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偶尔讨厌,常常喜欢
唔,睡得真饱,整个人浑身都暖暖的,窝在被子里不想起来。唔,可恶,怎么有这么刺眼的光线,是白天了吗?是不是该起床了?可是没人叫我啊……
那我就再睡会儿!
“醒了就起来吧,别赖床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林夕?我艰难地张开眼睛,困惑地看着她。
她在这里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眨巴眨巴眼睛,适应屋内的光线后才看到眼前站着三个人,林夕、岳言、向阳。
咦,等等,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啊,纯白的墙壁,淡蓝色的窗帘和成套的家具,整个房间都透出一种优雅的感觉。
“这里是……”我疑惑地问道,“我记得我打算回家,结果……啊!”
我被绑架了!被欧阳连清绑架了!李泽语跑去救我,结果被打成重伤……
“李泽语!李泽语怎么样了,没事吧?”我急忙坐起身来。
面前三个人听了我的话,相互看了看,都面露难色。林夕拍着我的肩膀示意我躺下,她将被子拉到我的脖子处,替我掖好,对我说:“你先别考虑其他的,你受伤也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我轻轻抚上我的手臂,双手都缠了绷带,拂过绷带的表面,我依稀能感觉到绷带下皮肤的疼痛。但我的伤和李泽语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李泽语到底怎么样了!他不会,不会……”我抓住林夕的手,焦急地问道。
林夕连忙回答我:“不是的,你别想太多,李泽语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拍了拍胸口,“哈哈,吓死我了,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不断地重复,似乎是在安抚自己。
“那李泽语现在在哪儿?”我再次问道。
谁知林夕很快地答道:“他好得很,在家里歇着呢。”
我皱着眉头,很好?不可能吧,李泽语被打得半死,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都缠上绷带了,李泽语肯定更严重,他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强。于是我又问:“那他的伤呢?”
林夕抿了抿嘴,随即笑着答道:“并不严重。”
并不严重?我可是看着他被打到不能动弹的!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我撒谎?李泽语该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我皱着眉头看着林夕:“如果你要骗我,那不如干脆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林夕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岳言和向阳,向阳没有说话,金色镜框后面的一双凤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深深叹口气,朝林夕微微点头。
林夕回过头来,抚上我的手臂。
“李泽语现在在他家里呢。”她的眉头微皱,“找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你睡着了,李泽语休克了。李泽语的爸爸非常愤怒,将李泽语带到他家的医院里疗伤,近期不准他出来。你受伤不重,我就把你带到我家,请了家庭医生替你检查、包扎。”
近期不准他出来是什么意思?他是被关着了吗?那就是没有人生自由了吗?难道李爸爸觉得李泽语不如欧阳连清,要换了李泽语转而提拔欧阳连清?
“要被关多久?我,我能去看望他吗?”我连忙问道。
林夕露出为难的表情:“这……芙蕾,李泽语的爸爸认为这次李泽语受伤完全都是因为你,所以带李泽语走的时候对我们警告,不准你再去找李泽语。如果我们带你去见李泽语,或者哪怕只是帮你,也会被惩罚的。”
“可是……可是……”我着急得连话都说不好了,“要我说这都是李泽语爸爸的错,如果不是他不平等地对待李泽语和欧阳连清,欧阳连清根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林夕立马抓住我的手,说:“你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如果你要去找李泽语的爸爸求他让你见李泽语,那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说这些。”
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啊!
“李泽语是李泽语,他爸爸没有资格规定他见谁和不见谁,更没有资格关住他!李泽语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奴隶!”我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直没开口的向阳终于忍不住了:“你说这些根本没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你已经不能去见李泽语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啊……”我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从没接触过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我只是想见见他,这都不行吗?李爸爸也许是对的,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所以我更不能不去找他,不去见他……我,我……”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仔细想想,李泽语真是我的克星,遇到他,就注定要让我伤心难过。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去见他。
向阳上前两步,怒道:“我看不下去了,只是见个面而已,我就不信有什么了不得的。走,舒芙蕾,我带你去见李泽语。”
我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抓住向阳的衣摆,问:“真的吗?”
向阳点点头,说:“我在外面等你,穿好衣服就出来。”
说罢他就走出了门,岳言朝我点点头,轻抚了一下林夕的肩膀,也跟着出了门。
林夕将叠在椅子上的衣物拿起来递给我,说:“你的衣服都脏了,还破了不少,我按你的尺寸吩咐人买了些衣服回来,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我点点头,林夕随即也出去了。没想到向阳为人还挺仗义,虽然以前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但真正出事了还是帮着我,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和李泽语一样,其实是个好人。
李泽语还是在老病房,但外面把守了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分别站着,虎背熊腰的,至少都有一米九,往那儿一站跟门神似的。我看看他们,再看看向阳的细胳膊细腿,这……怎么打得过啊。
向阳见我打量他的胳膊,气道:“你还指望我和他们武力冲撞吗!动动脑子啊,运用你的智慧。”他的手臂抬起来,指向一个方向:护士更衣间。
“啊?这行不行啊,冒充护士被抓了应该很严重吧……”我十分心虚。
万一像电视剧里那样,走到一半被抓去帮忙操作手术,然后在医生要求递医疗器材的时候出现严重失误,接着病人家属来找我赔偿……
向阳看着我,难以置信地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向阳,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鄙夷地说道:“你想些什么都写脸上了。”
“哦,呵呵……”我傻笑,好像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是哪个来着?向阳不耐烦地推我上前,问道:“到底干不干?”
我点点头:“干!”
向阳将手里的手提袋拍在我胸口,朝护士值班室走了过去。
目前大概是查房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护士在。向阳走到她面前,一改以往冷漠的面容,换上了一张万人迷的笑容,对那个护士打招呼。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向阳,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怎么笑呢,没想到还是一名实力派演员啊!
小护士明显被向阳迷得七荤八素的,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向阳随意地为她理理头发,在她查表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让她满脸通红,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欺骗纯情少女,向阳真是个坏蛋。
向阳似乎向小护士提了什么请求,她面露难色,向阳摆出撒娇的脸孔,双手合十,小护士低头咬嘴唇,似乎很是纠结,但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向阳的魅力,站起身来,引导向阳走出了值班室。向阳回头看我,悄悄向我摆了摆手,接着就跟小护士离开了。
我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在,赶紧冲到了护士更衣室里去。更衣室里的储物柜都是上了锁的,糟糕,这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赶紧四下翻找,想看看有没有没上锁的储物柜,希望里面恰好就有我需要的护士服,但什么也没找到。虽然我并不是要偷东西,但感觉自己跟个小偷似的。
偷偷看了眼门外,幸好向阳和小护士还没回来,但我在这里什么也找不到,他们离开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我颓然地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感到十分绝望。李泽语就在离我不远的病房里躺着,我却不能去见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要多久才能好,还痛不痛。他见不到我,会不会担心我,还是说他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满脑子都是李泽语的身影。
真想快点见到他,向阳这人也真是的,说要帮忙,也不搞清楚状况。我没有事可做,又不想离开这个好不容易进来的地方,于是只能四下打量,突然看到向阳之前递给我的手提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不抱希望地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是白色的衣服,等一等!不会是……
我猛地将袋子里的衣服拉了出来,是一套崭新的护士服!我的尺寸!向阳真是太贴心了,要是他刚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就好了……
换上护士服,我提着装着自己衣服的袋子离开了护士更衣室。虽然我感觉自己穿着还像模像样的,但毕竟做贼心虚,我的一举一动都很别扭,生怕被别人看到。
刚走到转角处那个护士值班室看不到我的地方,向阳和小护士就回来了。我听到向阳向小护士连声道谢,小护士开心地说:“没问题,这是我们护士应该做的。”两个人又客气了一番,向阳才走了回来。
“你怎么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害我得不停地找话说。”向阳一过来就劈头盖脸地责问道。
我举起手提袋,压低声音回答道:“你又没告诉我你准备了护士服在手提袋里!”
向阳用手指着自己的脑子:“动脑啊,少女!”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我去护士更衣室!你让我去那里我当然以为你是要我去那里找衣服啊!”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当然是让你去换衣服的啊,不然你要去哪里换衣服?”向阳也不肯退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向阳,答道:“厕所啊。”
一阵沉默。
向阳的脸十分尴尬。
……
我长吁一口气,对向阳说:“现在怎么办?”
向阳将我手里的手提袋夺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块带夹子的板子,上面夹着几张表格样的纸。
“拿着,”向阳将板子放到我的怀里,“现在去李泽语的病房。”
说罢就打算推我出去,我连忙拉住他,小声说道:“我会被认出来的!”
“这些是李泽语爸爸的私人保镖,他们不一定见过你,所以应该没问题。”
“不一定?应该?这也太扯了,我有可能被逮住啊!”
向阳叉腰,没好气地问道:“这是最简单最快的办法。你不是想见李泽语吗?这点风险都承担不起?”
我握紧手里的板子压在肚子上,苦着脸回答:“也不是承担不起……但我总觉得,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向阳摇摇头,“没有了,现在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帮你把风。”
“哦……”其实向阳人也不错,一个少爷级的人物还帮我把风呢,虽然我总觉得他应该有别的办法支开保镖……
我穿着护士服,手里拿着板子,感觉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紧张得不得了,我甚至觉得身上的护士服越来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勒得我热得冒汗,但我擦了擦额头,却又一滴汗水都没有。舒芙蕾,振作啊,千万不要穿帮了。
我走到李泽语病房的门口,保镖将我拦了下来。
糟糕,不会是认出我了吧!
“你不是平时照顾少爷的护士,张护士呢?”其中一个人说道。
我仰望着他的脸,总觉得他让我想起了哪个电影明星,叫什么名字呢?史泰龙还是施瓦辛格?
“我是新人,之前一直在别的楼层工作,今天刚调上来的。”我咬着牙编出了一个借口。
两个保镖对视几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要确定我身上没有杀伤性武器。大概看我着实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生,才放我进去。
一关上门,我就憋不住了,赶紧冲到李泽语的病床旁边,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到处都缠着绷带,脸上还能看到被殴打的痕迹,眉角甚至还缝了针,不会留疤吧?李泽语英俊的脸不会破相吧?如果他破相了,那可就是我的责任啊。
不,不会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泽语的呼吸非常轻微,要仔细看才能看出他的胸部在有规律地起伏着。
“唔……”李泽语小声呻吟道,肩膀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归了原位,看上去似乎是想翻身,但被疼痛制止了。
我连忙凑近他,小声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李泽语皱皱眉头,没有睁眼,问道:“你不是张姐,你是谁?”
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谁呢,还是假装是护士照顾他?
其实只要能照顾他,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够了,我就很开心了。但如果我不与他相认,我就没法解释之前发生的事,也没法向他道谢了。
于是我答道:“是我啊,舒芙蕾。”
李泽语听到我的名字,眼睛猛然睁开了,说道:“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我爸爸不准你来探望我呢!”他的语气是很开心的,可是表情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想笑,但无奈脸上那些伤,所以看上去有些奇怪罢了。
“你爸爸的确不允许,但我偷偷溜进来了。”我笑着在床边转了个身,“向阳的主意。”
李泽语看着我,微笑道:“你穿护士服真好看,也许你以后应该去读医学院。”我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地方,“我脑子笨,当不了护士,你这样说根本就是在嘲笑我。”
“如果你当了护士,我就天天生病受伤,天天让你照顾我。”李泽语笑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人想要天天躺在病床上的!”我责怪他,“这样大家都会为你担心的。”不过,这样的李泽语真可爱。
李泽语看着我,表情很认真,不过也可能不是认真,只是没法做别的表情罢了……
“如果你不想担心我,那就当我的女朋友好吗?这样我就不用为了见你弄伤自己了,我可以天天见你,时时刻刻都见你。”
天啊,李泽语又告白了,我该怎么办!虽然吧,我觉得好像是有一点点喜欢你,但好像还没有到想做你女朋友的地步呢。可是我的双腿就好像在病床旁生了根一样,一点都不想逃走,反而想要答应他。
脑海中开始回忆认识他以来发生的事,他替我承担了破坏宴会的责任,虽然真正罪不在我,但毕竟要受罚的是我。后来他又为了找我,在雨中奔波,导致重病。再后来还带我逛街看电影,仅仅因为我的一句话,他就送了我一部手机,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手机。他为了救我,明知是陷阱还来,结果被欧阳连清打个半死。他对我告白了两次,被我拒绝了两次,想到他总是为了我而让自己生病受伤,总是很关注我,关心我,照顾我。虽然他的脾气一级坏,但都是因为我不理解他或者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会发脾气,平时只是有点小小的幼稚,小小的霸道,偶尔有点言不由衷,偶尔还会撒娇。
我的手不自觉抚上李泽语伤痕累累的脸,这样英俊的脸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现在的我无论是高兴、伤心、愤怒、感动,似乎都是因他而起,和他在一起,总是觉得无比自然,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口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就大声笑出来,难过的事就大声哭出来。而在岳言面前,我总是拘谨的,小心翼翼的。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想每天看到他,每天照顾他。
难道我喜欢上李泽语了?这个嘴巴坏、脾气坏、自私、不顾他人感受的家伙,但同时又温柔、体贴、有担当,并且喜欢我的人。
我应该答应他吗?可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感受,如果答应了他,发现自己不喜欢他,那可怎么办?那不是故意伤害他嘛,我不愿意那么做。
可是我又很害怕,如果我再次拒绝他,我有可能会永远失去他。他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他。
想到这里,我挺起胸膛走上前去,拉住了李泽语的手,说道:“好,我答应当你的女朋友。”
李泽语的眼睛一下子像发光一样,变得炯炯有神:“真的?没骗我?你真的答应了?”
我点点头,害羞地冲李泽语笑笑。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身上有伤,这么用力一定很疼,但他还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开,似乎是在向我表明他的决心。
那之后过了一周,李泽语就出院了,我很惊讶他受伤那么严重,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李泽语说他也不知道,医生诊断他可以出院了,说之所以好得这么快,大概是爱情的力量吧。听了这话,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医生,拜托你不要拿肉麻当有趣好不好?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李泽语的正式女友,虽然他的粉丝非常不满,但也因为害怕李泽语而不敢对我出手,所以我在学校的日子还算顺利。
不知道李泽语用了什么办法,他爸爸似乎不再关着他,也解除了禁止我见他的规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活似乎总算恢复了平静。
“我就想要买Xbox360的Kinect游戏机!”李泽语气哄哄地说道,“现在,立即,马上。”
我看了看表,无奈地说:“都晚上10点了,就算要买不能明天再去买吗?”
李泽语看着我的表情像是看外星人。
“当然不行,我可不想等,这个游戏只能在Kinect上玩,我现在就要去买!”
“可是这么晚,你买了回来也没时间玩啊。”我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看着面前来回踱步的李泽语。
“没事,我可以打通宵,我又不是没干过。”李泽语拍拍胸脯表示没事。
“可是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啊,而且为什么不能明天买明天玩?”我疑惑道。
李泽语的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向阳今天给了我这个游戏啊,我一定要在明天上课见到他之前把开头给玩了。”
结果那天我就跟着李泽语从后门溜出了学校去买游戏机,回来之后他又拉着我一起玩游戏,最后搞得我们俩第二天早晨狂喝咖啡提神。
李泽语总是这样,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非常固执,总是一意孤行,其实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着急解决。但也因为不是大事,我常常都由着他去,陪着他胡闹。
但李泽语让我感动的地方也有很多。有一次,他突然说想学开车,然后没和任何人商量,直接报了驾校,旷了几天课去学开车。他没告诉任何人,只跟我说了会离开几天,那几天大家都疯了似的找他,虽然心里都知道他肯定不会有事,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担心。
后来他回来,我、向阳、林夕正打算轮番批评他。谁知他拉着我就走,谁说话都不理。接着,我就看到门外停着他新买的跑车。
“上车。”他扔给我这么一句话,也不再多解释,就自行上了车,我也只有跟上去。
沿路都是葱茏的绿树,开了大概五六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邻市,这是个海滨城市,李泽语将车停在沙滩旁边的停车场,拉着我走向了沙滩。此时海边还是漆黑一片,只有天边零星几颗皎洁的晨星。空气很清新,夹杂着丝丝凉意的海风吹来,我手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环抱双臂,李泽语见状,立刻环上了我的肩膀,我们俩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看着大海。
海上雾气迷蒙,水中反射着天空和太阳的颜色。模模糊糊看不清,但给人一种瞬间即是永恒的感受。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人,真想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不一会儿,太阳从东方地平线徐徐升起,万道金光驱散了云雾,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看着旁边李泽语被晨曦映红的脸,我突然想到了海子的《日出》:“我是一个完全幸福的人,我再也不会否认。”
“这样的景色,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真好。”他回过头,深情地望着我。
等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那你去学车……”我突然想到。
“当然是为了摆脱司机啊,笨蛋。我就是为了想带你来看日出才特意去学开车的啊。我计划好久了,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喜欢吗?”他的脸上满是孩子般的笑容,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在讨好我。
“真,真的吗?”我有点语无伦次,他竟然会为我做这么浪漫的事。看着他的黑眼圈和有点憔悴的脸庞,他肯定是为了学车吃了很多苦。我突然觉得这种受重视的感觉超级棒,全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想要把世界捧到你眼前。
“李泽语,你低下头来,我有话对你说。”李泽语乖乖地低下头。
我伏到他的耳边对他说:“谢谢你。还有,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说完还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又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而快步跑开。
“回来,我还没有感受到,可不可以再来一次啊?”等了好一会儿李泽语才反应过来,一边大喊一边向我狂奔而来。
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似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如何让我开心让我惊讶的地方。就算不是这样特别安排的约会,出门的时候李泽语也总会帮我提包,帮我拉出椅子让我坐下,总之是面面俱到,既温柔又体贴,力求让我更舒适更方便。
李泽语的巨大转变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倔,牛脾气,但大多是在小事上,比起可恶的自私自利的大坏蛋,他更像是个任性的小孩,让你想要宠着护着。另一方面,他对我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关心、照顾,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和他也讨论过未来,所谓的三个月就结束的私人甜点师合同当然作废了,我会一直在诺丁学院读书,他会帮助我努力学习,我们要一起考上大学,然后一起到另一个城市去读书。等毕业了我继承甜点店,他继承他爸爸的家业,他会帮助我搞连锁店,将我家的店做成一个品牌店。
每次构想着未来,我都觉得幸福无比。对现在的我,未来不再是以前那样灰蒙蒙的,而是充满了色彩,充满了期待。继承甜点店不再是一种压力,而是动力。
现在我的太幸福了,幸福得有些不真实。我整个人都陷在里面,完全没有考虑过别的事,直到那个电话。
因为天天都和李泽语在一起,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给我打电话,我爸爸又是个特别节俭的人,能不打电话就不打,所以我一直都没机会用我的新手机。
这天放学,李泽语正征求我的意见,问我去哪里吃饭,我的手机就响了。拿起一看,发现原来是爸爸打过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谁啊,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不知道人要吃饭啊!”李泽语不爽,最近只要我和哪个男生说说话或者稍微走得近一些,都会被李泽语找麻烦,不是讽刺人家,就是把我牵走。
“是我爸爸。”一听这话,李泽语态度立马变了,嬉皮笑脸地凑近我的电话,“这样啊,那替我向岳父问好。”
我将他推开,笑道:“贫嘴。”然后顺手接了电话。
“爸爸,真难得接到你的电话,有什么事吗?”我开心地问道。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只听得到喘气声。
“爸爸?”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爸爸难得打电话过来,又不说话,应该不是心血来潮,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芙蕾……”爸爸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极其苍老,我突然鼻头有点发酸。
李泽语看我表情严肃,于是用口型问道:“没事吧?”
我朝他摇头,走到一个较远的地方,不希望他听到我和爸爸的对话。
“爸爸,怎么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不让爸爸感到我的担心。
“芙蕾……”爸爸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家里的甜点店,没了。”
“没了”两个字,是爸爸使劲全力才从嘴里挤出来的,说完他就泣不成声了。
我大吃一惊,追问道:“没了?怎么会没了?发生了什么事?是火灾吗?把房子烧没了?还是别的什么情况?”但爸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嘴哭。今天不是周末,我本来不打算回家,但这个情况,不回去是不行的了。
“爸爸,你现在在甜点店是吗?”
爸爸边呜咽边“嗯嗯”了几声。
我对着电话喊道:“爸爸别着急,我现在就赶过来,你在原地等着我,哪里都不要去啊。”挂了电话,我回头问李泽语,“能开车送我回甜点店一趟吗?”
李泽语嘟着嘴,不高兴地说:“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吃晚饭的吗?”
“我必须回家,家里有急事!”我攥住手机,皱着眉头说。
大概是被我着急的表情吓到了,他连忙点头,对我说:“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在车上,我大致向李泽语解释了情况。
“会不会是你家的人不知道你和我签合约的事,所以把我家的店收了?”我猜测各种可能性,但李泽语摇头:“不可能,这种事一定会经我的手,他们不会在没有我确认的情况下就把别人的店给收了。”
李泽语的语气非常肯定。
我相信他,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来只有到了甜点店才知道了。
刚到商业街停了车,我远远就看到爸爸颓丧地坐在甜点店外面的台阶上。
我闯红灯冲了过去,大喊道:“爸爸!爸爸!”
爸爸抬头看我,脸上满是泪水。我从没看到爸爸哭得这样惨,在我的记忆里,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支撑着我的生活。
在我的记忆里,哪怕是妈妈去世的时候,爸爸也不曾哭过,那时我什么也不懂,问爸爸妈妈去了哪儿,他只是微微朝我笑,说妈妈去了一个好地方等爸爸。我问他,为什么我们不跟妈妈一起去,他说,那个地方只有最好最好的人才能去,因为妈妈太棒了,所以先去了,我和爸爸要努力做好一切,让自己变得像妈妈一样好,才能去找妈妈。
想到那时候的事,我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走到爸爸身边,我们俩什么也没有说,抱着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爸爸抬起头,我转过头去,才发现是李泽语走近了。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爸爸用衣袖擦干了眼泪,正打算替我擦,李泽语就递过来几张纸巾。
“谢谢。”我哽咽道,随即转头同问道,“爸爸,出什么事了?”
爸爸皱着眉,说:“蛋糕店没了,这里的地被人买走了。”
我惊讶道:“买走?怎么会,我们不是把这里的地买下来了吗?”
爸爸摇摇头:“不,我们买的只是使用权,土地本身还是商业街的。我们每三年签一次合同,现在合同到期了,商业街却不肯和我们续签了。甜点店……开不下去了。”
“怎么会!他们怎么能这样做!”我感到十分愤怒,“我们是签约十多年的老店了,为啥说不续签就不续签?”
“如果是以前的老板就没事,可是他刚把商业街的地卖给了别人,那个人和别人都续签了,唯独拒绝了我。”爸爸一说到这里,又开始哭了。
李泽语听了爸爸的话,也表示愤怒:“太没商业道德了。新老板这样针对你,是和你们家有仇吗?你们和谁有过节?”
我摇摇头,爸爸为人和善待人厚道,除了因为我被李泽语的粉丝找人殴打,从没和人有过任何冲突。
“伯父,你知道新老板是谁吗?”李泽语走上前蹲在爸爸面前。
爸爸摇摇头,说道:“我只听说是市里的大商人,姓李。”
姓李?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市内那栋最高的商业楼你们知道吧?就是那栋商业楼的老板。”爸爸继续说道。我不清楚李家有什么产业,但转头看向李泽语,发现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很多。
看来真的是李爸爸干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我才针对我爸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不希望爸爸对李泽语产生偏见,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和李泽语一起把爸爸送回了家,我打算在家里照顾爸爸,但爸爸坚持要我回学校好好学习。
“如果甜点店没有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了,要好好读书,可不要再偷懒了,知道吗?”爸爸大概从失去甜点店的打击里稍微缓了过来,开始说些话试图让我好受些,我不想在这个关头惹他不开心,于是含泪点了点头,跟李泽语离开了。
回到车里,我问李泽语:“这件事,是你爸爸干的吗?”
李泽语听我这么说,顿时紧张起来:“我对此毫不知情!”
我苦笑,回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段时间你老是和我在一起,看你也没时间搞这些。”
李泽语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听你爸爸的说法,大概是我爸爸没错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上次我明明和他说好的,怎么……芙蕾,我真的很抱歉。”
我摇摇头:“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爸爸决定的事不是和你说说就能改变的。”我顿了顿,“你能带我去你家吗?我希望和你爸爸谈一谈。”
李泽语略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和他谈都没用,你和他谈能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已经和他谈过了,什么也没改变,现在到我了。”
我看向前方,接下来估计有一场恶战要开始了,舒芙蕾,加油,为了爸爸的店,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