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对失措的爱情
为什么你会变得不可理喻呢？
为什么要逼我说出讨厌你的话呢？
当我说出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
你为什么要逼我离你越来越远呢？
晚饭后，云之爱干脆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一杯满满的水，晚上的菜都有点咸，很容易就觉得口干。
她坐在沙发上研究着自己做的贝壳工艺品，检查哪里是不是还有不稳固或者还可以再完美一下的细节。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手中的贝壳鱼夺了去。
“伊扬哥……”
洛伊扬本来微笑地看着这个精美的工艺，似乎饶有兴趣，然而，当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时……脸色顿时骤变！
他攥紧了贝壳鱼，神色很不满。
云之爱突然心惊起来，贝壳鱼在他的手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伊扬哥，不要……把它还给我好不好？那是我要送给别人的礼物……”
洛伊扬眼眸深暗，表情僵硬。他突然一扬手，作出要扔掉的姿势……
云之爱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臂，乞求地看着他：“伊扬哥，不要扔掉，那是我花了好久才完成的，我要再做一个就来不及了。明天我就要送人了，求求你，不要扔。”
洛伊扬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强忍着些什么。
云之爱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急得眼圈湿润：“伊扬哥，求求你……这对我很重要。”
洛伊扬猛地别开头去，似乎艰难地下了决心，五指渐渐松开，手里的贝壳鱼随之坠下。云之爱险险地接住了它。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低声说：“谢谢你，伊扬哥。”
洛伊扬无法正视她的面容，始终高抬着视线，隐忍的表情很不自然，眉宇间尽是别扭和愤怒。
他转身狠狠地踢了一脚前面的茶几，使茶几上的茶具“砰”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
云之爱吓了一跳，心慌慌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伊扬哥为什么这样生气？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
也是龙泽开钢琴演奏会的日子。
吃过午饭后，云之爱翻遍了房间里所有的角落也没有见到演奏会的门票。
她分明记得放在书桌上的……难道它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到洛伊扬昨晚要扔贝壳鱼的那一幕。她的面色略微苍白，动作微微一僵。
她跑出房间，推开隔壁的房门。他不在房间里，楼下的客厅、餐厅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又跑到花园里，他也不在。
她不经意地抬头，惊讶地发现洛伊扬正坐在阳台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只纸飞机，跃跃欲试地想将它丢出放飞。
纸飞机……
用演奏会门票折的纸飞机！
云之爱惊喊：“伊扬哥，不要！”
阳台上的洛伊扬，仿佛没有看到她，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他的头发依然那么凌乱，任由一绺黑发不羁地落在额前，遮挡住深邃的眼眸，颤动的睫毛下掩藏着迷离深邃的眼神，鼻梁挺直。他有一张绝对帅气俊美的脸，却总是轻易地叫人心慌。
云之爱慌张地跑进屋，上了楼，每跑一步，她的心就会跳动得更加厉害。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阳台口时，只见洛伊扬一个帅气唯美的动作——手臂轻轻一挥，纸飞机飘然地飞入空中。
当等她回过神来，冲上前去看时，纸飞机已经坠入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
她又机械地跑下楼，来到花园里，焦急地四处搜寻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但始终没有找到那只纸飞机……
云之爱气恼地抬头瞪着阳台上的洛伊扬：“伊扬哥，你到底把它扔在哪里了？快告诉我！”
洛伊扬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然后，他的手里出现了数只纸飞机，一只一只地接二连三飞出……
不过片刻的时间，花园里到处都是纸飞机！
云之爱咬唇瞪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使出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吼着：“洛伊扬，你这个大坏蛋！！”
洛伊扬不理会她的大骂，掏了掏耳朵，从阳台上跳下，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云之爱气急败坏地进了屋，看见他刚刚打开电视还没来得及坐下，她几步上前，脸气得通红，愤怒地瞪着他责问道：“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洛伊扬在沙发上坐下，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屏幕。过了片刻，当云之爱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时，却听到他低声吐出三个字：“……不要去。”
“什么？”
“你要在家陪我。”依然是淡淡的语气，表达的意思却很霸道，却也暗暗隐藏着某种恐慌。
“我必须去！伊扬哥你知不知道那张门票可是人家好意送我的，有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呢！而且我答应了龙泽会去的。你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
洛伊扬陡然地打断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留下来陪我！”
云之爱几乎想也不想就大声拒绝：“不要！”
说完她眼圈通红，咬着嘴唇倔强地转身朝大门跑去。
洛伊扬迅速闪身上前，挡在她的面前。
她向左，他挡左；她向右，他往右。
云之爱顿住脚步，忽而上前一步，抓住洛伊扬的一只手臂咬了下去……
洛伊扬很惊愕。但是没有动，任由她发泄。
唇齿间有淡淡咸味，出血了么？
云之爱傻眼了，她逼迫自己无视他手臂上深深的牙印，在眼泪滑落的瞬间，从他的身边快速跑过……
洛伊扬闭上眼，双拳紧握，手臂上的牙印悄然地溢出血珠……
那一口，不像咬在他的手臂上，而是咬在他的心上。
之爱，不要走……
……
演奏会14：00开始，时间快来不及了，云之爱一路奔跑着。
心里却很难受。
伊扬哥，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和自己为难，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想咬伤他的，她只是一时生气和着急，她没想到他竟然不会挣扎，她原本只想让他躲开给她让路而已。
一定很疼吧？
对不起，伊扬哥……
真的对不起。
云之爱赶到学校时，演奏会就快开始了，身边不断有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走进体育馆。
都要事先出示门票，才能获得通行。
她先前以为或许可以尘进场人多浑水摸鱼，但门口的检票员显然查得相当严谨，查一张票就只能进入一个人……
终于，她身边不再有人进入体育馆了，检票员也准备收工了。
云之爱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轻地唤着其中一位：“先生，打扰一下。”
那中年男人回头打量着云之爱，似乎猜出她的目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没有票不能进入。”
云之爱急急地说：“我……我有票的……”
“拿出来看看。”
云之爱所有的勇气都颓败下来，她垂着头说：“没有带来。”
“没有带来？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有吧！反正不管怎样，没有票就赶紧回家去！演奏会再过几分钟就开始了！”
云之爱倒退了几步，望着体育馆门口那张醒目的海报，海报上，五官俊美得无可挑剔的龙泽正在专注优雅地弹着钢琴，仿佛钢琴就是他的生命。
小时候，爸爸对她说，只有把钢琴当成自己的生命，它才能成为你的灵魂，让你弹奏出世上最美妙的旋律……
云之爱低头凝视着手中色彩斑斓的贝壳鱼，轻轻地抚过鱼头上的名字，鼓起勇气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不好意思喽，龙泽，我真的没办法了，祝你演奏会成功。”
然后缓缓地转身走开……
没过几分钟，西装革履的龙泽匆匆地从体育馆里跑了出来，英俊的脸上心事重重，环顾四周，并没有他想见到的身影。
他隐藏住满心的失落感，走近其中的一个检票员，问道：“所有的票都收齐了吗？”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刚刚做好的记录，然后恭敬地回答：“少爷，还有两张票没有齐。”
正如龙泽所料，一张票在格利夫人家的女儿手里，她因为临时生病所以不能到临；而另外一张，就是她的了。
龙泽微微凝眉，接着又问：“那个……你有没见过一个女孩子，个子大概一米六左右，长头发，嗯，有点婴儿肥，非常可爱……”
中年男人听完他的描述，很快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刚刚那个说有门票但又拿不出来的女孩子吗？”
龙泽眼中闪过惊喜：“刚刚？她来过？！”
“对呀……欸，少爷，你要去哪儿？演奏会就要开始啦！”
……
云之爱无无精打采地坐上公交车，心想着回去该怎么面对伊扬哥呢？
她长长一叹，靠在玻璃窗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脑袋……
“咻——”地一声。
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云之爱的额头重重地撞上前座，一张小脸顿时痛得皱成一团。
什么嘛，这么快就得到了惩罚？但是，惩罚也应该由伊扬哥来执行吧？
额头真的好痛！
不对……
眼前为什么会多出一双光亮的鞋子？
她将视线从鞋子渐渐地上移，眼前这张俊美绝伦的脸——
“龙泽？！”她惊呼，“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体育馆里演奏吗？！”
龙泽似乎跑了很长的一段路程，还没有平定气息，大口喘着气，但表情却十分欣喜：“本来是应该在演奏的，但是因为某人的失约，我才不得不站在这里。”
云之爱一脸的尴尬，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是因为有特别的原因……”
龙泽忽而拉住她的手：“好吧，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先跟我下车吧。”
云之爱表情一愣，脑子空白了3秒，看了看龙泽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那、那个……”
龙泽给她使了个眼色。
云之爱这才注意到几乎全车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她顿时像是被针扎了般从座位上站起，低垂着脸，任由他拉着往车门口走去。在临下车之前，龙泽顿住步子，转身面向众位乘客，微笑而略带歉意地说：“各位，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下车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一辆银色的凯迪拉克远远地朝他们开过来，在他们身边停下。
上了车后，云之爱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刚才……是一路追着来的吗？”
龙泽的唇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是呢，我还在你窗下喊了你好久。可你就是没反应。”
云之爱窘迫地低下头，说：“不好意思，没听到……”
“没事，你坐在车里怎么会听见我在外面叫你？不过，我倒是看见你似乎很懊恼的样子，有心事吗？”
想起她当时不停地用脑袋敲着车窗玻璃的画面，真是可爱极了，龙泽再次忍不住轻笑。
“啊……其实没什么。”云之爱淡淡地应着，企图敷衍过去。
“是吗？”
“嗯，没事，能观看到你的演奏就行了。”
“好吧，那你就抛开所有的烦恼，专注地听我演奏。”
龙泽深深地注视着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仿佛这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动作。
云之爱的身体一僵，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见：“好。”
将云之爱安排在最前面一排靠中央的座位坐下后，龙泽才匆忙往后台走去。
因为演奏会迟迟没有开始，大厅里有点闹哄哄的。
但很快，四周一片寂静。
照明的灯光熄灭了，与此同时舞台中央的大灯骤然亮起。
云之爱定了定神，很快受到周围人的感染，兴奋地鼓起掌，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换上演出服的龙泽，显得更加优雅迷人。连迈向黑色三脚架钢琴的步伐都让人觉得满是魅力和激情。他的神色那么专注，仿佛前去会见心爱的人。
爸爸所说的那种境界，他达到了。
云之爱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微微地悸动着。
当那些饱含深情的旋律从龙泽的指尖流水般流淌而来，云之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紧紧地抓住了。
那是肖邦的《夜曲》，曲调悠扬、清雅，像对爱人缓缓倾诉着心意，那么浪漫，那么唯美，又是那么真诚。
演奏完又换了另外一首名曲，李斯特的《爱之梦》。
随着一首钢琴曲的结束和另一首钢琴曲的开始，演奏会涌现一波波的高潮。所有人的心都被虏获了，云之爱也沉醉在美妙的音符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心随着琴声的愉悦而欢喜，高高地飞上云端。
身体轻盈得如同一只鸟儿，在蓝色的天空中展翅飞翔。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全消，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云之爱才恍然从幻境中惊醒。
舞台上的龙泽抚琴而立，带着自信而优雅的微笑一再向台下的观众致谢。
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云之爱衷心地回以微笑，并猛烈地为他鼓掌。
曾经……
好像真的是很久很以久以前吧，那是爸爸还在的时候，在爸爸的鼓励下，她几乎每天都为这一刻而努力：弹奏出最美妙的音乐，然后站在耀眼的舞台上，接受别人肯定的掌声……
那种感觉她感受到了，虽然主角不是她自己。
曾经爸爸希望她做到的，龙泽做到了。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几乎连钢琴都没有碰过，现在如果让她接触钢琴，她的手一定都会僵硬。
钢琴，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远去的梦……
演奏会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去，云之爱也正准备离去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来到她的身边，小声说：“云小姐，少爷请你到后台去。”
“后台？”
“不用担心，我带你去。”
男人微笑着，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云之爱朝前走。
云之爱看了看这个男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有点出乎意料，她怔了怔，然后也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才在他的引导下往后台走去。
她到达后台时，龙泽正在换演出服。
发现她来了，他立即高兴地回头看她：“你来了。”
云之爱慢慢地走近龙泽，小声地说：“你弹得真好，演奏会很成功呢。”
“是吗？”龙泽脸上的笑意更深一层，“能得到你的肯定真好。”
“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听你的演奏会。”
换好衣服的龙泽突然回过头来抬起俊脸，眼神里闪着期待的光芒，说：“那么，我可以得到你的什么感谢礼物吗？”
其实他早早就发现她手里拿着的精巧的贝壳鱼。
经他提醒，云之爱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的贝壳鱼，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将它双手递给龙泽：“谢谢你免费送我那么珍贵的门票，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当然还有，很抱歉把你送我的门票给丢失了……”
龙泽欣喜地接过她手中的贝壳鱼，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贝壳，仿佛那是稀世的珍宝。他认真地凝视了贝壳好一会儿，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嘴角忽而微微一扬，周身散发出宛若星星般耀眼的光芒，脸上也漾起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幸福笑容。
“没有关系。”他将在贝壳上停留许久的视线转移到云之爱的身上，“这件礼物很特别呢，不像是买的。”
“不是买的呢，贝壳是我自己拾来的，贝壳鱼也是我自己设计完成的。”
龙泽的目光变得更加明亮：“手真巧！不过，看来花了不少的时间呢，也花了很多心思哦。之爱，辛苦了……”
“没事，我从小就喜欢做些小手工艺品，这些东西做起来，很得心应手。”
“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一份最珍贵最令我开心的礼物。”
龙泽说着，将一个名牌手表的盒子打开，拿出昂贵高档的手表，将贝壳鱼放入盒中，轻轻盖上盒子。
“你喜欢就好。”
“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礼物，我请你吃饭当做感谢。”
“这本来是我要谢谢你的……”
龙泽帅气地甩了个响板指，“就这么说定了，我请你吃饭。不过，你要等我一下。”
“哦，好。”
龙泽叫来自己的司机斯哲，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门口都被堵截了呗，我看，不等你出去，她们就不会走。”
龙泽摇了摇头，轻叹：“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斯哲耸耸肩，似乎习以为常了。
龙泽的俊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看来只能用老办法了。”
云之爱疑惑地看着他们：“我需要做什么吗？”
龙泽宠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在这里等我，我们先去一下换衣间，然后我们一起出去。”
几分钟后。
龙泽和斯哲从换衣室里走出来。
云之爱看着他们微微一愣，又忍不住偷笑起来：“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子解围的？”
此时的斯哲与龙泽已经互相将衣服调换，因为他们的身材差不多，如果不看脸，一时之间是很难辨认出的。
“对呀，害我平时都要剪和他一样的发型呢，我的脸型根本就不适合他这样的发型嘛，如果我可以随意剪发型的话，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吧？至少不至于到今天还没有女朋友啦。”斯哲假装抱怨。
龙泽微微地眯着眼睛：“所以，你是在怪我虐待你？”
斯哲立即笑呵呵地摇头：“岂敢，岂敢。”
云之爱也被逗乐了。
身穿龙泽衣服的斯哲走近她，悄声在她耳边说：“刚刚似乎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龙泽的司机，我和龙泽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叫斯哲。”
“你好，我……”
“云之爱。”
云之爱有些诧异，从斯哲的表情看似乎对她挺熟悉的。
云之爱脸上藏不住心事，斯哲微笑着解释：“龙泽经常在我的面前提起你，因为平时他很少在我的面前提起关于女孩子的事情，所以，我对你的印象特别深。而且，你也是第一个站在他面前还能表现得如此冷静的一个女孩子，很少有女孩子见到他不犯花痴的。”
“这样啊……”云之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垂下视线无意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龙泽的声音及时帮她解脱了尴尬：“喂，斯哲，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把那些人引开了？”
“谢谢提醒，我马上去，祝两位晚餐愉快。”
斯哲离开后，休息室里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喝什么饮料？”
龙泽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谢谢。”云之爱安静地靠在一旁的化妆台上。
龙泽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似乎有很多心事，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他几乎是肯定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云之爱垂下头，低声说：“……是，跟我哥哥闹了一点矛盾。”
龙泽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你们兄妹还真是……呵……怎么说呢？似乎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那样子……”
原来那么容易就能看出来啊，毕竟不是亲兄妹，她再怎么去努力，都不可能像亲兄妹一样，是吗？
云之爱的表情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见她半天都不出声，龙泽忽然也有一种无措感。
“对……”云之爱努力地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假装没什么似的承认了，“我们并不是亲兄妹，我妈妈再婚了，他是我的继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呵呵……”龙泽思索着他们兄妹相处的情形，突然感觉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一个东西，轻笑声也渐渐消失。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她的哥哥洛伊扬，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是，他都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过。
就好像自己抢了属于他的东西一样，处处防备。
似乎……已经超越了兄妹的界限。
作为哥哥，想保护自己的妹妹是人之常情，但是……绝对不会对妹妹的朋友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戒备和敌对情绪！
“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一个哥哥……”云之爱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目光里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缓缓地述说着，“尤其是在爸爸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妈妈，妈妈嫁给爸爸后，也没吃过多少苦，但是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家唯一的顶梁柱就崩塌了，妈妈不得不努力工作维持这个家，还要经常遭受别人的白眼和欺负。那个时候我一直想，如果我有一位哥哥守护着我们，那我和妈妈应该不会活得那么悲伤吧，至少那些男孩子就不敢朝我们家的窗户扔石头了，也不会在半路上拦住我，叫我交出作业本和笔。妈妈再婚后，我的梦想实现了……我有了一位哥哥，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但是，我哥很自闭，我竭尽全力想去温暖哥哥的心……有的时候，我以为哥哥的心慢慢融化了，但是，有的时候，哥哥又会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不可理喻？”龙泽插进来问道。
云之爱苦笑着摇头：“如果知道，那就不叫不可理喻了。”
龙泽扶住她的肩膀，使她面对着自己，他认真地注视着她：“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他不是你的哥哥，你会怎么看待他？你会不会想去温暖他的心？你会不会因为他的不可理喻而难过？”
云之爱怔愣了，迷惑地盯着龙泽。
犹豫了片刻，她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想过。”
龙泽坚持着说：“那你现在好好的想一想。”
想……
如果他不是哥哥？
漫天雪花中，背影孤独的他，赤着双脚的他，悲伤忧郁的他……
……
“有的时候，只有那种彻骨的冷，才会让人忘记心里的冷……”
……
“……不要去。”
“什么？”
“在家陪我。”
“我必须去！伊扬哥你知不知道那张门票可是人家好意送我的，有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你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
“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留下来陪我！”
……
云之爱的鼻子一酸，似乎有泪珠从心底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眼睛。
仿佛在心里挣扎了半个世纪之久，她拼了命似的才将泪珠挤下去，眼圈红红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我不知道……龙泽，我真的不知道……”
“好了，那就别想了……”
龙泽深深地看着她，她眼底的迷茫与不解的忧伤，令他一阵心疼，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他的心跳得好快。
气息也渐渐灼热和沉重起来。
云之爱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表情一僵，挣扎着将他推开：“不要……”
龙泽倒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她。云之爱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只是想安慰你。”
如果是洛伊扬的拥抱，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没来由的，龙泽心里突然就冒出这样一句话，隐约有点酸涩的味道。
“没有没有，不，你没有做错，”云之爱慌张地说，“是我想太多了……”
傻瓜，你没有想多呢。你或许只是还没有想好而已。
龙泽努力压住这句话，转移了话题：“好了，什么都别想了，我们现在应当抛下一切，轻轻松松地吃一顿饭，估计那小子已经将那些粉丝引开了，我们走吧。”
然后他们并肩从体育馆里走了出来。
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小雪。
“好漂亮。”云之爱调皮地伸出手去接那些飘落的雪花。
龙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说：“先披一会，呆会上了车就不会冷了。”
“谢谢。”
龙泽微笑地仰望着天空：“雪城真是名不虚传，我到这里没多久，发现十天里有七八天是下雪的呢。”
“对呀。”
“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为什么喜欢雪呢？”云之爱抬眼凝望他。
“很美很有意境吧。”
云之爱突然不说话了。
“好了，我们到车上去说吧，这里真的有点冷。”
龙泽说着往前小跑，然后似乎担心她会摔倒，回身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们走着走着，云之爱忽而顿住脚步。
不远处的海报下，洛伊扬静静地蹲在那里，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头发上落满了雪花，整个人犹如一坐孤独的冰雕，寂寞、忧伤……
不知道这样子多久了……他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云之爱的手陡然揪住衣角，胸口像是被大锤重重地一击！
脸色瞬间苍白，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着。
从空中飘落的雪花，浸湿了她的眼睛，凉凉的，一直漫延到心底。
她悲伤地呢喃着：“伊扬哥……”
洛伊扬俊秀的面容如雕塑般，仿佛和雪融合在了一起。睫毛上也落满了雪，如果不是他受伤的眸子正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乍一看也许会以为他是雪人。
他静静地凝望着泫然欲泣的云之爱，以及她身边表情平静目光却幽深的龙泽，手掌不知不觉握成拳！
如果身体冷了就可以替代心冷，那为什么他努力让自己陷入身体的寒冷和疼痛中，却依然忽视不了心脏的一阵阵抽痛？
“伊扬哥。”云之爱似乎体会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感受，她紧张而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朝他跑过去。
龙泽的手臂僵硬地落在半空，担忧地呼唤：“之爱，你……”
然而云之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顾一切径自朝洛伊扬跑去……
她跑到他的身前，缓缓蹲下。
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咬着唇盯着他，心在颤抖着，话语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洛伊扬却陡然站起，身上堆积的雪花随之飘散在空中，模糊了云之爱的视线。
当她的视线再度清晰时，洛伊扬已经带着巨大的冷冽气场快步朝龙泽冲去，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狠狠地挥出一拳——
云之爱惊声喊出：“不要——”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龙泽的脸一偏，身体也随着倒退了好几步，嘴角冒出几缕鲜血，缓缓滴落，最后如妖艳的花朵洒在纯白的雪中。
洛伊扬如黑夜里肃杀冷酷的魔鬼般，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息。
龙泽伸手擦了下嘴角，指腹上沾着鲜红的液体，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直视着洛伊扬，并没有还手的打算。
洛伊扬继续连番朝他发出攻击！
云之爱捂着胸口，在一旁胆战心惊地喊着：“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洛伊扬却不顾她的呼喊，使出格斗术，一招接一招越打越凌厉；龙泽则自始至终只守不攻，一次次险险地躲过。而洛伊扬像匹疯狂的狼，龙泽越躲闪，他的攻击就越残忍。
龙泽又连续挨了几拳。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雪花在天空中肆意狂舞。
“不要再打了，伊扬哥，求求你不要这样……”
云之爱喊得声嘶力竭，忽然蹲下身子，跌坐在地上，眼泪崩溃决堤般涌出……
洛伊扬又一拳扑空后，眼角余光瞥见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动作忽而僵住。
那些眼泪仿佛化成冰针，狠狠扎在他的身上。
他不再攻击龙泽，而是转身一步步走近她。发现她哭得那么难受，他觉得心疼极了，也难受得快无法呼吸。他定定看着她，之前眼里的愤怒和暴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担忧。
别哭……
他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乞求着。
最后，他伸出手，想将她从那冰冷的地上拉起来……
“不要管我！”
云之爱泣不成声，狠狠地一把将他推开！
她泪流满面地盯着他，大声地说：“为什么伊扬哥总是这样？！为什么你就是那么喜欢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不只你一个人，你也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对人不礼貌就算了，但是你打伤了人，别人是可以去告你的，那是要坐牢的！难道伊扬哥就一定要做一个坏人吗？就那么喜欢做坏人吗？啊？”
洛伊扬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他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而已……
所以他才会那么紧张那么害怕。
他不恐惧死亡，却害怕她的离开……
如果连她都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那么他该怎么活下去？！
……
“我讨厌这样的伊扬哥！”云之爱似乎拼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量悲痛地呐喊着，“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讨厌？
洛伊扬的身体顿时如化石般僵硬。
这两个字仿佛一块含有剧毒的巨石重重地砸在他心上，受到重创后，毒素又迅速猛烈地吞噬着他的意志……
连她都开始讨厌他了！
才刚给了他希望，这么快又要遗弃他了？
“不，你不能讨厌我！”他痛苦地抱住她，失去理智地大喊。
为什么要对他这样残忍？他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即使犯了错，但是，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母亲的死，他已经经受了生不如死的惩罚，几乎要崩溃了。难道，惩罚还不够吗？
现在还要用她来惩罚吗？
不，不可以！是她让他重新审视人生，焕发出新的希望，他不愿意再次沉沦到无边的黑暗里去。
他犯下的错，他可以用任何东西去交换，只乞求……别是她！
可是……他究竟该怎么办？
为什么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目光空洞地从身边缓缓走过——一直走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洛伊扬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漫天的雪花，张狂地盘旋纷飞在他周围，似是同情，又似是嘲弄……
云之爱扶着受了伤的龙泽，担心而自责地问：“对不起……是我害你受到这样的伤害……”
龙泽的嘴角残留着血迹，左脸已经红肿起来。
云之爱伸手准备去擦他嘴角的血迹。他的身体微微偏开，避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
龙泽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会弄脏你的手。”
云之爱心里一动，更多的愧疚漫延出来。
抑制住心里的颤抖，她紧张地凝视着他，执意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他嘴角的血迹，然后努力微笑地说：“怎么办？好像必须去医院呢。”
“陪我去好吗？”
“当然。”
云之爱双手扶着龙泽从地上小心站起来，然后一步步小心踏下阶梯。
从洛伊扬的身边走过去几步后，云之爱倏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
洛伊扬身体僵硬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目送着他们一起离去的背影，任凭雪花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