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美好的生日礼物
“千夏，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回家的路上，我因为刚才的刺激导致心情恶劣，只顾着埋头向前冲，对于耳边的噪音自动屏蔽。
正在我思索着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可恶的家伙时，一个身影“嗖”地一下出现在我眼前。
我被迫停下脚步看过去。
冷乐正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与我对视，脸上充满了失落和愧疚，却不愿意移开视线。
“千夏……”
我立刻调整方向，绕过眼前这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啊！”身后传来一声大叫。
听不见，听不见，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脚步更快了。
“亲爱的，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要抛弃我……”
正是下班以及放学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很多，冷乐的声音和外貌早已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此时都指指点点地看过来。
我满脸通红地回过头，只见冷乐将满含控诉和忧伤的眼神投过来，时不时冲着围观的人群摆出一副“我的心已经碎了”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
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个箭步冲过去。
“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冷乐立刻抓住我的手，然后一脸感动地抹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甚至还有人劝起我们来。
“哎呀，这男孩长得多帅啊，女孩也漂亮，要好好在一起啊。”
“是啊，小情侣闹别扭，男孩子认错就好啦，女孩子原谅他吧。”
我又羞又气地瞪过去，张嘴就要反驳，却看到冷乐的表情更加无助了。
“之前的都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今天是我不小心，千夏，我以后都会好好保护你的，绝对不再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我的手被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我抬起头，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满含祈求地望着我，眼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他完美的脸庞上满是愧疚和期待，柔顺的黑色发丝被微风吹起，轻轻地盖上了长长的睫毛。
突然加快节奏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我似乎听见了脑海里的一根弦“啪”地一下断掉了。
下午铃木村说会保护我时，我感觉很温暖、很感动。
现在同样的话被冷乐说出来，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却不敢去探究原因。
第二天，我站在圣蒂斯芬学院的校门口，经过几次自我催眠后，才迈步走进去。昨天的比赛输了，我真是太丢脸了！
然而刚刚走进去，我的身边一下子拥过来好多人，七嘴八舌地对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嗨，千夏，恭喜你！”
“千夏，你以后要多多照顾我们啊。”
“肯定的啦，千夏那么优秀，当学生会副会长是小菜一碟啦！”
我终于忍不住抓住离我最近的那个女生，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学生会副会长？”
“啊，千夏，你还不知道吗？”被我拉住的女生十分激动，滔滔不绝地告诉我，“是铃木村会长啦，他极力向学院董事会推荐你担任学生会副会长哦，现在董事会已经同意了。”说着，她又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布告栏，“看，你的任命通知已经贴在那里了。千夏，你一定要好好干哦，我们相信你，你一定是最棒的！”
“最棒的！最棒的……”
……
周围的同学和我身边的这个女生一样，握着拳头激动地朝我挥舞着。
我吓得赶紧逃离。
太激动可不好，刚才有几个拳头差点儿挥到我的鼻子上。
学生会副会长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为这个消息破相，可就太不值得了。
“通知：经学生会推荐和校董事会研究决定，即日起任命高等部二年级三班宋千夏同学为学生会副会长……”
站在布告栏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布告栏上那份醒目的通知，“宋千夏”三个字还特意被加粗，让我不想看见都不行。
这是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进学生会了？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所谓的副会长的事情。
我立刻向学生会走去。
我一路低着头走到目的地，刚推开门，就看到铃木村那双含笑的眼睛，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宋千夏，你不要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这才平静下来。
“铃木会长。”我底气不足地打了个招呼。
铃木村指了指墙边的沙发，说道：“千夏，你能来找我太好了，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们坐那里聊好吗？”
我有点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叫我“宋千夏”，而是“千夏”？
“是这样的。”我抛开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我看到通知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学生会副会长这个职务，我不太适合。”
铃木村的眼里透出一丝受伤的神色，问道：“为什么？千夏，你这么优秀，学生会这里有更大的舞台，会让你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我连忙摇头：“我想……会有其他热心的同学更期待得到这个机会。”
铃木村失落地说道：“可是我很希望能够有机会和千夏一起做事，而且，学生会的各项事务都已经上了轨道，副会长只是协助我处理一些重要事情，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千夏，你能再考虑一下吗？”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
随着他眼中希冀的神色越来越浓，我的决心慢慢瓦解，最后不由自主地说道：“好吧。”
“那太好了。”听到我的回答，铃木村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喜，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谢谢你能来帮我，千夏！”
“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铃木村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嗯！”
我小心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松开，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那我先回去上课了。”为了避免再待下去脸会烧起来，我赶紧找借口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拍着发热的脸颊，我冲进了教室。
因为临时增加了学生会的事情，所以放学后我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吃过晚饭坐在书桌前，我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思考。
学生会的账册好复杂，人员配置好像也有点儿问题，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呢？
“千夏，千夏，千夏……”
眼前突然出现一本书晃来晃去，耳边也不停地响起聒噪的声音。
谁？
我不满地抬起头，瞪向那个打断我思绪的人。
一只手拿着课本，一只手敲着桌子的冷乐看我终于回过神，有点儿不满地控诉道：“千夏，你补课都不专心。”
补课？对了，我都忘了正在补课。
虽然答应了铃木村，但我没想到学生会的事情会这么多，恨不得一个小时掰成两半来用。放学后的一个多小时，我根本没理出头绪来，走的时候铃木村又交代了我好几件事情，我才会走神。
说起来好像是我不对，我赶紧收回目光，翻开面前的书说道：“呃，那我们继续吧！我这次一定不会走神了。”
冷乐扬起嘴角，点点头，双手抱胸，十分自信地说道：“好，千夏，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补上那些落下的功课。”
我控制不住地撇了撇嘴。
结果一下子就被冷乐发现了，他“啪”地一下放下手里的书，非常不高兴地质问我：“千夏，你是不是觉得铃木村那个家伙比我聪明？”
干吗提起铃木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我一直没反应，冷乐似乎更不高兴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双手在空中一挥，桌子上就多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袋子。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冷乐拎着袋子一抖，里面掉出来一堆白色的长条状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或长或短，或粗或细，表面看起来也很光滑。
我伸出手准备去摸摸。
咦？
天啊，难道这些白色的东西都是骨头？
只见冷乐嘴里嘀咕着“铃木村是白马王子，哼，我也……”，就趴到一堆骨头中挑挑拣拣，很快就在桌上摆起了一匹马的造型。
我被晾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摆弄骨头，直到看着一匹威风凛凛又有些可爱的“白马”从我的书桌上站起来。
是一匹非常精壮的白马骨架呢！
“看，我用这些骨头搭成一匹白马，我也算是白马王子吧。”
结果我所有的感叹都被冷乐的话扫得一干二净了。我默默地继续看书，决定还是让话题就此终结比较好。
至于学生会，就像接受冷乐是死神一样，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铃木村因为经常一起交流而变得更融洽，我也渐渐适应了学生会的工作。
从那天开始，在我的强烈抗议下，冷乐保证绝对不再拿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放学后也在教室里等我，我才原谅了他。
周五的晚上，为了策划下周要举行的一个小型的登山活动，我一直在学生会忙到很晚。
结束后，我正要收拾东西离开，铃木村突然对我说：“千夏，这么晚你应该也饿了吧？呃，我记得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甜点店，可以陪我去吗？”
甜点？
我忽然想起以前爱莎一说到甜点就喜不自胜的样子。
怀着想念爱莎的心情，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了铃木村的邀请。
铃木村介绍的甜点店就在距离学院不远的一条小街上，我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昏黄的路灯照得整条街道有种梦幻的美感，远远望去，“爱之小屋”几个大字闪烁着温馨的光芒。
“这里……我怎么好像来过？”
站在甜点店门口，我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吗？”铃木村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僵硬起来，他点点头，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千夏，你先坐在这里，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傍晚，甜点店里没有多少客人。
铃木村好像和这里的人很熟，打了招呼，就走进了后面的操作间。
我在店里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
奇怪，为什么店里的摆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千夏，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铃木村的声音惊醒了。
一转头，只见铃木村端着一份超级精致的慕斯朝我走来，我的注意力立刻被他手里的甜点吸引住了。
甜甜的香味涌入鼻间，色泽诱人，一看就有种流口水的冲动。
我忍不住惊讶地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嗯，我亲手做的。”铃木村微笑着点点头，眼神温柔地望向我，“以前有个人会经常来这家店给我买蛋糕。后来我和她失去了联系，就自己来这里学做这些东西，除了你之外，我很少有朋友。这个慕斯也是我学会的一种，你尝尝吧。”
他轻轻地把慕斯推到我的面前，我愣了几秒，连忙低下头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
仔细品尝之后，我真诚地称赞道：“甜点非常好吃，谢谢你。”
铃木村微微勾起嘴角，眼神里好像有很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唉，好可怜啊，铃木村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朋友吗？
我在心中暗暗叹气。
“嗯，好吃就好了。”我心里对铃木村泛起无限同情时，铃木村再次低声说道，“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后续，后来，我的朋友在路上为了追赶一个人，出了车祸……”
车祸？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铃木村。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问下去。
出了车祸，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到他不愿意提起的样子，应该是凶多吉少。
再想想自己也很快要离开人世了，我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情。
安静的甜点店里，铃木村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花了，每次我抬头看向他，都能捕捉到他投过来的奇怪眼神，像是惋惜，像是痛恨，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在和他告别后仍然觉得心里有种针扎似的疼痛。
谢绝了铃木村送我回家的好意，我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我不想回家，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般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想起刚才铃木村痛苦复杂的眼神，我的心情也有点儿烦躁，双手托腮想着想着，就这样被浓浓的睡意笼罩，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然而，我自暴自弃地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昏昏沉沉陷入睡眠的时候，却被一个焦急的呼唤声叫醒了。
“千夏，千夏，你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
微凉的天气，少年乌黑的头发垂在白净的额头前，在公园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双眼此时充满了担忧，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嘴里还不停地询问。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是不是只要我想，他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一直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天啊，我在想什么？
他是死神啊，死神……
我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心里忽然变得豁然开朗。是啊，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死神，可是我的内心并没有真正相信，而是一直在否认。他只是我的同学，也许过几天我会死掉，这个事实就像梦一样，让我忽然清醒过来……
但是，现在才是该清醒的时刻不是吗？我是在未知的某一天、某一个小时会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啊……
我深吸一口气，涌上来的泪意又压回去，冷乐见我一直不出声，担心地询问道：“千夏，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我连忙摇摇头。
顿了顿，我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望着冷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冷乐，你可以实现我第二个愿望吗？”
“什么第二个愿望？”冷乐忽然愣住了。
“就是让我喜欢的男生得到幸福。”我并没有责怪他下意识问出的话，还是耐心地又强调了一遍，怕他弄错对象，于是补充道，“我希望在我离开人世前，铃木村能得到幸福。”
“铃木村……是他。”
冷乐喃喃地念了几遍铃木村的名字，一双眼睛望着我，刚刚放松下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沉重的神情。
忽然，我还没看清他有什么动作，他的背后就张开一对翅膀，一言不发地飞走了。
等到想起来问他去哪里时，冷乐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5分钟……
10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他的身影。
天色越来越暗，穿着校服的我觉得有点儿冷，心里的悲伤也渐渐被担心代替，慢慢地，担心又转化成怒火。
又过去10分钟了，我再也忍不住对着天空狠狠地大骂：“臭冷乐！坏冷乐！去了哪里也不说一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一定饶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骂得正欢的我一下子愣住了。
冷乐在空中扇动翅膀，然后缓缓收起，稳稳地落在了长椅上。
“你去哪里了？半天都不见人影，也不说一声……”我有些尴尬地抱怨道。
冷乐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抬头望天：“因为……这个公园里白天人多，空气很不好，所以我去外面转了几圈。”
什么？空气不好？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最漂亮的公园，苍翠的树木、绿油油的小草、各种各样的鲜花，就连站在这里也是空气清新、满鼻花香。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冷乐终于忍不住嘟囔道：“谁叫你为了铃木村……我不在外面绕50圈，现在没办法冷静地和你说话。”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还有，我怎么惹他生气了？
我正要开口为自己讨回公道，冷乐突然又对我说道：“不过我已经想过了，千夏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开心，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样说着，为什么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让人心痛的悲伤？
冷乐问道：“千夏，你可以闭一下眼睛吗？”
“做什么？”我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一下就好了。”冷乐眨了眨眼，却没有回答。
我依言闭上眼睛，手上随即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是冷乐的手。
他把我轻轻地拉起来，带着我转了个方向，他的声音像琴声一样在空气中响起：“可以睁开了。”
我睁开眼睛，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捂住了嘴。
就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草坪上，此时出现了一座缤纷华丽的花屋。夜色中，花屋周围散发出一股暖暖的光芒，好像披着星光一样。
高大的桂花树下，是一座造型古朴的木屋，看不见房顶，因为全部被五颜六色的鲜花覆盖。木屋两侧垂下长长的紫藤，梦幻般的紫色铺满了整面墙壁，就连房门都间隔点缀着迎风绽放的三色堇。
木屋前的地面上，种植着散发出浓浓香味的栀子花和红玫瑰，间或也有几株紫罗兰，仔细看去，三种花排列有序，好像组成了什么字。
随着脚步的一点点靠近，花海组成的字也越来越清晰——
千夏，生日快乐！
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填满了我的心房。
“这是我练习很久，也准备了很久的生日礼物，本来打算等你结束学生会的事情，我们一起去吃烛光晚餐，等天黑了再给你看的，可是……”有点儿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听起来充满了期待和忐忑，“这是我第一次用死神的能力制作礼物，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希望你能喜欢。”
梦幻般的场景中，冷乐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一双眼睛像是星辰般闪耀，专注地望着我。
察觉到自己要流泪时，我连忙捂住眼睛。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我18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啊。
“谢谢你，冷乐，这会是我最开心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我会一辈子记住的。”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感动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我的一辈子会有多长，可是那些藏在我心中的愿望，想到以后会有一个人帮我一起实现，那么即使只剩下一天的生命，我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那就帮我让铃木村得到幸福吧！”