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苹果花蛋黄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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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了什么，黎多美完全没有了印象。
她只知道，那个短暂的拥抱结束后，她被千月芳拉着向场地外面走，一路上不停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凑上来，然后直接把话筒递到她的面前。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星宫学院的学生吗？”“同学，你的网球技术真不错，是专门训练过的吗？”
“同学，我们能为你做一个专访吗？电视机前很多观众都对你很感兴趣呢！”
“同学……”
……
“抱歉……”
黎多美完全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她手足无措地面对着镜头，整个人呆若木鸡，如果不是旁边的千月芳及时将记者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敢肯定，自己那傻乎乎的样子就要出现在无数电视屏幕上了。好不容易逃离了那尴尬的境地，一出星宫酒店的大门，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让黎多美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千月芳拉着。
“喂！”黎多美的脸顿时暴红，她虽然是一个非常缺乏少女心的女生，但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千月芳拥抱，现在还和他手拉手，就算是再迟钝也会觉得不对劲，于是下一秒就一把甩开千月芳的手，“你想干吗？”
“啊？”被甩开的千月芳先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然后很快露出了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没干吗啊！”
“你……”黎多美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但是被他宛如小狗一样无辜的眼神看着，谴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变成了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威胁，“反正以后不准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出奇怪的举动，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的！”
说完，她还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
“奇怪的举动？什么奇怪的举动？”千月芳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然后用恍然大悟般的语气大声说，“你是说刚才在台上的拥抱吗？我只是想感谢你的帮助啊！”
话音落下，旁边路过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过来。
黎多美彻底被他打败了，她不想再跟他废话，反正今天她来这里也只是还一个人情，现在人情还过了，也是时候回家练球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耽搁时间，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咦？你干什么去啊？”千月芳在后面大叫，但是黎多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身后，和千月芳一起来参加比赛的队友们鱼贯从星宫酒店里走出来，他们嘻嘻哈哈地拿着奖杯说着笑着，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千月芳呆呆地望着公交车站的方向。
但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除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千月芳学长，你在看什么？”
有一个男生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啊？”千月芳仿佛从迷梦中惊醒，短暂的呆愣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什么都没看，走吧，我们回学校去吧！”
星宫学院赢得了这一届全国学院联盟综合素质比赛冠军的消息很快在电视和网络上传开了，整个周末，大家都聚在一起议论着这件事情，而被提起最多的，除了表现出色的千月芳之外，还有最后时刻主动上台、力挽狂澜的黎多美。
“看那个女孩子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网球打得那么好，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是啊！我以前以为整天运动的女孩子都是五大三粗的，结果看到那个女孩，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听说比赛结束后记者本来要采访她，最后都被她拒绝了……”
……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很快有人在网络上爆出了黎多美的姓名和学校，而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人还剪辑了黎多美在台上的动图，一时间，无数人在那个动图下面“点赞”，还有人给黎多美起了个名字叫“网球女神”。
而对于这一切，一直埋头在家里练球的黎多美丝毫不知，她现在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习网球上，可即使这样，她仍然觉得距离过去的自己非常遥远。
毕竟，真正的网球比赛是非常残酷的，绝对不像在台上击倒几个瓶子那么简单。
时间在黎多美的努力和大家的议论中悄悄过去，周一一大早，黎多美完成了例行的晨练，收拾好书包走出家门。
本来，这一天在她看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奇怪的是，在通往公交车站的一路上，她总感觉旁边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在走过之后还转过头来看她。
而当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奇怪的目光，上了常坐的那趟公交车时，从后排突然传来两声惊呼。
“黎多美！你看那个上车的女生是不是黎多美？”一个女生激动地抓住旁边同伴的手臂，兴奋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同伴被她一拉，抬起头望过来，然后眼神一亮：“是！就是她！”还没等黎多美站稳，两个女孩子就抱着书包跑了过来，黎多美的眼前一下子多了两支笔和两个本子。
“黎多美，你好！你能帮我们签个名吗？”
“我？”黎多美惊讶极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要签名的事情，所以一时间又是吃惊又是紧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傻兮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们喜欢你呀！”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说着，“你在上周五的决赛上露的一手实在是太帅了，同学们如果知道我们在车上遇见了你，一定会羡慕死的。”
“呵呵……是吗？”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上周比赛的事情，黎多美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认真地给那两个女生签了名，一路上还回答了她们很多关于网球的问题，最后才在她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下了车。
可是，让黎多美没有料到的是，公交车上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开端，从这一天开始，不管她走到哪里，总会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跑过来找她要签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打乱了她的生活，每天她要花费很多时间来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粉丝们，有时候甚至连她练球的计划都会被影响，这让她开始惶恐不安，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下去。
但是，对于这样的情况，赵太阳却兴奋不已，她经常会叽叽喳喳地在黎多美的耳边说现在她出名了，像明星一样被人喜欢着，而她作为明星的朋友，被好多好多人羡慕，只要一想起这个，她做梦都会笑醒。
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黎多美都会翻个白眼给她。“什么明星？我只想做一个网球运动员好不好？”
而千月芳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黎多美现在的情况，专门给她打来电话祝贺，还嚷嚷着说如果不是他，黎多美还不会这么受人关注呢，非要黎多美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吃饭可以，只要你研制出来魔力甜点的解药，就算让我请你吃一年的饭，我也没意见。”黎多美对着电话冷哼。
“呃，好吧……”这个话题立即让千月芳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千月芳许诺过的魔力甜点的解药，黎多美心里抱的希望越来越小，她总有一种预感，如果什么都不做，只等千月芳的解药的话，最后她一定会变得很惨很惨的。
所以，最近她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催着千月芳赶快做出解药，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到了练球上。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不断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就像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后，黎多美一个人到体育社的网球训练场练了一个小时的球，突然觉得很口渴，于是决定到离体育社不远的商店里买一瓶水。
可是，她刚走出来，就看到千月芳正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
“咦？黎多美！你果然在这里！”千月芳一看到她，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快步跑到她的身边，邀功似的对她说，“我在路上遇到了这位大叔，他有事情要找你，我就带他过来了。”
“找我？”黎多美打量了大叔一番，奇怪地问，“找我干什么？”这个大叔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总不会也是来要签名的吧？她最近签名真是签怕了，所以问完后，就一脸戒备地盯着大叔，等着他拿出本子和笔来。
没想到，听到她的问话，这位大叔微微一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好！黎多美小姐，我是星光文化传媒公司的经纪人，你可以叫我戴维。”
“戴维？”黎多美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一大串头衔，这个什么星光文化传媒公司，她连听都没听过，所以完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和她不同的是，从听到这个公司名称的那一刻起，千月芳的两只眼睛就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等着这位戴维先生说出他的目的。而戴维先生并没有在意黎多美冷淡的态度，在黎多美低头看名片的时候，他迅速用目光将黎多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满意的神情。
“是这样的。”戴维先生轻咳一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今天来找黎小姐，是想问问你是否有出道做艺人的想法，如果有的话，我想星光文化传媒公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而我也可以担任黎小姐的经纪人，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黎小姐量身打造一个出道计划，保证你能迅速火起来……”
“停停停！”没等他说完，黎多美就摆着手打断了他，“对不起，您说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做一名网球运动员。”
“黎多美……”千月芳在旁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黎多美并没有看向他。
另一边，戴维先生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他先是露出了愕然的神色，然后再次试图说服黎多美：“黎小姐，我想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毕竟以你的外表和才能，只要你愿意，在我们的包装下，成为全民偶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抱歉！先生！”黎多美没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将手中的名片递还回去，态度非常坚决地说，“我真的没有任何出道的打算，您请回吧！”
连续碰了两次钉子的戴维先生很不高兴，他没有接名片，而是深深地看了黎多美一眼，丢下一句“不要浪费了上天给你的美貌和天赋”，说完，气鼓鼓地走掉了。
看着戴维先生的背影，黎多美随手将名片塞进口袋里，然后转身去买水。
“喂！黎多美，你知道他是谁吗？”千月芳憋了满肚子的疑问，亦步亦趋地跟着黎多美，想要给她讲解一下她究竟错过了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戴维先生就是国内娱乐圈有名的经纪人，他培养出了好几个大牌的明星，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出道的人希望能请他做经纪人呢，你怎么就这样拒绝了？”
“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黎多美买好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千月芳，“我并没有出道的计划啊！”
“可是……”千月芳继续跟着她向训练场走，“你的人生目标不是获得全国网球联赛的冠军吗？如果说获得冠军就能出人头地，那选择了出道当明星的路，要比辛苦练球打比赛轻松许多啊，而且说不定出名的速度还要更快，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谁告诉你我想要获得冠军是想出名了？”黎多美转过头，不满地瞪了千月芳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话！”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啊！网球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千月芳依然不肯罢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刚才黎多美毫不犹豫地拒绝触手可及的出名机会，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越接近黎多美，他就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能把一个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在意美丑，不在意苦累，一根筋地就想打好网球。
那天的知识竞赛后，他的眼前曾经无数次浮现出黎多美打网球的样子，周末的时候，他还拉着星夜琉跑到网球场里打了半天，结果两个人全都累得趴在地上，害得星夜琉两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这么苦的事情，为什么她还要一直坚持呢？
对于千月芳的问题，黎多美根本就不打算回答，她回到训练场后，又坚持练了半个小时，才走到场边去休息。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千月芳竟然还没走，他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黎多美练球，见她过来，还专门拧开饮料瓶的瓶盖递过去。黎多美没有拒绝，拿过瓶子喝了几口，然后随手丢在了一边。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盯着千月芳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他的目的。
但是，从那一双几乎可以称得上清澈见底的眼睛里，除了担心和另外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网球。”
迎着她的注视，千月芳回答。
黎多美仓促地别开视线，沉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过了好半天，她才下定了决心，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些天来，她真的太累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她说说话，所以当看到千月芳执着的眼神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藏在心里的话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我生在一个体育世家。”黎多美闭上眼睛，不想让千月芳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从我的爷爷开始，就开始接触网球运动，那时候，我家里开了这个城市第一家网球馆，然后我的爸爸就在网球馆里长大，渐渐成了一名网球运动员，可是，还没等他在赛场上闯出一番成绩，就因为一场意外，永远离开了我们。”
说到这里，黎多美停顿了一下，她努力平复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就是我的哥哥，他叫黎多亮，是个不可多得的网球天才。”
千月芳发现，在提起“哥哥”两个字的一瞬间，黎多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动人的笑意，就像是她藏了很久的珍宝，终于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别人面前。
“他从十三岁起，就几乎包揽了所有青少年网球比赛的冠军，到了十五岁，整个网球界的前辈们都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将会开创属于他的网球时代，他得到过的各种奖杯和奖状，摆满了整整一列书架。”黎多美的脑海中又浮现过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但是，很快，他像流星一样从她的眼前坠落，只留下一片荒凉。
“只是，这一切都在他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黎多美转过头，偷偷抹去眼角沁出的泪珠，“有一天，他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外出游玩，却因为一场车祸，再也没有回来。”
“而我的人生，也从那个时候起彻底改变。”黎多美睁开眼，握紧手中的球拍，“因为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全国网球联赛的冠军，所以从他去世那天开始，他的梦想就转移到了我的肩上。为了帮助逝去的哥哥完成梦想，也为了能让伤心欲绝的妈妈不再痛苦，我丢掉了自己所有的裙子，放弃了最爱的动画片，在别的小朋友由爸爸妈妈陪着在游乐场玩耍的时候，我站在哥哥曾经的训练场上，一遍又一遍地学着击球，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再来，一直到手臂酸得再也抬不起来为止。”
在黎多美的讲述中，千月芳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挥汗如雨的小女孩，她还那么小，那么稚嫩，却已经学会了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挥动手臂，就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一样。
“虽然我的资质比起哥哥来要差很多，但是在不断的努力下，我的成绩也渐渐好起来。到了今年，我还幸运地被选中参加全国网球联赛，这不仅是对我一直以来努力的回报，更是帮哥哥完成夙愿的机会。如果我能拿到这次比赛冠军的话，不仅哥哥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我的妈妈也一定会为我感到开心和骄傲吧？”
黎多美终于讲完了，但是训练场内陷入了漫长的安静之中。
有很长时间，黎多美没再开口，千月芳也不说话，他们就那样坐在那里，直到窗外有一阵风吹来，千月芳才突然动了动身体。
“你……”他艰难地发出声音，听完了黎多美的故事，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那块魔力甜点拿出来做游戏道具，也无比后悔在黎多美面前说了谎话，明明魔力甜点根本就没有解药，可是他骗了她那么长时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让时光倒流，那样曾经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那样的话，是不是他就永远不可能注意到星宫学院里还有一个这么努力的女孩呢？
无数纠结的思绪在千月芳的脑海中来回翻滚，最后终于化作一个清晰的念头，他要把魔力甜点的真相告诉黎多美，不管她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后悔。
鼓足勇气，他开了口：“黎多美……”
“多美！”
就在千月芳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训练场的大门被猛地推开，然后赵太阳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
被这样一打岔，千月芳刚刚鼓起的勇气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到黎多美终于想起来问他刚才想说什么时，他只是心虚地转开了视线：“没，没什么。”黎多美没再多问，但是离开的时候，千月芳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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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训练场里的谈话，成了千月芳和黎多美共同的秘密，后来不管赵太阳怎样打探，黎多美都没有告诉她。
其实，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即使是和她形影不离、亲密无比的赵太阳，都不知道她之所以要坚持走上网球道路的原因，可是对于才认识了没多久的千月芳，她竟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但奇怪的是，从那一天听完了故事后，千月芳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
这一次，黎多美没再想办法去打听他的动向，因为体育队的期末考评就要到来了。
往年的时候，对于这样的期末考评，黎多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以她专业的网球水平，应付这样的考评无疑是小菜一碟，但是今年，当体育队队长宣布了考评方案和考评时间，开始例行询问每个人要参加的考评项目时，黎多美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无比紧张。
怎么办？瞒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瞒不下去了吗？
虽然她这段时间一直没停止努力，但是比起她以前的水平，还是差距太大了啊！
站在她身边的赵太阳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社长已经走到了黎多美面前。
“多美，你的就不用问了，还是网球，又到了一年一次把那群家伙虐得找不着北的时候了，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高大魁梧的社长拍了拍黎多美的肩膀，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在本子上一勾，然后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黎多美站在原地，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有人说，世界上有些事情永远都是人力无法左右的，就比如时间。不管黎多美多么希望期末考评能晚点到来，能再多给她一点追回成绩的机会，墙上的日历还是一张张地揭了过去，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评的日子。
那一天是个周末，体育社网球队的所有队员们都站在一起，刚刚完成一次网球国际赛事裁判任务的教练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严厉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在黎多美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我很久没有看过你们打球了，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拿出你们真正的实力给我看看吧！”
简短的几句话后，教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大手一挥，示意所有的人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开始上场。
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前一天抽签时，黎多美再次抽到了曾经和她对战过的那名新队员，记得当时他还会因为不习惯黎多美突然改变的形象，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但是一段时间不见，现在再次上场的他如有神助一般，一开场就以非常凌厉的攻击让黎多美疲于招架，虽然中间黎多美拼了命地扳回了一局，但是三场过后，对方还是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她。
“多美学姐，承让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打赢这场比赛的对手愣了半天，才走过来和她击掌道谢。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黎多美完全不用刻意去听，就有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从旁边的看台上传出，至于一直在场边充当裁判的教练，此时的脸已经黑得如锅底一样。
黎多美无法不去在意这个结果，但她知道，在刚才的场上，她已经拼尽全力。
所以，当期末考评终于结束，教练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只有黎多美留下时，她已经预感到了即将迎来的暴风雨。
果然，最后一名队员刚刚离开，脾气暴躁的教练就对着黎多美发出了雄狮般的怒吼。
“黎多美，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教练挥舞着刚才的考评成绩，气得暴跳如雷，“你竟然输给了一个刚入社不到半年的新人，你看看自己的成绩，这还像是一个专业的网球选手应该有的水准吗？简直丢尽了我的脸！”
教练的话就像是响亮的耳光一样，“啪啪”地打在黎多美的脸上，让她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涂脂抹粉，我猜你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扮和美容了吧？”教练又是失望又是痛心地看着她，“我刚回来，就听说现在你成了学院的风云人物，到处都有人跑来找你签名，你还记得你自己是在备战全国网球联赛吗？要是忘了，或者不想参加，那就趁早给我退赛！想要这个机会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在教练的指责声中，黎多美沉默地站在那里，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不管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她现在技术飞速倒退的事实。
只是……
“教练。”终于等到教练骂累了，黎多美抬起头，“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努力抓住全国网球联赛的机会的。”
“你……”看着黎多美愧疚和自责的表情，教练也骂不下去了，但是黎多美今天的表现，真的让他很痛心，所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年轻，会分心也正常，但是，网球运动是容不得一丝一毫怠慢的，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在联赛开始前，我会再安排一次内部选拔，如果你不能通过选拔，那么参赛的机会就让给别人吧！”
说完，他摇摇头，背着双手离开了。
空空荡荡的体育场里，只剩下了黎多美一个人，她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场地中间，一动也不动。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赵太阳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一大堆杂乱的器材后面钻出来，脸上写满了忧虑。
就在刚刚教练让其他人都解散的时候，因为担心黎多美，她才冒着被教练发现的风险偷偷藏了起来，所以全程听完了教练骂黎多美的话。
说实在的，听到教练说的那些话，她真的好生气，有好多次她都想冲出去，告诉教练，他说的不对，因为黎多美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才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扮和美容呢。
但是，一想到教练平时严厉的样子，她又担心自己冲出去解释的行为不仅帮不到黎多美，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她忍啊忍，终于忍到了教练离开。
可是，现在，教练离开了，她本应该第一时间冲过去安慰黎多美的，却在看到黎多美呆呆站在那里的背影时，失去了走上前的勇气。
“到底该怎么办呢？我这么笨，要是有个聪明的人在这里就好了。”赵太阳难过地想。
正在这时，她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掏出来一看，一个备注是“花美男殿下”的微信好友发来了消息。“哈啰！太阳学妹，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是体育社期末考评的日子吗？黎多美情况怎么样？这次的奖品是三叶草奶茶。”
“人家才不是为了三叶草奶茶呢！”赵太阳有点心虚地向黎多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到那个跳跃的头像时，眼前突然一亮。
“学长，这次我不要奖品，但是你一定要让多美振作起来，因为刚才她被教练骂得好惨，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切都要靠你了。”
飞快地打下一段文字发过去，赵太阳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又帅又聪明的千月芳学长吧，她可是做好事不图回报的小天使，绝对不是因为美味的甜点才叛变的。
3
千月芳在训练场里找到黎多美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再呆站在那里，而是非常颓废地坐在一个角落，望着不远处的球场发呆。
虽然是白天，但是体育场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如果不是赵太阳告诉他黎多美就在这里，说不定他会匆匆扫过一眼就离开。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赵太阳那里知道了体育社期末考评的详细情形，也知道了教练对黎多美下的最后通牒。
他说，如果黎多美不能在最后的选拔里胜出，那么参加全国网球联赛的机会就要让给其他人。
这怎么可以？
当听到这句话时，千月芳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这个念头。如果是以前，或许他会觉得，人生的道路有千万条，即使不能参加全国网球联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黎多美一路走来这么拼命的原因，那么不能参加全国网球联赛对黎多美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正是这个原因，这些天来，他才不敢在黎多美面前出现，唯恐自己看到她那双饱含着希望的眼睛，然后忍不住会说出解药的真相。
他莫名地害怕，害怕黎多美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他就那样站在训练场的门口，一直望着黎多美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直到黎多美动了动，好像要抬起头来，他才像是刚刚赶到这里一样，故意发出非常欢快的声音。
“咦？黎多美，原来你在这里呀！”他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过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非常精美的盒子，“快来尝尝我新研发出来的苹果花蛋黄卷，好吃得绝对会让你把舌头都吞掉。”
“苹果花蛋黄卷？”
黎多美抬起头，兴致缺缺地望过去。
只见在千月芳托着的盒子里，摆放着几朵精美的苹果花，但那又不是真的苹果花，因为在淡黄色的蛋皮中间裹着的是苹果雪白的果肉和红色的果皮，它们一起缠绕成了花朵的形状，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黎多美笑了笑，有些时候，她是真的佩服千月芳在甜点上花的心思，他似乎对甜点有着无限的热情，哪怕是最普通的原料到他的手中，都能变幻出美味的甜点。这一点，从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魔力甜点时，她就再也没有忘记。
只是，她现在变得这么狼狈，也是当初那个美味到了极点的草莓满天星杏仁塔造成的。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接过盒子，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如果这些苹果花蛋黄卷能像当初的草莓满天星杏仁塔一样，让我吃了之后就变回原来的样子，那该多好啊！”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千月芳的耳朵里，却让他顿时忘记了呼吸。当初的草莓满天星杏仁塔……当初的草莓满天星杏仁塔……
千月芳的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再看到黎多美望着苹果花蛋黄卷时期待的目光，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挡住了黎多美去拿甜点的手。
“黎多美。”他怕自己后悔，所以语速飞快地说着，“我不想再继续骗你了，当初的草莓满天星杏仁塔，其实根本没有解药，即使是将它制作出来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让你恢复了。”
一鼓作气地说完，他忐忑地望着黎多美，等着她突然间的爆发，等着她将他揍成猪头，但是，他等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面前的黎多美就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样，露出了迷茫至极的神情：“你说什么？没有解药？怎么会没有解药呢？你不是说过……”
“对不起！”黎多美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下子刺痛了千月芳的心，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隐瞒，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黎多美有权利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那份草莓满天星杏仁塔，其实是这世界上最后仅存的三份魔力甜点之一，它的身上灌注了蔷薇伯爵夫人离开前最后的魔力，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解除这种魔力了。”
“蔷薇伯爵夫人？”
黎多美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谜团里，千月芳说出来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到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千月芳叹了一口气。
不能怪黎多美，毕竟在去年的伯爵西点社强拆事件之前，星宫学院的所有人都以为伯爵西点社和蔷薇伯爵夫人只存在于传说中，即使后来伯爵夫人为了惩罚这一任院长的贪得无厌而动用了魔法，后来也都被校方以其他借口给掩饰过去了。
按照黎多美之前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网球上的情况，想要让她关注这种一听就像是假的的传说，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所以，千月芳没办法，只好将魔力甜点的由来全部都给黎多美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就是这样，蔷薇伯爵夫人虽然遭遇了人类的背叛，但是在她去世后，为了守护她和星宫学院第一任院长的爱情，她将自己的魔力留存在了伯爵假面西点社里。以前，我们都以为她是在用自己的魔力报复人类，但是在伯爵假面西点社即将被强拆的最后关头，是薇娅读懂了伯爵夫人真正的用意，所以伯爵夫人为了感谢我们，答应帮我们每个人都满足一个愿望，于是就有了那三份魔力甜点。”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懊悔和不安的神情：“可是我当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但是又觉得好玩，于是就胡乱对着甜点说，希望吃了它的人能越变越漂亮，没想到……”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说，黎多美也知道，没想到后来千月芳将魔力甜点拿出来当成校庆活动的道具，结果却被她阴差阳错地吃了下去。
“之前，为了不让你总是找我麻烦，我才骗你说能研制出来解药，但其实给你吃的那些甜点都是很普通的东西，里面没有任何魔力，也不可能再改变你现在的体质和模样……”
千月芳还在解释，可是黎多美挥挥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对不起。”
千月芳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用最真挚的语气说出这迟来的道歉。
不管是谁被这样愚弄和欺骗，都会气得七窍生烟吧，如果他是黎多美，说不定现在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即使黎多美什么都不说，但是他也能看出来，她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就好像是一座压抑的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将身边的一切烧成灰烬。而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盒子，已经被握得变了形，他甚至觉得，说不定下一秒，黎多美就会抓起那个盒子，将里面的甜点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来吧！”他挺起了胸膛，勇敢地看向黎多美，“如果你一定要出气的话，就拿那些甜点狠狠地砸我一顿吧！”
“砸你？”黎多美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砸你？”“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
在听到真相的那一刻，黎多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她甚至想要冲上去将千月芳揍得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又想穿越回校庆那天，把那个傻乎乎什么都敢吃的自己给掐死。
无数暴力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地拿起盒子里的苹果花蛋黄卷，然后一口一口将它们吃了下去。
千月芳惊呆了，他不知道黎多美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已经知道这些看起来精致漂亮的甜点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解药，为什么还会毫不介意地将它们塞进嘴里。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黎多美是不是把那些甜点全都当成了他，才会吃得那么咬牙切齿。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脖子后面突然凉凉的。
但是，比起这种被当成甜点一口一口吃下去的恐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为，黎多美吃完了那些甜点，竟然一个字都没说，也没看他一眼，而是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着训练场外面走去。
不会吧？
千月芳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然后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几天前，好像就在这里，他第一次问黎多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魔力甜点的解药呢？”
“没有解药？”当时的黎多美做了什么？她挥起球拍，将一个网球狠狠地拍了出去，同时用阴森的语气对他说，“看到了吗？如果你明明做不出来魔力甜点的解药，还敢欺骗我，那你就会像这个球一样，被我毫不留情地拍出去，变得很惨很惨，你要试试吗？”
不！他不要试！所以当时他吓得什么都没说就落荒而逃了。
但是现在……千月芳看着越走越远的黎多美，觉得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她一定是气到了极点，所以才连和他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在她的心里，他说不定已经像当初那枚被拍飞的网球一样，彻底被她驱逐出了她的世界。
简单点说，就是她要和他绝交了！
“不要！”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巨大的恐慌从心里深处蔓延上来，一瞬间，千月芳像是疯了一样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黎多美的面前，“不要和我绝交！”
被无端拦住了去路的黎多美停下脚步，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过了半天才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谁要和你绝交？你别挡路，我还有事要去做。”
“什么事？”
千月芳还是坚持要问清楚，否则他根本无法安心，难道是觉得用手揍他不过瘾，所以准备去外面寻找趁手的工具吗？
对于他这种神奇的脑回路，黎多美根本一无所知，她现在只觉得每分每秒的时间都是珍贵的，绝对不能浪费，所以完全没有心思在这里和千月芳玩这种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因此很轻易就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确定没有魔力甜点的解药了，那我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非常平静，但是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着无数波涛汹涌的情绪，“就因为之前我一直寄希望于有一天可以靠解药恢复正常，所以我才总是心存幻想，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路了……”
她自嘲地一笑，然后从双眼中迸发出夺目的光芒：“既然没有了解药那条路，那么我只有选择另外一条路，一条更艰苦却也更踏实的路，那就是靠自己不间断的努力练习，再次将体能和技术都练上去，不管怎样，全国网球联赛的机会，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掷地有声的话一说完，她没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绕开千月芳，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次，千月芳没有再追上去，他站在原地，望着黎多美单薄却倔强的背影，一直看着她推开门，走进外面已经映红了整片天的夕阳里。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赋并不突出的黎多美，会在哥哥去世后的短短几年间，跻身于国内一流网球手的行列，她为自己选的路，从来都没有捷径，有的只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和无数滚烫的汗水。
而他，面对这样的选择，整个人都被震撼和感动笼罩了。
当天晚上，和季小兔约会归来的景凤音一走进西点社，就被幽灵般飘到他面前的千月芳吓住了。
“月，你干什么？”
他脸上温和的表情因为惊讶而产生了一丝裂缝。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千月芳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一直等在客厅里堵景凤音的行为有多么的诡异，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似乎还燃烧着不为人知的火焰，“琉那家伙陪着薇娅去参加大胃王比赛了，现在我能求救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帮我！”
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景凤音被他这样盯着，突然有一种直觉，在一向玩世不恭的千月芳身上，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会是什么大事呢？
他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好啊，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