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冲突
黄龙江浩浩荡荡。
在安定境内,形成诺大一个河湾,烟波浩淼。
江湾城墙,位置正北。
有五层琼玉楼,灯火辉煌,名锦绣。
每年的五月初五,苍龙七宿飞升于正南中央,处于一年中最为“中正”之位。
有飞龙在天的寓意。
大周承袭历朝历代的传统,端午节是一定要过的。
南方划龙舟,吃粽子。
安定县这样的人文荟萃之地,庆祝之法自然不拘一格。
乡民们忙着收麦子,晚上回家吃顿白面,喝一壶浊酒。
就觉得老天赐福,生活美滋滋了。
文人墨客的追求更加高级。
连续十天,呼朋唤友,吃喝玩耍只是等闲。
直到月圆之夜,几乎北地有些名头的才子佳人。
都将赶到安定锦绣楼,开一场通宵达旦的诗词大会!
彻夜狂欢。
锦绣楼类似于后世的大剧院。
一到三层贯通,中间是花魁美姬们的歌舞平台。
一楼四周,全是座位,
二、三楼则是大儒和才子们就坐的开放式包房。
一串倒挂牵牛花般的琉璃吊灯,自三楼垂下,点满了无烟的精油灯芯。
豪奢华丽,璀璨夺目。
北地三州,四十余府,一百多个县,有多少秀才举人?
别说沈麟这般,考了几次,都没过童子试的。
就算过了的童生,恐怕,也没几个有资格进来。
好在有安定县教谕李乘风带路,直上三楼。
沈麟和老夫子田文青,倒是跟着沾光了。
拾级而上,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一行三人。
但,更多的目光却投向沈麟。
“李大人回来啦,哎哟,这是接人去了?”
“李公,何人可劳动您大驾?”
“哎哟喂,这位公子陌生得紧。李公?莫非是京城来的大才?”
……
几百人呐!
众目睽睽,沈麟感觉自己,快变成了大熊猫了。
可惜他没有眼镜哥那般,吃了睡,睡了吃,安然若素的好心态。
妈蛋,早知道就不来了!
今儿晚上,赶鸭子上架,不好过啊!
李乘风乐呵呵地抱拳回礼,也不多说,给沈麟拉满了神秘和仇恨。
直到走进三楼正北的大包房里,老家伙才开口介绍道。
“来来来,沈麟啊,这位,就是我安定县的老父母,县令王大人啦!”
“这位呢,是县丞周元,周大人!”
王瑞光四十来岁,正是当官的黄金年龄,一身青袍,没什么威严,反而有几分潇洒意气。
“哎哟,这就是你赞不绝口的泸水沈麟,于文教有大功的少年英才?”
“快快请起,今晚,乃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大家以文会友,没那么多讲究!”
周元要老一些,一看就是精明干吏,脸色古板,嘴角扯了扯就算是笑了!
“嗯,不错!”
惜字如金,搞得沈麟很不习惯。
你多说几个字,难道会死啊?
也是,我这样的小虾米。
换成平常,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最后介绍的,当然是今晚最重量级的人物。
“沈麟,当中这位,可是我安定县三十年来的风云人物,官至户部侍郎的沈忠孝,沈老大人!”
李乘风别看年纪跟沈忠孝差不多,语气上,却极为尊重,还听不出一点阿虞奉承之意。
沈麟却已经弯腰拜下去了。
这会儿他得表情,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不得不拜啊!
“侄儿……给大伯请安了!”
沈忠孝坐在哪里,不怒自威,细长的双目微微睁开,一丝精芒闪烁不定。
“喔,起来吧!我记得你,泸水河村的旁支子弟!”
“沈麟啊,你这小子读书,读得一塌糊涂,成天摆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邀名买宠么?嗯???”
啥意思?
一上来就是批斗?
感情你们认识啊?
这间大包房里,大佬只有四个。
可他们带来的家人和年轻子弟,却多达三十好几。
其中,姓沈的本家就占了大半。
一个个看向沈麟的目光满是古怪。
甚至有些人,还带着鄙夷和不屑。
沈麟来自后世,习惯人人平等。
对这个时代,所谓的大儒、官员、权贵,他可没啥敬畏之心。
沈忠孝当年,官儿做的再大又如何?
说的好听一点,是致仕还乡。
不好听呢,那就是被政敌踢出局,只能在乡下地方呈呈威风了。
以前祭祖的时候,沈麟都是站在人堆里。
他沈忠孝,连正眼都没看过。
还比不上他家老三呢。
至少主管生意的沈仲儒,前些天真金白银花高价,从沈麟手里买去了水磨技术。
在商言商,那老家伙最后,还多给了五两银子的跑腿费,让沈麟对他的印象,反而没那么差。
不抠抠搜搜的长辈,至少可以合作。
你沈仲儒一见面,就不阴不阳地教训我,凭什么?
沈麟直起腰来,不卑不亢地淡笑道。
“敢问大伯?何为奇技?”
“小侄发明的黑板粉笔,连教谕大人都赞不绝口。说对大周的文教,贡献非凡呢!”
“哦哦,还有水磨?真要是不好?本家舍得花五十五两银子的高价,眼巴巴来找我买?”
“嗯嗯,侄儿这里还有很多哦,关乎水利、城防、冶铁、制盐、武器改良等等发明!”
沈麟指指自己的大脑。
“都在这里装着呢!”
“不知道曾任户部侍郎的大伯,觉得我说的这些,当真一无是处么?”
楼下的丝竹之声都停了。
上上下下多少人竖着耳朵,听沈老大人教训后辈呢。
哪知道这后辈的清朗之声,竟然振振有词。
好像,或许,说得比老大人还在理?
整座锦绣楼,顿时哗然。
沈忠孝的面子挂不住了,双目一瞪,怒火蹭蹭地往外冒。
他原本就是这种古板秉直性子。
逮着后辈,习惯了先来一通教训。
至于存几分不良心思,那倒不至于!
“你…大言不惭!”
“你你你……”
沈老头戟指怒张,手指头都发颤了。
“水力、冶铁、城防、制盐、武器改良,哪一项不是国之大事?”
“岂是你这样的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的?呼呼……”
沈老头背后闪出一位及笄少女来,容貌清丽,她连忙平抚着沈忠孝起伏不定的胸膛。
“爹,说好了,不动气的!”
“您看您?跟不相干的人,较什么劲儿呀?”
沈忠孝气呼呼地道:“他也是沈家人!”
另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轻笑道:“大伯,旁支罢了。他不过是,想在这种场合博出位而已!”
沈麟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老头教训我,也就算了。
你俩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