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卢炫明俯下身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疼惜。他的心语，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即使永远不能跨过伦理的界限，即使永远只能以兄妹的身份在一起，他也要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快乐地生活。
哪怕永远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一
放学后，因为卢炫明要参加学校关于举办校庆活动的会议，便让卢心语自己先回家，正好给了她机会和唐枫一起去绿云公园。
夜色朦胧的公园里，小孩子拿着气球欢乐地跑着，很多学生和情侣拿着爆米花，或是头顶戴着发光的发夹开心地玩乐着。靠山而建的公园里满是五彩缤纷的灯光与欢声笑语。
卢心语和唐枫坐在摩天轮的双人舱里，看着脚下那片流动的光影慢慢地变小。天空中布满了星星，像一颗颗宝石散落在深蓝色的毯子上，星星点点的光芒与城市的霓虹灯交相辉映。
西边，一架刚刚起飞的飞机飞过天空，机翼下闪烁的灯光看上去像流星一样。
卢心语看了一眼手表，刚刚过了七点。她看向唐枫，他正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飞机，飞机上的灯光慢慢地变得暗淡，摩天轮上忽明忽暗的彩灯让人分辨不清他的脸色。
许依菡应该在这架飞机上吧，她是唐枫主动表白过的女生，一定也是唐枫付出真心对待过的女生。而如今，唐枫和许依菡，一个像恒星一样在原地守望，另一个则像流星转瞬划过，两人不再有交集。
不管是不是真的没了感情，他的心里多少也会有些难过吧。卢心语犹豫着该怎么安慰他，虽然她从唐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一直在看着我，是在担心我因为依菡走了而伤心吗？”唐枫转移视线，看到她正在紧张地盯着自己。
被他看穿了，卢心语点了点头。唐枫将身体向前倾过来，离她更近一些，认真地说道：“我们以后不要再提她了，好吗？心语，聊聊我们的事吧。这么长时间，你还没和我讲过你被领养后的事，我听妈妈说，有些被领养的孩子在新的家庭过得并不快乐。”
“我没有哦。”卢心语马上否认道，“妈妈把我领养回去后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还有爸爸很宠爱我的，就算他的工作压力再大，心情再不好，会和哥哥发脾气，也不会和我发脾气。”
“哦，你爸爸对你那么好啊？”
“是啊，那时候爸爸每天下班后都会给我带回来一个玩偶，把我房间的床上和地上都堆满了。后来长大了，我特意清理出一个房间存放它们。我记得那时爸爸下班回来就把玩偶送给我，哥哥在旁边看着很嫉妒呢。”卢心语开心地说着，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当初的画面。
唐枫看着她脸上幸福的表情，竟然有些羡慕起来：“那你哥哥对你不好，是不是觉得你分走了属于他的爱呢？”
“哥哥不是真的欺负我，他那个人才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坏。上小学的时候，我在校外被男同学欺负，是哥哥替我教训他们的。上中学的时候我和哥哥不在一所学校，爸爸让他每天接我放学一起回家，他嘴上说不要，但是没有一天迟到过。”
唐枫看着她的脸，发现她在说起卢炫明时，脸上会不自觉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她说的那些事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历历在目。
好像只有在说起卢炫明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露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笑容，散发着无限的光彩，连眼中都带着无法言喻的快乐。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讲卢炫明，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她兴致勃勃地讲着，注意到了唐枫脸上淡淡的愁绪，眼中还带着一丝向往，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掩饰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听你说被领养后的生活，心里有些感触，很羡慕你能遇到这么好的家庭。”
“羡慕我？你在亲生父母身边应该也很幸福吧。”
唐枫眼中的幽怨更加深了，他叹息着，轻声说道：“心语，其实我也是被收养的。”
“怎么可能？”卢心语无法相信，惊讶地看着他。
唐枫的脸上带着苦笑：“我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从小我爸对我就不是很亲，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爸妈吵架，才知道我是一岁时被妈妈抱回来的。”
卢心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长大了才知道自己被领养的事，应该很受打击吧。
“不管她对你怎么样，毕竟是养过你的妈妈，对于我们这种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的孩子来说，养母不就是我们最亲的妈妈吗？”
“难道你没怪过你的亲生父母抛弃你吗？”唐枫看着她的眼睛，追问道。
她笑了笑，摇摇头说：“我想他们是遇到了难处，迫不得已才抛弃我的。也许我命中注定就是现在这个妈妈的孩子，在我的眼里，现在的妈妈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唐枫平静地看着她，或许她说的对，但是他无法像她那样体谅和宽容。
卢心语拉起他的手，安慰道：“唐枫，以后不要去想这件事了，我们应该走好以后的路，不是吗？”
唐枫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相视而笑。或许是知道了他心底的秘密，卢心语感觉和唐枫的关系莫名地拉近了许多，甚至是惺惺相惜。
二
知道了唐枫的秘密，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共鸣，卢心语对唐枫多了几分同情与心疼。小区里的树叶掉落在水泥路上，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边走边聊着，前面就是卢家了。
那掩映在葱郁的树木之间亮着柔和灯光的小楼，在唐枫看来觉得格外温暖。
直到把卢心语送到她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唐枫才笑着挥手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卢心语感觉今天像是重新认识了唐枫一样。
那个在她心里不食人间烟火、脱俗恬淡的唐枫，原来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想着想着，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同情。
“人家都走了，你还恋恋不舍什么？”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抱怨声。
卢心语大吃一惊，转过身看到哥哥双手抱在胸前，正盯着她。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倒有点儿酸酸的感觉。
“哥，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卢心语不满地嘀咕着，朝家门口走去。
卢炫明和她并肩走着，充满怨念地说：“某人说放学后就回家，结果我回来了，某人还没回来。”
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卢心语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袖，讨好地说：“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不好？”
她突然撒娇让卢炫明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走到院门前，他停下脚步，想笑又笑不出来：“好啦，我又没生气，和我道什么歉？倒是唐枫那小子，既然把你送到家来了，就送到门口嘛。”
“万一送到门口，你又对他发脾气怎么办？”卢心语小声地说道。
卢炫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夸奖道：“你还真了解我。”下一秒，他的笑容立刻收起，咬牙切齿地说道，“要让我看到他送你到门口，他就死定了。”
“哥……”
卢心语轻轻地跺了一下脚，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真是服了他，只要是谁让他看不顺眼，这个人真是连翻身都难。
卢炫明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背靠着门，凑近她问道：“你们俩今天算是约会吗？”
她摇了摇头。
“他有没有拉你的手或是和你说什么暧昧的话？”她又摇了摇头。
“那他约你下次去哪里玩了吗？”
她继续摇着头，手抚着额头，天啊，都要晃晕了。
“那就好，我们进去吧。”卢炫明伸手推开了院门。
卢心语只顾着往里面走，也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向前扑了过去。
“啊……”
“喂……”
前面的卢炫明转过身看她喊什么，却发现她扑了过来。他一下子没站稳，也朝后倒去。
卢心语正好扑在他的身上，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
卢炫明的头碰到了地面，一阵眩晕，睁开眼睛，感觉满天的星星都掉落下来了一样，星光闪闪的。
“哥，你没事吧？”卢心语惊魂未定地问道，吓得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卢炫明轻哼了几下，急忙用手肘支着地面要坐起来，同时还嚷着：“卢心语，你好重……”
他起来的动作太快，而卢心语则低下头想去看他有没有磕坏头。
于是，他的俊脸在她的眼前迅速放大，她还来不及躲，卢炫明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她的唇。
凉凉的、软软的、像是有一股电流穿过了全身。
两个人的眼睛蓦地瞪大，同时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在狠狠地撞击着，心脏在怦怦地狂跳。
卢炫明回过神来，慌张地伸出手推开卢心语。她毫无防备地翻滚了一下，趴在了地上。
“心语！”他叫着她的名字，伸手去扶她起来，“你有没有摔疼？”
“我没事。”卢心语的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卢炫明也有些尴尬，想赶紧逃离，于是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然后也不再管卢心语，大步朝楼里跑去。
回房后，卢炫明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他亲了她，而且那个吻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心里的悸动。
那种感觉仿佛让他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年时代。
他似乎真的喜欢上她了，这种情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在他发现时，已经情根深种了。
心语，哥哥要是喜欢上你，你会怎么样呢？
屋外，卢心语看着卢炫明仓皇逃离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指轻轻地抚上嘴唇，脑海中是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吻。
只是一个轻轻的吻，就让她的心底开出了无数朵花。
美美的，甜甜的。
哥哥，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你会不会也像这般逃开呢？
三
那个乌龙的吻让卢炫明这几天面对卢心语时变得极不自在，还带着一丝羞涩，于是刻意避开了她。
正好马上要到校庆了，学生会忙得不可开交，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卢炫明分身无术，便把网球社的事全权交给了唐枫。
唐枫带着网球社的队员们训练，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食堂晚上没有开门，卢心语去了校外给他买饭，意外地遇到了安又琳。
“心语，你知不知道你哥最近怎么了？不爱说话，连脾气都懒得发了。”安又琳走近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卢炫明总是这样反常，她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啊？我不知道啊。”卢心语回答道，哥哥这几天都很忙，她根本没和他有太多的交流。
安又琳想了想，见旁边没有相熟的同学，便压低声音问道：“心语，你哥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我不知道。”卢心语如实说道。全圣亚大学的人都知道安又琳在追哥哥，别的女生就算很爱慕，也只是看着，不敢和她抢啊。
安又琳撇了撇嘴，不相信地说：“依照女生的直觉，我看他心里一定是有喜欢的女生了，而且那个女生可能还不知道炫明喜欢他，可能还误会炫明的心意，所以让他很失落、很消极，不知道是该放弃还是要继续。”
卢心语被她这种没头没脑的分析给弄糊涂了，感觉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哥哥会喜欢谁呢？她讪讪地笑着说道：“也许是你想多了吧。”
“最好是我想多了，但是不管他喜欢谁，我都不会退缩的。”安又琳握了一下拳头，坚定地说道。
卢心语尴尬地笑了笑，正好她的外卖装好了，于是和安又琳道别。
走出店门，她的神色暗淡下来，独自走过斑马线。
安又琳羡慕她，她又何尝不羡慕安又琳，起码不用拘泥于妹妹的身份，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心中的情感。
四
终于到了校庆的那一天，虽然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寒意，但是圣亚大学的校庆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校园里彩旗飘飘，学校正门前铺着红毯，学校的乐队演奏着迎宾曲，记载着圣亚大学六十年光辉事迹的背景墙上，受邀而来的有关领导、历届明星校友都纷纷在上面签字留念。
而校庆晚会也特意邀请了一部分学生的家长来参加，偌大的礼堂里，楼下一层和楼上两层都已经坐满了同学和家长。
因为卢炫明是此次晚会的主持人之一，所以和其他同学在舞台上准备着。
卢心语在礼堂外接到了姗姗来迟的妈妈，因为爸爸昨天去了国外赶不回来，所以只有妈妈能来。
卢心语拉着她的手走到她们的座位上。唐枫正陪妈妈田英坐着，看到卢心语带着一位端庄的中年女人走过来，马上站起来把座位让出来。
“妈，他是唐枫，我们是同一个班的。”卢心语挽住妈妈的手臂，亲昵地介绍道。
“阿姨好。”唐枫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看着沈贤玉。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部线条显得很柔和，浅笑如春风拂面，温润如玉。
沈贤玉看到他的脸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心里蓦地惊了一下，这张面孔好熟悉。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唐枫旁边的女人也站了起来。看到她，沈贤玉感觉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卢心语奇怪地看向妈妈，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本来她答应了妈妈不和孤儿院的人联系，但一时忘了唐枫的妈妈是孤儿院的院长，这下让她搞砸了，怪不得妈妈会很意外。
她忙笑着提醒道：“妈，您看唐枫的妈妈面熟吗？我今天才知道哦，原来田院长是唐枫的妈妈。”
田英淡淡地笑着，看着沈贤玉说道：“快十年不见了吧，卢太太不一定记得我。”
“呵，虽然很多年没见，但是我一直记得田院长呢。”沈贤玉的表情不太自然。
卢心语和唐枫相视一笑，妈妈和田院长还认识，看来不会怪罪她没告诉妈妈和孤儿院的小朋友联系的事。
“妈，您就坐在这里吧，我得负责组织现场活动，不能陪您了。”唐枫和悦地对田英说道。
田英点了点头，笑着对他说：“不用你陪我，难得遇到熟人，我们叙叙旧。”
“是啊，唐枫，我在这里陪我妈和田阿姨。”
卢心语笑着看向他，唐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那麻烦你了。”
这个亲昵的动作被田英和沈贤玉看在眼里，但两人表情各异。
沈贤玉快速地看了唐枫一眼，唐枫只是很礼貌地退了一步给她让路，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田英笑着请沈贤玉坐下，两人并肩而坐，而卢心语则坐在沈贤玉的旁边。
“妈，您看哥哥今天的西服帅不帅，是我帮他选的哦。”卢心语兴奋地指向舞台。
穿着灰色西装的卢炫明今天格外俊朗，犹如王子般俊雅绝伦的风采使得在场的女生们忍不住拿手机抓拍他的每个表情和动作。
沈贤玉的心情舒缓了一下，她说：“嗯，这件还真的不错呢，心语真是好眼光。”
“卢太太，我真羡慕你啊，有一对帅气可爱的儿女。”田英坐在沈贤玉旁边说道。
卢心语听到后，急忙说：“田阿姨，唐枫也很不错哦，现在在我们学校的校内网上，他的人气比我哥的还高呢，而且他学习非常好，听说会得到奖学金呢。”
“哦，是吗？小枫回家也不和我说学校的事，看来你知道得挺多的。”
“阿姨，是因为我们平常走得比较近啦。”
“这样啊。”
田英一直和卢心语交谈着，沈贤玉却觉得如芒在背。
“心语啊，你去给妈妈和田阿姨取两瓶水来。”沈贤玉终于忍不住想支走女儿。
“好。”卢心语欣然答应了，然后离开座位，欢快地跑了下去。
沈贤玉急不可待地扭过头，低声质问田英：“那个孩子怎么长得像她？”
“像谁？”
“你明知故问！”
“呵呵……”田英笑出声，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约定。”
沈贤玉惊恐地看着她，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没想到她的手里还留着这样一张底牌。
田英笑着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别这么紧张嘛，你应该开心才是，你看，你的女儿好像还挺喜欢他呢。”
田英的视线向下移去，沈贤玉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卢心语正站在舞台旁边，从唐枫手中接过了两瓶水，眉开眼笑地和他说着什么，唐枫伸出手替她捋顺垂下来的发丝。这个动作非常亲昵，沈贤玉看在眼里，感觉脊背一阵发冷。
卢心语与唐枫的互动也落在了卢炫明的眼中，这让他感觉很刺眼，心里像是倒了一车砂石一样不舒服。
看到卢心语离开唐枫，又小跑上了台阶，他的视线也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只见她坐在了妈妈身边，把手中的水瓶递给妈妈和旁边的一个阿姨。
那个女人……
他凝神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那个和妈妈谈笑自如的女人，不就是上次向妈妈要钱的人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拿着台本的手越握越紧。
五
校庆结束后，卢心语和唐枫，还有童蕊等一些关系好的同学聚完餐才回家。
回到家，一楼的饭厅里，在卢家做饭的家政阿姨刚刚收拾完厨房，正好与卢心语相遇。卢心语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目送她离开。
关上门走进客厅，她看到妈妈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发呆。妈妈一向不许她晚归的，卢心语以为她生气了，便把书包放在一边，笑着走过去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说：“妈妈，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沈贤玉拿开她的手，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和那个叫唐枫的人在交往吗？”
“我们……”卢心语被妈妈这个严肃的表情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和唐枫来往。”
“为什么？”卢心语不解地问道。
妈妈只见了唐枫一面而已，就对他印象不好吗？
“没有为什么，你和他的背景根本不一样，你将来的男朋友不能是那种人家的儿子，所以我不同意你们俩来往。”沈贤玉语气冷硬，不容反驳地说道。
“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骗我吗？今天明明当着我的面向人家的妈妈献殷勤，还说你们的关系不好？”
“妈，毕竟唐枫的妈妈是以前我所在的孤儿院的院长啊，亲近一点儿也是应该的。”卢心语有些委屈地说道，同时注意到妈妈越来越恼怒的眼神。
沈贤玉已经控制不住心底的惊恐与怒意，不禁大声喊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离孤儿院的人远一点儿，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卢心语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妈，您别生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以后？以后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而且你们俩还成了校园公认的最般配情侣，怎么可能没在交往？”
“那不过是网上胡乱八卦的，您怎么能信？”
“童蕊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她说的话难道不是真的？”沈贤玉的脸已经气得通红。
卢心语想起了今天童蕊和她换过一次座位，和妈妈聊得很开心，难道童蕊又一时嘴快说了什么？
“妈，她说的不是真的，事实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
“妈，您怎么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呢？”卢心语心急地质问道，她从来没见过随和可亲的妈妈这样势利且强势。
她的语气急促，音量也提高了，这让沈贤玉更恼火了，伸手指着她说：“你居然为了别人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妈妈明明就是在无理取闹嘛！”卢心语不小心脱口而出。
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沈贤玉，看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女儿居然敢和她顶嘴，说她在无理取闹，她想到了田英那张得意的笑脸，顿时怒火冲上心头。她又气又急，一冲动，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卢心语的左脸上。
“啪！”响亮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啊……”卢心语跌坐在沙发上，左脸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自从被领养回来，她一直被爸妈当宝贝一样宠爱着，甚至连大声训斥都没有过，突然被打，她一时懵了，眼泪夺眶而出。
母女俩的争吵惊动了二楼的卢炫明，听到妈妈发火的声音时，他就从房间跑出来，跑到楼梯口时，正好看到妈妈扇了卢心语一耳光。
“心语！”卢炫明大步跑到沙发边扶起她，看到她的左脸红肿起来，他的心里十分心疼。
“妈，您为什么打心语？”
“我……”沈贤玉看着卢心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还是生气地说，“是不是我太宠着你，把你惯坏了，所以敢顶撞我了？”
卢心语捂着脸抬起头，一句话也不说，推开身边的卢炫明，径直跑上了楼。
“心语！”卢炫明在后面叫着她，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妈，您这是在干什么？”卢炫明十分不解地看着妈妈，卢心语平时可是她最宝贝的啊。
“我，我只是不想让她和那个叫唐枫的男生交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失控，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又是唐枫，卢炫明叹了一口气，问道：“妈，您一向不干涉这种事情的，今天怎么会这样？”他记得妈妈今天去参加校庆会的时候，还说要看看有没有男生追求心语呢。
“唐枫的妈妈是孤儿院的院长，我不想让心语和他们再有瓜葛。”沈贤玉说着，沮丧地坐在沙发上。
卢炫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今天看到的面画，那个女人居然是唐枫的妈妈，怪不得妈妈会这么激动，连他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你去看看心语，我第一次失手打她，她一定很难过吧。”沈贤玉抬起头对儿子说道。
打过卢心语的手掌还在疼，但是心里更疼。
六
卢心语回到房间，靠着床边哭了起来，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只不过和妈妈不喜欢的人有些亲近，她就这样生气。如果妈妈知道她其实喜欢的是哥哥，会不会更加生气，会比这一耳光打得还要狠吧？如果那样的话，她就真的让妈妈失望了。
这时，房门“咔嗒”一声开了，卢炫明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条包着冰块的毛巾。他反手关上门，大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
“别理我，我现在心情很差。”
“听话，让我看看！”卢炫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卢心语不再有任何动作，卢炫明看到她红肿的脸，心里一阵叹息，妈妈这一巴掌是多么用力啊，他看着都心疼。
他后悔没有早些听到，如果早一点儿听到的话，就能及时出来阻止。
他将手中的毛巾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凉……”卢心语想躲开。
卢炫明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右脸，不让她动：“用冰块敷一下会好得快些。”
卢心语的脖子僵硬着，哥哥的手紧贴着她的面颊，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脸上。他微微侧着头细心地替她敷着冰块，小心翼翼地按着。
她抬起头看到哥哥近在咫尺的俊脸，平时看上去锋利的眉眼在此时看起来却格外温柔，薄薄的嘴唇微张着，让她想到了前不久发生的意外之吻。
顿时，左脸的热度蔓延到右脸，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怎么这么烫？心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卢炫明感觉到她的右脸也热了起来，心急地问道。
“我没事。”卢心语推开他的手，低声说道。
“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见惯了他平时冷酷的样子，突然这么温柔体贴，让卢心语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注视着哥哥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疼惜与担忧。
“哥……”她低声唤道，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卢炫明的脸上洋溢着暖心的笑容，问道：“什么事？”
“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和妈妈吵架？妈妈一定很生气，是吗？”
“妈妈没有很生气，她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打了你，现在后悔还来不及呢。”
“是我不对，哥，假如我和唐枫真的在交往，妈妈会很失望吗？”
面对她的提问，卢炫明的笑意淡了下去，如果她真的和唐枫交往，估计连他也会失望吧，因为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心语，你真的很喜欢唐枫吗？我是说那种义无反顾的喜欢，可以为了他抛弃妈妈，甚至抛弃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说道：“妈和哥对我来说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才不会抛弃你们。”
“你还没回答我，你真的喜欢唐枫吗？”卢炫明紧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卢心语怔怔地看着他，她喜欢唐枫吗？
面对她喜欢的人，她怎么能开口说喜欢别人？
看她不回答，卢炫明不再勉强她，站起来掀起床上的被子，说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的烦恼也没有了。”
他又伸手将卢心语拉起来，让她躺在床上，细心体贴地给她盖上被子。
卢心语看着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很喜欢哥哥这样独宠着她的感觉。
哥哥现在对她越来越关爱，令她控制不住地去憧憬更多。
她真的很希望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感受着他对她的好。
卢炫明注意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泛着水光，他坐在她的身边，低声问道：“干吗这样看着我？”
“我怕一闭上眼睛哥哥就不见了。”她喜欢看着哥哥对她好，那只属于她的温柔不会被别人抢走。
卢炫明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他伸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说道：“乖乖睡吧，我在这里不走，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卢心语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受到卢炫明一直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常年握着网球拍使得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但这层茧让人有一种安全感，手心的温暖直通心房，让人心安。
如果可以这样握着永远都不松开，那该有多好。
她渐渐睡着了，卢炫明把床头的壁灯调到了最柔和的光线，握着她的手动了一下，她的眉头就皱了皱，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卢炫明回握着她的手，双眼紧盯着她的脸。看到她微皱的眉头，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心，生怕吵醒她。
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卢炫明俯下身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疼惜。
他的心语，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即使永远不能跨过伦理的界限，即使永远只能以兄妹的身份在一起，他也要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快乐地生活。
哪怕永远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卢炫明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有些悲壮。
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良久，均匀的呼吸声证明她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卢炫明动作缓慢地抽出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慢慢地站起来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