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隐藏海蓝之星光泪
“啪——”
房间的灯被打开,一室黑暗顿时消散。
夜风从房门外轻轻吹来。
模糊中仿佛有一双手拉住了他,那是双很温暖的手,触到他冰冷的手臂上,带来的竟是灼热的暖流……
他的大脑痛得几乎要爆炸了,眼睛也是,睁着也痛,闭上也会痛,而眼前似乎还有如红雾般可怕的梦魇在控制着他,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他始终挣脱不开,痛苦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
他快要窒息了。
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他的手本能地伸出,似乎是要寻求某种可以救赎自己的力量,他想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摆脱这可怕的感觉。
酩酊大醉的新堂圣忽然伸出手来,用很大的力道把被他的敲门声吵到挂断与列泽华的电话、打开房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的海公主揽到怀里。
她的额头猛地撞到了他的胸膛,根本来不及喊痛,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脱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但是,刚刚一动,她立刻就被更大的力道箍住,被紧紧锁在他的怀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新……新堂圣……”
海公主从新堂圣的怀里费劲地抬起头来,她的一只手被新堂圣握得紧紧的,毫不克制的力道几乎可以把她的手骨捏碎。
“你——”
一阵夜风吹过,窗帘被猛烈地吹扬而起。她仰起头想大声喊醒他,但是就在她刚刚张开嘴的时候,一滴温热的液体忽然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海公主怔住了。
是眼泪,温热、带着苦涩味道的眼泪……
海公主惊愕地望着新堂圣,她被箍在他的怀里一动不能动,却能看到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他居然流泪了!
像是被噩梦纠缠着,他痛苦挣扎,痛苦地流泪,如同山一般沉重的绝望化成眼泪落下来……
滚烫的、犹如溃堤的海水一般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海公主的脸上、身上。
海公主不再挣扎,也忘记了手上传来的疼痛,她屏住呼吸看着新堂圣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些眼泪不断地落下。
“这是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的坚持也都……再也不会有了……我放弃了……我也会累……我真的好累,好累……”
他的面孔依旧苍白,眼睛死死地闭着,身体疯狂地颤抖着,痛苦的声音从他的唇边传出,带着苦涩之意。
仿佛忘了他们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海公主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忘记了自己讨厌他,也忘记大半夜因为他而被吵到的烦闷,一切只因为此刻的他脆弱得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般。
莫名地,她的心在刹那间变得很软,很软。
清冷的月光无声地照进整洁的卧房,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气一起传入鼻间,她温软的身体渐渐温暖了他冰冷僵硬的身体,新堂圣屏住呼吸拥抱着她,仿佛只要在她的身边,往日的阴影就再也不会来。月光淡淡地照在拥抱的两人身上……
房间里流淌着如水一般的宁静。
新堂圣静静地睁开眼,看到怀中的海公主,他的眼眸突然透出琉璃般闪亮的光来。
她的手正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不知为何,他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是他醉了,但是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他都想放纵一次,于是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海公主见他睁开了眼睛,顿觉尴尬,想从新堂圣的怀里抽身而出。
而新堂圣再次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着:“不要走,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好吗……”
海公主挣扎许久,还是留了下来。她把新堂圣扶到床边,照顾新堂圣睡下,在她做好一切要离开的时候,新堂圣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
海公主转身看向新堂圣,新堂圣并没有醒来,眼睛紧闭着,眉头微皱,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走……妈妈……我的头好痛。唱首歌给我听好吗?”
“只要听妈妈唱歌,我的头……就不会痛了……妈妈……”
……
新堂圣的面容上露出孩子般的脆弱,海公主的心中涌起一阵心疼,这样的新堂圣是她从未见过的啊!
海公主慢慢地在新堂圣的床边坐了下来,从来不当着外人唱歌的她,竟然轻轻地唱起歌来……
舒缓的歌声在静谧的夜里轻轻地流淌,让人无比安心。
新堂圣在海公主的歌声中睡着了,却不知什么时候把枕头掉到了床下。
海公主望着他呼吸均匀的睡容,然后,捡起枕头,轻轻伸手将新堂圣的脑袋抬起,想让他枕好枕头。
正努力地想把枕头塞到新堂圣的头下时,海公主忽然一怔,身体僵住了……
新堂圣的头正缓缓地垂下……
他柔软的嘴唇从她的侧脸轻轻地滑过……宛如一个轻柔的长吻……
海公主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眼中的光芒也在瞬间暗淡了。
她忘记了呼吸。
房间里静静的。
新堂圣的呼吸就在她的脸颊边,他浑身透着浓浓的酒气,甚至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热的,长长的睫毛如同帘幕一般盖住了他紧闭的眼眸。
海公主的心突然间很快地跳动起来,完全乱了节奏。
终于把枕头放好了,海公主小心翼翼地松开抱着新堂圣的手,想改变这种暧昧的姿势。但是,她的手刚一松,新堂圣的头便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妈妈……”
仿佛是受到了她的干扰般,睡梦中新堂圣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卧房昏暗的灯光里,他不安地呓语低喃,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
“妈妈……”
他的脸色渐渐苍白透明,睫毛漆黑濡湿。
恍惚的白光中,他回到飘着雪花的那个早晨……
爸爸冷冰冰地告诉他:“你走出这个家门,就不是我新家的人!”
妈妈偷偷地塞给了他一张卡,匆忙地告诉他密码,可还是被爸爸发现了,爸爸狠狠地将卡夺了回去,然后将他推出门外。
“新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的祖母就是因为迷恋戏子才会可悲地死去,而你现在又去当戏子!”
……
雪花轻轻飘落……
他说过只是拍一支广告,就算签约了也只是当个明星,拍电影,唱歌,这怎么能算是戏子?
爸爸不理会他的辩驳,一味地强调:“戏子就是戏子!新家又不是没钱,用不着你抛头露面当下三流的演员,出卖色相!”
雪越下越大。
大雪铺满了地面,白茫茫的世界。爸爸不管他的任何解释,也不顾母亲的哭泣,“砰”的一声无情地关上大门。
而站在门外的他只穿了单薄的毛衣,在纷扬的雪花中瑟瑟发抖……
……
“妈妈……”
“妈妈……我好冷……”
……
漆黑的睫毛濡湿,新堂圣浑身颤抖着,仿佛冻僵了一般,他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却无法醒来。
“新堂圣……”
海公主轻柔地拍他的肩膀,心中不禁涌起怜惜。
“你只是做梦……”她轻抚他的紫发,温柔地一遍一遍地对他说,“不管你见到了什么,那都只是一个梦……过去的就把它忘了吧……只是梦……”
噩梦中,新堂圣痛苦地低喃着。
渐渐地,那轻柔的声音飘进他的梦里。就好像雪花纷飞中,他终于等到了生命中等候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的人……
“要永远在一起……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夜色深沉。
月亮穿过云层,皎洁的光芒洒在玻璃窗上。
海公主看着他,目光静静地停在他面容上,然后,她伸出手轻抚新堂圣的脸颊,低声说:“好,不分开。”
新堂圣像孩子般贴近她,一点泪水悄悄在她的手上晕染开。幸福原来是这样的味道啊,带着微微的甜,又带着淡淡的酸。
海公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新堂圣,不觉得困,拿起画笔继续画被新堂圣打断的画。原本画的是列泽华,但不知为何,此刻笔下的每一个线条都指引着她描绘出新堂圣的样子,她的心里一阵慌乱,不安地扔掉了画笔……
早上七点左右,新堂圣从睡梦中醒过来了。最初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瞳眸是空洞、毫无焦距的。
过了很久,意识才渐渐清明起来,随即陌生的一切跃入他的眼帘。
他竟然躺在一张很蓝、很有公主感觉的床上!
他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
水蓝色的窗帘随风飘动,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洒进这间卧房。整个房间以柔和、温暖的颜色为基调,柔软舒适的象牙白色地毯和雕饰着百合花图案的天花板使整个房间充满了梦幻的感觉,仿佛公主的寝室。
他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宿醉的关系,他的大脑变得空白一片,昨夜的事情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新堂圣伸出纤长的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有些麻木的太阳穴,胃部传来的隐隐疼痛提醒着他昨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但是酒醉之后的他是怎么到床上的呢?
整洁干净的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倏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紧按住自己太阳穴的手指忽然停住,眼中出现难以置信的光芒。
阳光洒下,透明的玻璃窗在阳光中闪烁着光芒,一个女生趴在窗前的书桌上睡着了。一头浓密的茶色长发微微卷曲着,犹如海藻一般。她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阳光在她的身上如同电影的柔焦一般打出柔美的光。
新堂圣怔住,屏住呼吸望着她。
然后,静静地,他的眼中出现一丝淡淡的白雾,像是迷茫,又像是疑惑。
“咳……昨夜……”
他的声音终于还是响了起来,恍若大提琴发出的声音般低沉。
海公主轻轻皱眉,从睡梦中醒来。她缓缓地睁开眼,唯有嘴唇依旧苍白。
她竟然守着他在桌边睡着了。不能睡在床上果然是一种折磨,她的关节似乎都麻木了。
新堂圣调整呼吸,赶忙问道:“我和你……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海公主看看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上课已经快要迟到了。
她站起来,淡淡地对他说:“你喝多了,然后误闯进我的房间,霸占了我的床睡着了,而我只能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只是这样?”
新堂圣看着她,轻轻吸气,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薄薄的唇角有抹自嘲。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那么寂寞,那么脆弱。
海公主垂下眼,声音依旧僵硬:“那还能怎样?”
新堂圣声音低哑痛楚地说:“难道……我就什么都没有说过吗?或者我是说了什么的,只不过对你而言太过无关紧要……”
海公主的动作僵住。
昨夜,他受伤的样子映入脑海。
她打断他,声音柔和了许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她微怔了一下,继续说,“你回来以后喝得很醉,什么都没有说就睡着了。”
他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带着丝妖娆的雾气。
“我哭过了是不是?”
“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讲,眼泪有清洗眼睛的作用,所以哭没有什么不好。”
说完,海公主转身,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上课了。”
她拉开屋门,想了想,又转过身,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难道你不去上课?”
说完,她走出去,轻轻关上屋门,从即将合上的门缝她注意到新堂圣沉默地垂下眼睛,但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掀开被子,迅速跳下床,朝她追了过来。
天空蓝得一丝云都没有,一辆公交车在站牌下缓缓停住。
不是这辆。海公主看看腕上的手表,如果公交车再不来,她就真的要迟到了。正焦急着,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是下一瞬间,她的手臂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一股力道让她被迫转过身去。
“那个,昨天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我是说,那个……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吗?”
就在抓住她手臂的刹那间,好似一股奇异的电流从新堂圣的心上通过,平静的心竟在瞬间狂乱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是被温暖的手轻轻地抚过受伤的心。
可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尤其是眼珠,透明得有些淡漠。
他缓缓地放开抓住她手臂的手,却又低声问道:“我们……”
新堂圣的声音很低,但是他之前的举动早已引起了同样等公交车的其他人的注意。
四周传来一片静静的吸气声。
“这个人……”
“不就是Siyanie?”
“那个女生是谁?”
“他们……好暧昧。”
“难道Siyanie因为新欢在九画堂学院才来这里念书?”
“白痴!哪有这么痴情的明星为了爱情牺牲事业?明星都是为了事业才恋爱的。”
“不要这么诋毁Siyanie……”
……
议论声尽管很小,但她还是听得清楚。海公主抿紧嘴唇,无声地看着新堂圣。终于被惹得厌烦了吧?她在心底自嘲,然而神情依旧淡漠。
“说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要问?”
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语气变得不一样,但看起来仍然是那么平静。她只是轻轻地垂下黝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旧微微苍白,缓缓地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跟你这样的人有任何关系。”
瞬间,震惊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后,整个世界寂静无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新堂圣的身上,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阳光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新堂圣轻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脑部仿佛在突然间被重锤敲击了一般。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无视他的存在,他一直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即便是他在走下坡路,但仍然有粉丝崇拜着他。
可是这一次,他被她淡淡地忽视了,不是冷冷的,也不是很酷的,只是被很淡漠、很疏离地忽视了。但她对他就是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每次一见到她,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她的眼睛就像美丽的海水,即使是在她宁静微笑时,也如大海般令他无法移开目光,仿佛要沉溺其中。
在娱乐圈打拼好几年的他,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物也是见怪不怪了,唯独她……
怎么就让他乱了分寸?
忽然——
“哼!Siyanie会跟你这样的人怎样,不要在这里哗众取宠了,想和明星拉关系,海公主你还能更作践自己吗!”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冷哼,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怔,同时寻找着声音来源,发现那个冷哼是从等车的人群旁边发出的。
是一直支持Siyanie的贝依依。
她柳眉踢竖,声音尖锐,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般嫌弃地瞅了瞅海公主,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向新堂圣。
人群鸦雀无声地分开一条道路。
贝依依美丽、聪明、多才多艺,是九画堂学院的学生会会长,而且还是学院理事长的女儿,也是九画堂学院最高傲的大姐头。
谁都知道她最喜欢Siyanie,谁也都知道不能惹到她。
仿佛就在一秒钟之内,走到偶像身边的贝依依已经换上了甜美的笑容:“我的名字叫贝依依,你知道我吗?我和你现在在同一个班级哦!”
她从书包里找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新堂圣:“你叫我依依就好了,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Siyanie,我好喜欢你的,帮我签个名好吗?”
“依……”新堂圣轻轻地念了一个字,并没有转头看身边的女生,也没有接过笔记本和钢笔,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海公主身上。在被人这么难堪地说过之后,海公主的身体虽然僵住,但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调教很好的艺人也不过如此。
新堂圣一挑眉,像是终于发现了最有趣的珍宝般,微笑了。他的笑容优美如在雨夜飘落的樱花瓣。
贝依依的嘴巴立刻变成了圆形,以为新堂圣很欣赏自己,面颊也顿时一片绯红。
“别人叫我的名字都不觉得会这样好听,只有Siyanie叫我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呢!”她的杏眼因为开心而弯成了两道月牙。
“Siyanie,帮我签名吧!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期待以后你和我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密,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忆今天,你帮我签名的瞬间是多么美好……”
贝依依自顾自地憧憬着,新堂圣仍然静静地站着,恍若已经置身在了属于他自己的梦境里,有淡淡的白雾。
他眼角含笑,性感又魅惑,有种浪荡少年的邪气,偏偏美如樱花的唇角又透出一抹直逼人心的纯真。
“Siyanie,帮我签名啦!你怎么都不理人家?给点儿反应好不好,人家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可是每次寄去你公司的礼物还有信件都石沉大海,毫无消息,你一点点的回应都不肯给我。”
贝依依看着新堂圣,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一种痴狂的信念。她说着就越来越觉得委屈。
终于——
“哦。”新堂圣笑了,语气却淡淡的,“原来是这样。”
“对啊!不过没关系啦,现在能跟你面对面地说话,以前的一切就都过去好了,我还是最喜欢Siyanie你了,如果你帮我签名,我一定会幸福得死掉的。”
重获希望的贝依依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执拗:“只要你帮我签名了,我就可以把你的行为解释成你完全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才丢掉的,或者是你的公司压根儿就没有把礼物转交到你的手上。”
新堂圣再次微笑,然后,他轻轻地摇头,在摇头的瞬间,他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不用了,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地去解释什么,因为……我对你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极轻柔的话语,然而,新堂圣眼中的光芒比贝依依还要执拗。
贝依依自信满满的表情在瞬间僵硬,明媚的大眼中立刻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她直直地凝视着新堂圣,说道:“你什么意思?就算我的意图很明显了,但我也没有叫你立刻跟我交往,只是先签个名!为什么要拒绝我?难道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否则你没有道理这样对我!难道是跟传言一样,你根本就是爱上了九画堂学院的某人,所以才纡尊降贵地来到这里念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当贝依依说完话的时候,新堂圣转过头,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意,他看着海公主,笑容有一点点冷,可即便是冷笑,他还是美得不可方物。
海公主一怔,如有预感般,她抬起头看他,正好新堂圣也看着她,恍若有朦胧的白雾笼罩在他周身,捉摸不定,令她心惊。
海公主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微微皱眉,心中竟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
海公主转过身,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她听到身后新堂圣优雅的笑声:“那个人是存在着的,好像被这位同学说对了呢!我喜欢的人就在九画堂学院,所以,我才会放弃辉煌的演艺事业,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她!”
果然——
海公主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种被针刺到的疼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与以往不同的是更多的是震惊。
这时,她果断地迈开脚步,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她可以不坐这班车,她可以坐出租车去学校,甚至,她可以做一个逃课生……
第一次,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可是,身后的那个声音没有怜惜她,虽然依旧是温柔的声音,就好像是情人之间的问话,却令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为什么要离开呢?”新堂圣有些受伤地吸吸鼻子,唇上也沾染了一抹凄厉的艳色,像是一个被狠心母亲丢弃的可怜孩子,他紧张地盯着海公主,停顿了一下,温柔地低声问道,“海——公——主,我说的喜欢的人是你呀!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要丢下我独自一个人离开,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心中终于有一阵怒火冒出。
海公主紧紧地咬着嘴唇,唇上一片青白的颜色,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清楚地看到了新堂圣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贝依依明媚的大眼中满是强烈的嫉恨。
这就是他的目的。海公主在新堂圣的眼中看到了挑衅与得逞的意味。
海公主竭力压抑内心的火气,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新堂圣,你这个坏蛋!”
新堂圣无比快乐地笑了,笑容恍若冬日里的雪花般晶莹剔透,只是还来不及融化就已经被风吹散了。
“听你这样说,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真的很伤人呢!”
这时,微风掠过,吹起了他浅紫色的发,他的声音如雪水一般流淌过来,很冷,但很温柔。
“我真的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动,有几个女生已经掏出手帕擦眼泪了。
“哇——”
“太感人了……”
“Siyanie这么喜欢海公主呀!”
“要是有人这样喜欢我,我一定会立刻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Siyanie万岁!”
“哼!”贝依依冷冷地瞪了海公主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笔记本和钢笔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还在等待着后续发展,谁都没有抱怨今天的班车怎么会这么久还不来。毕竟,有了面前的这一幕,任谁也不会去计较等待的时间有多么漫长。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海公主,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愕然,有的是嫉妒。
“是吗?”海公主脸色有些发白,她心中怒火暗涌,面容却愈加像结了冰霜般淡漠,她正视新堂圣,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疑,“你喜欢我?”
空气中寂静得仿佛没有呼吸,他看着她,没有一丝犹疑地回答:“是!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说完,新堂圣似笑非笑,眼睛仍然漆黑幽深。他没有再多说,仿佛就是要看她将会怎么回答。
海公主静静地看着他。
她静静地凝视着新堂圣,眼中那股奇异的气势使得新堂圣忽然愣了一下。四周也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很好奇,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可是,她没有回答什么,神色非常平静。
良久,当大家都认为她不会做出任何回答的时候,她轻声开了口:“是这样吗?你真的喜欢我?为我放弃了一切来到九画堂学院?”
海公主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颊轻颤:“可是如果我没有说错,这是明星们惯用的炒作手段吧?不过这次你找错了对象。”
言下之意就是,他新堂圣拿她海公主当炒作的目标实属浪费时间。在场的有谁不知道其实新堂圣的绯闻一贯是炒得轰轰烈烈,放眼望去,什么娱乐节目、杂志、报纸上哪个不报道关于他恋爱方面的新闻呢?即便是有褒有贬,然而无论是哪种评论,他的表演、他的歌唱都不及他的绯闻精彩。
所以,虽然大家很不欣赏海公主,但是被偶像明星愚弄更加令人愤怒。已经有人开始将矛头转向新堂圣。
不知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句:“骗子!”
接着就有人嘀咕:“怎么可以这样子,真是讨厌。”
“竟然连圈外的普通人也拿来炒作。”
“鄙视炒作绯闻的!”
……
新堂圣的表情僵住。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海公主会这么简单地做出反击,但是他毕竟久经沙场,他揉揉眉心,眼神随即就暗淡下来,声音里透出一点儿倦意:“没有人信对吧?我就知道……”
他的眼珠乌黑,眼中有种受到伤害的脆弱:“没有人会相信……我喜欢她……”
阳光将他包围,他孤独地站着,肌肤白得恍如透明,唇色仿佛也是透明的。他扯下自己脖间的项链,笑得极美,眼神邪恶。
他缓缓走向海公主。
她想转身走掉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呼吸呵在她的肌肤上,无比滚烫。
他将项链倏地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可我还是要说,要对我那么深爱的你说,不论怎样,我依然很爱你。这条项链是我外婆留给我妈妈,然后我妈妈又传给我的传家之宝。”
他静静地看着她,说:“我妈妈曾经对我说,这条链子只能给我用心去爱的那个女生。”
众人惊愕地面面相觑。
新堂圣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很宁静,但是隐约有种很细微的颤抖,空灵得让人感动的颤抖。
这样子有谁还会说他是在演戏,是在炒作,这根本就是真真切切的——他爱她!非常爱!
清凉的空气带着阳光的味道,这样的冬日,这样的阳光,美丽的蓝宝石项链,恍惚间有种宿命的感觉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海公主的睫毛轻轻颤抖。在她本能地要摘掉脖颈上的链子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条链子竟然跟她母亲的那条链子一模一样!
一样的宝石,一样的蓝色,一样的雕琢形状,连链子都一样,仿若双生。她忍不住更仔细地看,果然连设计师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幽蓝之爱,代表着“牵着你我,越过天上人间,越过几千万里的距离,最终相遇在一起”。
她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这链子是她爸爸临死之前送给母亲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为了去买这份礼物,庆贺她的出生,爸爸才会遇到车祸离世,也就是从那天起,她的不祥就像是咒语一般紧紧笼罩着她。
她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这么说。而那条链子就被视作不祥之物被母亲锁在了宝石盒子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爸爸最后的礼物,估计母亲早就把这条链子给丢掉了。
可是,为什么这唯一的链子竟然会另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海公主深呼吸,往事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浮现,那些被亲戚朋友冷冷嘲讽的日子让她呼吸困难……她努力地要赶走这些荒诞的感觉。
海公主微怔着站着,耳朵里除了风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她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新堂圣。
新堂圣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睛乌黑如玛瑙,里面似乎蕴有淡淡的雾气。他对她微笑,笑容里竟然没有任何嚣张与恶意,也没有示威和招摇,那么纯净的笑容。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
“怎么会?”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如烟的往事一般在静静飘荡,“他怎么会有这条项链……”
海公主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她苍白失魂的模样就像即将要幻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
而新堂圣的眼睛里只有她。
从他将项链挂到她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内心原本戏谑的感觉忽然变得很认真。
过了许久,海公主收起对新堂圣的不满,认真地对新堂圣说:“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给我这条链子?”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新堂圣轻轻地笑,“我刚才不是把理由说得很清楚了吗?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用心喜欢的人。不过——”
新堂圣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眸深处恍如有绝美的夜雾,湿润而晶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海公主完完全全地怔住,她怔怔地看着新堂圣的笑容。
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迟来的公交车终于到了,大家开始陆续上车,海公主却还在原地打量着项链。最终,新堂圣也没上车。
当人全部走光,他望向她,嘲弄地向她扬了扬眉,问:“你恨我吗?”
海公主抬起头,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脸上没有表情。
新堂圣的笑容亮闪闪的,眉宇间是孩子气的炫耀,他挑衅地说:“现在他们都认为我很爱你呢!可是你抛弃了我,怎么办才好呢?”
她瞪着他。
声音依然很轻,却清晰坚定,还带着异常的冰冷:“无聊。”
新堂圣有些错愕,微微眯起眼睛来。眼神犹如暗夜迷雾般斜睨着海公主,像是在欣赏她淡漠的模样。
天空下。
他绝美的面容,浅蓝细格的外套,手腕处松松挽起几道的袖子,显得简洁却又略带华美,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就好像一个刚刚参加完豪华夜宴后将晚礼服随手扔掉的王子般,微笑着站在她面前。
新堂圣仿佛已经注视了她一个世纪那么久。
海公主见状,转身就走。既然已经错过了公交车,那她只好坐出租车去学校了。
可是,新堂圣极快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嘿。”他低哑地唤她,“就这样走了,不说一句道别的话,就拿走属于我的项链?”
“你的?”海公主回望着他,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不是你的。”
“我确定这是我的!”新堂圣加重了语气,有种凌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一时间,海公主不知道是否出现了错觉,她隐约可以察觉到他眼中幽深的愤怒。
新堂圣竟然一步步逼近,她本能地向后一步步退去。然后,她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很坚硬、很冰冷的一种感觉刚刚传递到她的脚踝,她整个人就向后倒下去,为了平衡,她眉头一皱使劲力气使自己站稳,最终她没有难堪地倒下,但脚崴着了……
右脚传来的痛楚让海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在这时,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受伤的脚。
海公主惊讶地低头望去,看见新堂圣正专注地检查她脚踝受伤的情况。
新堂圣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脚面上轻轻地滑过,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他指尖传递过来的温暖。
她忽然觉得眩晕。
尤其,此时此刻的他风度翩翩,好像中世纪的贵族一般展现着绅士风度。而这种单膝跪地的姿势又好像是在求婚,海公主忍不住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没有事,”她说,“你放开我。”
新堂圣俊美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海公主的面前。他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要去医院看过才知道有没有事!”
新堂圣刚说完,另一个不悦的声音急速响起:“放开她!”
海公主与新堂圣同时抬头望去,一辆深蓝色的车子不知何时停在了他们身边不远处,而通过摇下来的车窗可以清楚地看见列泽华正坐在车内,他的眼中有种难以捉摸的幽光。
“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的状况好吗?”
“妈妈没什么事,你放心。”
列泽华打开车门,走到海公主身边,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在站稳之后,海公主原本要自己走,但列泽华依然紧握着她的手。列泽华的手掌温热,而海公主的手掌微凉。他凝视着她,宝石般的眼眸里有种深刻的感情,手也不由得愈加收紧,没有放开的意思。
“先不要关心别人了,管好你自己才是,你的脚确定没有问题?”新堂圣的声音很轻,但隐含着的关心如汪洋一般深。
列泽华的嘴唇绷得紧紧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将海公主抱起来,朝车子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海公主微怔,吃惊地望着列泽华。
列泽华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
坐到车内,海公主活动了一下脚踝,对列泽华说:“不是很严重,没有必要去医院呢!你还是载我去学校吧!”
“一定要去医院检查过了才可以。还有……离新堂圣远一点儿!”
车子发动了,车窗被自动升上,但海公主还是看到立在原地的新堂圣微挑眉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察觉到她望着他时,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幽深。不知为何,在新堂圣幽深的目光里,她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