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1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南宫雨爽快地答应了我。
“我可以献血给他。”南宫雨的声音从手机那边毫不迟疑地传来，但我只是开心了一秒钟，他又说，“但是，你要马上跟我回去。”
这个条件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要他肯答应献血，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拒绝。
“我……我可以跟……跟你回……回去。”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也附加了一个条件，“但……但我要……要等第……第五天醒……醒来后才……才能走！”
“好。”
南宫雨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第五天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并没有马上醒过来，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
这两天对我来说，是漫长的煎熬。
我守在第五天的病床边，几乎什么都没吃，到最后南宫雨对我发火，说要立刻带我回去，我才勉强喝了一瓶牛奶，吃了半个三明治。
“他不醒过来，你是不是打算饿死自己？”
南宫雨看到我只啃了半个三明治就把它丢到一边，忍不住在病房里咆哮起来，却被管家先生制止了。
我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南宫雨哪里把管家先生放在眼里，一把拉住我就往外拖。
不要！
我一定要等第五天醒过来！
为什么他还不醒来，医生不是说他已经渡过危险期吗？
我抓住床沿。
就在这个时候，第五天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吵死了。”
“第……第五天，你……你醒……醒啦？”
我惊喜地喊道。
第五天睁开眼睛，用冷冷的目光打量了我半天，问道：“小结巴，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第五天看我的眼神这么陌生，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然后，他环顾了四周一圈，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他看着管家先生，问道：“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少爷你被人打伤了，所以才……”
管家先生回答道。
第五天听了管家先生的话，皱起眉头打断了他：“被人打伤？我怎么可能会被人打伤？保镖呢？”
“少爷，你真的不记得了？你是为了彩虹小姐才被人打伤的啊……”
管家先生开始着急了。
“彩虹？”
第五天的目光回到我身上。
我担心地抓住他的手，指着自己说：“是……是我，第……第五天，你……你不要吓……吓我，你……你到底怎……怎么了？”
“我想他可能失忆了。”
这时，南宫雨看着第五天，若有所思地说。
“失……失忆？”
我和管家先生面面相觑。
“但……但他刚……刚才还叫……叫我小结……结巴啊！”我一点都不相信第五天会失忆，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桥段，他怎么可能失忆？
不可能！
不可能！
说不定他只是在跟我恶作剧，他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本来就是小结巴。”第五天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指了指我的手，“快点把你的手拿开，谁跟你恶作剧……”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
他的眼神变得疑惑起来，他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看穿一般。良久，他把目光移开了。
第五天把目光投向了管家先生和南宫雨，还有听到呼叫走进病房的医生和护士小姐，露出既震惊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走过去一点。”
第五天对我下达命令。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后退了几步。
“再过去一点。”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
“再后退。”
等等！
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开心地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发现我可以帮你屏蔽那些声音？”
“小结巴，你怎么知道？”
第五天瞪大了眼睛。
当然！
我得意地朝他扬了扬头，又继续在心里对他说：“只要我站在你身边，你就听不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了，而我需要跟你有身体接触，你才能听见我心里的话……”
第五天一惊。
“这……”
这时，管家先生提醒我，让医生先给第五天检查，至于我们的事情还是留到后面再说。
于是，我们暂时离开了病房。
医院走廊上。
“既然第五天已经醒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南宫雨势在必得地对我说。
我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我……我想……”
“你想什么？”
南宫雨突然朝我走近了一些。
他的靠近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我往后退，他却步步紧逼：“小彩虹，我对你的容忍，不是为了让你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我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了？
从来都是他步步紧逼，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才不得不反击！
我瞪着他。
“你知道吗？”南宫雨的脸上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可怖起来，“我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得简直想要打自己一拳……”
那你打啊！
我在心里狠狠地说。
“当初我找到你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你带走，而不是看着你跟第五天一天天走得越来越近……”
南宫雨伸出手，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
他说：“陈元修失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但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是第五天，不是我？”
他竟然还有脸提起陈元修！
这彻底激怒了我，那件事过去之后，我被他逼得那么紧，都忘了反抗。
我用力地掰开他的手，从他身边跑开：“你……你这个卑……卑鄙小人，谁……谁属于你……你啊！”
“从你捧着蛋糕撞到我的那一刻起，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南宫雨也不来追我，只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我。
他好奇怪！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我，认真到我都快怀疑他不是南宫雨了。
“南……南宫雨……”
我害怕地叫着他的名字。
听到我的声音，南宫雨才恢复过来，只不过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可怕了。
“不要废话，跟我走。”
南宫雨沉着脸，大步朝我走来。
“两……两位……”管家先生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看到这样的场面显得很尴尬，“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跟彩虹小姐说……”
“有什么事跟我说。”
南宫雨不由分说地打断了管家先生。
“这个……”管家先生犹豫了一下，礼貌地说，“南宫少爷，不好意思，我的话可能只有彩虹小姐才听得懂。”
“那就当着我的面说。”
南宫雨一点也不让步。
我只好点了点头：“你……你说吧……”
“是这样的，医生经过检查，已经确诊少爷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而他失去的恰好是跟彩虹小姐在一起的那段记忆……”
管家先生向我解释。
失忆……
第五天真的失忆了！
为什么恰好失去的是跟我在一起的记忆？难道那段记忆对他来说，那么不重要，所以他才会忘记吗？
我失望地低下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好难过！
这种感觉真的让我快窒息了！
“哼，他不记得更好。”
南宫雨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兴奋。幸灾乐祸的浑蛋！
我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少爷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还是发现了彩虹小姐你对他的重要性……”管家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又补充道，“所以，他希望你还是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样，能陪在他的身边，说不定能让他恢复那段记忆……”
“第五天到底有完没完！”
南宫雨怒火中烧地打断了管家先生。
只有我知道管家先生这段话的意思，他是说第五天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刚才已经发现了我可以帮他阻隔别人内心的声音，而管家先生肯定告诉了第五天以前我跟他签了协议的事情，所以第五天才想要我留下来……
但是，不管第五天怎么想，我都想留下来。
只要一想到要离开第五天，我心里就无比难受，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我想陪着第五天，我不希望他忘记我！
“南……南宫雨……”我转过身，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从……从小到……到大，我……我都没……没有求……求过你，但……但这次我……我求你了，让……让我留下来，我……我不想让……让他忘……忘了我……”
“不可能！”
南宫雨紧紧地盯着我。
“求……求求你……”
我眼眶红了，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对南宫雨服过软，即使他再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求他。我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没出息，但为了第五天……
“你真的以为他会记起你来？”南宫雨的声音十分低沉，嘴角诡异地弯起来，他对我笑道，“你敢跟我打个赌吗？十五天，我给你十五天，如果他能在十五天里记起你来，我就给你自由。但如果十五天后，他依然记不起你，你就跟我回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第五天。你觉得如何？”
南宫雨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十……十五天……”
我身体一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十五天的时间未免太短了吧！
“怎么？你没有信心？”
南宫雨反问道。
这个时候，容不得我讨价还价，要是我不答应，现在就有可能被南宫雨带回去。
“好……好。”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又留了下来，跟在第五天身边，做他的“隔音”小助理。
不过这一次，我选择先跟第五天坦白我跟南宫雨的关系，只隐瞒了我和南宫雨的赌约，好在第五天什么都没说。
我只要安静地做一堵隔音墙就好了。
2
“学生会通知，学生会通知，请一年级的边彩虹同学马上赶到大礼堂，授奖仪式就要开始了，请马上赶到大礼堂，授奖仪式就要开始了……”
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我放下手中的书，脚步匆匆地朝大礼堂走去。
第五天这个家伙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这么霸道。
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绘画部的成员。
小叶早上就告诉我了，说是学校有人拿了今年全国绘画金奖。
对金奖得主，学校自然要进行一番褒奖。
第五天作为学生会会长，理所当然地作为颁奖嘉宾出席，只是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我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张晨光啊！
他就是那个获得绘画金奖的天才！
我开心地跑过去，站在第五天身边，惊喜地说道：“太……太好了，张……张晨光，你……你真的成……成功了，恭……恭喜你！”
“谢谢。”
张晨光笑得灿烂极了，他朝第五天和我鞠了一躬：“这多亏了你们的帮忙，特别是会长大人……”
真好！
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如今的张晨光变得开朗了很多，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阁楼里哭泣的男生了。
“为什么要谢我？”
第五天皱了皱眉头，一把将我拉到身边，凑到我耳边说：“这小子刚才在心里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不……不是奇……奇怪的话……话啦！”
我捂着嘴笑起来。
张晨光心里一定对第五天既崇拜又感激，难免会心潮澎湃，结果心声传到了第五天的耳朵里。
对于失忆的第五天来说，这些话的确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看到第五天疑惑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小结巴，你笑什么？”
第五天瞪着我。
“好……好啦！”
我去拉他的手，打算把张晨光的事情一一通过心声传达给他，可我才碰到他，他就躲开了。
“喂，小结巴，你也太大胆了吧？”
第五天触电般躲开我，环视了一圈正在交头接耳的同学们，对我摆出冷脸，说道：“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摸我！”
呃！
第五天说的话居然跟以前一模一样！
“呵……呵呵……”
我傻笑着，朝他蹭过去。
“小结巴，你以前就经常这样是不是？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
第五天背着手，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小声地制止我：“你别过来，否则你就死定了……”
早就练就了“厚脸皮功夫”的我哪里会停下脚步。
我没去抓他的手，而是把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其实我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想告诉他张晨光的事。
第五天这次竟然没有甩开我。
我把遇到张晨光以及第五天倾听他的内心，后来又帮助他解决颜料问题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第五天……
听完所有事情后，第五天僵硬地拉开了我的手。
咦？
他这是什么反应？
接着，第五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给张晨光颁奖，主持人又让张晨光发表了获奖感言，颁奖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也打算跟张晨光一起去庆祝。
“小结巴。”可我还没走几步，就被第五天抓了回去，“你是不是会什么巫术或者催眠术？”
“啊……啊？”
他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
第五天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板起脸，又问道：“你们去庆祝，为什么不叫上我？刚才不是还说要感谢我吗？”
“呃……”
我和张晨光面面相觑。
然后，我咧嘴笑了，开心地看着他，说：“你……你真的想……想参加吗？你……你不是一向都……都不喜……喜欢吵……吵闹……”
“不是有你在吗？”
第五天别扭地瞥了我一眼。
他的意思是只要有我在，可以帮他隔绝吵闹环境下更烦乱的心声，他还是会去吗？
张晨光听到第五天这么说，也忍不住欢呼起来：“会长大人，你能来那真是太好了，我爸妈他们也很想当面跟你道谢呢！”
张晨光的庆祝派对在他家举行。
他已经加入了绘画部，还当了部长，自然绘画部的成员都来参加了，包括拿了铜奖的戴欣。
同时，小叶也跟着一起来参加了。
小叶知道第五天失忆的事情，但戴欣不知道，所以就发生了尴尬的一幕——
“谢谢你，会长。”
戴欣端着饮料，刚好跟我和第五天碰到，她本来很怕第五天，但不知道今天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走过来，还莫名其妙地道起谢来。
“你是谁？”
第五天对陌生人一向冷漠。
“我……”
戴欣尴尬得红了脸，我正要上前给她解围，她却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好感，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会一错再错，还会永远失去小叶这个真正的好朋友，谢谢你……”
说完这番话，她就慌忙跑了。
看来她为了跟第五天道这个迟来的谢，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我忘记告诉她会长失忆的事了。”
小叶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那……那你快去告……告诉……”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叶就朝戴欣跑了过去，只留下我跟第五天大眼瞪小眼。
“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天把杯子放下，盯着我，等我解释。
“手……手……”
我示意他伸出手来。
他把整条手臂都伸了出来，我刚要搭上去，他却指着自己的食指指尖说：“以后你就只准碰这个位置。”
“呃……呃？”
我不明白。
“就因为你随意地碰我，大家才会传出那些奇怪的言论。”
第五天指了指自己的整根食指，说道：“反正只要是身体接触，我就能听到你心里的话，所以以后你要说话，就只能碰这里，知道吗？就像电影里，外星人跟地球人接触只要对一对手指就可以了……”
哼！
你才是外星人呢！
我气鼓鼓地看着他，偏要去抓他的手臂。
第五天躲开了。
我又去抓他的手臂。
如此反复，气氛变得很奇怪。
眼看着抓住他的手臂却被甩开，我的倔脾气上来了，干脆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喂，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你要是不想听，我还不想告诉你了呢！
第五天终于不再动了，但他还是很生气地说：“小结巴，你以前就对我这么放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啦！你听我说，戴欣的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戴欣和小叶的故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他。
不再结巴的我，在心里把整个事件描述得绘声绘色。
“小结巴！”
第五天突然的低吼声让我迅速反应过来。
我这才发现，我和第五天已经成了大家围观的对象，此时，我正从背后抱着第五天呢。
在大家眼中，我和第五天俨然成了秀恩爱的代表。
“呵呵，彩虹，你们好甜蜜哦——”
小叶拉长了声音，起哄道。
“不……不是的……”
我刚要放开第五天，这个时候张晨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部手机，对准我和第五天……
“咔嚓——”
他居然把这一幕拍下来了。
第五天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冲张晨光吼道：“拍什么拍，快点删掉！”
“可……可是……”张晨光顿了顿，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接着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已经直接上传到绘画部的论坛上了……”
“臭小子，你快点删掉！”
第五天的咆哮声一直在张晨光家回荡……
回去的路上。
第五天一直都不怎么高兴。
我坐在车里，没说话，心里却乐滋滋的，小叶临走前把那张我从背后拥抱第五天的照片发给了我。
第五天逼张晨光删掉的只是论坛上的照片，而手机里的并没有删掉。
小叶怎么会有？
当然是张晨光暗地里发给她的。
至于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啦！
就在这时，车子“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
第五天冷冷地问司机。
司机大叔朝前面看了看，抱歉地对第五天说：“对不起，少爷，一只狗突然从前面蹿了出来，所以我……”
“小雨，小雨你有没有怎么样？”
一个声音在车前响起。
小……小雨！
听到喊声，我连忙着急地跳下车去，还没走到车前，一个软绵绵的灰白色身影就朝我扑了过来，我连忙抱住了它。
真的是小雨啊！
它热情地对我“汪汪”地叫着，还在我胸前蹭来蹭去。我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彩虹，你回来了！”宋词看到我，也高兴地跑过来，“我来找你，可是门卫说你们还没回来，我等了很久不见你们，就打算离开，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我……我和第……第五天去参……参加同……同学的派……派对了，所以……”
我还没解释完，就被第五天打断了。
“怎么回事？”
第五天也下了车。
“汪汪——”
我怀中的小雨看到他，激动地扑了过去。
第五天来不及反应，被小雨扑了个满怀不说，脸还被小雨热情地舔了一圈。
“哪里来的讨厌的小狗！”
第五天生气地要甩开小雨，我和宋词都吓了一跳。
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五天停下了甩开小雨的动作，改为将小雨拎起来，打量了半天：“这只狗怎么这么眼熟？”
“你……你记……记起来了？”
我尖叫一声，跑过去。
“好像……”
第五天眯起眼睛，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我，又看了看小雨，然后摸着下巴摇了摇头说：“没有。”
宋词从第五天手里接过小雨，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问：“第五天怎么了？他怎么不认识小雨了？”
“他……他失……失忆了。”
我也小声地对宋词说道。
“啊？真的吗？我以为失忆这种事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呢……”
宋词惊讶地说。
“一……一言难尽，这……这都怪……怪我……”
说到这个，我就内疚起来。
被忽略的第五天一下子就板起脸来，对说悄悄话的我和宋词喊道：“不要在我面前交头接耳！”
我和宋词赶紧结束了谈话。
“对……对了，你……你找我有……有什……什么事？”
我问宋词。
他突然来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吧。
宋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对我说：“啊，我差点忘了，我和哥哥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可以帮我照看小雨几天吗？”
“当……当然……”
我爽快地答应道，可是一扭头看到板着脸的第五天，我只好谄媚地问他：“我……我可以带……带小雨回……回去吗？”
“不可以。”
第五天就像当初一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汪汪……”
小雨很有眼力见儿地从宋词手中跳到我身上。
我抱着小雨，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第五天：“求……求求你了，你……你不是说……说小雨很熟……熟悉吗？它以……以前就在你……你家待……待过啊……”
其实我也有私心。
带着小雨，说不定能唤起第五天的记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刚才看到小雨的时候，好像有所触动。
“只能让它待几天。”
第五天看了我们半晌，终于皱着眉点了点头，但又对我警告道：“这几天你给我看好它，不要让它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惹我烦，不然我还是会扔它出去，知道吗？”
“嗯……嗯嗯。”
我用力地点头。
第五天果然一点都没变，连说的话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吧，虽然表面冷酷得要命，其实内心十分善良，只要真正了解了他，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3
当然不喜欢他的人还是有的，比如南宫雨。
虽然这一次我早就跟第五天交代了我和南宫雨的关系，南宫雨也答应我，会给我时间，可才过了一个星期，他就按捺不住了。
一大早，我就没看到第五天，于是跑去问管家先生，他的回答让我感觉如同五雷轰顶。
“你……你说什……什么？”
我一惊，差点把小雨摔在地上。
管家先生以为我没听清楚，又笑着重复了刚刚的话：“少爷出去了，今天他跟南宫少爷有约……”
南宫雨他要干什么？
不行！
不能让他们俩单独见面，万一南宫雨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心里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第五天会怎么看我？
我不想让他讨厌我，一点都不想！
我匆匆忙忙地赶到管家先生说的地点，却已经来不及了。
推开包厢的门，我看到第五天和南宫雨面对面坐着，桌上的菜一点都没动，而他们四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就连我走进去，他们都像是没有发觉似的，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呵呵，小彩虹，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最终，南宫雨先结束了对峙，扭头朝我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又对第五天说：“这顿饭吃得很精彩，谢谢你的招待，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南宫雨就站起身来。
经过我的身边时，他还乐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彩虹，我可是很期待七天后来接你回家哦，哥哥我实在很想念你……”
可恶！
我才不要他这种哥哥呢！
说好了十五天，他到底守不守信用啊？
不知道南宫雨跟第五天说了什么，第五天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跟我说一句话，从头到尾都黑着脸，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汪汪汪——”
啊，我差点忘记了！
刚才我急急忙忙地出门，怀里还抱着小雨。
现在，它看到第五天后，就从我怀里挣脱，朝他跑去。
“小……小雨！”
你这只笨狗，这个时候不要去碰钉子啊！
可已经迟了，小雨朝第五天冲了过去，还一个劲地围着他打转，讨好地蹭着他的裤腿。
第五天终于动了动，他低下头看了小雨一眼，然后一把将它拎了起来。
“小雨？”
他喃喃地念着小雨的名字，然后突然抬起头朝我看过来，冷眼看着我：“小结巴，想让这只狗继续待下去，必须马上把名字换掉！”
“为……为什么？”
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要跟小雨的名字过不去吗？
“不为什么。”第五天把小雨丢给我，恼火地看着我说，“我只是纯粹讨厌雨这个字，因为我最讨厌下雨天，知道吗？”
呃……
这句话也很耳熟。
眼看着第五天走出了包厢，我抱起小雨赶紧追了上去。
我蹭到第五天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南……南宫雨他……他跟你……你说了什……什么吗？”
“小结巴。”第五天转过头，打量着我，“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心虚？”
“我……我没……没……”
我拼命摇头。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我专门为疗养院设置的，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听到与外婆有关的消息。
“喂……喂……”
我把小雨塞进第五天怀里，急忙按下通话键。
“小结巴你……”
第五天正要发火，但看到突然瘫软在地、满脸泪水的我，换上了担心的声音：“喂，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
我抑制不住喜悦的泪水，抓住了第五天的手臂：“我外婆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了！”
“真的吗？”
第五天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们俩上了车，第五天让司机把车子直接开往疗养院。
站在外婆的病房前，我有点踟蹰。
我好怕这一切都是梦，我真不敢相信她真的醒过来了。
但还好，不是梦。外婆虽然还是只能躺在那里，但摸到她颤抖的手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唰唰地直往下掉。
“外……外婆……”
她勉强睁开眼睛，凝视着我：“彩虹，我的彩虹……”
护士小姐告诉我，虽然外婆醒来了，但她还是很虚弱，让我们尽量不要让她说太多话。
“嗯……嗯嗯，我……我在这……这里，我在……”
为了不让外婆说太多话，我就变成了话痨，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听到第五天的名字时，明显激动了起来。
“第……第五……”
外婆朝第五天看过去。
第五天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我知道他不习惯跟老人家打交道，便把他拉过去，让他站在病床边。
外婆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
“外……外婆，你好，我是第五天……”
第五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哈哈！我真该拿相机拍下他现在的表情，这样的他跟平时的他真的截然不同。
“是你，你……你就是当年……彩虹她爸爸……抱在怀里，用生……生命……保护的那个孩子……”
外婆的话断断续续，但我和第五天还是听明白了。
“什么？”
我们俩都震惊不已。
只是外婆说完这段话，又晕了过去。
我慌忙叫来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责怪道：“不是说了不要让老人家说太多话吗？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不能太激动，很容易晕过去！”
“对……对不起……”
我连忙道歉。
幸好外婆没什么大问题，为了让她安静地休息，护士小姐命令我们结束今天的探视，我和第五天只好先回去了。
外婆能醒过来，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回去的路上，我很兴奋，早已把外婆说的话抛在脑后，只想着等外婆完全好了，我们又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生活了……
等一下！
南宫雨怎么办？
我还是不得不跟他回去，那样的话，外婆……
“小结巴。”
我正胡思乱想着，第五天突然开口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问道：“你父母去世的时间是不是2004年的夏天？”
“你……你怎么知……知道？”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天正好是父母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他们俩把我交给朋友照看，便去了爸爸向妈妈求婚的酒店，想要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可就是那个夜晚，我永远地失去了他们……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夏天的夜晚，那个天空布满星星的夜晚，却又是一个让人无比绝望的夜晚……
“可能……”第五天不敢看我的眼睛，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可能真的是你爸爸救了我。那年夏天我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那段时间的事情，家里人都很避讳，也不告诉我，可我的脑海里有时会闪过浓烟滚滚的场景……”
“第……第五天！”
我看到他似乎很痛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就在这时，前面有车失去控制，迎面撞了过来，司机先生为了躲避，紧急打方向盘，车子停了下来。
剧烈的晃动让我和第五天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我的脑海里又闪过熟悉的画面——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爆炸现场，地上散落着无数杂物。
画面慢慢地拉近，我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倒在血泊中，他身上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而他的身下好像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那样紧紧地抱着，一刻都不肯松开。
我仿佛听到他轻轻地呻吟着，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彩虹，彩虹……”
然后镜头一晃，慢慢地拉近，我看到了男人的侧脸，那是爸爸，而在他身下不停颤抖着的分明是一个小男孩，他正大声地哭泣着……
“小结巴，小结巴！”
呼喊声让我回到了现实，我看到了第五天满是焦急的脸。
“第……第五天……”
我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第五天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复杂，他的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天啊！他知道了！
第五天刚才紧紧地搂住了我，往事在我脑海里闪过，那他一定也一清二楚了。
司机下车查看了一下，我们的车并没有问题。
车子再次往前驶去。
一路上，我跟第五天都没有说话，只是他一直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过。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那个画面，我第一次遇见第五天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但那时我还不知道第五天究竟是谁，所以也没有多想。
难道，冥冥中，真的是在天国的爸爸的安排，让我遇见第五天吗？
4
第五庄园。
大厅内，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呃……”管家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第五天，艰难地问道，“少爷，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忽然问起呢？”
“少废话。”第五天锐利的目光投向管家先生，“以前是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失去那段记忆，但现在……”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当年真的是爆炸事故的幸存者，有人用生命保护了我，那我至少也要知道我要感谢的人是谁。”
“这件事说起来，也跟南宫家有关……”管家先生犹豫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当年少爷你跟老爷、夫人一起去南宫家的酒店参加一个宴会，中途，不知怎的，你从宴会厅跑了出来，进了三楼的餐厅。三楼的餐厅离厨房很近，因为天然气泄漏，造成了大型爆炸事故。扑灭大火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被一位男士紧紧地抱在身下保护着。但你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失去了当天的记忆，老爷和夫人将错就错，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从不让我们提起……”
南宫家的酒店……
对！爸妈就是在南宫家的酒店出的事，所以他们才顺理成章地收养了我，来对抗舆论的压力，还获得了“良心企业”的美名。
所以，真的是爸爸救了第五天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原来爸爸是位英雄，他在事故中毫不犹豫地保护了别人……
我真的很以他为傲。
跟眼泛泪光、满脸自豪的我不一样，第五天始终沉默着，他的拳头紧紧地握起来又松开，然后又紧紧地握起来……
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情绪一定跟我一样犹如翻江倒海般激烈。
“其实彩虹小姐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当年爆炸事故中保护了了少爷的那位男士的女儿。”管家先生突然朝我九十度鞠躬，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真的很谢谢你，彩虹小姐，多亏了你的父亲，我们少爷才会活下来，并且健康地长大……”
“不……不用……”
我连忙去扶他。
爸爸当初保护第五天，也只是一种本能。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他说只要有能力，就要去帮助别人，这样世界才会越来越美好。
“他抱着我的时候，念着的那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第五天突然从沉默中抬起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我，自言自语般说道，“所以，我才会对彩虹这两个字那么敏感……”
呃？
我歪头看着他。
第五天坐在那里盯着我看了半晌后，突然站了起来，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朝楼上走去。
我知道他需要冷静，所以并没有去打扰他。
第五天走后，管家先生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对了，少爷他能听见别人心声的能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拥有的……”
“真……真的吗？”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吧。
这难道真的是爸爸安排给我们的缘分？
第五天从那个时候开始能听见别人内心的声音，然后他又遇见了我，只有我可以帮他屏蔽那些声音，我们就这样认识，渐渐地对彼此产生了依赖……
可即便这样，我和第五天的关系还是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眼看着离我跟南宫雨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第五天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我不禁越来越失望。
也许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吧！
说什么爸爸安排给我们的缘分，其实都只是我在自我安慰。
第五天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喜欢我的话，一直都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说不定他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才对我好一点点而已，所以他才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天终于还是到了，而这一天正好是星期一。
一大早，管家先生就告诉我，第五天有急事要处理，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学校，这让我原本想要跟他道别的计划也落了空。
第五天，这次，真的要永远地说再见了吧？
我让司机把我送到校门口，自己一个人没精打采地朝校园里走去。
最后一天了，我要跟好多人道别，小叶、张晨光、宋词、宋曲、韩小希，还有跟我不是很投缘的夏乔……
我掰着手指数着。
“还有我呢！”
突然蹿出的人让我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陈元修。
只是他的穿着和发型……
金黄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皮裤，手上戴着好多个骷髅头戒指……
怎么看都像个小混混！
“陈……陈元修，你……你怎么能……能又去当……当小混混……”
我责备地看着他。
“彩虹，你误会啦。”陈元修伸出食指，朝我摇了摇，眨巴着眼睛对我魅惑地一笑，“我告发了那群坏蛋之后，电视台来采访了我很多次，然后我就被星探发掘，现在在演一部青春偶像剧，不过是个小角色，一个被女主角引导向善的小混混……”
“真……真的吗？”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还有，我参加了市里的机器人制作大赛，拿了第一名呢！我看片场离第五学院很近，就第一个找你分享了！”
陈元修从兜里掏出一块奖牌，放到我手中。
“哇！”
这简直就是特大惊喜！
我都快流泪了，没想到陈元修会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太为他感到高兴了！
他看到我这样，连忙说道：“你别哭，别哭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就挥了过来。
“啪——”
陈元修被打倒在地。
我惊讶地喊道：“第……第五天？”
陈元修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是第五天后，也是一阵惊喜：“是你啊，一见面就揍我，会不会太过分了？虽然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你也不能……”
喂！陈元修，你什么时候变成话痨了？
“他又是谁？”
第五天铁青着脸，咬牙说道：“你别告诉我，我跟你在一起，连小混混都帮助过？”
呃……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连忙解释：“可……可陈元修他不……不是小混混了，他……他在拍电……电视剧，还拿……拿了机……机器人制……制作大奖……”
我拿着奖牌对他晃了晃。
但我可不敢告诉第五天，他受伤其实是陈元修间接引起的，陈元修已经很后悔了，我可不想再次揭开伤疤，让陈元修更愧疚。
“小混混……”
第五天看了看奖牌，又看了看陈元修，眯着眼睛像是在想什么。
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我期待地等着第五天说下去。
“关我什么事。”
第五天突然用手拍开奖牌，绕过我走了。
我把奖牌捡起来，还给陈元修，对他说道：“我……我先走……走了哦……”说完，就朝第五天追过去。
今天是最后一天啦！第五天，你到底有没有想起什么啊！
为了做最后的努力，我一整天都想方设法地缠着第五天，除了上课时间，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小结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你真的没……没想起些什……什么吗？”
“没有！”
“那……那你……”
“不要烦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可是……”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看了看认真查看资料的第五天，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就算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我也觉得幸福。
但时间不等人。
很快，南宫雨打电话过来，他的声音带着冷意：“死心吧，我在校门口等你，如果你不希望我直接进去找你，让你在那些朋友面前难堪，就乖乖地自己出来。”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第……第五天……”
我朝他走过去。
如我所料，第五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避开了我：“小结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你废话，也不会再去帮什么人，特别是小混混之类……”
我知道。放心，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我再也不会带给你麻烦，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了！
这十五天，就算是我跟上天借来的时光，就让你也忘记我吧，这样的结局，也许对我、对你来说都是最好的……
南宫雨答应我，只要我回去，他会把外婆也接过去，那样在天空市，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了。
我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泪，深深地看了第五天一眼，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那……那我出……出去了，再……再见……”
再见了！
第五天，永远地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