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
【一】
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
没有任何声响，脚下似乎淌着水，黑暗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见黑暗的尽头绽着一团朦胧的浓雾，仿佛只要穿过那层层的浓雾，就可以通往光明的另一端。
于晴心惊胆战地摸索着，感觉到两边都是冰凉的石墙，有些潮湿，微弱的声音从地上的流水中传来，淙淙作响。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乱，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将她包围着，越是想要走近那点朦胧不清的亮光，它似乎就离她越远……
她一直走一直走，却走不到尽头……
寂静的空间令她有一种窒息感。
“于晴，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恍惚中耳边响起了萧若宇的叫喊声，熟悉的声音仿佛带着希望一般闯进了她的心里，她惊喜地朝四周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就好像电影画面的切换一般，她发现自己突然站在满是白雪的空地上，厚厚的积雪几乎将她的膝盖掩埋，而四周，晶莹剔透，如梦似幻，竟然全都是怒放的昙花，一朵朵洁白剔透，高贵的光华从昙花上绽放出来，美丽得恍如仙境！
“萧若宇……”
她惶恐恐地四顾，寻找着萧若宇的身影，可是怎么也看不到，只有一朵朵怒放的昙花充满了视野，那种茫然无助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
“于晴，你在哪里……”
耳旁的叫喊声突然清晰了，一转身，竟然发现萧若宇就在自己的身后，朝着她走来，只是他的视线有些悠远朦胧，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萧若宇，我在这里啊！”她急忙喊他，可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若宇竟从自己身旁走过，却看不到她，他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越走越远。
“不要走，我在这里，萧若宇，你不要走，萧若宇！”她大声地呼叫着，跟着他离开的脚步追了过去，可是萧若宇却离她越来越远，头也不回。
她分明看到他焦急的神情，可是他看不到她。
突然——
萧若宇消失不见，天空像是染了血一般通红，整个世界变得通透起来，一种恐怖的暗红色充满了她的世界，那些洁白的昙花开始凋谢，一朵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委靡，最后涌出暗红的色彩，淹没了整个世界……
“啊——”
一个激灵，于晴猛然坐了起来，惶恐的视线茫然纷乱，全身冒着冷汗，大口地喘息着，睁开眼睛，却只觉得光线刺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惊魂未定地闭上眼睛。
“你醒了？”简帆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我怎么了，头好痛……”她觉得头好晕，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都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还有自己身上白色的病服。
这是哪里？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传入鼻中，她皱了皱眉，讨厌这种气息。
在她的记忆里，这种气息带着死亡的味道！
“你在家晕倒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简帆低低地陈述，看向于晴的眼神微微闪烁，神色变得很复杂。刚才他幸好是开着车去于晴家的，不然，萧若宇肯定也跟着来了。
还好，把他甩掉了……
“医院？”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神迷离地看着四周，然后皱起眉头，呢喃，“我讨厌医院，我要回家。”
“别动，医生给你做了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简帆轻声安慰着她，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做过处理，白色的绷带缠绕在头上，却依然抵挡不住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魅力，俊美的脸庞因为额头上的伤口，更加令人心痛，狭长的眼睛中，那压抑的忧伤，让人的心都碎了……
几个小护士偷偷趴在门口张望，怜惜地望着里面的少年。
门外偶尔经过的人也都好奇地张望，有的人小声地讨论他到底是不是Eternal，最后简帆干脆把门合上，免得打扰于晴休息。
看到他额头上的白色绷带，于晴的意识还没清楚，就潜意识里自责地低下头。然后，猛地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焦急地抓着简帆的胳膊，眼神急切而慌乱：“萧若宇呢？”
“到现在你还只关心他吗？”他眼里的哀伤更沉了一些，声音中带着怒气，冷笑着看向她，她甚至没有问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比不上你和他认识这几个月的吗？”他悲伤地问。
她垂下头，将发丝拢到耳后，声音淡淡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也许最初她也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爱情，可是当萧若宇出现之后，她才明白，爱情有那么一瞬间，总是可以让你的心跳加速，而对于简帆，她只有一种很深的依赖感，就像对爸妈的情感一样。
她只把他当成哥哥。
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后也是唯一的亲人……
虽然无法取代，但那不是爱情。
【二】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又有些愤怒起来，刚刚和公司闹翻了，他又开始迷茫了，他将来的路、他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他完全没有头绪，现在他只觉得，全世界他只有于晴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她抬起头，正视他的目光，坦然地说：“我喜欢的是萧……”
“不要说！”
简帆一把捂住她的嘴，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量，目光惊慌迷茫。她的体温顺着他的指尖传过来，感觉到简帆身体的颤抖，于晴静静地没有挣扎。
看着她颤抖的嘴唇逐渐地失去血色，简帆却依然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他害怕，他一放开，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
“打扰一下。”
门突然被推开！
医生拿着病历走了进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于晴一眼，似乎还有些可惜的味道，但声音却很平静地问：“于晴？”
“是。”她点头，轻轻从简帆怀里挣开。
“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我们为你做了一个检查，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医生坐了下来，看向简帆，示意他离开。
简帆担忧地看了于晴一眼，可是于晴却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他犹豫了片刻，慢慢退出病房，并且将门关好，靠着门用力地喘息。
刚刚，她在梦中，一直喊着萧若宇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几乎忍受不了心里传来的剧痛，猛地一拳击到墙上，淡淡的血渍在墙上印了出来，他压抑着即将出口的怒吼，飞快地奔跑起来。在晦暗不明的走廊里，他凌乱的脚步声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病房里，医生看了看病历，再次将视线转向于晴：“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请你仔细回答我。”
于晴点头，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她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太累了而晕倒这么简单……
“你的生活作息，规律吗？”
“嗯，有时候会有些乱。”
“饮食习惯？”
“很差……但最近好多了。”
“有感觉到胃部不舒服吗？”
“嗯，有时候会不想吃东西，吃油腻的食物会想吐，感觉好像不能消化。”
她很好奇，医生干吗问她这些，像她这样作息不是很规律、饮食习惯更差的人，有胃病不是很正常的吗？
“家族里有什么人，曾经患过……胃癌之类的病吗？”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眉头皱得更深，然后，迟疑了片刻，突然转移到这个问题上。
于晴怔了一下，呆呆地点头说：“我爸。”
“好的，我建议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之后，再出院。”
医生收起病历，站起来，打量了她片刻，再一次露出同情的目光，有些遗憾地微微摇头。
“你是说……我有可能也得了胃癌吗？”于晴看着他的样子，顿时慌乱了起来，她有些无法接受，紧张地看着医生，“可是，这和我们家有没有什么人患过这种病，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并不是很确定，你不用这么紧张。胃癌的发病有家族遗传的倾向，而你的症状有些类似，一般来说，有过胃癌病患的家庭，其他成员患病率会比一般人高出两到四倍，所以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医生很详细地说着。
“那，如果真的是的话，会不会是晚期……”于晴的脸色变得苍白。
“按理说不会，初期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但晚期的话症状就明显了。你不用太过紧张和担心，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不幸真的是的话，提早治疗，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
“谢谢。”
她无力地躺回到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突然觉得，命运好像在和她开玩笑，每当她平稳的时候，总是要让她重重地摔上一跤。
医生走了出去。
于晴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个冬天，很少看到这么明媚的蓝天，阳光暖暖地洒进来，将白色的墙壁照得雪亮。
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色的盆景，碧绿的颜色让她想起家里的那盆小小的兰花。一整个冬天，那盆碧绿的兰花就像一抹希望，一直在灰暗的冬季陪着她，等待春季来临。
【三】
一直联系不上于晴，萧若宇都快要急疯了。
上次她被简帆带走之后，他找了很多家医院都找不到于晴的影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所以，当于晴的短信出现在手机里时，萧若宇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她说的地点——
公园的千秋。
昨夜的一场大雪，几乎将整个城市覆盖。
雪，像是从遥远的白色圣域闯入尘世的精灵，顽皮地在风中跳跃、嬉笑，银白的流光偶尔从小小的、又轻又柔的白色花瓣上一闪而逝，映出漫天流光溢彩的光芒。
秋千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远远地，他就看到于晴安静地站立在秋千旁边的一棵大树下。
白色的雪花仿佛精灵般，飘飘悠悠在她身旁飞舞，她微微晃动的身影，在薄薄的雾气中有些模糊，身体好像有光芒发出，流转的光芒让她仿佛迷路的天使，懵懂而美丽。才几天没有见到，她好像又瘦了一些，宽松的衣服在风雪中飘逸如云。
他快步跑过去，围着白色围巾的脸庞显得俊逸优雅，他拍拍她的肩膀，绽开笑容。
她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回过头，满脸的疲惫，苍白的脸色就像这覆盖着大地的白雪，可是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意，明媚的笑容亮得有些让人心惊！
他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于晴退了一步，站在那里微微垂下头，转向一边，视线落在远方。
他的手顿在半空，最后尴尬地收了回来：“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怎么会晕倒的？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好好吃饭？我都说了，你总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让人怎么……”
“我要走了。”
平平淡淡的四个字，打断了他的话。
公园的大树下，于晴安静地站立。他张着嘴一愣，眼神瞬间暗淡。几天没有见她，思念的心情让他没有注意到，于晴脸上的冷漠，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漠然。
“哦，去哪儿？”他的声音也降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他分明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就是猜不出来。
“简帆向公司辞职了，我们都觉得，还是国外适合他发展，所以我要和他一起出国了。”她微笑着，目光随着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望向远方。
“是吗？”他怎么也不相信，几天前他分明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喜欢，可是这一刻，她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他很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在那里找到一丝端倪，可是，没有……
她的神情看上去那么认真，就像是专程来向他道别的一般，提起简帆时，脸上还有浅浅的笑意，他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是不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赢得你的心？”颤抖的声音在寒风中绝望得如同濒临死亡的小兽。
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睡。出门前，害怕她担心，还很幼稚地想着，要不要往有些发青的眼角上抹一点粉……
寒风袭来，她的长发飘扬，发梢逸出的清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于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背过身去，沉默地点头。寒风扬起她纷乱的长发，冷若冰霜的神情就像这寒冷的天气一般，让他的心渐渐冰凉。
“是啊，”她点点头，微笑，“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三年前他离开了，我痛苦地把自己关了起来，现在他回来了，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妈妈留下的一封信吧？信的最后，她说，让简帆照顾我。你看，连我妈都知道我们的感情呢，虽然那时候，我们都不大……”
他的身体震了一下，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力地扳过她的身体，他想确认她是不是在骗人，所以不敢看着他说这番话，可是当她面对他的时候，他松手了……
她冷漠的脸，比这天气还要寒冷。
心脏似乎被冻结了，那些期待一点一点被浇熄，他凄凉一笑，一步一步地后退，哽咽的声音如同从树梢碎裂的冰碴儿，一字一句，冰寒彻骨：“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幸福吗？”
他多希望她说不是，多希望下一秒，她又露出笑容说：萧若宇，我在骗你！
声音在寒风中颤抖。
萧若宇紧握双拳，这一刻，他那么害怕得到最后的答案，却又不死心地期待最后的一线转机。
“回答我，是不是？离开我，真的会让你幸福吗？”
可是——
他眨也不眨的双眼，看到的是她沉默地点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于晴才转过身来，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明晃晃地插进他的心脏。
下一秒，于晴高高地仰起头，笑靥如花，颤抖的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他的双眼，坚定地点头：“是，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你都无法给予。所以，请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
无尽的哀伤笼罩了少年的全身。
如果，我无法给予你幸福，除了放手，还能怎么样……
他轻笑着，不可思议地摇头，漆黑的睫毛在飞舞的白雪中颤抖着，一滴泪珠沿着少年俊美的脸庞滑落，转瞬，俊美的脸庞上却泛起了一抹妖冶的笑。
他苦笑着一步步后退，看着女孩子的眼睛中白雾弥漫，再也看不清楚任何情绪。
最终——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四】
于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到最后，她还是伤害了他，那么直接、那么深地伤害了他。连一句对不起，她都说不出来……
会有来生吗？
她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对不起，是我无法给予。为你，我相信有来生。”
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流下，她缓缓地跌坐在雪地里，任自己冰冷的心脏和苍茫的世界融为一体。雪越下越大，这无法诉说的爱情，与他离去的脚步，一同被这场大雪掩埋……
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渴望会有来生！
若是有来生，一定不再让他这么辛苦，她会在遇到他的时候，就先对他微笑，一定会！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吗？你又在上演什么戏码？你这个虚伪的骗子！”
突然，夏岚从秋千背后愤怒地走了出来。她的双眼燃烧着怒火，刚走到于晴的跟前，就扬起手，重重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啪！”
苍白的脸颊，立刻浮起红肿。
“对不起。”于晴低低地说道，她躲都没有躲，那一记耳光，分明是可以躲过的。
“对不起？你就只会对我说这句话吗？你答应过我的事呢？为什么要一再地伤害我，我真的已经相信你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失望？”夏岚失控地喊了起来，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她失望地看着于晴，握紧的双拳不断地颤抖着。
“不管怎么样，夏岚，这一辈子能有你这个好朋友，是我最幸运的事。”她淡淡地微笑，诚恳地看着她，不管她信不信。
果然，夏岚不屑地笑了起来，目光满含恨意，看着她咬牙切齿！
“这，却是我最大的不幸！”
她知道，所以无言以对。
“不是说喜欢简帆吗？看你刚才的样子，分明是喜欢若宇的，你还要骗我吗？”
于晴低着头，脑海中闪过和萧若宇相识的过程，脸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感情总是来得太突然，等到发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的否认只是害怕承认而已。”
“那你现在，是承认了？”夏岚的脸色顿变。
于晴没有说话，遥遥地看向萧若宇离开的方向，一股柔情在心底涌动着，脸上泛出淡淡的笑容，忧伤而绝望，那样的神情，早已经流露出答案。
“啪！”
又是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于晴的脸上！
于晴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她还没开口，夏岚却慢慢地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为他所做的改变、我为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你无法想象的。你什么也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就抢走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而你，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夏岚悲伤的样子，于晴心如刀绞，疼得厉害。她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夏岚，只是现在，她已经不能再为她做些什么了。
“好好陪他、有时候不要太让着他，也许他就是被你宠坏了，才会喜欢我这个总是不领情的人吧。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你的好的。”
“除非你消失！”
“我会消失的……”
她轻轻点头，苍白如雪的脸颊脆弱得仿佛即将融化的飘雪，凄美的模样，让原本恶狠狠的夏岚，突然有一瞬间的心软。
她狐疑地抬起头，盯着于晴看了半天，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抓着她问：“你……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到夏岚眼里的担忧和着急，于晴笑了。
美丽的笑容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和煦，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夏岚的心里依旧是关心她的，这样就够了。
“夏岚，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会不安的。”这是她的真心话，欠夏岚的，她知道已经没有办法还了。
【五】
一周后——
于晴整整一周都没有来上课。
教室里，夏岚一直盯着于晴空荡荡的座位失神，她一直想不明白，于晴走之前和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记得那时于晴的笑容和眼神，那么坦然澄澈，好像终于从什么烦恼和挣扎中解脱了出来，看起来有种安心和超脱的意味，可是那样的眼神却让她不安。
放学之后，她心不在焉地走着，想着于晴跟她说过的话。想着想着，莫名地就走到了于晴家的门口，一抬头，竟然看到萧若宇靠在巷口的路灯下，满脸的疲惫和冷漠。最近，她很少看到萧若宇，他似乎变得更加冷漠，几乎连话都不说。
她走上前，站到他面前。
“你还是舍不得她……”
夏岚开口，已经没有了愤怒，她似乎也感觉到，其实于晴并没有做什么。
就像于晴说的，感情总是来得太突然。况且，萧若宇一直只把她当成是好朋友，她知道……
萧若宇垂下头，再舍不得又怎么样？她说过，她要的幸福，只有简帆可以给。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萧若宇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他最初认识的于晴，不喜欢开口说话、不喜欢笑，也不想把心里的事，说出来。
风，无声地吹过。
在巷子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两边灰色的围墙缝隙里，还有残留的积雪。
他跟着夏岚，缓慢地走到于晴家门口，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于晴的房子这一周都空空如也，据说已经搬走了，周围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声，两人静默地站立着，都没有开口说话。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小屋的门，轻轻地从里面被打开——
萧若宇猛地抬头！
晦暗的眼眸中一瞬间迸射出明亮的光芒，可是，却又在下一瞬间变得暗淡，变得惊疑错愕。
“Eternal？”
夏岚惊呼！
不相信般擦了擦双眼，结果她看到的，确实是简帆。
简帆看起来也比萧若宇好不到哪里去，连胡楂都没有剃，整个人看去又狼狈又颓废，当他看向萧若宇时，也微微怔了一下，脸上漾出苦笑。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和于晴一起出国了吗？”萧若宇冲上前，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问。
简帆一动不动，任由他用力摇晃。
可是，他很快就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于晴呢？”他问，下一秒，神情变得激动而恐惧，摇晃着简帆的肩膀，怒吼，“于晴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她走了……”简帆没有反抗。
他也不知道，于晴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像是惩罚一般，他也终于感觉到，瞬间就突然找不到人的滋味。
他去于晴住的医院时，她已经不见了。回到家里，屋子里一个陌生人，正在搬东西。
他们说，于晴把房子卖了，他们正在清理，一个月后会搬进来。
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她走了？她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萧若宇松开手，看来简帆也确实不知情。
“你还记得，那天她晕倒吗？”简帆低着头，回想起自己从她的主治医生那里问出来的话，低沉的声音中满是绝望，“我送她去医院，结果医生查出来，她患了胃癌。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病魔夺去了她的亲人不够，为什么连她也不肯放过？”
简帆蹲下了身子，一个一米八多的少年，就这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了起来。
“胃……癌？”萧若宇喃喃地重复着，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无法思考。
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于晴会对他说那些话。
他真该死，如果当时他回过头，是不是就会看到于晴不舍的表情，那么她就不会一个人离开了。
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夏岚也没有想到，于晴竟然会得这样的病，整个人也惊呆了，泪水无声地流着。
虽然她真的怨于晴，可是几年来的友谊，并不是假的。
“我要去找她了，没有她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
简帆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仿若失去了灵魂，摇摇晃晃走出巷子。
刚走了一步，他停下来，看向萧若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也一定会去找她，我们三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结果。如果我找不到她，我希望你用尽全力去找，我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
简帆走了。
第一次，萧若宇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
一阵风吹来。
于晴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隔着玻璃在屋里轻轻地晃了晃。
寒风中依然有雪花微微飘动，可是空气中已经减少了寒意。
空寂的巷子里，简帆的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你要去找她吗？”夏岚擦了擦泪水问萧若宇。
“嗯。”
他点头。
仰头看着天空，他伸开双臂。
修长的指尖在空气中泛着晶莹的光泽，洁白的雪花飘飘悠悠地落在他的掌心里，很快融化成水滴，就好像，那天她滴落在他拇指上的眼泪。
“这个冬天太漫长了，不是吗？我要去找她，我怕她会冷，我要一直陪她过完这个冬天，陪她看春天盛开的花朵，我要亲口对她说，我喜欢她，不准她再逃避了……”
萧若宇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迅速地奔跑起来。
“如果你找到她，告诉她，我不怪她了——”
夏岚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地喊。
【六】
坐在飞机上，萧若宇想，不论你在国外，还是国内，我一定会找到你，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因为我，还没有对你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