对夏季讲。
夏季慢慢走到我身边,说:“轻音,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害死我姐姐的人不是苏夜川……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我看着夏季的脸,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懊悔,我知道,这次他是真心的,我淡淡地笑笑,说:“算了,我相信,苏夜川不会怪你的。”
夏季抬起头看着我,问:“那你呢?轻音,你会恨我吗?”
我看着夏季,好半晌才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夏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话。我爱苏夜川,而苏夜川,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那么,我恨不恨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过了好一会儿,夏季终于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他说:“轻音,我已经不再恨了。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知道,原来仇恨是一件那么令人疲惫的事。杀死我姐姐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仇恨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忽然觉得好轻松,身上像是卸掉了好多的石头。”
夏季看着我,接着说:“轻音,我为了报仇接近你、利用你、欺骗你,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那我就安心了,我真的好怕,好怕自己毁掉了你的幸福……你和苏夜川……要永远快乐。”
说完这些话,夏季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除了夏季嘴唇的一点温热,我似乎还感觉到一点凉凉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脸上,是眼泪。
夏季走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明明是夜晚,我却仿佛在他的身后看到了大片的光芒,在那片灿烂的光芒里,我、苏夜川、闵言,甚至是苏夜风和夏季,都幸福地微笑着。
“喂!死女人,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点回来服侍本大爷!”病房里再次传来苏夜川的呼喝声。
我笑笑,看来,我的漫长黑夜才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