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二章 深夜的思念

书名:可不可以不勇敢本章字数:8466

原来你一直记得我,伤害过你的我。

可我在长达10年的寂寞里,选择了将你遗忘。我不记得你的名字,甚至已经想不起你的样子。

但我却记得,你给的棒棒糖,曾是我童年里最珍贵的礼物。

我知道,你会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美好。

就像我,一如既往地怀念你的微笑。

原来,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重逢的理由。

——苏静苒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去浅京二中报到,其实以前从小学到初中,欧若离都是跟我一起上学的,只不过因为一个月前她家搬去了离我家很远的北城区,所以我们也就不得不分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个人边走边听着MP4,也是一件很惬意、很享受的事。

我6点15分出门,穿过步行街,到达地铁站的时间是6点半。

刚刚走下地铁,刷卡进站,我就发现不远处的石柱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极为不真实。

是昨天在“夏果清凉”冰饮店里遇见的那个男生。

他喜欢喝加冰的蓝莓果汁,而且我们还喝了同一杯。

他依旧穿着白衬衣、牛仔裤,依旧戴着耳机,眼神时不时地朝地铁来的方向望望,应该也是在等地铁。

他肩上挎着一个书包,应该也跟我一样,是刚刚开学的高中生。

地铁站里风声呼啸,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还在。

原来不是臆想,我真的又遇见了他。

“喂……”我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下意识地把手抬了起来,想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才好,于是趁他还没发觉,将即将出口的“好巧啊”生生咽了回去。

我只是静静地走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而站,一起等地铁。

我有个习惯,如果耳朵里塞上耳机,嘴里就会不知不觉地哼起听到的歌来。

而现在我的耳朵里正塞着耳机,所以我又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当爱失了焦,那些最初的美好,早被你搁在一角,街上拥挤人潮走着看着都是催眠符号。记忆停不了,穿过读你的心跳,穿过想你的味道,我只想不被打扰……”

他忽然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赶紧闭上嘴。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缓缓抬手摘下了耳机,对我解释似的说道:“哦,我也在听这首歌。”

他顿了顿,又说:“你比Jolin唱得更好听。”

“啊……”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夸我,“谢谢。”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淡淡地转过了脸,似乎没有想将话题继续下去的念头。

我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也别过脸,和他一起看着地铁将来的方向。

地铁伴着风声驶过来,门缓缓打开,我和他一起上车,一起在同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面的玻璃车窗上映出了他模糊的样子,我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玻璃窗。

我很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这种气氛实在不适合问“你叫什么名字”之类的问题。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乖乖听歌。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一起,走过了这一段路。

他在我之前下的站,我知道那一站的方向是浅京一中。他应该是一中的学生吧。

浅京一中和浅京二中是浅京市所有学子拼命想考进的两所学校。这两所学校素以“教学严谨,校风开放”的理念著称,又是全市的重点高中。所以能在这两所学校里念书,简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中的优势是理科,二中优势是文科,所以我以全市第二名的优异成绩,选择了浅京二中。

那个男生看起来有点儿冷淡,长得又很帅气,估计在学校里很受女生的欢迎吧!只是,一般长得帅的男生不是成绩都很差吗?

没想到他居然在浅京一中上学。

当想到他可能很受女生欢迎的时候,我的心竟没来由地失落了一下。

我不禁开始嘲笑自己,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而已,以后应该再也不会遇到了吧,不要想太多。

我在这条8号线地铁上一直坐到了浅京二中站。

因为全市第一名选择了浅京一中,于是在整个浅京二中,我自然就是全校第一名。在入学考试中,我也毫无疑问地发挥正常,没有人超过我,所以被分在了特快班。班主任是个教化学的女老师,似乎很喜欢我,在第一次班会上就立刻宣布让我当学习委员。

一个叫做崔南心的女生被立为班长。

好友欧若离也很争气,虽然她的中考成绩和特快班的大多数同学比有些差距,但她终于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入学考试时超常发挥,如愿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

于是我们又成了同桌。

上课的时候,我们俩笑嘻嘻地在桌子下偷偷拉着手,她挤着眼睛,跟做贼似的瞥了老师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我说:“静静,你知道吗?为了能跟你同班,我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哦!”

我点头微笑:“嗯,我知道啦。”

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女同学凑过来搭讪。

“你就是苏静苒啊?那个全市第二名?”

“你有化学辅导书么?在哪儿买的?”

“请问,你怎么让每科成绩都那么好的啊?”

……

我尽管心里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一一笑着应答,直到有一个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

“呃?是你?”

我闻声扭过头去,只见教室的过道里一个看似桀骜不驯的男生正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浅笑着看着我。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竟是昨天在冰饮店里碰到的那个在吧台里卖冰饮的男生。

只是……他怎么会跟我打招呼?我们不认识啊!

他慢慢走过来,其他女生自主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儿。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说:“真巧啊,竟然跟你同班……昨天看见你跟我朋友坐在一起,后来听店里的服务员说——”他忽然把脸凑了过来,贴在我耳边笑嘻嘻地小声说道,“你还偷喝了他的饮料,对吧?”

“什么?”我羞愧地轻呼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死,脸刷地就红了,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于是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这么囧的秘密,居然被人发现了。

他笑眯眯地瞧了我半天,终于走开了。

“喂,同学……”我却又叫住了他。

“干吗?”他一脸好笑的表情。

我犹豫了一下,本想问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可自己这么雷人的事迹都被他发现了,如果我还问的话,似乎就有点儿太不知羞耻了,于是我忍了忍,摇头说道:“哦,没事。”

他愣了一下,竟笑得更欢了,而且一边笑一边神秘兮兮地回答我:“你是不是想问我那个朋友的事情?我可不告诉你。”

我几乎想吐血。

他却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其他女生就重新聚拢到我身边问话,就连欧若离也疑惑地问道:“呃,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我歪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的背影,摇摇头,无力地说道:“不认识。”

“奇怪!”欧若离不解地嘀咕道,“那他干吗找你搭话啊?刚才还说‘真巧’来着。”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只是摆摆手:“我不认识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魏斯啊——全市第三名,成绩就紧跟在你后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啊?”欧若离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好像我不认识这个人是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一向不太注意这些排名,从欧若离的嘴里听到“魏斯”这个名字,也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觉,直到听完她的话才恍然明白自己那种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我在心里暗暗惊叹……第三名啊。

为什么我昨天还以为是“纨绔子弟”的两个男生,今天不仅仅又一一碰到了,况且还得知他们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一个考进了浅京一中,另一个居然跟我同班,而且还是全市第三名。

这两个美少年怎么可以这么帅又这么有才?

特快班在学校的三楼,我的座位靠窗。当铃声在整个校园彻响时,我就饶有兴趣地透过窗户看着同学们急急忙忙地跑向教学楼。

顷刻之间,寂静一片。

我缓缓打开书,书中的诗句在我的眼中一晃,却晃成了那个男生一闪而过的侧脸。

“呃,你喝的那杯……是我刚才喝过的。”

“我也在听这首歌。”

“你比Jolin唱得更好听。”

……

我随着同学们起立,问“老师好”,然后坐回座位,按着语文老师的要求,朗诵张先的《更漏子》: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皆落花。

虚阁上,倚阑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

读着读着,我的眼睛慢慢瞥向了窗外金色的阳光,又记起了他摘下耳机时的微笑,还有地铁玻璃窗上映着的他模糊的脸。

他现在应该也在上课吧!

特快班学生的压力比较大,开学第一天,其他班的同学都是领完课本就自由活动,可我们班就惨了。作为这个学校里所谓的“精英”,我们拿到课本之后,就开始了第一天的课程。

我们把自己埋在“之乎者也”和“鸦片战争”的海洋里,一边愤慨着英法联军怎么还不死,一边又愤慨着上课的时间怎么这么长,下课的时间为什么那么短,而放学的时间为什么永远都遥遥无期。

下课的时候若离一直在背物理定律和化学公式,我就一边翻着英语书,一边跟快合上的眼皮作斗争。

一天下来的感觉就是,夏天能热死人,上课能困死人,作业能压死人。

放学的时候我跟若离挥手告别,各奔南北两街而去。

我背着沉沉的书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歌,一边迷迷糊糊地走进回家的地铁。

这个时间,地铁里多数是各个高中放学后回家的走读生,地铁里比较空,我上车之后随意挑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我闭上眼睛,思绪渐渐地朦胧起来。

突然感觉到地铁停了一站,然后有人上来,坐到了我身边。

我睡意正浓,于是没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发扬了一下友好精神,往一边侧了侧身子,给人家让出点空间。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懒懒地睁眼看了看表,又抬头去看站点,结果眼睛刚刚瞥到对面的玻璃窗,就被那玻璃之中反射的身影惊呆了。

玻璃上映着一抹模糊的轮廓,是那个男生,他就坐在我身边!

怎么会这么巧?又在地铁上碰到了呢!

我赶紧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看。

原来他也在看我。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惊奇地忽然去看他,以至于我们的目光对视了整整三秒钟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对我微微一笑,问道:“你睡着了啊?”

我一时之间分外激动,可是我怎么能在他面前睡着呢?

这也太没形象了。

于是我慌慌张张地理了理头发,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口水,整了整衣领,又端正了坐姿,才对他浅浅一笑,心虚地说道:“啊,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困,所以眯了一会儿……高中的课程太累了。”

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和那句话下来之后,他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更让我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拿块豆腐撞死,或者拿根豆腐丝吊死。

“你的校牌掉了。”他忽然向我摊开了手,而在他手心里放着的,正是我原本别在衣服上的校牌,“原来你是二中特快班的啊,特快班的课程是比较紧,我每次上完最后一节课也是困得要死。”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校牌,回味着他的话——早晨,他在浅京一中学校的站点下了车,现在他又说特快班的课程很紧,那么,他就是浅京一中特快班的学生了?

不是吧!帅得没天理就算了,成绩居然还这么好!

“谢谢。”我将校牌收起来,红着脸望着他含笑的双眼。

他转过脸去,不再看我,只是说道:“地铁里风大,睡着的话容易感冒。”

“嗯。”我应着他的话,低下了头,心里有小小的温暖。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歪过头看着我,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个……我听说,你昨天把我杯子里喝剩的蓝莓果汁都喝了啊?”

“啊?”我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选择仰着头装傻。

泪奔啊!我的人生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么?

魏斯,可恶的魏斯,一定是他告诉他的。

我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问他叫什么名字的,可是这样一来,气氛尴尬,我根本就问不出口了。

“哦,我是觉得太,太浪费了……所以就帮你喝掉了。”我小心翼翼地低头对手指,结果一时紧张,说话就结巴了。

他挑了挑嘴角,笑着说:“哦,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泪上加泪,他这随便一问可是把我的心思全打乱了啊!

我不敢告诉他,喝他喝剩的果汁是因为我一时不小心,有点儿喜欢上了他这个过路人;也不能告诉他,果汁的杯沿有我的初吻,而我的初吻给了他,所以我不希望这杯果汁被无情地倒掉。

我同样不敢问他的名字,不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不敢问他为什么总能和我遇见,是不是有那种名叫“缘分”的东西在捣乱。

可是,他怎么就敢这么直接地问我是不是喝了他剩下的果汁?

真是不公平啊!

我默默地在心里发着牢骚,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好看的侧脸。

地铁停了,他站起身,我也跟在他的后面下了站。

出了地下通道之后,我们各自转身,他走西街,我走东街。

走开三步之后,我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看他,想对他友好地说一声“再见”,再给他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

可是这么做是不是太矫情了?算了,还是乖乖回家写作业吧。

能在地铁里再次遇到他,已经让我很激动了,整个胸腔似乎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要知道,浅京这么大的城市,每天这么多人来来去去,这么多趟地铁来来回回,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相遇,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一件事。

虽然一再出糗,但我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我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开始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

街边的霓虹灯没那么晃眼了。又或许它一直都那么柔和,只是以前的我步履匆忙,自动忽略了。

“喂——”

隔着耳机,我依稀听到身后有人在叫着什么,于是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

我看到夜幕下,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朝我用力地挥手,被灯光模糊了的笑容映在我的眼里像星星一般灿烂美好。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对我说话。

只是,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因为我一时慌了神,只是愣愣地望着他,而忘记了摘下MP4的耳机。

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话说完了,转身走去。

我忽然之间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下一秒钟,脑子里便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朝他追了过去。

他站在路灯下,身影颀长,大大的书包轻松地斜挎在肩上。我不顾街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顾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冲过去就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摘下耳机,喘着气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看我慌乱的样子,歪着头笑得很邪魅说:“你猜。”

我还没适应他这种熟络的语气,不由得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却抬手敲我的脑门,笑得更邪了:“猜啊。”

“我哪里猜得到啊?我又不认识你!”我摸了摸自己被敲疼的地方,心里暗暗回味着他刚才那个亲密的动作。

他的脸色却在顷刻之间变了变,然后轻声说:“原来你不认识我了……”

我刚想回话,他却又恢复了微笑,不等我开口就说:“我刚才对你说的是——苏静苒,你真是个傻瓜。”

“什么?”我万分不信,却又真切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三个字——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叫苏静苒的?”

他淡淡地笑着:“你还真是傻瓜啊!我刚才不是捡到你的校牌了么?上面写着呢,浅京二中,特快班,苏静苒。”

我点了点头,再次揪住了他的胳膊:“你刚才肯定不是在说这个,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终于贴着我的耳朵说:“你太逗了,我刚才只是在跟你说‘拜拜’啊!”

好囧!原来只是一句简单的“拜拜”,我竟然不顾一切地跑上来追问。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真的么?”我硬着头皮问道。

他点头:“我就说了‘喂,拜拜了’这几个字而已。”

“哦。”我听完就朝后退开一步,接着向他挥手,尽量笑得很淑女,“好的,拜拜。”

“真傻。”他摇摇头,淡笑着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整了整书包,转身离去。

这一次,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他没有回头。

“啊……”我又大叫一声,接着就冲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叫什么呀?”

他还是没回头,但我确定他听到了。

因为在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影定了一秒钟。

可是,他没有理我。

我一脸忧郁地回了家。

一进门,我就换了鞋子,把书包搁下,站在楼梯下对着二楼妈妈的卧室喊:“妈,陈姨怎么不在啊?”

陈姨是我家的老保姆了,虽说是保姆,但却早已亲如家人。每天我放学回家都会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今天例外。

“她的儿子出事了。听说在学校跟人打架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让她去医院看看去了。”妈妈见我回来,赶紧下了楼,不停地感叹,“你说亚杰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啊?小时候的他可是成绩又好,长得又乖巧懂事,现在怎么动不动就爱跟人家打架啊?唉,真让你陈姨操心。”

“亚杰住院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和亚杰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这些年不在一个学校,渐渐生疏了。

听说他住院,我忍不住担心起来:“妈,他跟谁打架啊?伤得重不重?”

“好像是被人拿啤酒瓶砸了脑袋,还好他用手挡了一下,伤得不算太重,就是流了很多血。你陈姨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没什么事了,休息一个星期就能出院。”妈妈说着就进了厨房。

“哦。”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妈妈把饭菜端了上来:“亚杰那孩子啊,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总跟那些小混混们玩在一起。”

“嗯,暑假的时候我在街上碰见过他一次,就看到他跟那些人在一起。”我一边拿起碗筷一边随口应着话。

我眼神一瞥,望见对面的桌柜上竟摆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于是奇怪地问道:“妈,这是谁买的玫瑰花啊?”

妈妈的神情很明显地慌了一下,然后就陷入了静默。

“妈!”我又叫了一声,继续说道,“您给自己买的花呢?啧啧,您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嘛!”

“呵呵。”妈妈干笑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静静,多吃点儿!上高中很辛苦的。”

我迎着她的目光,忽地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下意识地问道:“这花,难道是别人买的?”

“静静,今天……你爸爸来过。”妈妈的声音渐渐小了,“他想接你走。”

我心里一紧:“那这花是他买给你的?”

妈妈赶紧纠正:“他?怎么可能?”

“那是谁啊?”我不理会她刚才的话,低下头来自顾自地吃饭,随口说道,“这花真好看。”

“是吗?”妈妈开心地笑了笑,目光却在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她默默地看着我,而我在她躲闪的目光之中预料到了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妈妈终于忍不住问我:“静静,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家吃饭的刘叔叔吧?就是那个开日用品公司的叔叔,他上次不是来看过你么?还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她的语气里,有试探的味道。

“妈!”我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又把话题扯到了爸爸上面,“您刚才说,爸爸想接我走,那您呢?您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哭着喊着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留下我?”

妈妈愣了一下,却没理会我的话,继续说着开始的话题:“静静,你刘叔叔说,周末带你去苏州玩一趟,好不好啊?”

“妈,爸爸现在也在浅京么?我好像很多年没看见过他了。”我也继续说着我的话题。

“静静,苏州很漂亮的,到时候妈妈跟你一起去。星期六上午出发,在苏州住一晚上,星期日晚上再回来。”

就这样,我和妈妈各自说着自己的话题,她津津有味,而我,索然无味。

“妈。”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玫瑰花是刘叔叔送的吧?”

妈妈终于开始回答我的问题:“嗯。”

我站起身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苏州我不去,我要在家写作业。你要是想去,就自己跟他去吧。”

妈妈在背后唤着我,声音微颤:“静静,你要是想你爸爸,过去跟他住两天也行,他说他挺想你的……”

“想我给我打电话就好了啊,干吗非要我过去?我不想去。”我走过那张放着玫瑰花的桌柜旁边,停了一下,随手摆弄了几下,然后回过头,看着妈妈,面无表情地说道,“突然觉得这花……难看死了,我写作业去了。”

说完,不等妈妈说话,我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随手翻着英语书,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刘叔叔,来过我家三次。

他对我妈那不同寻常的目光,我不可能看不出来。以前我总是想,没关系的,妈妈可以再嫁,我只不过多了一个继父而已,我会很乖的,等长大之后一定会好好地孝顺妈妈和继父。

可是现在妈妈变了。从她的话里,我听得出来,她真的已经变了。

我已经不再是她最珍爱的宝贝,所以她想把我送到爸爸身边去。

我知道,10年前,当我倔强地对爸爸说出那句“我和妈妈在一起”时,既保护了妈妈,也伤害了爸爸。

现在,我已经不恨他和妈妈离婚了。可是妈妈要再婚,我却难过起来。

也许,这辈子,我注定要被他们抛弃两次。

我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扭头看了看墙上的卡通时钟。时间定格在22点35分的位置,我关上房间的大灯,打开台灯,趴在书桌上开始写作业。

整个屋子的光线顿时变得昏暗阴沉,正如我杂乱无章的心情。

“鸦片战争中,中国战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我看着复习册上的问答题,眼前一片氤氲。

如果鸦片战争的失败是因为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和封建制度的腐朽,那么我们家的分裂,我童年的寂寞,是不是也因为我像当时的清政府一样,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硬要装得比谁都懂,比谁都坚强呢?

幸福像一颗玻璃球,掉在地上就成了玻璃碎片。每个人都可以去捡,运气好的可以捡到很多片。在拾碎玻璃片时,如果不小心翼翼,手指就会被尖锐的玻璃碎片扎破,让那些拾碎片想要幸福的人,疼痛不已。

或许不管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和挫折,我想要的幸福,也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争取吧!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男生,想起了他拍着我的脑门说“真傻”时微笑着的样子。

似乎能够融化掉我所有的悲伤。

我失了神。

是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呢——苏静苒?

我望了望窗外,回忆起那年碎裂的棒棒糖,还有那个少年温柔的一笑。

如果回到爸爸身边,可能会再次见到他吧。

我可能会向他道歉,还会叫他一声“哥哥”。

但如果,是用被妈妈抛弃的代价换来的重逢,我宁愿永远也见不到他。

不知道那个哥哥还记不记得我,伤害过他的我。

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在长达10年的寂寞里,选择了遗忘?我已然不记得他的名字,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来了。

爸爸偶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从来不会提及自己现在的家庭,我自然也不会去问。所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对那个所谓的哥哥,还有那个阿姨一无所知。

但我却记得,小男孩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他给的棒棒糖,曾是我童年里最珍贵的礼物。

我知道,他会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美好,正如地铁里的那个男生。

这晚,在我堆满书本作业的房间里,一直反反复复地飘着同一首歌——

当爱失了焦,

那些最初的美好,

早被你搁在一角,

街上拥挤人潮走着看着都是催眠符号。

记忆停不了,穿过读你的心跳,

穿过想你的味道,我只想不被打扰……

这首歌和某个人有关。

是我在地铁里唱过的那首歌。

是我和他一起听过的那首歌。

是他对我说“你比Jolin唱得更好听”的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