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来没发生过的爱情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仿佛在偌大的礼堂里回响了好多好多次，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我仍然盯着李卿浩，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
礼堂里忽然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
我能感受到浑身上下都积满了大家灼热的视线。
“你……说什么？”李卿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我喜欢你！”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是……洛子逸才是你的男朋友！”李卿浩似乎希望我清醒过来，认清楚这个现实。他抓着我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
我一下子无言以对。
突然，一直站在一旁的石薇怒不可遏地打掉了李卿浩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站在了我和他之间。
“恩帅！”她大叫着，“你闹够了没有！你别以为借着自己会失忆就能够随便搅乱别人的生活。是啊，没错！你想的没错，洛子逸的确不是你的男朋友，因为……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不是你出现，后来他又喜欢上了你，他现在应该还和我好好地在一起，我们还会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还会度过很多美好的时光。”
“行了石薇，不要再说了！”洛子逸冲了上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洛子逸，你这样一直骗她有意义吗？我拜托你告诉她真相吧！你看看她，就算你告诉她你才是他的男朋友，可是她在见到卿浩的时候仍然会离开你！”
“石薇！”
洛子逸痛苦地大叫，表情却近乎哀求。
“但是……”
石薇绕过洛子逸，恶狠狠地盯着我。
“就算你会爱上卿浩也没用，因为卿浩喜欢的是我，现在也是和我在一起了。所以，恩帅，麻烦你自己搞清楚状况，停止你那毫无意义的一相情愿吧！”
石薇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堂。
“石薇……”李卿浩大叫着，正想要追出去。
“不要……”我下意识地扯住了李卿浩的衣角。
“不要走！”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阻止他追赶的脚步。而我的脚突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如浮云，一不小心，我就会重重地摔到地上。
“卿浩……”
我叫出他的名字。
“请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不好？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帅帅……”洛子逸想要阻止，可是我摇了摇头。
我想知道真相，无论真相有多么伤人。我需要知道真相！
“告诉我，求你了！”我又凑近了一点，连自尊也可以不要，我只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帅，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直说吧！我们也是时候该说清楚了。”卿浩似乎在挣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不容易。
“其实，我之前的确是和你在一起的。我们曾经……真的是男女朋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一开始你出现在我们学院的鱼缸里，是我救下了你。后来你和石薇变成舍友，也成为了我们的好朋友。可是我们发现你好像每天一觉醒来之后都会失忆，后来你自己也说，你有一种怪病，就是一觉醒来之后会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之后都是由石薇来提醒你之前发生的事，让你的记忆保持基本的连贯性。”
没错！那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记忆时限魔咒，它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回忆。
“不过，即便你会失忆，但是你每一次见到我，好像都会……都会重新喜欢上我。就像今天，你明明被告知自己是洛子逸的女朋友，可是你在见到我的时候……”
李卿浩顿了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帅，你的确对我很好，即便你每天都要重新认识我，但是你对我却能像对那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甚至是情侣一样好。你来到莱弗赛恩斯一年多以后，有一天晚上你和我……正式提出要在一起。当时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生，所以我就答应了你。可是……”
可是？
我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
“可是在你出现以前，我就喜欢上石薇了，一直喜欢她。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给她幸福，而且她当时已经和洛子逸在一起了，所以我只好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也没有想过要和石薇在一起，我只希望自己能像朋友一样在她身边守护她。后来你出现了，我心想，或许能试试，试着去喜欢你，试着和你在一起。一开始我也真的很用心地去维系，希望能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你。而石薇还是一直出现在我身边，我无法欺骗自己，也没有办法欺骗你了。其实在出现问题后，你还很耐心地找我谈过，谈过好几次，只是你不知道根本原因原来是石薇，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也真的努力想要改变过。可是，事实证明感情上的事情真的没有办法自欺欺人。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喜欢的……一直都还是石薇。”
硕大的泪滴顺着我的脸颊上一滴一滴地滚落，那滚烫的温度和皮肤的冰冷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所以，我让你伤心的次数越来越多。石薇曾经说过，你有好多个早上醒来之后，情绪都很不好。虽然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情绪真的很差。我想……那或许就是因为我！我曾经也下定决心想对你坦白，可每次看到你第二天看见我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微笑，我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
“李卿浩！你说够了没有啊！”
洛子逸一边扶着我，一边大声呵斥着卿浩。
“别……”
我故作坚强地阻止了身体已经在略微发抖的洛子逸。
“让他继续说！”
我的泪让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后来，洛子逸却喜欢上了你。他……他当着你和石薇的面，向石薇提出了分手。石薇很难过也很生气，所以不想再见到你，于是把你赶出了宿舍。洛子逸就将你带走了，从此之后，洛子逸就成为了提醒你之前记忆的人。在洛子逸和石薇分手后，子逸和我通过电话，我告诉子逸，石薇来找了我，她很伤心。子逸却说，他早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石薇了。所以子逸提议，不如就将错就错，等你醒过来之后，子逸就告诉你，其实自己才是你的男朋友。而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
“你的意思是……洛子逸篡改了我的很多记忆，是吗？”我突然很愤怒，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这……这个……”
李卿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他望着我身边的洛子逸，欲言又止。
“帅帅，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呀！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这样伤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洛子逸漂亮的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可那仍然是欺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现在……你和石薇，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我似乎在用最后一丝用来呼吸的力量，对李卿浩问出了这最后一个问题。
“是……是的。因为那天石薇来找我，说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对她告白了，她很惊讶，但还是答应了……不过……”
还没等李卿浩讲完，咣当一下，我便瘫坐在了地上。
“帅帅，帅帅，你怎么了？你……你还好吧？”
洛子逸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慌张地蹲了下来，赶紧将我扶起来。可是我的脚软绵绵的，好像连骨头都消失了，再没有什么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所以……事实是，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也曾经快乐过、伤心过，对不对？”
我一边哭，一边笑，抬起头望着李卿浩浅褐色的眼眸，好似这是最后一次能看到他的机会。
“没错。”
李卿浩的声音很平淡，他避开我的视线，但是眼里的愧疚清晰可见。“所以……洛子逸骗了我，对不对？”
“嗯！”
“所以，你也骗了我，对不对？”
“什么？”
李卿浩听到这里，吃惊地抬起头。
“所以……就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是，我们之间，却从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爱情，对不对？”
我的眼泪快要将我淹没，哽咽的声音在齿缝间发出惨烈的嘶叫，仿佛要榨干我肺部里那一点点稀薄的氧气。
李卿浩不讲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帅……”
他走到我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今天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就……正式分手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眼泪忽然冻结住，眼神失去了焦距。
“我们在一起，有多久？”
我没有再望着李卿浩，从嘴角轻轻吐出这句话。
“我们？应该……四个月多一点吧！”
“那这四个月里，在这四个月的每一天每一刻里，你只因为我是个不错的女生才和我在一起的，却从来从来，不曾对我真正动过心吗？”
“对不起……”
李卿浩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可是这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它们丝毫不会减少我的疼痛，却仿佛在我心上的伤口再次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盐。
“帅帅！我求求你……我们走吧！”
洛子逸央求地看着我，他眼中那股悔意仿佛能将他的下半辈子都埋葬。
我懂，他一定是后悔带我回到学校，让我看到了李卿浩，所以现在才会让我那么痛苦。因为他，或者任何人，都根本没有料到，在我重新见到李卿浩的瞬间，产生的感觉竟会这般强烈，强烈到将一切都颠覆，将一切美好的幻象都毫不留情地打破。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们以为我会失忆，这样我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好好地过下去。
可是……
大家都想错了。
“帅帅，我们走吧？好不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洛子逸强忍着痛苦，轻轻将我从地面上横抱起来。我的黑色小礼服裙摆自然地垂下，刚好与他的雪白礼服相搭配，在别人看来这一幕是多么和谐，就像英俊的王子终于抱着公主准备回到偌大的城堡里去，最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只不过……
我们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原来恩帅会失忆啊？”
“对呀！好奇怪啊！”
“但是也不能因为失忆就在两个男生之间来回摇摆不定吧？这样算什么？而且还是我们学院最出名的两大帅哥呢！”
洛子逸抱着我走出礼堂，大家的议论声却毫无遮掩地全部进入了我的耳朵。
“帅帅，没关系，我们不再回来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之后，你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明天我一定会让你过一个只有快乐的生日。明天醒来之后，你就会忘记今天，忘记莱弗赛恩斯学院、忘记李卿浩、忘记石薇、忘记我。然后……你只会见到我，只会记得我，我也一定会让你爱上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洛子逸将我放上他的跑车，载着我飞奔而去，将那些议论声全部抛在脑后……
回到洛子逸的家后，我静静地蜷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恩帅，亲爱的，你……还好吗？”
趁着洛子逸帮我去煮牛奶的时候，小筠从吊坠盒子里钻了出来。
“恩帅，天哪！你失忆该不会还失语了吧？”
小筠故意用调皮的语气想开句玩笑让我开心，可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我的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李卿浩。
“恩帅！恩帅……”
小筠飞到我的眼前，使劲拍打着她的小翅膀，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可是我的眼神却依旧失焦。
“恩帅……”
小筠飞回到吊坠里，语气突然低沉起来。“现在，你觉得后悔吗？”
后悔？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后悔……什么？”
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着小筠。
“就是后悔你来到人类族群，想要尝试爱情的滋味。现在终于尝到了，你……后悔了吗？”
“我不知道……”
我扭过头，不想让小筠看见又一行滑过脸颊的泪。
“其实……你不用这么伤心的。今晚好好睡一觉之后，明早就什么都忘记了，不是吗？而且洛子逸不是说明天是你的生日吗？你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他？你看他多有心啊，还记得呢！你应该是用金鱼族群的日子算的吧？那这么说来……明天是七月一日啦？”
小筠眨着眼睛看着我，很快她的眉头又重新紧皱起来。
“恩帅……希望你快点高兴起来。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对不起，小筠。
我也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要一个快乐的人假装不快乐很简单，可是要一个不快乐的人假装快乐，却很难很难……
我还没有那种能力。
突然，厨房的门打开了，洛子逸端来了刚煮好的热牛奶。他走到我的面前，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帮我将泪痕抹去。
“帅帅，喝点牛奶，然后快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机械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热牛奶，抿了一口，可是味蕾却尝不出任何味道，舌头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子逸，我想去睡了。我很累了！”
我放下牛奶，没有看着洛子逸。
“想睡了吗？那……那好啊！我抱你回房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我婉拒了洛子逸的好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回了房间。
“帅帅……”
洛子逸从后面追上我，小心地扶住了我，好像他知道我随时都会跌倒一样。
“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我将洛子逸挡在了房门外。
然而，我说谎了！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的悲伤好像海潮一般向我扑来，将我淹没。我好想好想求救，却无法发出声音，只有眼泪在一滴一滴无声地流下来，将我的脸濡湿了。
我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似乎是强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此刻就要全部爆发出来。
“小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的泪越来越肆无忌惮。
“恩帅，你……你……”
小筠听到我突然的呼叫，立马冲了出来。可是一看到我的样子，她自己就已经阵脚大乱了。
“我……我……我不能……睡……睡觉！”
我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什么？睡完就会忘记一切了，为什么不能睡呢？”
“因……因为……如果我一睡觉，我……我就会……再也不记得卿浩！我……我不想……不想自己不……记得他……”
“恩帅，你这是何苦呢？你这么痛苦……”
“小筠，我……不想连……自己曾经爱过……爱过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记……得。”
“可是……”
“我不想……连卿浩长成什么样子都不记得。我不想……不记得他的眼睛，我不想不记得……他眼眸的颜色，还有……还有他戴着眼镜的样子……”
我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帅帅？帅帅？你还好吗？你……你开门好不好？”
门外传来了洛子逸的叫声。可是我没有开门，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恩帅，你就痛快地哭出来吧！这样或许会舒服些！”
小筠飞到我的脸旁，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其实我真的好想好想知道，我和卿浩之间曾经发生过些什么，曾经一起经历过些什么事情。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笑过，什么时候一起生气伤心过。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第一次吻我，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的只是别人告诉我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故事，我有的只是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的所谓回忆……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那些根本就连接不起来的凌乱过往……”
“恩帅，你冷静一点……”
“我是个连回忆都没有的人啊！小筠，你知道那有多可悲吗？”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的咽喉干渴得刺痛起来，难以抑制的抽搐让我近乎窒息，似乎有一条绳子正在一点点地勒紧我的脖颈。
那些时光，那些致命的幸福抑或是切肤之痛的时光，甚至只是无聊透顶的时光，也都是生命里的限量版。可是我却不能拥有那样的限量版时光……
我躺在了地板上，竟然真的有那么一刻，我希望自己从来不曾到过人类族群。没错，小筠说得没错，我真的后悔了。
因为爱情……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毒药。
“所以……事实是，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也曾经快乐过、伤心过，对不对？”
“没错。”
滴答……
“所以……洛子逸骗了我，对不对？”
“嗯！”
滴答……
“所以，你也骗了我，对不对？”
“什么？”
滴答……
“所以……就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是，我们之间，却从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爱情，对不对？”
滴答……
“帅……今天既然闹到这个地步，那我们就……正式分手吧！”
滴答……
“我们在一起，有多久？”
“我们？应该……四个月多一点吧！”
滴答……
“那这四个月里，在这四个月的每一天每一刻里，你都只是因为我是个不错的女生才和我在一起的，却从来从来，不曾对我真正动过心吗？”
滴答……
“对不起……”
清晨，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一转身，一个人正趴在床边。他睡着了，似乎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小心地坐了起来，不想打扰正在熟睡的他。
突然，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当他眯着眼睛抬起头，一看到我，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看来我还是弄醒他了。
“帅帅，你醒啦？”
“嗯！是呀。”
我轻声回应了他，微笑着。
“你一定很累了吧？子逸……”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浑蛋。
“我？我还好啦！”
子逸笑了笑。
忽然，他的表情僵住。他惊恐地盯着我，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一样。
“帅帅！”
他慌张地大叫。
“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叫子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