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残忍曝光的黑历史
抹茶曲奇的味道就像我和你的感情，甜中带涩，回味无穷
１
从云顶山回来，我的生活恢复如常，我也打算按照韩承宇所说的，尽快回One上班。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甜点了，最近几天做梦都梦见自己睡在一堆甜甜圈里。
至于那天在山腰上一起看日出的事，韩承宇俊朗的侧颜，日出时分令人惊艳的美景，这一切对我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梦醒了，就让我们做回自己好了。
这天，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收拾好书包满心欢喜地往One赶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白橙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包随意地甩来甩去，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虽然爬山时和白橙之间有一点点小误会，但想到她说的那些话，我还是很心疼她。
我赶紧小跑到她身后，拍着她肩膀问道：“白橙！去哪儿？”
她回头看了看我，竟然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前走去，没有理我。
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快速追上白橙，和她并肩走着，疑惑地问道：“白橙？你没事儿吧？”白橙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自顾自走着。
不会吧？
我心里越来越疑惑，要知道，白橙是一个不自信的姑娘，对谁都非常热情，更何况是我这个唯一的朋友。
再说，她可是连告白都要拉上我的啊，今天怎么一直躲着我……
“白橙，你站住！”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让她无法再前进一步，“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有些紧张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问我：“你……是不是……也喜欢韩承宇？”
什么？
她这么一问，我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天在山腰的观景台上，我和韩承宇并肩看日出的场景，想到了他阳光笼罩下的帅气温暖的侧脸，竟然不知不觉心头一软。
不不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冰山男！
“是真的，对吗？”看我陷入了沉思，白橙的眼神变得黯淡，一脸失望地再次问我。
“当然不是，你胡思乱想什么啊？”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否认。
听到我的回答，白橙失望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起色，她仍有些不放心地确认：“可是，那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
“白橙，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奇葩，你忘记了？你去告白的时候，我还千方百计阻挠你呢！我自己怎么会喜欢他？千万不要乱想啊！”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双眼十分诚恳地盯着白橙。
她终于笑了，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嘿嘿。”说着，就过来挽着我的手，“晓晓，你别怪我误会你。我……真的喜欢他，所以……”
“不会啦，我怎么会怪你，我只希望你不要误会就好。”
看着白橙的笑脸，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也有小小的失落——虽然哄好了她，但为了避嫌，看来一时半会儿我是不能去One帮忙了，如果被白橙知道我在One每天和韩承宇朝夕相处，说不定误会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我的美味甜点，你们可能要多等我一些日子了！
周六早上，我不到8∶00就醒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穿好衣服，想去One上班，却又在收拾妥当后突然想起来我最近要“避嫌”，不得不和韩承宇保持距离。
啊啊啊，做人真的好辛苦啊！
无奈，我正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时候，白橙打电话约我逛街，百无聊赖的我当然立马答应了。
“要出去啊？”爸爸从厨房端出早餐，笑眯眯地问我。
我在穿衣镜前正纠结地不知道选哪一套衣服：“嗯，白橙约我逛街。爸爸，您还记得白橙吗？就是我初中的那个同学。她和我进了同一所大学，前段时间我们遇到了。”
爸爸赶紧擦擦手走到我身边：“真的啊？那真是太有缘了。晓晓，我早就说你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和朋友逛逛街买买衣服。来来来，爸爸给你挑一件，让我女儿美美地出去玩！”
爸爸非常兴奋地帮我在衣柜里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一条及踝的长裙，还十分贴心地从首饰盒里帮我挑了一条项链：“穿这个，再配上这项链，觉得怎么样，好看吧？”
看着爸爸这么开心，我心里一酸，之前自己特立独行的性格真是让他担心太久了：“嗯，爸爸的眼光就是好。那我就先出去了，今天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不用急着回来，你们年轻人，多玩会儿没事儿。要是太晚到家，打电话给我，爸爸去接你。”爸爸提着我的包，一脸宠爱地把我送到了门口。
来到约定的地方，我才意识到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照得我都睁不开眼，恍恍惚惚四处看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曾经来过一样。
对了，貌似是小时候离家出走的时候经过这里……我还在脑海里搜索回忆的时候，看见街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只是远远一眼，我就已认出是韩承宇。
今天，他身穿浅蓝色衬衫搭配灰色牛仔裤，一副青春阳光的大学生模样。头发看起来刚刚剪过，整齐利落，干净的面庞，白皙的脖颈，整个人就像春天新生的青草散发着朝气。
也许是在阳光下待了许久的缘故，蓝色衬衫已经隐约被汗水浸湿，而一向讲究的他却浑然不觉，在同一个地方时而蹲下，时而行走，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丢什么东西了？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上前去和他打个招呼：“韩承宇，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转过头一脸诧异，应该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会遇到熟人，一向镇定的他掩饰不住有几分慌乱：“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朋友约了在这见面。你呢？刚刚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仅仅几秒钟，韩承宇就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了看，冷着一张脸说：“只是刚好路过。我要走了。”
刚好路过？骗谁啊，他这样子明明已经在这儿徘徊好久了。
我正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突然意识到因为白橙的关系，我现在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于是我把话都咽了下去，有些尴尬地说：“路过啊……”
“对了，你如果有时间闲逛，不如赶紧去上班。”
“谁在闲逛啊？都跟你说了是约了朋友，是你……”
“你有完没完？我也说了我是刚好路过。”
“什么叫我有完没完？明明是你在说我闲逛，我……”
“借故养伤不去上班，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闲逛，我提醒你，你最好已经把裱花练好了。”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喂！这人说话就是有一分钟气死人的本事。
我生气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在心里暗暗抱怨，一边转身打算去找白橙，却没想到转过来就看到了一脸惊讶的白橙。
白橙看到我，脸上由震惊慢慢变为了冷淡、愤怒和仇恨，她冷笑着说：“晓晓，你现在怎么解释？”
“解释？你是说……韩承宇吗？”
“你那天不是口口声声地说，你不喜欢他吗？为什么又和他偷偷见面！关晓晓，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女生，心机那么重，你好恐怖啊！”
“你误会了，我和他没有约会。我今天到这里时就看见他在这儿了，我也不知道……”
“行了，你别说了，我真不该相信你。”
我叹了一口气：“白橙，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才相信？我真的是偶然遇到他的，不信你……”
“偶然？你瞒着我去One上班是偶然，你们在云顶山一起看日出是偶然，在这里谈情说爱也是偶然。看来，你们真的是很有缘分啊，真让人羡慕。枉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
白橙说完扭头就走了，她非常决绝，任凭我怎么叫她，都再也没有回头。
短短几分钟，我的心情经历了从天上到地下的改变，因为我意识到我失去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这几天，因为韩承宇的事情我已经跟白橙解释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以她的误会告终。难道，在她的心里，我就是那么一个不值得相信的人吗？
想到她说对我十分失望，我心里忽然也有一些失望——我拼命解释、拼命去维护的一段友谊，原来……竟然这么脆弱。
不过，她一口咬定我喜欢韩承宇……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特别乱，有对自己的失望，有对白橙的失望，更多的，我开始思考白橙所说的“我喜欢韩承宇”这件事。
心烦意乱之下，原本想赶紧回家，但一想到早上爸爸费尽心思帮我搭配衣服，眉开眼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他那么开心我拥有了朋友，如果现在回去，他肯定特别失望，还会担心我。
看来为了让爸爸不要担心，我只能在外面闲逛一天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闻到了熟悉的甜品香，沉重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些缓和，信步走了进去，打算在这儿打发一天的时间。
不知道是应该说真有缘呢，还是冤家路窄，进了甜品店，我今天竟然第二次偶遇韩承宇。
他斜斜地倚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发呆，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越发突出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的下巴很特别，就像是刀雕刻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总是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吧。看样子他很疲惫，一双大长腿直直地搭在地上，面前放了一杯咖啡却一点没动。
我正犹豫是上前打招呼还是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玻璃窗里映出的我的身影。
“怎么又见到你了？还说你不是到处闲逛？”他转过头来，接着坐直了身子，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坐下后，也没心情和他多说话，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窗外。
“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没事吧？”也许平时都是韩承宇冷冰冰的而我主动说话，所以他乍一见我这副样子有点惊讶，竟然破天荒主动关心起我来。
“我今天太倒霉了，失去了一个朋友，当然，也可以说那是唯一的朋友。”虽然知道韩承宇不一定能体会我的心情，但我迫切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就对他开了口。
“白橙？”
我点点头说：“嗯，她不是跟你告白了嘛，上次在云顶山，我们俩没爬上去，在山腰看日出的时候她就有点误会，后来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今天她看见我们在刚才那个地方说话，误会更深了。”
原本以为，和韩承宇说起“被误会”这样的话题会有些尴尬，但没想到我没有任何顾虑就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就好像和他是已经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她很重要吗？”韩承宇面无表情地问，他的思维一向有些不按常理，听了这么多，竟完全没有纠结于我“因为他”被误会了这件事，而是跳过这个直接问起我和白橙的关系。
我赶紧点头：“当然重要啦，她是我初中时就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和我一起分享了过去很多记忆的人。”
“你不像交不到朋友的人。”韩承宇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的天空。
“小时候，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我和白橙很像，也是一个胖姑娘，有些笨，有些自卑，站在人群中从来不会被发现，更别提会有人喜欢了，当然也没有什么朋友。曾经，也想过努力去融入群体，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白橙可以算是唯一可以理解我的朋友吧。”
听了这些，韩承宇终于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我，距离这么近，我发现他的瞳孔黑得发亮，就像是未经世事的小孩一样纯净。他眨了眨眼：“看不出来，你曾是个胖姑娘。”
我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能体会白橙的感觉，能体会她的紧张，小心翼翼，自卑，我也很珍惜她，毕竟只有她，不曾伤害和背叛过我。”
“你曾被别的朋友背叛过？”
“嗯，以前我曾有过另外一个朋友。那是很早的时候了，我们一起离家出走，同甘共苦过了好几天。原本以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不在乎我的外表，不会欺负我，而是真心实意做我的朋友……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欺骗了我，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从那以后，我真的很难再相信一个人，很难再把谁当成朋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人戒备心很重的我，竟然对韩承宇这个千年冰山毫无防备，把埋藏在我心里很久，对谁也不曾提起的这段往事一股脑儿全部倒了出来。
韩承宇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一改往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放下咖啡杯，一双手看上去很紧张地握在一起，很认真地问我：“你是说，你以前曾经离家出走过？”
我点点头。
“还遇到了另外一个离家出走的人，然后你们一起过了几天？”韩承宇继续追根究底。
“嗯，是啊。”
“然后呢？他怎么背叛你了？”
随着韩承宇的问题，沉睡在我脑海深处很多年的往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跑出来。
那个时候，还是个小胖妞的我发现同学们都把我当冤大头，一气之下不懂事地离家出走。走了很久，在我几乎迷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样走失了的男孩。他穿得很少，看起来饥肠辘辘的样子。见他可怜，我给他一块抹茶曲奇，他却因此缠上了我，于是我们就变成两人一起流浪。说来也奇怪，我们俩虽然刚认识，却好像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那之后，两个孩子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钱拿出来，一起过了几天“艰苦”却很难忘的日子，一起走小路被大狗追，被人骗，总是担惊受怕却互相依靠……
几天过后，我们的钱都花完了，在肯德基的门口，我们盯着里面的甜品流口水。我还记得我对他说：“好想吃抹茶曲奇啊。”
男孩站起来拍拍胸脯：“我去买！”
“你有钱吗？”
“你放心，我会买到的。”
他说着就要走，但我紧紧拉住他的袖子，毕竟相依为命了几天，如果他不回来，我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好像读懂了我在想什么，拍拍我胖胖的肩膀：“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丢下你的。”
因为他的保证，我很安心地等着他。结果却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我被扔在了肯德基门口。
我知道，我被抛弃了，付出真心只换来了欺骗。
最后，我被警察找到送回了家。
回忆起这段往事，我好像闻到了曾经的抹茶曲奇的味道，看到了当年孤独地互相取暖的两个孩子，看到了当年自己满怀希望地等那个男孩回来。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此生再不愿意经历的失望。
痛苦的回忆被牵动出来的感觉让人崩溃，我不愿意继续回答韩承宇的问题，只敷衍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总之，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我真的很在意白橙，所以今天才会这么难过。”
韩承宇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回忆往事，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今天，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我先回家了。”我看了看时间，对韩承宇的“忠实倾听”表达了感谢之后，就离开了甜品店。
回家以后，爸爸兴高采烈地过来问我逛街的收获，我不忍心让他失望，只能瞎编了几句应付过去。
“晓晓，你看我今天在家里找到了什么？”爸爸显然不满意我的敷衍，从身后拿出一本相册，笑眯眯地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打开，是初中时候的照片。
初中的我因为是个胖女孩，并不喜欢照相，所以照片少得可怜，但没想到爸爸一张张都保存了下来，还专门买了相册收起来，搬家时也没有丢掉。
“今天你说出去和初中时的朋友逛街，我就在家找这个，你看，初中的时候你胖胖的多可爱。”爸爸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对我说。
照片上的我穿着非常老土的运动裤，胖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和白橙肩并肩站着，还比了一个“V”字的手势，笑得非常开心，十足两个傻姑娘。
我轻轻摩挲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再一次觉得心酸难忍。
那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受人瞩目的漂亮女孩，却是一对心无杂念的好朋友。
而如今，却被重重误会阻隔。
想了想，我把和白橙的合影抽出来夹在了书里，想着星期一去学院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道歉，最好能解开误会。
可万万没想到，在我满怀希望的同时，学院里等着我的，竟然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腥风血雨。
２
星期一我早上没有课，但还是一早就到了学院，想到教室上个久违的早自习。刚到教室，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学却非常默契地一起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怎么回事？
女生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我有些疑惑地快步走到了座位上，拿出小镜子赶紧照了照，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一头雾水地拿出书毫无目的地翻看起来。
“啧啧，装什么装，表面一副学霸的样子，骨子里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一个平时与我几乎没有交集的女生阴阳怪气地说着。
处在一个“八卦”的环境经常会这样：当你询问的时候，没有人会告诉你在八卦什么，但是你不理她们的时候，风言风语往往会自己跑到你耳朵里。
我没有抬头，一边假装认真写笔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议论。
“真是没想到啊，完全看不出来，变化可真大。”
“你不懂，现在有很多手段可以做到，就看你肯不肯下功夫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她根本不是什么女神，你们还不信。”
“就是就是，还叫什么独行侠。我呸，明明就是个死胖子。”
“哈哈哈，你嘴也太毒了吧。”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装的女生。”
独行侠？这不是在说我吗？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合上书站起来，平静地走到刚刚嚼舌根的女生面前：“你刚才说谁？”
气焰嚣张的女生看到我过来质问，一点也没有愧疚之情，反而提高了声音说：“怎么？还不让我们说了？”
“我做什么了？”
见我们起了冲突，原本三五成群的八卦女生立马都围了上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其中一个平时就气焰嚣张的女生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晃，对着大家说：“关晓晓，既然你今天主动问起，那我就代表大家问你一句，你每天这么趾高气扬地装女神，就不心虚吗？”
趾高气扬？装女神？
我越听越糊涂：“你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的，我怎么装了？”
“生气了？我告诉你关晓晓，你的真面目现在全院同学都知道了。装什么冰山美女，你明明就是个死胖子，哈哈哈……”
“哈哈哈……”
“死胖子，哈哈哈……”
夸张的笑声此起彼伏，纵然我再冷静，在这种氛围之下也感到紧张局促，一瞬间就红了脸。
见我不说话，她们更加肆无忌惮了：“你别在这儿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你的过去我们全都知道了。给你看个东西。”说完，递给我她的手机。
我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险些窒息。
学院论坛上的头条，热度最高的帖子就是我的照片，准确地说，是我初中时候的照片。一头凌乱枯黄的头发，一件过时的老旧衣服，胖胖的脸，臃肿的身材，傻兮兮地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如果说这张照片让我觉得有些震惊和脸红，更让我气愤的是毫无下限的标题——“冷面院花整容？被包养？扒皮北清学院最会装的女人关晓晓。”
我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下面的跟帖起初还是大家的询问，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照片被披露出来，全都是我初中时的各种没有形象的照片，每张照片下面还详细地附了拍照时候的情景。
在这些“添油加醋”的文字的形容下，初中时候的关晓晓不仅是个丑女生，胖女生，还是个自私自利、做作、矫情的人。难怪下面的评论一边倒，都在叫嚷着要“撕下关晓晓的面具”。
我觉得一股热血从脚掌直冲到头顶，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正常思考，初中时被孤立的场景一一复苏，周围笑着、闹着的人的脸和初中同学的脸重叠在一起。
紧张、屈辱、失望，我几乎要晕倒了。
为首的女生见我看了照片以后默不作声，更加肆无忌惮地煽动周围的同学，像在演讲一样叫嚣着：“同学两年，咱们都被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给骗了。你们都看帖子了吗？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照片中的差别多大啊？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我看到帖子里面说，她初中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现在倒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不仅去整容了，还去抽脂了吧？你以为变漂亮了大家就会和你做朋友呀！”
“大家看没看，帖子里说关晓晓小时候家境很差，什么白富美，还不知道是怎么变得有钱的呢！”
“这你都不知道？美女想要有钱，那还不简单，大家说是不是？”
“哈哈哈……”
我终于认识到了舆论的可怕。这么多年我小心翼翼，让自己远离群体，远离八卦，就是为了不再像初中那样被人议论、误会，没想到，依然逃不过这样的局面。
听着此起彼伏、肆无忌惮的笑声，我的愤怒、难堪化成了一阵阵的冷汗，然后变成了深深的绝望。我想到了夹在书里的那张合影，想到我还傻乎乎地想要和白橙和好，这一刻我就像挨了一耳光一样羞愧难当。
初中的照片，初中的故事，有这些资料的人，除了我初中最好的、唯一的朋友白橙，还会有谁呢？
就在昨天，我还在甜品店对韩承宇说，白橙是唯一没有背叛过我、没有伤害过我的人，没想到今天我就自打耳光。
这个我认为最好的朋友，给了我致命一击。
“你怎么不说话了？没话可说了吧？关晓晓。”
“我看，她是面具被揭穿，不知道怎么狡辩了。”
“你还是趁早滚回家去吧。”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我却连开口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我冲出团团围住我的人群，往白橙所在的教室跑去。顾不得和她之间的种种误会，我只想亲耳听她的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虽然和白橙重遇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但我还从没来她的教室找过她，到了门口看见她正在和几个女生聊天，不时发出大声的笑声，看样子聊得非常投入。
“白橙，你出来一下。”我站在门口喊道。
看到我，她瞪大了眼睛非常惊讶，但短短几秒钟就恢复了正常，她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很远在教室里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顾不上和她多说什么，直奔主题：“那些照片，是你放到网上去的吧？”
“什么照片？”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照片，还有……初中时候的一些事情，是你发帖子说的吗？”我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白橙却非常冷静，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没等白橙开口，刚才和她在一起的几个女生从教室里走出来，围在我身边，一个穿着黄色针织衫，画着妆的女生率先开口：“照片啊？我想，你一定是指你那些丑照吧？”
看样子，黄衣女生是她们的头头，因为她一开口，其他女生都纷纷附和。
“是那些又黑又胖的照片吗，女神？”
“没想到你初中时候这么让人惊艳啊，关晓晓。”
一早上，我听这些阴阳怪气的嘲讽已经太多了，除了羞愧和难堪，更多的是不相信。虽然我心里知道，有我照片的人除了白橙没有别人，但仍旧不愿确定我唯一的朋友会做出这样伤害我的事。
所以我并没有急于反击，而是不依不饶地对着站在教室里的白橙说：“白橙，你出来一下？我只想和你单独解决这件事情。”
黄衣女生见我无视她，非常生气地推了我一下：“喂，你找白橙干什么？你自己照片丑，还不许人家放出来了？”接着转过头向教室里的白橙说，“白橙，你不用理她，这种女人就应该让她尝尝面具被揭穿的滋味。”
站在白橙教室门口，问不到我想知道的答案，反而被她的一帮“酒肉朋友”肆无忌惮地嘲笑、打击。
平日里根本不在乎这些事的我，今天居然有些支撑不住，心里的委屈、不解全都化作一种酸酸的感觉，如鲠在喉，想哭，但残存的理智和骄傲却拼命抑制这种情绪。想反击，却又百口莫辩，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她们谩骂攻击。
那些不好听的话跟我一直想忘记的回忆重叠在一起，我好像又变回初中那个一直被嘲笑被忽视的胖妞，除了站在角落里任人欺负，找不到别的出路。
那些想遗忘的伤疤，再次被人血淋淋地撕开。
“你平时不是很凶的吗？怎么这时候怂了？”正在我大脑一片空白，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嘲笑的时候，韩承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一身黑衣，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眉头微微皱着，清寒的目光冷冷地环视着众人，眼神非常凌厉。虽然他站在阳光下，但整个人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冷气息，以致刚才围在我身边的人都默默退了几步。
叽叽喳喳的女生们看到韩承宇出现，都捂着嘴巴窃窃私语：“哇，韩承宇！”
“我终于见到真人了，上次去One都没看到。”
“好帅啊，他真的好高……”
“不过，他来干什么？”
而我，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过身抓住了韩承宇的衣袖，浑身发抖。不知为何，他一出现，我刚才惶恐尴尬的心忽然安定了许多。
就好像……小时候有那个男孩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害怕一样。
韩承宇任由我拉住他的袖子，高大的身躯坚定地挡在了我的前面，他冷若冰霜的目光在一众女生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黄衣女生身上，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黄衣女看到全院女生心仪的甜点王子出现，原本恶毒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带着些紧张说：“关晓晓啊，我们在讨论关晓晓以前的照片。”
韩承宇冷笑了一声：“讨论？可是你刚才不止一次使用了恶意的攻击性词语，而且全程不给关晓晓说话的机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不是讨论，是谩骂。”
黄衣女生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却又作罢。
接着，韩承宇环视了周围的其他女生，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们真的有那么多时间，来纠结一个女生过去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不如多做些题，提升一下自己的知识层次，让自己不至于这么浅薄无知。另外，那么多人围着一个女生欺负，你们现在的嘴脸，真的非常丑陋。”
周围的女生听了他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都露出羞愧的神情。
韩承宇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转身的瞬间貌似不经意地说：“未经别人允许把别人的照片发到网上，这侵犯了人家的肖像权。如果再把人家的隐私写出来，就已经构成犯罪。不知道是不是关晓晓太善良才会在这儿让你们谩骂，如果是我，绝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然后，他看了看沉默的我，凌厉的眼神冰融一般柔和下来，平静地说：“走吧。”说着，把我紧紧拉着他袖子的手放下来，然后揽住了我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带我离开了这个让我尴尬至极的地方。
站在一边的白橙，冷着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她眼里跳动的火焰，让人心惊。
３
被韩承宇带离了那个是非之地，来到了学院门口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我们的动作太过亲密，于是挣脱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谢谢你。”
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整个人站得笔直，静静地直视我的眼睛，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和紧张。
我盯着他清澈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因为今天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原本孤立无援的心温暖了许多，但很多感谢的话哽在喉咙，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没事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到了我手里，“平时不是挺厉害的，这点事儿就给吓得发抖了，穿上吧。”
他不说我还没发现，从开始被围攻到现在，我竟然不自觉地一直在发抖，也许是紧张过度了吧。我感激地接过外套披在了身上：“谢谢！今天……你怎么会出现在学院里？”
“星野给我打电话，说你被一群女生围攻了。我就关了店门过来了，还好距离不远，赶得及，你还没被欺负死。”
韩星野？
我想到那天他去One，看到我和韩承宇因为抢裱花器扭在一起的场景之后悲伤的背影。从那天以后，平时咋咋呼呼的他好像真的消失了好久，没有再出现过。
原来，还是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我。
“我没想到。”韩承宇突然说。
“嗯？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会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由别人指责你。之前看你在One对客人的态度，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厉害的女生。”
我摇摇头：“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那些照片本来就是真的，说的事情也基本是事实。至于她们猜测我整容、被包养，我辩解也没用，如果她们认定了那些事情，辩解只能让她们确信，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
“那你不难过吗？”
我拉紧韩承宇给我的外套，一股清新的洗涤剂的味道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嗯，当然难过，但我难过的不是她们对我的谩骂。这样的场景，我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说实话早就习惯了。我难过的……”
我没有说下去，我想起了白橙的脸，白橙的表情，白橙的态度。我真正难过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失去了白橙吗？好像也不完全是。
韩承宇说：“你难过的，是又一次被朋友背叛。”
我抬起了头，看着韩承宇，他抿着嘴，虽然没有笑，但帅气的眉眼之间，都写满了关怀。
我有些震惊，这个平时总是冷冷的，感觉对谁也不在乎，对谁也不关心的人，却精准地感觉到我为什么伤心。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使我最难过的不是白橙，而是又一次被背叛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你以为谁都和你智商一样吗？”和韩承宇说话，正常状态不超过几分钟，他又开始打击我。不过这一次我却觉得非常温暖，对他笑了，说：“所以，你今天过来帮我，是因为？”
“因为我忙不过来，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你千万别自作多情。”韩承宇冷冷地说。
“那我现在得赶紧去One帮忙，感谢一下您的大恩大德？”我笑着说。说完，我们俩并肩往One的方向走去，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在One甜蜜的味道里好好休息一下。
没想到当我们到One的时候，白橙已经早我们一步到了One的门口。她依然和平时一样，穿着不合身的肥大衣服，但现在在我看起来，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楚楚可怜了。她见我们走来，马上换了一副关切的表情迎了上来：“晓晓，承宇，你们去哪儿了，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你来干什么？又来讨伐她？”我还没说话，韩承宇已经发问了。
白橙看到韩承宇维护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她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沓照片：“晓晓，我是专门过来跟你道歉的。这些照片，是我那天不小心让同学看见的，可能……可能她们就翻拍了传到了网上，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些帖子，也不是我发的。”
我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正是网上发的那些没错。但白橙的解释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如果说照片可以被别人翻拍上传，但我初中的那些事，却不是别人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照片在我面前一张张翻过的时候，初中和白橙的友谊、一起被嘲笑的往事浮上心头，而面前白橙一脸无辜的样子在我看来却分外可笑。刚才我被那么多人围攻的时候，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现在在韩承宇面前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真的不记得，曾经我们一起被嘲笑，互相依偎的温暖了吗？不然为什么她今天能够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的唇枪舌剑伤害我却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想到这里，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失望，把目光从照片移到了白橙的身上。此时，她正楚楚可怜地站在韩承宇身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韩承宇。呵！明明被伤害的是我，可是她的目光却压根儿没落到我身上。
我心里更觉得她虚伪可笑。
友谊就是这样子的吗？虽然我不会主动惹事，但不代表我不会思考。我笑了笑，对白橙说：“不用道歉，我很清楚这件事情。”说完，我把那叠照片扔在了白橙身上。
照片从白橙身上滑落，散了一地，白橙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表情充满了震惊和羞愧，她又看看韩承宇，楚楚可怜地希望韩承宇能够安慰她一下，却没想到韩承宇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地上的照片上。
他蹲下身子，一张张捡起那些照片，仔细翻看，修长的手指在那个胖胖的身影上反复摩挲，就像面对一件珍宝。
“照片中的人是你吗？”他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整齐地摞在一起后向我问道。
认识他以来，我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复杂的表情。
他额头上冒出微微的汗，鼻翼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眉毛紧紧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而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太多东西——疑惑、不解、激动、喜悦……
“这是你吗？”见我不说话，韩承宇颤抖着声音再次追问。
我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一向冷静的他为什么看了照片会如此激动。他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拿着那些照片转身走进了店里。
“承宇……”被我用照片击打的白橙，原本泪眼汪汪地看着韩承宇想博得同情，没想到这次韩承宇竟完全没有理会她，反而一脸关切地收起我的照片走开了。
她的脸上闪过恼羞成怒的表情，终于彻底撕下了刚才的伪装，对我冷笑一声：“关晓晓，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好歹。我向你道歉你居然这种态度？别以为你现在漂亮了，有人喜欢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刚才猖狂的样子，以为就没人知道吗？”说着，不远处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说笑着走过来。
“哈哈，关晓晓，你还挺厉害的啊。”
“就是，看起来一副文雅样子，竟然拿照片砸白橙，我回去就给你曝光！”
“对，让大家都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白橙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加入她们的队伍一起离开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失望至极，原来我一直珍视的友谊，竟是这般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