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是我现在发现，你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那样
三个人一起走向了酒吧。
穆晨曦稍微落后，看着高扬高大的身影和伊夏娇小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十分奇怪，好学生伊夏竟然和狂野不羁的高扬成了好朋友。而自己，一直以为永远不会再和高扬有什么牵扯，却在最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他……
她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快步跟上他们。
三人挑选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
穆晨曦点了许多酒，看着出神的伊夏和散漫的高扬，扬声说：“要喝，我们就喝个痛快，今天晚上，我埋单。”
“好。”高扬看着她，眼睛里如有星辰在闪烁，淡淡的温柔中夹杂着一丝心疼和担忧，他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她，“今天晚上，什么都依你。”
“我要喝酒！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伊夏举起酒杯，不顾一切地把酒灌入喉中，一整杯啤酒不到一会便见了底，她有些傻气地笑着说，“其实，真的很难喝……”
话音刚落，她便趴在了桌上。
穆晨曦看着醉倒的伊夏，心中有些淡淡的苦涩和疼惜。
她看向高扬，大口喝了一口红酒，轻笑着：“她不会喝酒，你不应该带她出来的。”
“那你呢？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高扬看了看她手中的酒，并没有阻止她。
看着血液般鲜艳的液体缓缓流进她的嘴里，他压抑着心里的疼痛，埋头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果汁。
“我总得要生活。”
穆晨曦有些哀伤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大口喝了一口酒，笑着对他晃晃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目光有些迷离。
“其实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说谎的时候连眼睛也不眨，比如伤害别人的时候，为自己找尽借口。其实，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可是我不行，我想要拥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以前，我想要一个照相机，我想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拍下，那样就好像我也拥有了它们一样。可是不行，我买的东西越多，心却越空。你懂吗？”她又喝下了一杯酒，口齿有些不清地说着。
“我懂。”高扬轻声说，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温柔，他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指尖颤了颤，却忍住了，低声说道，“其实，只要你把心放开一些，你就会发现，一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不需要谎言，也可以活得理直气壮。你只是陷入了一个局，用谎言把你自己淹没了，你走不出来，所以只能一直往下沉……”
“哈哈，你在和我讲道理？高扬居然也会说这些大道理？肯定是我醉了。”
她哈哈大笑着，仰头喝了一口酒，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那句话——
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
很简单吗？可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她明白，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在这个简单的世界里，没有那层伪装她就无法生存，她不想生活在那些好奇的目光中。
她笑着，心却更加酸涩。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高扬不理会她，温柔地低声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其实你说得对。”
穆晨曦浅浅一笑，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伊夏。伊夏正迷迷糊糊地拿着手机，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黑亮的睫毛上泪光颤动，嘴角却带着笑，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我说得对？”高扬有些不解地反问。
“伊夏很单纯，我却一直在骗她。结果还不是一样？我费尽心思，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伤害了那么多人，我很坏，对不对？”穆晨曦从伊夏身上收回目光，直直地盯着高扬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心。
可惜，她看不清。
所有的一切都迷蒙不清，就连她的世界，她都觉得模糊一片。除了无数的谎言和无数的伤害，她看不清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你只是想自我保护，你太敏感了，晨曦。”
“今天晚上的你，有点不像你。”穆晨曦盯着他笑，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一样，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在自己心里激荡起波纹，她一把抓过高扬手中的果汁，皱眉将它推向一旁，“不要喝果汁了，和我一起喝酒！”
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高脚杯推给他。
服务员刚刚倒满的红酒在晶莹的酒杯中泛起一层水珠，就像玫瑰的汁液一样，嫣红而神秘。
高扬看着她，最终拿起了酒杯，和她的酒杯轻轻一碰。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中响起。
穆晨曦笑了起来，端起酒杯仰头一口把酒喝干！
时间悄然流逝。
酒吧里人影幢幢。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穆晨曦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了。
就像做梦一样，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仿佛看到一朵盛开的鲜艳月季被从窗口递了进来。月光下，男孩子小小的脸仿若天使般美好，他笑着，张口跟自己说话，可是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接着，她好像又看到了祁彦，他愤怒地站在她的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带伊夏来这种地方……
酒吧的灯光晦暗不明。
艳丽的月季花摇摇曳曳。
穆晨曦眨了眨眼睛，难道她真的醉了，连梦中都可以看到祁彦的身影？可是，祁彦已经不会再相信她了，在他心目中那个纯洁得像清晨的露水一样的女孩子再也不存在了。现在对于他来说，她，穆晨曦，只是一个肮脏丑陋的骗子而已……
“穆晨曦！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愤怒而哀伤的眼神和悲怆失望的声音，刺痛了穆晨曦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她的心底涌起一阵尖锐的痛，仿佛瞬间破了个洞一样。
她从迷醉中猛然惊醒！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背脊涌出一股凉意。
她再次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觉，祁彦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双眸不再如往昔般温柔明亮，此刻，他幽深的瞳孔如同布满了寒冰，冷冷地直视着她。
就连身旁的高扬也觉察出不对，放下手中的酒杯，紧张地注视着祁彦。
祁彦双目赤红，浓浓的哀伤布满了他玛瑙一样美丽的双眼，他指着她，摇头道：“我是没有资格管你，我也不想管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我不允许你带伊夏来这种地方！”
他的语气，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不带丝毫情感，只有满满的愤怒。
每一个字都像利刃般狠狠地刺进了穆晨曦的心脏！
她苦笑着，醉眼蒙眬地盯着面前美丽而遥远的少年，浅浅的水雾弥漫上黑亮如玉的眼睛，她有些无力地呢喃：“不是我带她来的。”
“是吗？我可以相信你所说的话吗？很多事我真的不愿意去相信，可是一件件就这样发生在我眼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知道我多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误会了你吗？”祁彦深吸了口气，如花瓣一样好看的双唇微微颤抖，脸上仿佛被抽尽了血色，显得憔悴而落寞。
穆晨曦踉跄着站了起来，喉咙一阵哽咽，有些青白的唇颤了颤，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用那样安静得令人心碎的眼神看着他。
高扬的手指渐渐蜷缩，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盯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孩子，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哪怕是被别人识破谎言，被无数人谩骂欺辱，她也没像现在这样，无助得仿佛不知所措。
突然，穆晨曦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祁彦瞳孔一缩，脚步刚刚移动，却很快地停住，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跌倒。
幸好高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可是穆晨曦用力地将他推开了，她浅浅地笑着，盯着对面冷眼旁观的祁彦，整个身体颤抖得如寒冬枝头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的梅花。
祁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扶起醉倒在桌子上的伊夏，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停住脚步，转身盯着穆晨曦，冰冷的眼神如同冬夜的疾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任性，有些自我，所以我看到生日那天伊夏后来发给我的短信息，我才会为你找许多借口开脱。但是我现在发现，你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那样。”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穆晨曦抬起头，笑容如同被风吹散的花瓣般凄美。
“你——”祁彦的目光转向高扬，语调顿时变得更冷，他勾起唇角，一丝淡淡的冷笑在唇畔浮现，“真的不认识他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晨曦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在学校与祁彦相识的一幕。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在，我无法相信你所说的任何话，只是请你不要再伤害伊夏。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是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
他微微抬起下巴，敌视的眼神让穆晨曦的身体重重地一震。
她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如同被阳光穿透的雪花一般，仿佛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
她盯着祁彦，强忍着即将滑落的眼泪，这是她最后的骄傲，她不想在祁彦心里再多一条罪名，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此刻的眼泪都是伪装的。
她笑起来，凄凉的笑声几乎击碎了人内心最后的屏障。
那一瞬间，她仿若看到漆黑的小巷尽头，在月光中浅笑的祁彦温柔地递给她一枝娇艳的玫瑰，但是被风一吹，所有的花瓣都纷纷坠落，刹那间支零破碎……
“祁彦，不要太过分！”一直沉默的高扬终于怒吼了一声。
他小心地扶着穆晨曦坐下，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祁彦。要不是穆晨曦一把抓住他，他肯定会立刻冲过去狠狠揍对方一顿。
他指着祁彦，愤怒地说：“注意你说的话，伊夏是我带来的，而且是伊夏坚持要我带她来的。如果一定要追究是谁的错，那么恐怕是你造成的吧？狠心拒绝伊夏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不关你的事，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祁彦冷冷地说。
一向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凌厉的怒气，祁彦扭头盯着穆晨曦，瞟了高扬一眼：“请你们以后离伊夏远一点。”
说完，他扶着伊夏，转身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整个酒吧的灯光仿佛瞬间暗淡下来，所有的光明和空气都随着祁彦离开的身影从她的世界里被抽离。
心如同被钝刀来回割，生疼生疼。
直到祁彦和伊夏的身影彻底从视野里消失，穆晨曦眼眶中的泪水才大颗大颗滑落，一滴一滴，晶莹璀璨，在幽暗的环境里，散发出钻石一样绚烂的光芒……
“晨曦……”
高扬坐在她身旁，心疼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她，只觉得心里像被凌迟一样难过。他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任由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如血液一样鲜红的液体不断灌进她的嘴里，她醉眼迷离，眼泪时不时滴落进手中的红酒里，激起一片涟漪。
直到她喝到酩酊大醉，他才起身结了账，扶着她走出酒吧。
月色如水。
天幕被银色的月光笼罩。
空中仿佛弥漫着一层湿润的白雾。
枯黄的树叶一片一片在秋风中打着旋，飘向不知名的角落，让这样颓败的寒秋显得更加萧索凄凉。
穆晨曦仰头看着如黑洞一样遥远的夜空，放声笑着，最终却笑出了泪水，脸上的妆容早已有些花了，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清亮而美丽。
“我讨厌秋天，我讨厌秋天——”她朝天空呐喊着，泪水不停地流下。因为哭泣，她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
高扬没有言语，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小心地照看着她。
从小到大，他都希望她能够快乐，可是他太笨，每次都事与愿违。
看到她这么伤心，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折磨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相信我？因为我说了太多的谎吗？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会变成谎言……”
穆晨曦苦笑着，脚下一绊，身子一歪，跌进了高扬温暖的怀中。她在月光中回头，眼里映出一张俊美哀伤的脸。
淡淡的月光笼罩着他的身躯。
白色的休闲服泛着圣洁的光辉。
他的脸此刻仿若出没在夜里的精灵般令人心动，原本有些凌厉的线条被月光勾勒得柔软且优雅，黑发垂在额前，黑亮的瞳孔仿佛融进了秋夜的雾，满满的都是温柔……
穆晨曦一时有些愣住了。
可是很快，她的心就被少年眼里的哀伤和关怀刺痛了！
她猛地将高扬推开，狼狈地跌坐到了树旁。
她抗拒所有一切类似于关怀和同情的眼神，抗拒一切突如其来的温暖。因为她知道那一切都是梦境，梦醒之后，终将失去。而那时的寒冷和孤独，会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树下的枯草冰凉而湿润。
她仰起头，看到一片树叶坠落，不由得愣愣地伸出手。落叶飘到她的掌心，她的泪忽然掉在叶片上，在叶片上印出清晰的纹路。
十七年来，她那么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不可以哭，却在祁彦冰冷的目光、决绝的语气里，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她不可抑制地放声痛哭，悲怆的哭声充满了寂寥的夜空，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肆意地宣泄出来。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骄傲的孩子。可是，晨曦，真的不用活得那么辛苦，真的不用。”
高扬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他走到穆晨曦身边蹲下，犹豫了片刻，伸出手，紧紧地将她颤抖的身躯拥进怀里，渴望在这个深秋给她一点温暖的感觉。她的泪烫伤了他的心，他多希望所有的痛苦由他来承担，只要她开心就好。
“不用吗？呵呵……”仿佛是他怀抱的温暖让心里好受了些，穆晨曦的哭声渐小，她歪过头，看着眼前最熟悉也最让她抗拒的少年，轻轻摇头苦笑，“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了。就连伊夏对我那么好，我还是无法将真心话告诉她。我很害怕。可是，我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能够温暖我的家！我以为，祁彦就是那个可以给予我温暖的人，原来我错了，我错了……”她低喃着。
想起之前一个个夜里，祁彦给她发来的短信息。那一刻，祁彦仿佛是上帝送来弥补她的最美好的礼物。她飘零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归宿，那样的温暖，她渴望了十几年。
她却没有想到，当好不容易拥有的时候，却失去得那么快……
泪水更加汹涌地流出，心脏弥漫的疼痛简直难以忍受！
如果总是在拥有之后便会失去，那么最初，她是不是就不应该遇到他……
“你不敢相信别人，甚至不敢对别人付出，那么你又怎么去拥有呢？”高扬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将她拥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原来这么多年，自己的生命都是空白的，只有此刻，才开始涂抹上淡淡的色彩。
他低头凝望着怀中单薄脆弱的女孩，睫毛轻轻地颤抖。
有一瞬间，他心底涌出一种强烈的害怕，那么害怕失去她，哪怕，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她……
半晌，他终于开口，凝望着她，眼神如星辰般闪亮：“其实你可以过得更好。你不用害怕，至少……至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穆晨曦望着他温柔的双眼，止住了哭泣。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月光淡淡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浅浅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她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醉人的旋涡，眼睛里只看得到高扬那双如琉璃般美丽的黑眸。他眼里的温柔就像溪流汩汩地流进了她的心田，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他的低语中，不再那么痛了……
她从没有主动认真地看过高扬，甚至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温柔的目光。或许，她也曾看到，却刻意地忽略了。
她愣了片刻，抬起头：“那么你呢？你还不是一样不敢相信。否则，为什么你喜欢我，却不敢承认？”
很多时候，他的词不达意，她都明白。
就像小时候，他希望她只和他一个人玩，于是总是试图赶走她身旁的小伙伴，在失败之后，只能揭穿她的谎言去驱离那些孩子。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却全明白了……
她决定拆穿他！
云在天空中缓缓地游走着。
夜雾被风吹散，如水的月光也被飘浮的云朵掩盖，只剩丝丝微明的光洒在高扬的脸上。
他微微垂着头，睫毛轻颤，幽暗的眸光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穆晨曦等待着他的答案，直到很久之后，才听到他似感叹一般的低喃：“因为，知道你喜欢美好。而我，不够美好，亦无法改变。”
不够美好，亦无法改变。
穆晨曦看到高扬抬起头，眼眸亮得惊人，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无奈，在一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她避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
灰色的云缓缓地游走着，一切都不如最初美好。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怀疑，为什么这样不够美好的高扬，却足以令她的心安定……
经过那一夜之后，祁彦与穆晨曦形同陌路。
偶尔在教学楼里遇见，也只是冷冷地看彼此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每一次，穆晨曦都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回头，而每次忍不住回过头后，看到的却是祁彦决绝的背影。
他连一点留恋也没有，不是吗？
那些曾经的温暖，也许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雪白的衬衫亮得耀眼，就如第一次看到他时一般，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纷飞的落叶彻底将祁彦的背影淹没。
她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淡淡的、苦涩的笑从眼底溢出……
回到教室后，穆晨曦拿出手机，将祁彦发来的所有短信息全都删除。
每一条曾经令她在深夜里甜甜笑出声的短信息，在这一刻却成为痛苦的理由。
学校里的流言越传越凶。
那些难听的流言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汹涌。甚至有些男生会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假意递情书给她，却问一些恶毒的问题来羞辱讽刺她。
每一次，她都没有理会，沉默地离开。
直到那一次。
课间。
她看着刚刚发下来的试卷发呆，上面鲜红的成绩是那么刺眼。她微微叹了口气，难怪最近老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好。
“晨曦，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按你的水平不应该考出这么差的成绩。”身旁的伊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好你爸妈不在身边，不然你就更烦了。”
还好你爸妈不在身边？
穆晨曦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若是现在有父母在身旁责备自己，自己应该会很幸福吧？
“都怪我，晨曦，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乖乖听你的话好不好？虽然祁彦拒绝了我，可我还是希望我们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
见这段时间穆晨曦和祁彦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伊夏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歉疚。
好几次，伊夏试图和祁彦解释，希望缓和他和穆晨曦的关系，可惜都被拒绝了。
这令她在穆晨曦面前更加内疚，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关你的事。”穆晨曦淡淡地说，“是我自己没有认真对待。”
“晨曦……”伊夏难过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真的没事，伊夏。其实也许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好。”
这段日子，看着伊夏为了她而难过、伤心，穆晨曦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欺骗她。
就像高扬所说的那样，她应该坦诚一些去面对爱自己的朋友。看着伊夏那么清澈纯真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很肮脏，从伊夏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几乎刺痛了她的心。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身边忽闪着大眼睛的女孩：“伊夏，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今天晚上八点，我们在上次约祁彦过生日的地方见。到时候我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令穆晨曦这么郑重而神秘地约她，但伊夏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没有马上寻根究底。因为穆晨曦的眼神令她有些不安，她突然有些害怕那一刻的来临。
“好，那晚上见。不过你接下来可要好好复习功课！”伊夏微微一笑，指了指她的试卷，“否则下次我再有不会的题，都不知道要去问谁了。”
“那就换我问你啊。”穆晨曦也粲然一笑。
每次看到伊夏那样坦诚的笑容，她就好羡慕，好向往。像那样纯粹而干净的笑容，她恐怕再也不会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