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今天起叶嘉书是我哥
01
一整天都是“夜游神”的课，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节，陶樱困得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霍晓晓见打着瞌睡的陶樱快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了，赶忙用手肘推了推她：“小樱你快醒醒，我看你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陶樱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直了身体，叹了口气：“每次上‘夜游神’的课我都没办法撑到最后，而且他的课完全没听懂，看来期末我要挂科了……”
每次上“夜游神”的课，陶樱都跟自己说要熬到最后绝不瞌睡，但结局往往都是霍晓晓把她叫醒，这次也不例外，“刚才下课时，‘夜游神’拿着课本瞥了你一眼，小心他一会儿找你谈话”。
“我倒是希望‘夜游神’找我谈话而不是让我挂科。”
“夜游神”是陶樱学校一位叶姓讲师，传闻说该叶姓老师爱在晚上四处游荡，因此，不满他的学生偷偷在他背后起了个叫“夜游神”的外号，久而久之就成了学生之间私底下对他的称呼。
霍晓晓收拾好课本拉扯着陶樱站起来，两人边说边往食堂方向走去，刚走出教室没多远，后面一个微胖戴黑框眼镜的女生追了上来。
“陶同学，你等一等。”
陶樱回过头，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女生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来，于是疑惑地看向她说：“这位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不…不是我啦。”微胖女生边喘气边说，“是叶……叶……”
陶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是叶老师找我吗？”
“是叶嘉书找你啦，他在东球场那边等你。”微胖女生终于喘顺了气，一口气说完。
霍晓晓眯着眼看了陶樱一眼，饶有兴趣地说：“听到了没，是叶嘉书而不是叶老师哦……”
“什么？你说谁？”陶樱用手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说找我的是S大那个叶嘉书啊？”
“是呀，是S大的叶嘉书，他在东球场那边等你好一会儿了。”微胖女生又重复了一遍。
陶樱眨了眨眼睛，呆住了。叶嘉书主动来×大找我……
叶嘉书来找陶樱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由于×大有不少人认识他，等到陶樱赶到时东球场的休息区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围观者都是清一色的女生，把冷着脸站在那里的叶嘉书衬托得格外显眼。
陶樱顶着无数诧异的目光磨磨蹭蹭地走到叶嘉书面前，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听说你找我？”
叶嘉书老远就看到了陶樱，见她磨蹭了好久才走过来，气不打一处来。他瞥了四周举着相机和牌子的女生一眼，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呃……好的。”
02
叶嘉书带着陶樱顶着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淡定地走出了校门。陶樱问他要到哪里去，叶嘉书没有回答，领着她去了×大附近一家高级咖啡屋。
咖啡屋装潢雅致舒适，里面的气氛安静温馨，每个座位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包间，非常适合谈话交心。
两人坐下后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待到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后，叶嘉书仍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良久，陶樱率先开了口，她问叶嘉书：“那个……你来学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呀？”
叶嘉书抬头看了陶樱一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冰冷的感觉让他微微皱眉：“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我爷爷的事。”
“叶爷爷他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在大街上的事吗？”
陶樱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叶爷爷把我认错成叶嘉熙这件事吗？”
“嗯……”叶嘉书有片刻的停顿，眉心轻微地拧了起来，“从那天过后，爷爷执意认为你就是嘉熙，回家以后他吵着闹着要见你，连饭都没有好好吃，现在需要靠打点滴来维持身体……”
听到叶爷爷的现状后，陶樱有些担忧：“不吃饭怎么行呢，你们试着好好劝一下叶爷爷吧……”
叶嘉书摇了摇头。
“不管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甚至连姑姑的话也不管用，他非要看到你才肯罢休。”叶嘉书靠在沙发上，指腹摩挲着咖啡杯身，淡声道，“所以我这次来×大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叶嘉书缓缓抬头，一双墨黑的眸子盯着陶樱：“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一笔钱作为报酬，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他盯着陶樱的眼睛，说得很认真，“当叶嘉熙，扮演我的亲妹妹。”
“啊……”
陶樱一时间没了语言，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叶嘉书收回了视线：“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荒唐，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就当是为了……我爷爷。”
沉默半晌，陶樱依旧没有做出回应。她在犹豫，也在关于昨晚的回忆中挣扎。
在前一天晚上，林乐乐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林妈妈的病危通知。
电话里，医生对林乐乐说，林妈妈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回天乏术。但林妈妈手术所需要的费用对毫无经济收入的林乐乐来说无疑是一笔天价费用，所以她当场崩溃了。
在陶樱和霍晓晓等人安慰后，林乐乐匆忙收拾好东西赶往医院，在重病房门外守了妈妈一整夜，也哭了一夜。
陶樱根本无力解决这一笔费用，所以她刚才在想，如果有了叶嘉书这笔钱，林妈妈是不是就有救了？同时，叶爷爷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
继上次的事情之后，陶樱时不时会想起自家爷爷。在思念爷爷的同时，也会不自觉地想起叶爷爷错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不得不承认，在心里，叶爷爷已悄然占了一些位置。对于这位老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只是自己真的能做好这一切吗？
“我怕自己达不到你的期望。”陶樱目光一漾，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而且我也怕做不好叶爷爷心目中的嘉熙，让他老人家失望……”
陶樱的话让叶嘉书略微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微妙变化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如常：“你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事情，安心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但是……”
叶嘉书打断陶樱的话，语速不急不缓：“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爷爷心目中的嘉熙。”
“……好，我答应你。”
03
叶嘉书来找陶樱这事很快就在×大校内传播开来，她刚踏入宿舍大楼门口就惹来不少女生投来八卦的目光，而这时霍晓晓和小佳不知从哪个方向一溜烟地冲了过去，一把拽住陶樱就拖着往宿舍跑。
“快说快说，小樱，你是不是跟叶嘉书在搞地下情？”霍晓晓一脸兴奋地问道。
霍晓晓冷不防地抛出的这句话把正在喝水的陶樱呛个半死，她没好气地白了霍晓晓一眼：“霍晓晓，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就看出我和叶嘉书在恋爱啦？还地下情呢……”
霍晓晓傲气地哼了一声，自信地打了个响指：“根据我缜密的推理！”
小佳举手补充道：“还有女人天生的直觉！”
陶樱囧了：“你们俩什么时候成名侦探了……”
陶樱不愿意再跟她们瞎扯，走到桌子旁坐下开始做功课。
霍晓晓偏偏不放过她，拖着小佳挤在陶樱左右两侧继续抛出问题。
“你还没说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快说！”霍晓晓眼里的八卦目光简直可以杀死人了。
陶樱感到好气又好笑，看来不说出来，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于是如实说了出来：“叶嘉书来找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来是让我帮一个忙。”
“帮忙？”
陶樱点点头，心里斟酌一番避重就轻地表述了一下，把金钱交易和摆摊为林乐乐挣生活费的事改成很同情叶爷爷对夭折孙女的思念之情，于是决定帮叶嘉书这个忙。
霍晓晓心中的八卦烈火几乎全被浇灭，显得有些缺乏兴致：“好失望……看来学校的女生全都白激动了。”
陶樱不以为然：“我还真看不出叶嘉书的出现有多值得激动呢。”
霍晓晓扳过陶樱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一脸认真地说：“平心而论，你不觉得叶嘉书很好吗？他是那么的优秀……”
陶樱认真地想了想，说实在的，她发现自己从未认真看待过叶嘉书，因此没有像霍晓晓她们那么笃定地认为叶嘉书是如此受欢迎。
在陶樱的记忆中，叶嘉书一贯的冷淡，到后面渐渐发现他这个人其实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傲慢无情。至于他长得有多好看，陶樱还真没概念。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想起刚才在咖啡厅时无意瞥见的一幕。
两人在交谈时曾有过一阵短暂的沉默，那时午后的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在他的脸上落下片片光影，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眼帘。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里面好像盛着一汪湖水，平静幽深，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沉溺进去。
陶樱把头一低，脸上泛起薄薄的绯红，很快她又换上一副淡定的表情：“叶嘉书是很优秀，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小佳和霍晓晓一阵唏嘘，各自回到了床上不再缠着陶樱。
陶樱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打开书本做起了作业，在连续做错几道题目之后，她发现自己无法专心起来。
与叶嘉书几次交锋之后，她心里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忽然泛起了涟漪。
04
根据之前约定的，陶樱每个周末要去叶家看望叶爷爷一次，早晚接送由叶嘉书负责，而陶樱只需要演好叶嘉熙这个角色让叶爷爷开心就好。
到约定那天，叶嘉书开着一辆车出现在×大校门口。
陶樱没想过叶嘉书会开车来接自己，在校内女生八卦的目光之下，她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上了叶嘉书的车：“叶嘉书，以后你还是不要来接我了。”
叶嘉书微微皱眉：“为什么？”
“我怕你的粉丝会打我……”
叶嘉书发动引擎，自动过滤陶樱这句话：“扣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叶嘉书把车子开上另一条路，大约10分钟以后，一栋别墅出现在陶樱眼前。
车子渐渐开近，欧式风格雕刻的铁栏大门缓缓打开，叶嘉书把车开回车库停好，然后示意陶樱跟着他走。
叶嘉书领着陶樱向别墅方向走去，对陶樱介绍说：“这是叶家主宅。”
叶家主宅是座三层小楼，主宅前是一个园子，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工湖，主宅后面是一片小草地。
在叶嘉书的带领下穿过人工湖才到主宅，陶樱感到脑袋发蒙，心里好奇叶嘉书每天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里。
“我想问问你，每天从家里到S大得花多少时间？”
“我平日很少在家住，为了方便上学，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
陶樱听后点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然后老实地跟着叶嘉书往大门方向走去。
进了叶家内宅以后，陶樱瞬间惊得睁大了眼睛，心中感叹叶家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规规矩矩地跟在叶嘉书身侧，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时向四周张望，那样子活像一只处于新环境而胆怯的小猫，与叶嘉书的距离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叶嘉书，我改变主意了，以后你还是来接我吧。”
叶嘉书眉毛一挑：“不怕被我的粉丝打了？”
陶樱摇摇头：“我宁愿被你的粉丝打，也不要第二天上新闻头条。”
“什么意思？”
“少女迷路豪宅，三天寻不到门口饿昏宅内。”
叶嘉书目光一漾，有些意外陶樱的回答。略微停顿后，他的嘴角漾开一抹轻淡的笑来。
叶嘉书领着陶樱走上旋转楼梯，在二楼走廊遇见了叶妈妈。
从相貌上看，叶妈妈大概40来岁，长相跟叶嘉书有几分相似，她烫染着一头卷发，一身打扮看起来优雅洋气。
她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走到两人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陶樱，目光没有一丁点儿友善：“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
“她叫陶樱，从今天起她会扮演嘉熙来陪伴爷爷。”
听到“嘉熙”这个名字，叶妈妈的眸子骤然紧缩了一下，再看向陶樱时眼里写满了嫌恶，她柳眉一挑，对叶嘉书说：“嘉书，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劳妈你费心。”叶嘉书冷淡地留下一句，带着陶樱绕过林妈妈，向二楼走廊的尽头走去。
陶樱刚擦身而过，叶妈妈的表情马上变得狰狞起来。
她狠狠地盯着陶樱的背影，目光像刀一样既锐利又深刻，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块肉下来。
在叶嘉书提出扮演叶嘉熙的建议时，叶妈妈是一万个反对，她不能接受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顶替自己过世的女儿。她认为陶樱接近叶嘉书是另有目的，甚至是在觊觎叶家的钱财。
若不是叶老爷子固执己见，她绝对不会妥协！
叶妈妈冷脸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里燃烧起微亮的火光。
叶妈妈刚才的眸光太暗太冷，让陶樱有些不安，隐约觉得自己接下来在叶家的生活不会很好过。
叶嘉书见她脸色不佳，淡淡解释道：“我妈这个人没什么的，她只是有些介意嘉熙这个名字。”
陶樱略微皱眉，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叶妈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妈妈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她甚至有点儿后悔轻易地答应叶嘉书了。
只是，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去做，不然，叶爷爷要失望了。
“我明白的。”陶樱换了一副表情，对着叶嘉书咧开嘴微微一笑，眼睛眯着看起来乖乖的，“我会努力让爷爷高兴的。”
叶嘉书目光一漾，带着陶樱敲开了叶爷爷的房门。
看护小姐给叶嘉书开了门，说叶爷爷今天醒得早，吃过药没多久以后又睡着了。陶樱不想吵醒叶爷爷，于是让叶嘉书带着自己暂时先离开房间，等叶爷爷醒来后再来。
叶嘉书见闲来没事，干脆带着陶樱和Momo玩了一会儿，时间转眼一晃，就到了午饭时刻。
叶家今天的午饭是西式餐点。
饭厅放置的是一张长条形餐桌，桌上摆着精致的西式餐点与餐具，还有装饰鲜花，陶樱在用人的安排下挨着叶嘉书坐了下来。
她学着他的样子拿起刀叉试图切开盘子里的牛排，力度没掌握好，一使劲儿，尖锐的声音打破安静。
叶妈妈眯着眼睛朝陶樱这边看过来，目光带着讽刺意味：“难道你没学过西餐礼仪？”
陶樱无言，她确实不会。
叶嘉书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瞥了陶樱一眼，又继续手中的动作：“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西餐礼仪又不是每个人都要学。”
叶妈妈脸色微微一变，缓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继续用餐吧！”
陶樱笨拙地拿起刀叉继续和盘子里的牛排战斗，在看见叶嘉书优雅娴熟地使用刀叉时羡慕不已。
而就在这时，叶嘉书忽然停下了动作，将自己的盘子跟她的对换过来：“我想吃八成熟的，你跟我换一下吧。”
她呆呆地应了一声，当看到叶嘉书递过来的牛排时，心里泛起了暖意，他跟她对换的是已经切好的牛排。
她咬着下唇，用余光瞟了叶嘉书一眼，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叶嘉书，谢谢你。”
叶嘉书眸光微微一漾，唇边扬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吃吧。”
05
在履行约定中，叶嘉书并没有具体要求陶樱做些什么，因此她在叶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陪叶爷爷聊天。也许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叶爷爷格外喜欢陶樱，平日总留着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她，所以她总想着做点儿什么回报一下叶爷爷。
想了半天，陶樱决定给叶爷爷做甜点，反正叶家有个那么大的厨房，什么都齐全。
叶爷爷说想吃菠萝包，陶樱上网将菠萝包的制作方法打印下来带到叶家。在用人的指点下，陶樱大致上了解了烤箱等其他用具的使用方法，于是哼着小调欢快地制作起来。
梦想是美好又充满期待的，然而，现实是那么骨感……
陶樱按照教程一步步去做，40分钟过后，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了烤箱准备拿着鲜美的菠萝包去给叶爷爷吃时，她发现自己真的想得太多了……
这些丑丑的、形状各异的甜点，真的是菠萝包吗？
陶樱看着烤盘上的菠萝包，简直是惨不忍睹。目光朝周遭瞟了一眼后，她正打算将菠萝包偷偷扔到垃圾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
叶嘉书的视线落到烤盘上的菠萝包上，眉心微微拧成一个结：“这些丑不拉几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我说是菠萝包……你信吗？”陶樱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叶嘉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地说道：“虽然我平日有戴眼镜的习惯，但不代表我瞎……”
“……这个真的是菠萝包啦。”
“它们的外形没有一个像样的……”他拿起烤盘上的一个还算看得出样子的菠萝包，挑眉道，“这个算是有点儿像传说中的菠萝包了。”
陶樱红着脸将菠萝包放回桌上，随便拿起一块布盖上：“第一次做嘛，肯定不会那么顺利成功的，不然我再做一次给你看看，肯定会比这次要好！”
“想吃就让吴妈给你做好了，不必自己动手。”叶嘉书看着满身面粉的陶樱，皱眉说道。
“不是我想吃啦……”她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出来，“爷爷对我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留着，所以我想为他做点儿事情当作回报。”
叶嘉书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平日的样子，淡声说道：“制作教程拿给我看看。”
陶樱从厨房一角找到了制作教程递到叶嘉书手里，然后乖乖地站在一旁。
叶嘉书几下就翻完了教程，他摘下眼镜递给陶樱：“帮我拿着。”
“……哦。”陶樱乖乖地接过眼镜，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给我眼镜做什么？”
今天的叶嘉书心情似乎不错，一改往日的冰山脸，心情大好地接过了陶樱手中的托盘，说道：“我来做菠萝包。”
“啊……”
叶嘉书将高筋面粉、低筋面粉、蛋液等材料放入盆中，动作熟练地揉起面来：“对于揉面不熟练，你可以用面包机。”
“其实，我不会用面包机……”陶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小心将手中的面粉蹭上去，整个人看着既俏皮又滑稽。
叶嘉书淡淡地看她一眼，在面团中加入黄油继续揉：“教程最后一页写有面包机和烤箱的使用方法。”
“只看过一次你就记得使用步骤了？”
“做法比较简单，看一次就行了。”叶嘉书把面揉好以后，接着制作菠萝皮部分。
果然，S大的风云人物不简单，智商、技能通通非凡。
抱着手倚在门边的陶樱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打趣道：“要是放在以前，我打死不相信叶大少爷会进厨房，并且还会揉面做糕点。”
叶嘉书动作微微一顿，想起两人前几次戏剧性的相遇，他抬头瞥了陶樱一眼，不经意似的回应：“确实有好多事是无法预料到的，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在从前我也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几个不良人士追了好几条街。”
“呃……”陶樱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次是个意外，抱歉啦。”
叶嘉书用刀具在面皮上轻巧地划出网格，再刷上蛋液：“追你的那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陶樱眼里闪过一丝窘迫，干笑着说：“那个呀，是误会，他们认错人了。”
叶嘉书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他们好像有目的地在追你，似乎是为了钱……”
“你想多了……”陶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瞟，僵硬地掩饰道，“我跟他们没有金钱纠葛，真的是误会。”
他们只是因为林爸爸的话而误会我是有钱人。
陶樱决定让这一句默默烂在肚子里，她怕说出是因为帮助室友这种矫情的理由只会让叶嘉书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对自己产生新的偏见。
叶嘉书目光微微一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陶樱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他知道陶樱在说谎。
陶樱眼眸干净明亮，目光清澈，不染尘杂，没有太多对金钱的欲念。而且，相处下来以后，他觉得她不是那么虚荣的一个人。
陶樱一抬头就撞上他专注的目光，心慌地把头转开：“面包该放进烤箱了。”
叶嘉书将手中的烤盘放入烤箱，语气变得平缓一些：“再等40分钟就好了。”
“嗯，那我先去陪爷爷好了。”
看着陶樱落荒而逃的背影，叶嘉书沉默了，目光带着轻微的迷茫。
40分钟过去后，叶嘉书端着新鲜出炉的菠萝包出现在陶樱和叶爷爷面前。
精致的餐盘上放着色泽金黄的菠萝包，旁边还有一壶泡好的红茶和一小盘黄油，那卖相让陶樱看得眼睛都亮了：“这是你刚才做的吗？”
“嗯。”叶嘉书淡淡应了声，用小镊子夹起一块冰黄油放到面包上面，黄油马上被菠萝包的热力溶化，散发出浓厚的牛油香味。
陶樱眯着眼睛深呼吸一下，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好香呀……”
叶爷爷点点头：“嘉书做的菠萝包确实好香呀。”
对两人的夸赞，叶嘉书似乎很受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给两人递上菠萝包，又泡了红茶：“你们先尝尝，有点儿烫。”
轻轻吹开菠萝包上面的热气，然后大口地咬下，陶樱瞬间被菠萝包的口感折服，感慨道：“都是第一次做烘焙，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呢，看来凡人和天才果然是有区别的……”
06
夜幕渐深，藏青色的天空点缀着闪闪繁星。
夜色中，陶樱与叶嘉书并肩走在通往×大的小路上。夜风轻轻吹过，陶樱感到轻松惬意，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叶嘉书，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三个月前，她是不会相信两人会有任何交集的，她只是个每天上街摆摊推销护肤品帮助同学的穷光蛋，他却是十项全能、家庭背景极好的天子骄子，想想就觉得一点儿都不搭边呢。
偏偏因为叶爷爷犯病，她竟然阴差阳错成了叶嘉熙。
“别光顾着走神，前面有个井盖。”
“在哪里？”陶樱闻言顿住脚步，低头认真看了一下，平整的路面哪里有什么井盖。意识到叶嘉书故意调侃以后，她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井盖呢？我怎么看不到，是被你偷偷吃掉了吗？”
“在路上走神的人还有理了。”
“我哪有走神，这分明是在思考，我在思考。”
叶嘉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狡辩。”
也许因为扮演兄妹的缘故，日渐相处之下，两人对彼此更了解之后，反而真的亲近了很多。
陶樱发现自己跟叶嘉书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虽然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俩人一见面就像火星撞地球，一开口就吵个不停。
远离闹市以后，通往校区方向的小路越发静谧，树木草丛不时传来虫鸣声声，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天相撞的小河附近。
陶樱想起在校园论坛见过叶嘉书坐在河边的一张照片，她脱口问道：“叶嘉书，你经常来这里散步吗？”
“S大和×大的距离不远，走着走着很容易就到这里了。”叶嘉书开口解释道。
陶樱点点头，想起被催债那帮人追赶时也是在这里遇到的叶嘉书，于是她指向河边的一处拐弯角说：“那天我就是在这里撞到你的吧。”想起那天两人狼狈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还连累你跑了好几条街呢！”
陶樱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让叶嘉书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天被追的事情。
那群人手持棍棒，凶神恶煞，不难看出是社会上的不良分子。叶嘉书又细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他们在追赶时似乎不停地提到跟钱有关的话题，从这点来猜，他们似乎是跟催债有关的团伙。
想到这里，叶嘉书不禁有些疑惑。
他想不通陶樱一个普通女生为什么会跟这么一帮人扯上关系。
叶嘉书回过头，凝视着她：“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帮人为什么追你？”
陶樱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我没有其他意思。”怕陶樱误会，叶嘉书淡声解释道。
陶樱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局促的笑容，说：“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因为想要帮助一个人才会惹上那群人的，对于这个理由你会不会觉得很矫情……”
叶嘉书一顿，眼睛里有锋芒在闪动。
陶樱从未想过会有天跟人说起这一切，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我那天被帮人追确实是误会，是因为我一个室友的爸爸。”
她跟叶嘉书大概交代了自己是因为林爸爸误会自己是有钱人，所以才被追债的那帮人当成肥羊盯上了。
叶嘉书听得糊里糊涂，微微皱眉：“为什么你室友的爸爸会以为你是有钱人呢？”
陶樱停下脚步，望着光洁明净的湖面，心底有一丝淡淡的思绪在涌动。
“室友的爸爸嗜赌成性，如果我不帮她，她的人生就毁了……”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这些事情对于你们有钱人来说是遥远的事，甚至在你耳中听来会觉得荒唐，但这些偏偏就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陶樱将林乐乐家里的状况以及自己帮助她的初衷向叶嘉书娓娓道来，在说这番话时，她一直都是平淡的表情，似乎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叶嘉书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
“你在医院的时候说过我是贪钱鬼，其实，那时也是迫不得已呀……
“装出有钱的样子是希望她可以安心接受我的帮助，跟你做这一笔交易也是为了林妈妈的手术费。林乐乐那么善良，我觉得她值得去帮助。”
叶嘉书的目光微微漾动，各种思绪在他心里冲撞着。
从前，他只当陶樱是个爱钱的虚荣女生，没日没夜地去打工赚钱，生病了都不愿意花钱住院，只为在同学之间炫耀家境的富裕，得到那虚荣满足感。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个假象，她的背上竟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让他无法猜到的是，这个责任是她自愿背上的。
叶嘉书向陶樱望了过去，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你这样做，会不会感到很累？”
“累呀，累死了。”陶樱装出一副夸张的样子抱怨着，想缓和一下气氛，她不想让叶嘉书出于这种原因而同情自己，然后换了一种轻快的语调说，“虽然很累，但我还是很开心呀，这样一来，林乐乐就可以继续上学了……”
叶嘉书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幽暗的眸光依旧带着一丝困惑，似乎不是很相信这样艰苦的背后会真的感到快乐。
“这样单方面的付出，不会平衡，你亏了。”
陶樱摇摇头：“我不亏，真的不亏……”说着，她抿嘴一笑，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非要用得失来衡量的话，那么我还是赚了。”
像是被陶樱的情绪所感染，叶嘉书微微低头，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看着像是在微笑，也像是在失笑：“你哪里算赚了，不亏就不错了。”
听罢，陶樱摇摇头，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笑容美得像午夜绽放的昙花：“我真的是赚了，还是赚大了呢！”
“你赚了什么？”叶嘉书眉头微拧，他不明白陶樱一直说的“赚了”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这样的付出够沉重了，根本不是一个在校生可承受的。
就好比是，陶樱为了让一朵花更好地盛开，不惜榨干自己的精血去供给营养，让它在阳光下开得更美更娇艳。
掏空自己的身体去换取别人的安稳，叶嘉书认为，这一切付出根本谈不上赚。
谁料，陶樱却说：“我赚了你呀！”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很妥当，她又补充了一句，“跟你做这笔交易，我赚了一个疼我爱我的好爷爷，还赚了一个好哥哥呢……”
叶嘉书微微怔了怔，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吹进了他的体内，然后轻轻拂过他的心田。
他觉得整颗心都在微颤，他有些动容了。
过去对陶樱的那些芥蒂在顷刻间烟消云散，长久以来的误会解开后，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同时，内心小小的一角还有些内疚。
想起前几次自己对陶樱的冷言冷语以及种种误会，叶嘉书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最后他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那时不主动说出来？”
他的声音就像被夜风扯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我才不要说出来呢！”陶樱弯了弯腰，调皮地对着叶嘉书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想背上圣母的称号呢！”
“呃……”
她收起了笑容，眸光渐渐变得认真：“如果我说出来，乐乐肯定会有心理负担。我也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才这么做的，我就是单纯觉得我很想帮她渡过这个难关……”想起刚才叶嘉书那句“为什么你不主动说出来”，她看向叶嘉书的眼神带上一丝恳求，“你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叶嘉书一时间语失。
刚才他是问陶樱在自己屡次误会她时为什么不主动说出来，结果她却误会成自己问她为什么不对林乐乐说出真相。
无心的一句回答，让叶嘉书觉得陶樱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善良得有些傻气，善良得让人无法不动容。
他朝她望过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柔软。他走到她的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笑得平静温和：“我答应你。”
陶樱满足地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